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忙出去,就見雲薔穿著睡衣,手裡拿著一件滴著水的百褶裙,眉眼間帶著怒色,瞪著我:
「雲梨,你賤不賤?竟然跑去和我買同款的裙子?你該不會是暗戀謝睢哥哥吧?我警告你,他是我的。」
「你給我放回去。」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氣,聲音都跟著變得尖銳。
我想,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醜陋。
「我就不放,昨天爸爸媽媽都被你蒙蔽了,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你。」
她說完,飛快跑進浴室。
我意識到不對,跟進去。
可是已經晚了。
雲薔把我那件剛洗好的裙子扔進了馬桶里,她捏著一瓶潔廁靈倒進去,洋洋得意地看著我,「雲梨,你可真夠賤的。」
我沒吭聲,奪走雲薔手裡的潔廁靈直接倒在了她頭頂。
「啊啊啊——」
她尖叫兩聲,剛才的得意不復存在。
我面無表情地掐著她的脖子,「到底是誰賤啊?雲薔。」
雲薔撕心裂肺地說:「你敢打我?!我一定要跟爸爸媽媽說,讓他們好好懲罰你。」
我聽得耳朵煩,瞥見馬桶里那件倒滿潔廁靈的百褶裙,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我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雲薔蒙了。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似乎是想不通為什麼老實乖順的我,會做出這種事情。
18
爸爸媽媽回來的時候,雲薔哭得聲音都啞了。
她的臉頰高高腫著,頭髮亂七八糟,身上的睡衣也被潔廁靈暈染成藍色的。
媽媽心疼地湊過去:「寶貝,怎麼了?」
爸爸扭頭看我:「你打的?」
「是我。」
話音才落下,爸爸的一巴掌直接落了下來。
他力氣太大,我跟著偏過了頭,耳朵都有一瞬間的疼。
「你不要以為你這次是省狀元了,就可以無法無天了,竟然做出這種事情!」
我勉強直起身子。
裝作平靜,不在意。
其實心已經徹底涼了。
原來他們都不會問一下原因,只會蓋棺定論。
我考了狀元,然後得意了,才做出這種事情。
媽媽也則責怪地看著我:「你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和姐姐溝通的,為什麼要動手啊
我沒吭聲。
他們讓我給雲薔道歉,我也沒吭聲。
雲薔得意洋洋地看著我,說:「哎呀,我覺得妹妹也不是故意,這次就算了吧。」
她在炫耀父母的偏向。
我面無表情地回了房間。
19
雲薔最後選擇了復讀,八月初就走了。
而我一直都在兼職,一個暑假攢了二十萬。
其中有十八萬是學校發的獎金。
去華大報道那天,我拒絕了父母的陪同。
媽媽覺得不可思議,問;「阿梨,你為什麼不讓爸爸媽媽陪你去啊?」
「沒必要。」
簡簡單單三個字,讓媽媽閉了嘴。
最後,她說:「阿梨,你現在怎麼這麼冷血了?」
我沒有回答。
因為她的評價,對我來說,不重要。
20
報導以後,我的寢室是四人間,軍訓一個月,大家差不多都熟了。
正式上課前一天晚上,有個老鄉聚會。
地點是市中心的一家酒樓,八點鐘的車不好打,公車也人滿為患,等我來的時候,聚會已經開始了。
陳怡是我直系學姐,一個高中,早在我錄取通知書來的時候,班主任就把她的微信推給我了。
我倆當了一個月的網友,在報導那天成功奔現。
「阿梨,這裡!」
陳怡主動站起來,招呼我坐過去。
這個包間不算小,開了六桌。
我坐在陳怡旁邊的位置,剛一落座,對面一個男生忽然眼睛一亮,「這是咱們的小學妹嗎?我之前怎麼不知道還有一個這麼漂亮的小學妹?」
陳怡接話說:「那還用說嘛?我們阿梨這麼低調的一個人。」
我心不在焉地聽著他們聊天,目光悄悄在包間裡打量。
看了好半天,都沒有看到謝睢。
我的肩膀忍不住鬆懈了下來,靠在椅背上。
「學妹,我叫曾勻,你叫什麼?」
「雲梨,雲朵的雲,水果梨。」
「好名字。」
我沒再接話,只笑了笑。
「對了,謝睢什麼時候來啊?」
鄰桌一個女生忽然問。
我不動聲色地屏住呼吸,等待著回答。
