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東宮的影衛,也是太子口中的「狗東西」。
太子成婚當夜,我卻跪在喜床前。
瑩白的足尖挑起我的下巴。
「想伺候孤?」他問。
我老實道:「想。」
他俯下身,拍了拍我的臉:
「你不過是孤養的一條狗,配嗎?」
聞言,我喪氣地垂下眼帘。
結果下一秒,慵懶的聲音再次響起。
「但,孤允了。」
我不敢置信地抬眸,內心雀躍。
終於可以在人前侍奉太子了!
歡喜之際,他卻一腳將我踹翻在地,還扔來了一罐香膏。
「沒點眼力見的狗東西,還不快過來伺候孤!」
「要是敢弄疼孤,就送你去蠶室當太監!」
1
東宮上下落針可聞。
殿內的空氣像是凝滯住了一般,壓抑沉悶。
我面色凝重,垂首跪在地上。
太子坐於上首。
我能感受到他審視的目光。
但不知為何其中夾雜著陌生的熾灼。
宛如一支毫筆,在我身上一遍遍掃過,難耐非常。
我躬身磕下一個響頭:
「是屬下失職,未能發現蘇謙的異樣,還請殿下責罰。」
蘇謙是當朝宰相,權勢滔天,極得聖心。
但其心叵測,太子早有所覺。
腳步聲漸近,冷香入鼻。
一隻微涼的手貼在我臉側,一路向下。
我心尖輕顫,卻未動分毫,任由那隻手在我臉上、頸間遊走。
「抬起頭來。」
太子收回手,身上的酥麻感卻未消失殆盡。
我恭順地抬頭。
太子的神情有些不對。
那對桃花目不知何時變得深邃異常。
「罰就不必了。」
聞言,我不禁蹙眉。
太子向來賞罰嚴明,為何今日......
似是看出了我的不解,他輕笑道:
「是有人得罰,但不是你。孤記得這次任務派的是影六,緣何是你去的那楚館?」
此次任務是去城南的楚館盯梢。
因為蘇謙近日頻繁出入那地,似有動作。
太子便派了影六。
但影六說這任務無聊,讓我代他去探。
以往太子從不計較這些,但這次......
影六,對不住了。
聽完我的回答,太子冷笑了一聲。
「孤倒是不知他竟這般怠惰,孤委任於他,他倒吩咐起你來了。」
我試圖為影六說些好話,但醞釀了半天也沒想到該如何措辭。
正當我冥思苦想之際,清越的聲音傳至耳畔。
「你是孤的狗,只能聽孤的話,下不為例。」
我頷首肅容,語氣堅定:
「屬下謹記,絕不會有下次。」
2
東宮十二影衛,我排行第七,因此得名影七。
我自幼便是奴籍,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
原以為我將一生為奴,可我卻遇見了太子。
我從未見過長得如此好看的人,像極了畫中的仙人。
「記住,你主人的名字叫夏侯瑾。」
我毫不猶豫地握住了他遞來的手。
那時,他只比我大幾歲,氣質卻已斐然。
他將我買回,消了我的奴籍。
自此,我不再為吃穿發愁,他也成了我認定的主子。
他說,我是他的一條狗。
我也這麼認為,因為狗的職責就是保護自己的主人。
他讓我往東,我便絕不會往西。
他對誰起了殺心,我便會揮劍將之斬殺。
但此刻,太子的命令卻讓我措手不及。
「孤的話你沒聽見?」
我連忙搖頭,遲疑地解下了腰間的蹀躞。
待一切褪盡,我繃著身子站在原地,等候太子命令。
只見他勾起唇,眼神玩味。
那視線來回逡巡,最終定在了某處。
「看來吃得不錯,但這般黑,是用過了?」
我不解地擰起眉,想了半天也沒想出這是什麼意思,只好老實道:
「......屬下愚笨,還請殿下明示。」
這種情況時有發生。
我愚鈍口拙,常常不知太子所云。
太子傾身鉤住我的後頸。
那隻溫潤瑩白的手稍帶涼意,但被之觸及的肌膚卻滾燙非常。
我頓時失了方寸:
「殿......殿......殿下......」
我聽到了一聲極輕的笑。
後頸傳來的力道讓我回過神,我乖順地屈膝。
太子這才夠到我耳側:
「孤的意思是說......」
氣息溫香,聲音泠然。
但他說出口的話卻讓我喉間一緊。
緩過神,我只覺下腹熾灼。
我結巴道:「屬......屬下沒......沒用過。」
「孤量你也沒這狗膽。記住,既是孤的狗,身上的每寸每毫都是孤的。」
說罷,他狎昵一笑,粉白如玉的手指輕輕一彈。
「這東西自然也是。」
我猛一激靈,身子瞬間僵直。
「屬......屬下謹記在心。」
「還有,沒孤允許,不准再踏足風月之地,這是死令。」
太子死令,身死不違。
我聞言正色,赤身跪下:
「屬下遵命!」
「去了楚館,身上也沾了那兒的臭味,快去洗了。」
原來方才太子命人備的熱水是給我用的。
我走向浴桶,默默低頭嗅了嗅。
除了一些胭脂味,無其他異味。
看來太子不喜歡胭脂。
3
「不公平!輪值的事你情我願,更何況沒有打探到消息的是你,殿下為什麼只罰我!
