陳嘉易是個海王。
他玩弄曖昧卻不入愛情的困局。
分開那天,我和他說:
「我想談一段正常穩固的戀愛了。」
他吻了吻我,笑得散漫:
「行,去找吧。」
「如果有人能給你我給不了的。」
「許苑,我會祝福你。」
我知道我們之間從來無關愛情。
1
我家樓下開了間新餐廳。
一道招牌東坡肉引得無數食客登門。
陳嘉易最喜歡吃東坡肉。
他一定會有興趣。
所以傍晚時分,陳嘉易來找我的時候。
我對他說:「我們一起去吃吃看吧。」
他卻興致寥寥:「我吃過了,難吃。」
像是一桶冷水澆頭而下。
我僵了片刻。
那分明是昨天才開業的新店。
他吃過了?
所以昨天他就在我家樓下。
就在離我那麼近的地方。
他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發過一條信息。
在我記掛著他。
心心念念等著他一起去嘗嘗樓下的東坡肉時。
他就在樓下的店裡,陪另一個人吃飯。
對方是不是女人,我沒有追問。
我斂起眼底情緒,轉身走開。
我沒有過問的資格。
他也沒有報備的義務。
他不說,我不問。
我們之間向來如此。
2
他見我沒再接話。
像是有意哄我,他湊過來吻我:
「我還是更喜歡吃你做的菜。」
「我們去超市買回來自己做吧。」
我沒有拒絕。
我們開車去了最近的超市採購。
逛了一圈,購物車裡裝滿了他喜歡吃的東西。
我們轉身去結帳時。
我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
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走過來和他打招呼。
「這麼巧在這碰到你。」
我們在一起三年,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的朋友。
男人瞥見我,笑著打趣他:
「這是你女朋友嗎?怎麼沒聽你提過?」
「什麼時候帶出來給兄弟們認識認識。」
陳嘉易四兩撥千斤:
「見你們這群禽獸幹嘛?」
「你小子……」
陳嘉易隨意敷衍了幾句。
始終沒說下次帶我見朋友的客套話。
告別後,我們結了帳離開。
車子駛向回家的路。
夜色漸濃,城市林立的高樓亮起無數燈光。
我突然開口問他:
「陳嘉易,我對你而言是什麼人呢?」
他沒有跟他的家人朋友提起過我這號人。
我不過是他花花世界裡的一段風花雪月。
他從未想過與我認真。
所以自然也不必讓我和他的生活牽扯過多。
他斜睨我一眼:
「許苑,我以為我們早就達成共識。」
「你現在才對我有怨懟嗎?」
袋子裡的檸檬滾落在車裡。
我俯身去撿。
低頭的瞬間,我的眼眶倏然紅透。
3
一進屋,我就躲開他獨自進廚房做菜。
陳嘉易的嘴巴被他家裡的私廚養叼了。
吃東西總是諸多挑剔。
土豆只吃切成絲的,切塊的就不吃。
牛排只吃三分熟,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最要命的是,他不吃蔥,只吃蔥味。
荒唐得就像他的感情觀。
他能接受女人停留在他身邊。
但是他又不要女人進入他心裡。
再喜歡的食物,他也不會吃超過兩天。
他很怕膩味。
他挑剔食物,更挑剔感情。
他談過很多女朋友。
每一個都很短暫。
除了我,最長的也不過兩個月。
分多了,他又膩煩了分手時女人的糾纏。
後來他乾脆只曖昧不戀愛。
這讓他覺得自由舒適。
切土豆的時候,門被推開。
陳嘉易從身後環抱住我。
「生氣了?」
「你知道我沒辦法定心。」
一如當初我們決定走到一起。
他從一開始就打明牌:
「許苑,我沒辦法給予女人專一的承諾。」
「和我在一起你要做好承受傷害的準備。」
他帥氣多金,自信自己有足夠的資本引你主動繳械。
甚至不屑用謊言哄騙你。
他壞得坦蕩又直白。
可你拿他沒有辦法。
你對著他甚至都罵不出一句渣男來。
畢竟他從一開始就沒立過貞節牌坊。
所以深陷其中的自己算不得無辜。
我偏頭和他說:「我想談一段正常穩固的戀愛了。」
他輕柔的吻在我頸間緩緩游移。
「行,去找吧。」
「如果有人能給你我給不了的。」
「許苑,我會祝福你。」
手中的刀一滑。
猝不及防地割傷了指尖。
鮮血沁出的瞬間,我恍然想通了答案。
我對他而言,不過就是菜里的蔥。
4
隔天,我請閨蜜去吃了樓下的餐廳。
飯間聊到陳嘉易。
她止不住嘆氣:
「誰知道你以前有多討厭陳嘉易這個人。」
「現在卻栽在他身上!」
「我做夢都想不到這發展!」
是啊,她不說我也幾乎快要忘記。
從前,我有多麼討厭陳嘉易這個人。
高中的高考動員會上。
我作為文科代表上台發言。
我的演講詞中規中矩:
「高考是我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仗,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作為理科班代表的陳嘉易一上台就全盤推翻我的發言。
他說:「高考不過是我們人生中短短一程,越不越得過去,都困不住我們。」
接下來,他每句話都在和我打擂台。
可顯然他更得人心。
雷動的掌聲中,我們遙遙對視。
他眼裡帶著挑釁的淺淡笑意。
那是我第一次認識他。
他的囂張跋扈,他的自以為是,無一不令我討厭。
《大話西遊》里菩提老祖對至尊寶說:
