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地說,「沈宴,我真的要結婚了。他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彼此了解,情投意郃。」
沈宴還想說什麼,我又打斷他:「你這樣連笙會不高興的。」
他沒說話,衹是呼吸不再平穩。
我嘆了口氣:「我
跟你說過的,我是孤兒院長大的,哪來的爸媽。你為什麼總是記不住。」
說完我掛了。
沈宴再沒打過來。
而祁連一直耐心地等在更衣室外,絲毫不問我為什麼會待這麼久。
衹是在我出來的時候,久久地擁抱我,不願鬆開:「寧寧,謝謝你愛我。」
我回抱住他:「也謝謝你。」
我們都是孤兒院長大,自幼受一點好都要牢記在心,感激不盡。
不像沈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大少爺,一曏聽話的前女友突然無縫銜接要結婚,發瘋是難免的。
但我相信,時間會治癒一切。
終究他也會放下不甘,往前看。
7
可我高估了沈宴的接受能力。
幾天後,我快要辦婚禮,每天都要睡美容覺的時候,沈宴又深夜打來電話。
他似乎喝了酒:「洛寧,你好樣的。」
「衹要看一眼,我就會知道不對勁。」
他委屈而憤怒:「可我一眼都沒看,甚至把他從戰區拉回來,治好,送到你面前。
「我他媽怎麼現在才想起來看照片,我自己給自己戴了頂綠帽子!」
沈宴憤怒到聲音發抖。
他壓低了聲音,聽得出來,是在努力克制情緒,可還是控制不住顫抖的聲音:「洛寧,你是不是,把我當替身?」
我沉默了。
他也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咬牙低喊:「你說話啊,為什麼不說話!」
可我卻突然想起了當初。
連笙有了別的追求者,沈宴就在朋友圈發了我的背影。
穿著連笙想要的當季最新奢牌裙子。
那是我唯一一次穿沈宴送的衣服。
本來我都是吊牌都不拆,放在衣櫥里,但沈宴那天磨著我穿上那件裙子,給我拍了照。
那是他第一次在朋友圈發我,好多人點贊,不少人在評論區問我是誰。
沈宴摟著我給我看,吊兒郎當地叫我:「老婆,他們都在問你。」
沈宴心情好的時候,會叫我老婆。
他把我的髮絲纏在手指上繞來繞去:「我說你是我老婆,我那幫哥們兒羨慕壞了。」
我笑了笑,眼睛卻掃
到一條新的評論,來自連笙:「我想去看音樂節,去嗎?」
過了一會兒,沈宴瞄了眼手機,手頓了一下。
他把手機扣了過去,若無其事地拿出信用卡:「去買幾個包去。」
然後站起身,穿上外套要走。
我看著他往外走的身影,鬼使神差地突然留他:「沈宴,不要出去行嗎?」
我看著門被緩緩關上,低了低頭,不知是什麼心情。
當時我們已經從大學走到了工作,沈宴從叫我寶寶,改叫我老婆。
多多少少,心裡對他還是有不同的。
我看著茶几上的信用卡,看了良久,把它放在了抽屜里,再沒動過。
也再沒動過心思。
過了幾天,沈宴回來了。
那條有我的朋友圈,不知何時刪了。
朋友打電話問他,為什麼刪了女朋友照片,他雲淡風輕:「哦,就是路上看見的女孩兒,覺得好看就拍了,不刪怕你們誤會。」
彼時我在他懷裡,一動不動,乖巧溫和。
他掛了電話,親了親我的耳朵:「老婆真乖。」
他想了想,還是把我照片發到了朋友圈,衹是自己可見。
沈宴摸著我的頭髮:「老婆這麼好看,不給別人看。」
我看著他那張臉,笑笑不說話,心裡無波無瀾。
一如那張塵封在抽屜里的信用卡。
我那時候,沒叫過一聲委屈,如人飲水,冷煖自知。
可現在沈宴滿是不甘心:「洛寧, 說話。我到底是不是替身?」
我嘆了口氣,決定把有些話攤開來講:「那我呢,沈宴?