「殿下變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房內,影六趴在床上哭哭啼啼,還時不時扭動他那滿是血痕的屁股。
我鎖眉沉思。
太子的確不像從前了。
他以前絕不會讓旁人當著他的面沐浴......
而且他還饒有興致地在浴桶旁指點施令:
「使勁搓搓,看是髒了還是真的天生就這般黑。」
想到這,我臉上一燙,手上登時失了輕重。
「嘶,你輕點!」
影六渾身一顫,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縮回給影六上藥的手:「抱歉。」
影六幽怨地瞪了我一眼:
「定是你在殿下跟前添油加醋地告我狀了,否則殿下怎會不罰你!
「你小子平日裡看著老實巴交,沒想到竟這般陰險......」
我嚴肅道:
「東宮律令森嚴,你讓我代職本就是你不對,更何況殿下只下令打你三十鞭,已是寬宥。」
影六當即癟嘴:「可明明你也參與其中!」
我抿起唇,並未解釋。
太子不罰我,我想我知道原因。
但我怕說出來影六會嫉妒。
東宮十二名影衛,太子只會管我叫狗東西。
我,是太子殿下唯一的狗。
唯一,便代表獨一無二。
想到這,我不禁欣喜。
「你傻笑什麼,果真被我說中了,我把你當兄弟,你竟然陷害我!」
影六扭動著身軀朝我撲來。
「吱呀」一聲,門被突然推開。
來人是影一。
他是影衛之首,也是我們口中的老大。
與此同時,影六正扯著我的衣襟,嗔怨地捶打我的胸口。
老大緊促地咳了一聲。
影六:「老大!你要為我做主啊!」
「你想讓他為你做什麼主?」
影六聞聲一怔,正欲脫口而出的渾話卡在喉間。
太子一襲杏黃蟒袍,自老大身後步入。
他眯起眼,目光微沉,視線掃過慌張提褲的影六,最後落到了我身上。
「你們在幹什麼?」
聲音清泉漱石,但我卻聽得心神一顫。
因為我知道,太子動怒了。
雖不知緣由,但我還是第一時間跪下。
「回殿下,屬下在給影六上藥。」
太子輕笑了一聲:
「哦?莫非他沒手,還需你給他上藥?」
我攢眉思忖:「......他有手。」
「如此,他這雙手倒是多餘了。」
影六破聲驚呼:「不多餘!不多餘......」
太子只是輕輕一睨,影六就沒了聲。
「影一,你和影六退下。」
「是。」
影六被老大攙著,一瘸一拐地退了出去。
太子蹲身抬起我的下巴:
「你與他向來關係這般好?」
「屬下與影六是生死相交的兄弟。」
「生死相交的兄弟......」
太子伸手理了理我被影六扯亂的衣襟。
「那你與孤呢?」
「屬下是殿下的狗,誓死忠於殿下。」
太子凝視著我,眼神明滅。
良久,他道:
「罷了,你說得也確實不錯。」
沒過幾日,我就被換了住處。
原先我與影六同住一屋,如今老大給我單獨安排了一間。
當夜,我從床底拿出一個上鎖的錦盒。
裡頭的東西雖不值錢,但於我而言卻是珍寶。
我從懷中拿出一綹頭髮。
這是我收集了好幾個月的成果。
我小心翼翼地用巾帕將其裹好放入盒中。
遙夜酣夢。
4
我隱匿在屋樑上,時刻注意著殿內的情況。
但我的目光卻不時被軟榻上的身影所吸引。