「有一天當你發覺你愛上一個你討厭的人,這段感情才是最要命的。」
從前我和至尊寶一樣困惑過。
我怎麼會愛上一個我討厭的人。
我逃還來不及呢。
5
吃完飯,閨蜜又拉我去酒吧。
剛坐下沒多久,她突然使勁推我。
「你看那邊!」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我看見了不遠處的陳嘉易。
他靠坐在卡座上。
身旁一個漂亮的女人緊貼著坐在他身邊。
他們挨得極近。
近到女人一個轉頭的動作。
嘴唇就有意無意地擦過陳嘉易的唇。
他的嘴角勾著若有似無的弧度。
抬起手,拇指指腹揩過嘴唇。
舉止間是一味的風流浪蕩。
閨蜜憤憤然地嘲諷:
「海的味道我知道!」
6
很巧合的是,這間酒吧是我大學時兼職的地方。
裡面放著一台鋼琴。
大學的時候,為了賺生活費。
我每周末在這裡兼職彈琴。
有一晚,我在彈愛樂之城的 lalaland。
傾瀉的琴聲中,一道身影坐到了我身側。
陳嘉易的手在琴鍵上與我共舞。
那是我第一次和人四手聯彈。
可我們卻默契得像是排練過無數回。
那時候,我抬眸看向他。
他那雙興味盎然的眼睛盯住我。
像是獵人看著自己選中的獵物。
此後,陳嘉易來得越來越頻繁。
他會默默跟在我身後護送我回學校。
也會在陌生男人騷擾我的時候挺身而出。
他到哪都惹眼。
酒吧里和他搭訕的女孩前仆後繼。
我們同個大學,他花花公子的名聲在外。
我總是有所耳聞的。
我討厭他的多情和花心。
所以無論他如何捕獵我,我不為所動。
我說:「陳嘉易,我對你沒有興趣,離我遠點。」
他笑得意味深長:「如果沒有興趣,我離你遠不遠重要嗎?」
他步步緊逼,我在心裡設下一道道防線。
我告訴我自己。
許苑,你不能喜歡他。
7
閨蜜幾乎要把手裡的酒杯捏碎。
語氣里是對我的恨鐵不成鋼:
「這狗男人狗改不了吃屎!」
「明知道這狗男人什麼德行,你還不打算放手嗎?」
「白白被他耽誤這幾年大好青春。」
我看著她從煙盒裡磕出一根煙,緩聲問:
「煙盒上都寫了吸煙有害健康,為什麼還要抽?」
她瞪我,低低罵了一聲:
「能一樣嗎?」
「煙可以戒,但是海王會上岸嗎?」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陳嘉易身上。
女人故技重施,又轉頭湊向他的嘴唇。
他稍稍往後退,躲了過去。
女人悻悻然地坐直身體。
下一秒,陳嘉易突然扣住她的下巴。
反客為主地吻了回去。
他一向霸道,永遠只做掌控的那方。
我垂首,刪除了手機里他的聯繫方式。
我一口悶了杯中烈酒:
「不會。」
「海王長得是腮,上岸會死的。」
起身想離開的時候。
酒吧工作人員過來問我們要不要點歌。
我點了一首愛樂之城的 lalaland。
指名送給陳嘉易先生。
然後和閨蜜結帳離開。
8
走在酒吧昏暗的過道上。
我的腦海里浮現了三年前的深夜。
酒吧里的駐唱歌手唱著哀痛的情歌:
「旁人從不贊同,連情理也不容,仍全情投入,傷都不覺痛。」
手機里是相依為命的母親發來的再婚消息。
那個冬天很冷,我在陌生的城市裡舉目無親。
推開酒吧的門,陳嘉易站在燈下朝我看來。
手裡握著一杯熱奶茶。
他把奶茶遞給我,問我:「冷不冷?」
我的防線在那一刻被擊潰。
在遺憾和後悔之間,我選了後者。
看清故事的全貌再悔不當初。
也好過日後問自己千百遍如果。
我接過了他的奶茶。
走進了他設好的圈套。
後來某天在酒吧後巷。
我踮腳吻了陳嘉易。
他亦熱烈地回吻我。
那個冬天罕見地下了場雪。
雪花落在他冰涼的鼻尖。
他故意蹭在我脖頸。
他啞聲說:「許苑,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那個「好」字還沒出口的時候。
我已經知道日後我會追悔莫及。
可我還是想和他多走一段路。
至尊寶問菩提:「我為什麼要愛一個我討厭的人?」
菩提說:「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後來我才明白,有些人你逃不掉。
有些感情本就是含笑飲毒藥。
那個冬日,我有過後悔。
可我了無遺憾。
我推開門,走出去。
門外深冬已過。
我走進早春的晚風裡。
一次也沒有回頭。
9
一周後。
我和閨蜜去鄰市參加了一場婚禮。
新郎是我們的高中同學。
我們被分到高中那一桌。
一桌老同學湊在一起,氣氛熱絡。
酒過三巡,有男同學站起身迎向一道修長身影。
「周亦琛,大忙人遲到了啊,坐下自罰一杯!」
桌上的幾個女同學也顯而易見地驚喜:
「周亦琛,你怎麼才來?」
「抱歉來晚了,高速出事故堵車了。」
男人在我右手邊的空位坐下。
目光在我身上逗留了好一會兒。
他朝我點頭:「好久不見,許苑。」
我客套地寒暄了一番。
順便關心了一句:「那你人沒事吧?」
他放柔了語氣,笑了笑說:
「是別的車連環追尾,我沒事。」
最後又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
「只是急著過來,差點也撞上去了。」
10
閨蜜湊到我耳邊悄聲說:
「周亦琛一看就還對你念念不忘呢。」
「你看明明他們男的那還有個空座。」
「他跟沒看見一樣直往你旁邊湊。」
我喝了口茶,沒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