「我這六年,又算什麼呢?」
沈宴頓住了。
我自顧自地說:「六年,我沒在你面前叫過一聲屈,沈宴,你這才幾天,就受不了了?」
沈宴的呼吸聽著很亂。
我又嘆氣,掛了電話,把沈宴的微信和手機全拉黑。
與那六年,徹底告別。
我精心布置,挑選婚紗,給了自己一個夢幻的婚禮。
從今後我不
再是無依無靠,我有了自己的家,和家人。
可婚禮上,閨蜜趙寧卻告訴我,沈宴連夜訂票,發瘋一樣往回趕。
我其實不怎麼信。
畢竟他和連笙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他不會那麼衝動,扔下連笙回國。
可我萬萬沒想到,他會真的出現。
我印象中的沈宴,頎長英俊,一身貴氣。
而現在的沈宴,臉色煞白,很是憔悴,手上拿著個首飾盒,靜靜地看著我和祁連。
與其說看著我,他更像是在看著祁連。
我讓他嚇了一跳。
沈宴看看祁連,又看看我,朝我勾了勾手指。
正好祁連去招待同事,我怕沈宴鬧事,跑去找沈宴,溫聲軟語求他:「你別鬧事,這個婚禮對我太重要了,我不想出岔子。」
沈宴臉沉了沉。
明明我在懇求他,卻仿彿激怒了他。
他看了看遠處的祁連:「洛寧,我們倆,誰像誰?」
我怔了怔,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
沈宴又問了一遍:「老婆,我和他,誰更像個替身?」
他叫我老婆,熟稔得仿彿我們還在一起一樣。
可他以前衹有心情好的時候,才會叫我老婆。
而他心情好的時候,都跟連笙有關。
我寧願他連名帶姓叫我洛寧。
我冷了臉:「沈宴,我不是你老婆。」
讓我有點後悔這麼說話。
他大少爺出身,讓人這麼懟,難保不任性干點什麼。
我僵在原地,想著怎麼能把這瘟神請出去,卻又聽見祁連在叫我。
我滿心忐忑,又不敢露出來,心裡全是沈宴冰冷的表情,和我命運難卜的婚禮。
祁連像是什麼都沒看出來,把我摟在懷裡,溫和地安撫著我的不安:「別亂跑,回頭找不著你。」
他又拍拍我的肩:「別怕,我在呢。」
我靠在祁連的胸膛,聽著他平穩的心跳。
不安竟然不翼而飛,我笑著點了點頭:「嗯!」
祁連低頭在我唇上啄了啄,被我反手抱住,吻了回去。
衹要祁連在,婚禮順不順利有什麼關係。
祁連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怕。
我吻得深情而投入。
一吻結束,我發現沈宴不見了。
沒有我預想的鬧場,他安安靜靜離開了。
趙寧說,沈宴腳步匆匆,像是躲避什麼猛獸一樣逃跑了。
而我手機傳來一條陌生號碼的簡訊:「你從沒對我那麼笑過。」
趙寧還在我身邊比畫:「沈宴好像受刺激了,我從沒見他那麼狼狽,還踉蹌了一下。怎麼了這沈大少?」
我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挽著祁連的手,久久不願放開。
年幼時相依為命,年少時兩心相許,到現在終成眷屬。
其他人怎麼了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和愛的人在一起了。
9
沈宴走的時候,托趙寧把戒指給我。
對我和沈宴在一起,趙寧一直是恨鐵不成鋼,可又沒辦法。
沈宴對我很大方,項鍊手鐲耳環胸針不重樣地送。
可唯獨沒有戒指。
一起吃飯時,趙寧開玩笑地問過沈宴,什麼時候送我戒指。
沈宴一個電話,沒過一會兒,司機給我送來一條翡翠項鍊。
趙寧氣得手抖:「我說的是戒指!洛洛跟你這麼多年,她不值一個戒指嗎?」
沈宴手搭在我的椅背上,一副將我掌控在懷裡的肢體語言。
他蹺著二郎腿,玩世不恭:「她早晚會有的,你急什麼。」
他勾著我的下巴,跟我笑著承諾:「十年之內,我給你戴個戒指。」
我低頭笑笑,沒有說話。
突然很想祁連。
祁連不會嬉皮笑臉跟我承諾。
原來臉再像,不是一個人,也終歸不是。
那頓飯後,我是想疏遠沈宴的。
電話不接,微信不回,給我門鎖換了密碼,也不再去他那裡。
可沈宴沒過幾天胃病犯了,給我發視頻,那張臉蒼白而憔悴。
我突然想起祁連在戰區失蹤前,是不是也是這麼憔悴。
我無法自控,在趙寧的白眼中,還是去看了沈宴。
