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姐阿菀完整章節

2025-01-1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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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回了他給我表白的那一天。

謝博衍說:「茵茵,做我的女朋友吧,讓我照顧你。」

他說到做到。

往後的八年,他對我很好。

他當了我六年的男朋友,又當了我兩年的丈夫,差一點兒他就可以晉級為父親了。

可惜我意外早產,連同孩子死在了手術台上。

臨死前謝博衍猩紅著眼抓著我的手。

他祈求道:「你不能死,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如果連你都死了,我該怎麼辦。」

一、

我以為我死了。

可是一睜眼,我又見到了謝博衍,還是一臉青澀的他。

他說:「茵茵,做我的女朋友吧,讓我照顧你。」

他語氣平淡、表情淡漠,眼中既沒有期待也沒有緊張。

他不像在表白。

更像在完成某項任務。

因為他不愛我。

他愛的人是我姐姐。

而我姐姐快死了。

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

所以謝博衍將我這個累贅背在了自己身上,一背就是八年。

看著此時的他,我突然想起了我們結婚時他朋友問他的話:

「沒必要吧,她姐都走了五年了,你還真準備把自己一輩子都搭進去?」

謝博衍抽著煙,白霧氤氳中,他說:「說好的一輩子,一分一秒都不能少。」

他跟我姐說好的。

「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茵茵,一輩子。」

我長吁了一口氣。

上輩子,我按照所有人的期待走完了這一生。

重來一次,總該有些不同。

「博衍哥,不用的,我能照顧好自己,不用麻煩你的。」

謝博衍似乎沒有料到我的拒絕。

他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目光沉沉地看著我。

「茵茵……」

他想說什麼,我打斷了他:

「博衍哥,我要去看姐姐了,你去嗎?」

謝博衍右手的大拇指摩擦著中指,這是他煙癮犯了的表現。

「你先過去吧,我一會兒再去。」

二、

現在的我 18 歲,剛上高三。

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要參加高考了。

上輩子的我缺席了高考。

因為在我高考前三個月,姐姐去世了。

母親歇斯底里地撕毀了我所有的課本。

「你沒有良心嗎?阿菀走了,你還有心思讀書?」

「阿菀都走了,你為什麼還活著?」

高考那幾天,她把我反鎖在家裡。

她說:「阿菀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參加高考,你什麼都不能為她做,就不要讓她在天上了還要難過。」