「應該快了吧。」另一道男聲響起,「剛剛打電話催了,說是在路上。」
「那就好。」
21
聚會過半的時候,包間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多數人都轉頭看了過去,所以我的動作並不顯得突兀。
謝睢上身套著一件黑色T恤,下身一條牛仔褲。
和我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區別。
依舊那麼的帥。
「謝睢,快來!」鄰桌一個男生舉起了手。
謝睢目光隨著聲音掃過來,我不確定是不是在看我,卻還是有一瞬間僵硬住。
男生抬步走過來,就在我以為他會坐在鄰桌的時候,他突然坐在了我身邊的空位上。
包間有一瞬間變得寂靜。
我呆呆地看著他。
他挑了下眉,「不認識了?」
「沒。」我搖頭。
「什麼意思?你們倆認識啊?」陳怡邊笑邊問。
謝睢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是看著我,問:「我們倆認識嗎?」
我遲疑兩秒,「認識。」
「回答得這麼勉強啊。」他懶洋洋地拖長腔。
「不勉強。」
我急忙回復道。
謝睢笑笑,單手捏住面前的罐裝啤酒,另一手的中指穿過那個鎖環。
啤酒被打開後,他仰頭喝了一口,喉結突兀明晰。
放下啤酒的時候,目光恰好從低垂的眼尾輕輕掃過來。
我愣神一秒,沒有反應過來。
眼神絲毫沒有收斂。
謝睢挑了下眉,似乎是在詢問。
我有點慌亂,卻佯裝平靜地詢問;「啤酒好喝嗎?」
「還行。」謝睢頓了下,問,「你以前沒喝過嗎?」
「嗯。」我點點頭,跟著拿起自己面前的啤酒,學著他的姿勢,中指從那個環穿進去。
喝第一口的時候,我忍不住皺眉,覺得有點難喝。
謝睢懶洋洋地靠著椅背,聽旁邊的人說話。
也不知道是不是後腦勺長眼睛了,他扭過看過來,說,「喝不慣就別喝了。」
「喝得慣。」我一向不愛示弱。
旁人能做出來的題,我也可以。
旁人能喝得慣的啤酒,我也可以。
一時間不習慣,多喝幾次,肯定就習慣了。
他不置可否,轉頭繼續聽別人說話。
22
一罐啤酒下去,我隱約覺得頭有點暈,胳膊肘杵在桌子上,掌心撐著額頭。
此時大家幾乎吃得差不多了,都在聊天,人聲鼎沸中,我腦子是暈的,根本分不清是誰在說話。
但是這絲毫不影響我。
不影響我的視線落在謝睢身上。
黑色襯得他膚色冷白,後頸線條很好看,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他在我眼裡,連後腦勺都是好看的。
腦子想入非非的時候,謝睢似有所覺,突然回頭。
我依舊沒有反應過來。
我眼裡的情緒並沒有收斂,那瓶啤酒還讓我多了幾分醉意。
謝睢垂著眼皮,目光落在我身上,和我對視上的時候,他整個人一頓。
唇邊沒有收斂住的笑意,僵住。
然後悉數收回。
我覺得,他好像看出來了。
但沒關係,以後估計就沒有交集了。
23
事實也和我預想的一樣,後來我沒有再遇到謝睢。
偶爾會在學校的表白牆刷到他。
上了大概一周的課,就到了國慶假期。
我在學校附近找了一個奶茶店兼職。
放假那天晚上,媽媽給我打了個電話。
電話里,她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寶貝,你買了幾點的票啊?媽媽到時候去接你,你姐姐也放假了,媽媽給你們做好吃的吃。」
「我不回去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打斷她所有沒有脫出口的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大概半分鐘。
媽媽問:「你還在生氣嗎?」
「沒有。」
媽媽:「那你為什麼不回來?」「我這幾天有個兼職。」
媽媽:「你很缺錢嗎?」
「不缺。」我隨口應付了一句,說,「我現在還有點事,先掛了。」
等我複習完今天上課講的內容後,拿起手機一看。
十個未接電話,二十條微信未讀消息。
電話有爸爸打來的,有媽媽打來的。
微信消息除了室友發了兩條,說今天晚上半夜好像有雨,讓我記得關窗戶。
剩下的消息全都是媽媽發來的消息。
媽媽:你為什麼不回來?別拿兼職當藉口。
媽媽:你爸爸現在也非常生氣,他覺得你考了省狀元後就飄了,連家裡人都瞧不起了。
媽媽:國慶假期別的孩子都回家了,就你不回來,你讓親戚朋友怎麼想我們?