太子正看著書。
隨著他手上的動作,書又翻了一頁。
不經意露出的皓腕似凝著霜雪,晃眼奪目。
在他身旁貼身伺候的是宮女清竹和太監四喜。
我時常會羨慕他們。
因為他們是離太子最近的人。
貼身伺候太子需要機靈的腦袋。
所以我不行。
我只能好好完成太子吩咐的任務,做好一隻狗的本分。
太子放下書,揮退了眾人。
他還未做出傳喚的動作,我便現身跪在他跟前。
「這些孤吃膩了,就賞你了,莫要浪費。」
說罷,一塊咬了一口的透花糍遞到了嘴邊。
我受寵若驚地張嘴。
太子將透花糍塞入我口中。
那瑩白的指腹不可避免地濕了一小片。
我機械性地嚼著透花糍。
嘴裡除了豆沙的甜香味,似乎還有一股淡香。
太子望了眼指腹沾染的糯米粉,甚是自然地放入口中舔凈。
我喉結一滾,透花糍就噎在了喉間。
正當我強忍著想要將之咽下去時,面前遞來了一杯水。
我當即接過,仰頭灌下。
太子噙著笑,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多謝殿下。」
「長生塔落成,父皇要與百姓同慶,日子就定在寒食節。聽聞站在塔頂,便可將京城風光盡收眼底,你若想看,就扮作翊衛,與孤一同前往。」
我一愣。
反應過來後,我壓抑著心底的激動,連聲應下。
下一刻,太子卻話鋒一轉:
「你可曾想過建功立業?」
我不解地抬眸。
「當初你說想跟著孤,孤沒問過你的想法便送你去了影衛營,如今你也因此要一直隱於暗處。然世間男子之志無外乎金榜題名,蟾宮折桂,抑或是馳騁疆場,斬將奪旗。這些,你可想過?」
「屬下只願追隨殿下,做殿下身邊的一隻狗。」
太子失笑出聲:
「罷了,影衛營教的那些孤也知曉。如此,寒食節你便老老實實地跟著孤,旁的什麼也不用管。」
我端著盤中剩下的透花糍出了殿。
一路上,我都在思索太子說的那些話,但怎麼也想不通。
「哇,透花糍!」
影六不知從何處跳了出來。
我閃身躲過,胡謅道:
「殿下說是賞給我一個人的,旁人吃不得。」
影六悻悻收手,小聲嘀咕:
「殿下對你還真好。」
回屋後,我獨自品嘗著透花糍。
醇甜軟糯,齒頰生香。
只是不知為何,味道不及在東宮吃到的那塊。
好像少了一些滋味。
5
華燈初上,火樹星橋。
長生塔外圍人頭攢動,皆是前來觀禮的百姓。
我隨侍在太子身側,一路來到塔頂的觀星台。
舞姬伴著管竹絲弦之樂輕歌曼舞。
我不由得側目。
太子端著酒盞,莞爾一笑:
「好看嗎?」
我雖不懂舞,但那些舞姬翩躚而起,鸞回鳳翥。
所以定然是好看的。
我點頭道:「好看。」
只不過我注意的並非她們的舞姿。
而是她們的形體儀態。
看著不像舞姬,倒像是......
沒待我細想,「嘭」的一聲。
是杯盞擲桌的聲音。
我急忙躬身:「殿下?」
「孤的酒盞空了,你看不到嗎?神都被那些舞姬勾去了。」
太子眉間已無半分笑意。
我慌忙道:「屬下馬上給您斟酒。」
好不容易有了貼身侍奉太子的機會。
我竟還關注起旁的來,當真該死。
接下來,我的目光再未從太子身上移開分毫。
他一個眼神,我就知曉該做什麼。
斟酒、喂食、捶腿、揉肩......