其實那時候我是以為她想讓我死的。

她不僅反鎖了我,還不給我吃不給我喝。

最後是謝博衍闖進來帶走了我。

說實話,我還沒有做好再見他們的準備。

所以我躲在角落裡,直到母親從姐姐病房裡離開,我才進去。

謝博衍在裡面。

看到我,他沉下臉:「去哪裡了?為什麼這時候才到?」

我沒理他,而是定定地看著姐姐。

一股熱意從心臟處往上涌,直抵我的眼眶。

七年了,我太想她了。

她輕拍了一下謝博衍,嗔怒道:「凶什麼?」

然後她沖我招招手:「茵茵,過來。」

「茵茵,過來,姐姐給你糖吃。」

「茵茵,過來,姐姐給你講故事。」

「茵茵,過來,不怕,姐姐在。」

「茵茵,過來,姐姐抱抱。」

……

「茵茵啊,我走了,我的寶貝怎麼辦啦!」

我快步走過去蹲在她床邊。

我伸手輕輕地環住她纖細的腰。

我把頭埋在她腿上。

眼淚終於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

我低聲抽泣著,仿佛是受了巨大的委屈。

「怎麼了?茵茵,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茵茵,別哭,告訴姐姐發生什麼事了。」

「茵茵,別怕,姐姐在呢,姐姐在呢!」

三、

我叫方茵,我的名字是我姐姐取的,綠草茵茵,那是生機。

我的姐姐叫方菀,我為她而生。

姐姐是在六歲的時候查出的白血病。

在我國,每年有上百萬的血液病患者在等待造血幹細胞的移植,但每年僅有百分之 0.03 的患者能夠得到治療。

方菀不在其中。

萬般無奈下,醫生建議父母再生一胎,用二胎的臍帶血進行骨髓配型。

醫生說:「配型成功率很高。」

醫生說的是很高,可在父母聽來就是百分之百。

他們毫不猶豫地做了這個選擇。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那個被生下來的就是我。

所有人都期待著、激動著。

可是,配型失敗了,不能進行移植手術。

生了個沒用的。

那個為了方菀而生的孩子是個沒用的。

萬念俱灰下,母親血崩。

她的身體遭受重創,不能再生了。

好在半年後,臍帶血的造血幹細胞庫中找到了和方菀成功的配型。

方菀得救了。

萬幸!

不然母親會死的。

她說過:「如果阿菀死了,我活不下去的。」

至於我,一個沒有用的廢物而已。

十八年前,我的臍帶血配型失敗。

十八年後,我的腎臟再次配型失敗。

尿毒症。

方菀快死了!

四、

姐姐把謝博衍趕了出去。

她把我從她懷裡挖出來。

她一邊給我擦眼淚,一邊輕聲問:「是因為博衍嗎?他說他跟你表白了,但你拒絕了他。」

「茵茵,你不想讓博衍照顧你嗎?」

「你知道的,博衍會好好照顧你的。」

我當然知道。

在這個世界上,在危險發生時,能第一時間把我護在身後的,只有謝博衍。

從我上小學開始,他就接送我放學,風雨無阻。

即使自己遲到逃學,他也不會落下我。

他會為我打架。

他會告訴別人:「這是我妹,誰都不能欺負。」

我摔倒,他背我。

我生病,他照顧。

我餓了,他給我做飯。

甚至我第一次來例假都是他給我講解的。

有一次他喝醉了,他用手指抵著我的腦袋,沒好氣地說:「老子這是無痛當爹啊!」

他說:「方茵,你是老子養大的。」

我是謝博衍養大的。

我知道的,他對我好,不僅僅是因為方菀的囑咐,他是真把我當妹妹。

「博衍哥是哥哥,姐,我喜歡他當我哥哥!」

姐姐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茵茵,哥哥沒有辦法照顧你一輩子,只有你的愛人可以。」

我躲開她的目光低下了頭:「可是,他是哥哥。」

良久,姐姐嘆了口氣:

「哎,是我著急了。」

「算了,你們的事可以慢慢來,他總歸是會照顧好你的。」

我含糊地嗯了聲。

「姐,我每天都來看你,好不好?」

姐姐眼睛一亮,不過轉瞬就暗淡了下去。

「不用麻煩,你好好上學。」

父親母親並不願意讓我頻繁地出現在姐姐面前。

母親說:「你去幹什麼?給阿菀添堵嗎?你覺得看到你能跑能跳、健健康康,她能高興?」

姐姐說她高興,她想見我。

但是父母不信。

他們偏執地認為:姐姐對我所有的偏袒都是在委屈她自己。

他們不允許方菀因為方茵受任何委屈。

「哎,你這成績啊……」她戳了戳我的額頭,「小朋友,你能考上大學嗎?」

我的成績不好,甚至可以說是很差,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我縮了縮脖子笑著問:「姐,你希望我上哪個大學?」

姐姐脫口而出:「當然是最好的了!」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她連忙改口,「你量力而行,不用為難自己,能考上哪一個,我們就上哪一個。」

正說著話,身後的病房門突然打開。

「阿菀!」

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傳了進來。

熟悉是因為那是母親的聲音。

陌生是因為,我已經六年沒有聽到了。

母親踐行了她的諾言。

沒有方菀,她活不下去。

她撐了一年,最後喝了一瓶農藥。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很茫然。

我不知道自己該以怎樣的心情面對。

或許從頭到尾,她就只是方菀的母親吧。

她仿佛沒有看到我,跟我擦肩而過。

她快步上前調整病床的高度。

她放低聲音,溫柔地說:「坐起來幹什麼,趕緊躺著,不累嗎?」

姐姐語氣無奈:「媽,我沒事!您不是回去做飯了嗎?怎麼突然又回來了?」

母親說:「你爸爸給我打電話說他帶過來。」

「爸爸出差回來了?」

「嗯,說是給你帶了禮物。」

「太好了,剛好茵茵也在,我們一家人……」

母親打斷了她。

她淡淡地說:「博衍,謝謝你來看阿菀,不過阿菀需要休息,你們先回去吧!」

從頭到尾,她沒有看我一眼。

我明明已經習慣了,可是此時卻有些窒息。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一隻大手包裹住了我的拳頭。