媽媽:寶貝,你該不會還在記仇吧,生你姐姐的氣嗎?
媽媽:媽媽之前不是跟你說過嗎?姐姐她就是高考沒考好,受了刺激才會把你的裙子扔進馬桶里,你至於生這麼久的氣嗎?
看到這裡,我沒有興趣再看下去。
直接退出聊天框。
槽點很多,甚至都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吐槽。
24
半夜果然下起了雨。
第二天醒來時,外面還下著小雨。
我撐著傘去了那家奶茶店,店面比其他奶茶店要大一些,光是桌子就有整整十桌。
還有一面心愿牆。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風灌進來,吹起了心愿牆上的便利簽。
店裡有簡易的更衣室,我進去換了店裡的衣服。
然後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店長說我形象比較好,讓我負責前台點單。
這個位置不複雜,但是一天站下來非常累。
晚上九點,快關店的時候,有人推門進來,風鈴和心愿牆上的便利簽被風吹起。
叮叮噹噹的聲音響起後,我低頭看著面板,「請問要喝點什麼?」
「檸檬水。」
「稍等。」
我剛下完單,單號出號的那一瞬間,我察覺到不對勁,抬起頭,恰好撞進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裡。
他穿著一件藍色薄款衛衣,淺藍色,正好襯得他膚色白皙,黑髮柔順,額前的劉海被風從中間吹起,那張臉一如既往地精緻英俊,一眼萬年。
謝睢挑眉:「我之前聽人說你在這裡兼職,還有點不太敢信,沒想到是真的。」
我愣了下,舔舔唇,問:「你是特意來找我的?」
謝睢笑笑,不說話。
我抿住唇,等檸檬水好了後,撞進袋子裡,遞給謝睢。謝睢接過檸檬水,卻沒有走。
他原地站了幾秒,「方便問一下,你幾點下班嗎?」
「還有五分鐘。」
謝睢點點頭,推開門又出去了。
等我換上自己衣服下班後,拿著傘出門的時候,就見謝睢坐在外面的連椅上,長腿懶散地交疊在一起,他的側臉隱在光線交界處,唇邊的紅光若隱若現。
他在吸煙。
「……你沒走?」我遲了半秒才回答道。
「等你啊。」他懶懶散散地說。
「等我幹什麼?」
話是這麼說著,我不由自主地靠近他。
男生仰著頭看著我,他叼著煙,晚風將他額前的頭髮吹起,少年感在這一瞬間,有了具象。
「雲梨,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一個令我出乎意料的問題。
我罕見地嘗到了怯懦。
腳步停在原地,總覺得腳下不是土地,而是懸崖,前進一步則粉身碎骨。
後退一步,大概能安然無恙。
「沒有,你怎麼會這麼想?」我裝傻否認,「我只是把你當哥哥看待。」
「是嗎?」
他勾起一個笑,淡淡說:「那你下次別再用這麼明顯的目光來看我了。」
簡單的一句話,我的掌心甚至都出汗了。
也是,愛就算不從嘴巴說出來,也會從眼睛裡面說出來。
我沉默,沒有回答。
謝睢咬著煙,整理了一下袖口。
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那你想和我談戀愛嗎?」
「什麼?!」
我詫異地抬頭。
「我說,你想和我談戀愛嗎?」他重複了一遍。
我的腦子仿佛傻掉了,「這是大冒險嗎?」
「不是,是我的真心話。」他從唇邊摘下煙,摁滅扔進垃圾桶里。
又直起身子看著我,認真道,「我喜歡你,要和我談戀愛嗎?」
「可是你之前不是和雲薔談著戀愛嗎?」謝睢睜大眼睛,「誰造的謠?」
這反應……
「我親眼看見你們親在一起了,在社區天台上。」
「這是汙衊。」謝睢說,「她自己湊過來的,但是我躲開了,比換復活甲還快。」
他聲音一如既往地清澈,在夜風裡傳到我耳朵,我沒忍住笑了一下。
25
和謝睢談戀愛的第三個月,我才有了談戀愛的實感。
原因無他,他雖然平時看上去冷冷淡淡,但是談戀愛的時候異常黏人。
每天早安午安晚安,吃了什麼飯,比天氣預報還準時,告訴我今天降溫還是升溫,會不會下雨。
我們學校在十二月底放寒假。
我訂了第二天一早的高鐵票,在車站和謝睢抱了一下親了一下後,我就上車了。
一下車,媽媽電話就打來了。
「阿梨,我就在外面等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