沈宴房子裡滿地酒瓶子,我避不見面這一周,他不知喝了多少酒。
我嘆著氣,給他打掃屋子,熬粥洗衣削蘋果,照顧他好起來。
沈宴拉著我的手:「不許躲我。洛寧我沒騙你,十年內真的給你買戒指
。」
他比畫著:「這麼大的鴿子蛋。」
過了一會兒,他淡淡說:「現在我有個執念要解決。」
他把我扯到他懷裡,跟他一起躺著,聽著他急促的心跳:「洛寧,我沒騙你,等我十年。」
我看著他的臉,沒說話。
沈宴把我摟得更緊,生怕我跑了一樣:「那說好了,十年。」
我把臉靠在他結實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
心跳不會騙人。
10
十年後迎來新婚夜,我和祁連一夜沒怎麼睡。
第二天一早,我趁祁連睡著,紅著臉下樓去倒那些用過的小雨傘。
剛下樓就看見了沈宴。
他站在法拉利旁邊,下巴是青色的胡茬,雙眼全是血絲,腳下一地煙頭。
不知道抽了多少煙。
他看了眼我手裡透明的垃圾袋,偏過臉讓自己不再看。
聲音嘶啞得不像話:「洛寧,我等了一夜,看著你們熄燈。」
往日的驕傲蕩然無存,他的視線躲過垃圾袋,卻沒躲過我脖子的紅色印記。
沈家驕傲的大少爺,像失去心愛的瑰寶,盯著我的脖子,眼圈泛紅了。
他嘶啞絕望:「洛寧,我生病了,難受。」
以前他這麼說,我會立刻放下手邊的一切事去照顧他。
去給他做飯,削蘋果,喂藥,量體溫。
可現在,我衹能說:「你買點藥吃。」
沈宴身子晃了一下,眼圈更紅了。
沈宴家裡有錢,怕他被綁架,從小送他去學格鬥,也是摔摔打打吃苦受傷錘鍊大的。
他最驕傲的,就是自己身為有錢人家的獨子,卻從來不矯情。
他閉了閉眼,咬了咬牙,仿彿要說出多麼難出口的話:「即便我是替身。替身不是也能轉正嗎?洛寧,你和別人這樣,我接受不了......」
我有點無語,晃了晃右手。
手指上戴著一枚婚戒。
鑽石不大,但是我精心設計定做的。
沈宴的臉更白了:「洛寧,把它摘了,你自己摘還是我幫你?」
他沙啞地懇求我:「你想要戒指我給你買,多大都行,把它扔了,求你了。」
我搖了搖頭:「不行的,沈宴,這是我的婚戒。」
我低頭看看戒指:「祁連給我買的,我很愛它。」
沈宴哽咽了:「別說這種話,洛寧,我難受。
「真的難受。」
我嘆了口氣。
我對沈宴沒什麼怨恨,畢竟是那張臉幫我度過最難的時期。
我也想沈宴放下過去,往前看。
我斟酌著想勸他兩句,可擡頭看他時,卻看到一個讓我驚訝的身影。
連笙來了。
一曏精緻漂亮的她,臉色奇差。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又看了看沈宴:「沈宴,別人跟我說,我都不信,你大半夜跟我分手,訂票回國,真是為了她?」
她看了看我手上的婚戒,像是受了羞辱:「她這麼其貌不揚,還結婚了,你為了她和我分手?」
連笙看起來很生氣。
以前連笙一句氣話,沈宴就能穿越大半個地球追過去。
可現在,他頭都不回,就當沒看見這個人一樣,對著我說:「洛寧,我離了你真不行,真的,我睡不著覺,好幾天沒怎麼睡了。」
他憔悴不堪:「你回來行不行,洛寧,老婆,我改,我什麼都改,我再也不看別的女的一眼了。」
他聲音嘶啞得不像話:「替身可以轉正,結婚也能離,我真的會改的,求你了。」
從來沒有。
沈家驕傲的大公子,即便和連笙別彆扭扭那麼多年,也沒有這麼求過她。
連笙也呆住了。
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最終扔了句「你別後悔,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轉身哭著跑了。
沈宴頭都沒回一下。
我提醒他:「連笙真走了。」
沈宴卻伸出手拉我:「我沒打算和她長久,她衹是一個執念,提起結婚,我腦子裡除了你就沒第二個人——」
「沈宴。」我揉著太陽穴,打斷了他的話。
我怕祁連醒來找不著我,決定把話攤開來說:「其實我不是一直把你當替身的。我也有過動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