是謝博衍。

他說:「阿姨,我帶茵茵回家了。」

五、

我從小就知道父母不喜歡我。

比知道父母不喜歡我更早的是,爺爺奶奶也不喜歡我。

也許是因為從小就沒有被愛過,所以在回到他們身邊的時候,我也從來沒有過任何期待。

母親對我有很多要求。

比如不能穿漂亮、艷麗的衣服。

比如不能吃主食以外的任何零食。

比如不能笑。

比如不能讀書好。

一母同胞,方菀纏綿病榻,方茵就不能過得好,不然方菀該多難過。

「你今天怎麼了?」謝博衍審視地看著我。

我搖搖頭:「博衍哥,我能搬去你那裡嗎?」

自從謝博衍大學畢業開始工作,他就在外面租了房子。

他是說過讓我搬去他那裡的,但我拒絕了。

我想像得到,如果我搬出去,他們會說什麼。

可是這一次,不管他們說什麼,我都得搬出去。

謝博衍愣了下。

他沉聲問:「方茵,究竟發生什麼事了?誰欺負你了?」

我搖頭追問:「不可以嗎?」

謝博衍長久沉默,最後嘆了口氣。

他推著我往前走:「走吧,我們去搬東西。」

說是搬東西,但其實我的東西並不多,除了書,就是幾件換洗的衣服。

從收拾東西開始,謝博衍的眉頭就緊鎖著,等到離開,他語氣很不好地說:「去商場。」

這次我沒有拒絕:「謝謝博衍哥。」

他的神色終於放緩:「走,去給我們茵茵買漂亮衣服。」

謝博衍的興致很高,他帶我買了一圈衣服,又帶著我吃了烤肉,最後又去超市給我買了一堆零食和日用品。

我已經很久沒有跟他這樣舒服地相處了。

上一世他跟我告白,我答應了。

可從那以後,我們就回不到從前了。

身份的轉變讓我們不知道該怎麼相處,我們很擰巴地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所以啊,他終究是應該當我哥哥的。