我深深樂在其中。
未承想,變故竟發生得如此之快。
舞姬自袖中亮出長劍。
她們的目標很明確。
是太子和皇上。
刀光劍影下,現場亂作一團。
我握著劍,將太子牢牢護於身後。
混亂中,幾支冷箭自夜空射出。
抬眼一看,只見一黑衣人手持弓弩,乘著偃甲鳥凌空高飛。
金吾衛此刻正護著皇上往閣樓退。
「殿下,我們也進閣樓吧。」
太子面色沉凝:「那裡也不一定安全。」
我不解,但未質疑,因為太子說得定是對的。
我握緊手中的劍,極力護佑太子不受一絲損傷。
突然,太子將我扯倒在地,身上登時一重。
青絲拂面,冷香沁脾。
未等我反應,爆炸聲響起。
我當即亂了神,翻身將太子護於身下。
「太子,您沒事吧?」
「孤無礙,他身上有震天雷。」
塔頂閣樓被炸,剛要入內的皇上被熱浪掀翻在地。
有金吾衛擋在他身前,因此他並未受傷。
舞姬已被金吾衛壓制,但那黑衣人卻接連投下震天雷。
現場雖有弓手,但射程不足。
整個塔頂震顫搖晃,甚至能聽到塔下百姓的驚呼聲。
如此下去不是辦法。
我從腰間掏出一枚繩鏢,朝著偃甲鳥疾疾投去。
6
我不安地跪在地上。
想到方才太子的臉色。
我應當是做錯了。
五重席上的天子看著我:
「你叫什麼名字?」
「回父皇,他叫洛昭,是東宮的翊衛。」
我怔怔地望向太子。
洛昭,那是我少時的名字。
但自我入影衛營起,這名字便已被擯棄。
沒想到太子還記得。
皇上眯起雙眸:
「弓箭都射不中,他卻能徒手擲出繩鏢擊落偃甲鳥,還救朕於毒針之下。
「區區一個翊衛比朕的金吾衛還厲害,沒想到東宮竟有此等人才。」
明明是褒獎之言,但我卻聽得皺起了眉。
我似乎給太子惹了麻煩。
方才我扯落偃甲鳥,黑衣人也被金吾衛擒住。
同時,我注意到了他嘴裡的異樣。
在眾人鬆懈之際,一枚毒針從他嘴中射出。
而他正前方是皇上。
我當時沒多想,揮劍攔下了毒針。
回頭就瞥見太子微變的臉色。
但他什麼也沒說。
正當氣氛冷凝之際,蘇謙站了出來。
「皇上,此人射石飲羽,百步穿楊,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做東宮的翊衛著實可惜。」
「那依蘇卿的意思是?」
「今日他立此重功,不少百姓都看在眼裡。皇上若能因任授官,也不算埋沒他的才能。
「而他能為皇上辦事,便是為我啟朝辦事。如此,百姓也會覺得咱們朝廷風清氣正,知人善用。」
「哈哈,蘇卿說得極是,朕自當論功行賞,只是封他什麼官......」
蘇謙眼珠一轉,拱手道:
「臣記得左金吾衛中郎將的職位恰好空缺。」
我的腦子瞬間炸開。
之後他們說得我再也聽不見。
我不想做什麼金吾衛中郎將,更不願離開太子。
我頻頻側目看向太子。
但他卻垂著眸,神色不明。
「怎麼?你不願?」
為首之人眉宇低壓,盡顯威嚴。
蘇謙提聲道:「洛昭,還不快領旨謝恩。」
聽到「洛昭」二字,我這才回神。
望著那道三彩聖旨,我動了動唇:
「我不......」
與此同時,太子終於出聲:
「看來你是喜不自勝了,畢竟從小小的東宮翊衛一躍成為金吾衛中郎將,又有幾人能泰然處之。」
我愕然抬眸。
迎來的卻是對方冷漠地一笑:
「看孤作甚,還不謝恩?」
「......臣多謝皇上。」
7
皇上賜了府邸,命我即日搬遷。
因要回東宮收拾東西,回去的路上我與太子同乘一輛馬車。
我強忍著心中的頓澀,不發一言。
太子不要我了。
自此之後我就不再是東宮的狗了。
正當我自怨自艾時,臉頰突然一疼。
太子捏著我的臉,語氣不虞:
「孤同你說的你可聽見了?」
我吸了吸鼻子:
「......屬下沒聽見,還請殿下責罰。」
太子嘆了一口氣,捧住我的臉:
「是孤思慮不周,只想著讓你也看看塔頂的景色。」
咫尺之間,我嗅到了一縷溫熱的鼻息。
是好聞的梔香。
忽然,下身猛地一抽。
「才做了中郎將你就敢在孤面前分神。」
「屬......屬下......知錯。」