六、

第二天,我穿著謝博衍給我買的裙子去了醫院。

姐姐看到我很驚訝,她的眼裡是從未有過的色彩。

「漂亮!」

「我們茵茵真好看!」

「謝博衍給你買的?算他有眼光!」

姐姐拉著我的手,她小心翼翼地從枕頭下拿出一盒巧克力。

和上輩子一模一樣。

「茵茵,你吃,別人說這款巧克力最好吃了。」

上輩子我沒有吃到。

因為父母灌輸的思想,我從來不會在姐姐面前吃任何東西。

所以上輩子我把它帶回了家。

被母親發現了。

她哭著打了我一巴掌:「方茵,你是不吃會死嗎?讓阿菀騙爸爸給你買吃的?你知不知道,這一盒巧克力就是阿菀一次透析的錢!」

想到以前的那些,我並沒有多大的感觸。

我剝開一塊巧克力放進嘴裡。

「甜的,帶一點苦味,很香很滑。」我點頭笑著說,「好吃的!」

姐姐也彎了眉眼:「放博衍那兒,想吃的時候就讓他給你。」

「就放姐姐這兒!」我說。

「可是……」

「姐,我想休學。」

姐姐錯愕地看著我:「你說什麼?是不是在學校發生什麼事了?」

我搖頭:「我想在醫院陪你。」

「那你放學的時候可以過來。」

「不夠。」

姐姐似乎想到了什麼。

她難過地看著我:「茵茵,你得去走你自己的路,好好讀書考大學,從這個家裡走出去。」她扯扯嘴角,「我這裡有爸媽照顧,你不用擔心,姐姐沒事。」

我堅持道:「我只休學半年,我會自學的,然後參加高考。」我笑了笑,「到時候我給你考一個狀元回來,好不好?」

姐姐沒有笑,她表情嚴肅。

「茵茵,你到底怎麼了?你這樣姐姐很擔心!」

這兩天我聽到最多的就是「你怎麼了」。

我垂下眼眸。

「我只是覺得我沒有錯,我想陪著你,我想天天看到你,我想照顧你!」

姐姐沉默了。

過了許久,她抓住我的手,語氣堅定地說:「好,我們天天在一起!」

七、

母親來得比我們想像中要快。

看到我的穿著,她本就難看的臉色愈發陰沉。

但還是擠出微笑對姐姐說:「阿菀,你先休息,媽媽有話跟方茵說。」

姐姐不鬆手:「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你不用擔心。」說著她轉向我,「方茵,跟我出去。」

「媽,茵茵不出去,您有什麼就在這裡說吧。」

「阿菀,你乖!」她加重語氣,「方茵,跟我出去,你非要打擾你姐姐休息嗎?」

姐姐還想開口,我捏了捏她的手。

「您想跟我說什麼?」我問,「是我搬出去的事,還是我來看姐姐的事,或者是我穿新衣服的事?」

「方茵!」母親低呵,「小小年紀不學好,跟男人同居,你知不知道羞恥?」

「媽,您說什麼呢!什麼跟男人同居,那是博衍,對茵茵來說就是她的親哥哥!」

「呵,親哥哥?」母親冷笑,「有血緣關係嗎?」

「沒有血緣關係!」我說,「但我會在那裡住一段時間,我已經向學校提出了休學申請,從今天開始,我會每天到醫院來照顧姐姐!」

「我不同意!」母親聲音猛地拔高,「你給我搬回去,老老實實上你的學,阿菀還在生病,你作什麼妖?」

看著她,我平靜地說:「我不是在跟您商量,我只是在告知您。」

「方茵,你到底想幹什麼?」

「夠了!」姐姐虛弱的聲音強勢插入,她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阿菀,你怎麼了?」母親一臉擔心,她無措地看著姐姐,就連手都在微微顫抖。

「媽,我沒多少時間了,我想讓茵茵陪著我,您就答應我這一次好不好!」

母親紅了眼眶:「方菀,你胡說八道什麼!什麼叫你沒有多少時間了?啊,你想幹什麼?往媽心上捅刀子嗎?」

「媽,您答應我這一次,好不好?」

「媽答應你,媽什麼都答應你,你別說這些,媽受不住的,媽受不住的!」

一番折騰後,姐姐很快就睡著了。

母親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額頭,又為她掖好被角。

轉過頭,她冷冷地看著我。

「方茵,你在報復我,是不是?」

「什麼?」我愣了下,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

「你拿阿菀報復我,看到阿菀難過,我難過,你是不是特別開心?」

我突然就笑了。

上輩子,心理諮詢師問過我:「你恨不恨你的父母?」

我搖搖頭說不恨。

她問我為什麼。

我說:「我可以理解。對他們而言,姐姐才是他們的孩子,我的出生不過是為了延續姐姐的生命,可惜事與願違,我讓他們失望了。人無完人,極致的期待,滅頂的絕望,這樣的落差本就會讓人做出不理智的行為。後來他們對我所作的一切,不過是他們偏執地覺得這樣確實對姐姐好,他們並沒有意識到這是不對的。」

我甚至興致勃勃地跟她分析,「這種情況其實挺常見的,就像父母體罰孩子,只要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無數次,而且會越打越重,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在親子關係中,父母是絕對的強勢地位,他們對孩子的所作所為是沒有成本的。不僅沒有損失,還能達到目的,何樂而不為?」

「絕對的權力意味著絕對的獨裁,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

那時候,心理諮詢師看著我的目光裡帶著心疼。

後來我偷聽到她給謝博衍打電話,她說我是在極致的痛苦下選擇了情感剝離。

我並不認同。

可是現在看來,似乎錯的確實是我。

她說我在報復她。

原來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是會讓我心生恨意的。

我頓時醍醐灌頂。

既然都是明白人,那就可以講道理了。

我說:「正常成年男性一次射出的精液量是二到六毫升,每毫升的精子數在 6000 萬以上,也就是說每次射出的精子數是 1.2 億到 3.6 億,其中有活動力的精子數在百分之六十以上,也就是 7200 萬到 2.16 億,取中值 1.5 億。」

「正常成年女性一次排出的卵子數是一個,有時候會有兩到三個,取中值,兩個。」

「在這種情況下,一顆精子和卵子結合的機率是 7500 萬分之一。」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母親打斷我。

我繼續說:「當然這是一個理想數據!我想說的是,但凡早一天或者晚一天,但凡早一分鐘或者晚一分鐘,但凡是另外一顆精子和另外一顆卵子結合,那都不是我。」

「我被你們生下來不是我的選擇。我的基因鏈是你們賦予的,是你們的精子和卵子在千萬分之一的機率下做出的選擇。」

「我無罪,罪不及我!」

八、

我八歲那年,姐姐的白血病復發了。

她被推進急救室,母親跪地祈禱。

而我瑟瑟發抖地躲在角落裡。

父親把母親摟在懷裡,母親崩潰大哭。

「為什麼生出來的是她?但凡換一個孩子阿菀就不會遭這樣的罪!為什麼是她,為什麼偏偏生的是她?」

「她就是老天爺派來折磨我們的是不是?為什麼別人的臍帶血都可以,就是她的不行?為什麼我生的要是她?」

那是我第一次這樣直面母親的恨意。

即使我已經習慣了他們的冷遇,那一刻我還是難過了。

後來謝博衍來了。

他捂住我的耳朵將我摟在懷裡。

溫暖的擁抱驅散了我由心底散發的寒意。

他說:「茵茵,別聽,哥哥在!」

九、

我的反抗似乎給母親造成了很大的衝擊。

最後我們達成了統一,我會每天過來看姐姐,但會和她錯開時間。

她同意了。

我們都不願意看著姐姐夾在我們中間為難。

至於我跟他們,有些事情是不可調和的。

從醫院出來,我回了出租屋。

謝博衍還沒有回來,我從冰箱裡拿了菜開始做晚飯。

等到最後一道菜做好,大門從外面打開了。

「博衍哥,吃飯了。」

謝博衍換好鞋子,隨口問道:「外賣?」

「我做的。」

謝博衍不相信:「你還會做飯,我怎麼不知道?」

他當然不知道。

畢竟這個技能是我上輩子學會的。

我含糊著說:「我一直都會,好了,吃飯吧!」

謝博衍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心疼地揉了揉我的發頂。

「嗯,吃飯!」

「以後你想自己做就自己做,不想自己做就出去買。」

「好!」

「多做點自己愛吃的,你不是喜歡吃辣嘛,這一桌都沒見著辣。」

我咽下嘴裡的飯說:「健康!」

謝博衍啼笑皆非:「稀奇,還能從你嘴裡聽到這兩個字。」

我笑了下沒說話。

他嘆了口氣:「也好,多養養,太瘦了!」

我的生活就這樣規律了起來。

每天早上我會起床去跑步,然後給謝博衍帶一點早餐。

至於我自己的,就在家裡做。

有一次謝博衍好奇地嘗了一口我的。

他的表情一言難盡:「好吃?」

我說:「健康!」

他搖搖頭:「不明白你們小孩子都在想什麼。」

吃完早餐我就開始刷題。

一個半小時後去醫院,待到中午十二點半。

那是他們留給我的時間。

我經常帶著一本書去給姐姐讀,然後推著她去樓下花園逛一圈。

有時候會碰到相熟的醫生、護士或病人。

他們問我是誰。

姐姐說:「我妹妹。」

「妹妹好看的呀!」

姐姐驕傲地點頭:「對!」

中午,我會在母親給姐姐送飯過來之前離開。

每當這個時候,姐姐就會很失落。