見我冷汗直發,太子鬆了松力道。
「雖沒料到蘇謙會拉攏你,不過孤剛好能將計就計。」
「......拉攏?」
「沒錯,他這幾日應該就會來找你,屆時,你按孤說的去做。」
聽完太子的吩咐,我心中不免生起疑問。
「......那些刺客是殿下的人嗎?」
「為何這麼問?」
「因為殿下似乎知道那黑衣人嘴中藏有暗器,而且您並不想皇上獲救。」
太子投來一個讚許的目光:
「說得不錯,孤確實知道那人嘴中有暗器,也不想有人攔住那枚針。
「但那些刺客並非孤的人,父皇雖昏聵,倒也不至於讓孤弒父殺君,孤只是恰巧知曉那針上的毒並不會立刻要人性命,因此想加以利用罷了。
「父皇寵信蘇謙,倘若他醒著,蘇謙就不可能被徹查。孤本想著趁父皇中毒之際來個先斬後奏,卻未料到你會出手。」
原來是這麼回事。
「怎麼露出這副表情,可是心中愧疚?」
我點了點頭:
「是屬下莽撞,壞了殿下的計劃。」
太子傾身靠近,吹了吹我的耳朵:
「比起這個,孤覺得你還有更為重要的事需要憂心。」
我結巴道:「屬......屬下......愚鈍。」
「父皇多疑,你又是東宮出去的人,你我二人自是不便相見。不單是為孤,也為你自己好。」
「屬下......會......會輕功,可以在入夜後悄悄潛入東宮。」
太子失笑:
「你大半夜來找孤做什麼?莫不是想要......」
瑩潤的指尖打著圈地撥弄我的喉結。
我漲紅了臉,渾身緊繃。
太子朱唇微動,說出了最後二字:
「偷腥?」
8
如太子所料,蘇謙不日就登門拜訪。
他先是簡單寒暄,然後開始了拉攏之言。
「寒食節那日,太子如何待你的我都看在眼裡。
「你雖隸屬東宮三衛之下衛,但好歹也是正經官職,他竟讓你做那太監宮女的活計。觀其那日的行止,怕是沒少讓你為難吧。唉,你天資卓絕,不該被這般糟踐。
「好在如今你已是金吾衛中郎將,官拜正四品,差不了那東宮衛率多少,假以時日,定能拜將封侯。」
「......」
蘇謙喋喋不休地說著,我的拳頭也越握越緊。
蒸騰而起的殺意在心中叫囂。
他的話我雖不全懂,但我能感受到他明里暗裡對太子的貶低及惡意。
太子,是我的主人,也是我的逆鱗。
許是注意到了我的不對勁,蘇謙蹙起眉:
「難不成我說錯了?」
我鬆開緊咬的齒關:
「大人並未說錯,正因大人說的是事實,才會讓我回想起那些不快。」
「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就說嘛,太子這般作為,又怎會得人心?」
我照著太子的吩咐模稜兩可地應承著。
待蘇謙離開後,心底的殺意才逐漸平息。
之後一段時間,我只能在早朝時看見太子。
而且只是遙遙一瞥。
我想靠近他,同他說說話。
哪怕是聽他罵我幾句「狗東西」也行。
只有這樣,我才能知道自己還是他的狗。
我想過去東宮,卻不知該以何種理由。
而且陸堯給我分派了很多任務。
他是金吾衛大將軍,也是我的上司。
他說:「能者多勞,你得皇上器重,做的事自然就要比旁人多。」
未及時完成任務便會受罰,但我不在乎。
可他還會不屑道:
「這點事都做不好,也難怪,東宮出來的嘛,蘇相這次怕是看走眼咯。」
我不想給太子蒙羞。
因此,他交代的任務我都會按時完成。
影六來找過我。
聽了我的遭遇,他讓陸堯吃了幾次悶虧。
半個月前,陸堯因賭債鬧到了皇上跟前。
前日,他又摔斷了腿。
現下他再沒心思針對我。
我躺在床上,窗外風清月皎。
素白的絹帕蓋於鼻尖。
熟悉的冷香時隱時現。
雖淡,但仍舊清冽。
次日一早,我將絹帕洗凈曬乾。
上面再無香味。
松垮的絲線也讓我無比懊悔。
我慎之又慎地將其放回錦盒之中。
思慮再三後,我前往了東宮。
9
「洛大人,太子和四喜出宮去了。」
來人是太子的貼身宮女清竹。
這是她第一次見我,而我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