她希望我和父母能和和美美地相處。

可是她努力了這麼多年也明白,她做不到。

我只能安慰她:「我不難過,能每天看到姐姐,我一點都不難過。」

我是真的不難過。

「我會自己做飯吃,都是我愛吃的,吃得很飽,中午還會睡午覺。」

我說:「你看,我都胖了!」

姐姐捏捏我的臉:「長肉了,也有血色了,不錯!」

姐姐欣喜於我的越來越好,謝博衍的臉色卻一天比一天凝重。

那天他喝了點小酒,微醺,一個人站在陽台抽煙。

我是睡前出來喝牛奶的時候看到的他。

「博衍哥,你早點睡,我先進去了!」

「站那兒!」

他掐滅煙,又扇了扇身上的煙味。

走進來,他審視地看著我。

半晌他說:「茵茵,跟哥交個底,你到底想幹什麼?」

這語氣讓我感覺自己好像是憋著什麼大招的反派。

我語氣無辜地問:「我怎麼了?」

他不耐煩地「嘖」了聲,抬手推了下我的額頭。

「你是我帶大的,我比你姐還要了解你,別想著騙我。」

我很無奈:「我每天健身,努力學習,好好吃飯,不好嗎?」

他皺著眉:「很好!」

「這些是我一直期望你做到的,可是你突然之間全部做到,我又很擔心。」

「茵茵,我很擔心你!」

他確實醉了。

不然情感內斂的他斷不會在清醒的時候說這樣的話。

我嘆了口氣:「哥,我很好,真的,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候了。我很開心,我每天都很開心,真的!」

謝博衍突然抱住我,他拍拍我的背,像小時候那樣。

他說:「茵茵,不管發生什麼事,第一時間告訴我,好嗎?」

「好!」

十、

老天爺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存在。

當你以為日子會幸福美滿地進行下去的時候,它總是突然出現,打破這個夢幻泡影。

姐姐再一次被推進了急救室。

原本我們還在討論怎麼織圍巾,她突然就倒了下去。

母親趕來之後給了我一巴掌。

她惡狠狠地質問我:「方茵,你對阿菀做了什麼?」

她詛咒:「要是阿菀出事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她的動作太快了,謝博衍只來得及把我拉到身後。

他氣勢洶洶地上前。

我拉住他,沖他搖搖頭。

他沉著臉碰了碰我的臉。

「疼不疼?」

我嘶了聲,挺疼的。

母親還在咒罵,她說姐姐身體越來越差,我卻把自己越養越好,是不是故意的。

她說我就是在報復他們。

她說為什麼受苦的是阿菀而不是我。

她的狀態明顯不對,謝博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把我拉到一邊。

面對這樣的急怒之人,辯駁已經是沒有意義的事了。

父親摟著母親,他沒有看我一眼,也沒有多說一句。

母親面對我時還有謂之怒謂之恨的情緒,父親則淡漠很多。

我於他而言似乎就像空氣。

上輩子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醫院。

酒精中毒。

看到我時,他一點也不驚訝。

他說:「再有關於我的電話聯繫你,你不用理會。我沒養你小,也不需要你養我老。」

他一直很清醒,清醒地漠視我。

謝博衍買來一瓶冰水給我敷臉。

他安慰我:「沒事的!」

我點點頭,笑著迎合他:「對,不會有事的。」

當然不會有事,我比任何人都知道,不是現在。

謝博衍拉過我的手,將我緊握的拳頭掰開,指甲深陷掌心,已經掐出了血痕。

他說:「不想笑就別笑,難看!」

強撐的情緒仿佛被人扎了個眼兒。

我細碎地哽咽出聲。

我害怕。

即使知道不是現在,我還是害怕。

姐姐被搶救了回來。

她被安放在重症監護室,等到轉入普通病房,已經是半個月後的事了。

在這期間,我被拒絕前往探看。

父親說:「你別來,你幫不了任何忙,就不要讓她更崩潰了。」

我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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