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軒抬頭看著我,我也轉頭看著他。
這次他沒躲開。
他說:「你過來吧。」
我露出一個疑惑的神情。
他說:「你來吧,都給你。」
性……幸福來得這麼突然嗎?
不睡白不睡,白睡睡不睡!錯過了這一次,我這輩子都未必有機會睡到這種級別的帥哥了!
上!
我三下兩下就把洞口扒成了個大洞,「哧溜」一下鑽了進去。
軒軒美人瑩白的一張臉上,水汪汪的桃花眼迷濛地看著我。
我湊近了,卻怯了,呼吸漸粗,總覺得再靠上去,便是褻瀆。
他卻伸手過來,摸了摸我的臉。
他那雙手不像習武之人,沒有老繭,濕潤而細膩,輕輕擦過我的臉頰,擦過耳朵,停在了我脖頸大動脈的位置,指尖隨著我的脈搏跳動。
我一低頭,鼻尖無意間觸到了他的鼻尖,忙退回來,看向別處,手撐在他胸口,喉頭一再滾動,兩條腿不停發抖,軟得一塌糊塗。
「要不……要不算了吧!」我膝行退步,「你往後是要……唔???」
軒軒他一把把我拉了過去,反客為主了。
「不許走。」
我不走還不行嗎?你慢點,疼。
此刻我就像吃了個現烤羊肉串,剛從火里拿出來的那種。
香是真香,燙嘴你說咋整。
一邊疼得嘶嘶哈哈,一邊真香,我太難了。
軒軒的唇特別軟,特別滑,特別美味,我一嘗再嘗,都嘗不夠。
極樂的時候我放開了他的唇,看著他黑曜石一般的眼,在裡面看到了自己,似乎很美。
我笑了,他也笑了。
我們汗津津地擁抱著,滿足於此刻,不再多想明天。
……
第二天,叉燒吃光了,燒鵝也被我們倆啃得乾乾淨淨。我從十四帶來的小藥箱底層摸出一塊熟好的豬皮,仔細對半分了,邊緣削薄,又掏出兩根燒鵝腿骨,一邊一塊,把豬皮裹在上面,塗膠,捏緊,用牆邊火炬的黑灰按照美人鎖骨上的傷痕畫出血跡最深的地方,然後將這些半成品放在旁邊,走上前,伸手去取美人鎖骨上的鐵鉤,他卻突然後退了一下。
「別緊張,多大的手術呀。」
我把他鎖骨上的彎鉤取了下來,按照剛才他身上的位置穿過豬皮,鉤住裡面的燒鵝腿骨,然後指尖蘸著他鎖骨上的血,點在了彎鉤所穿之處附近。
我指尖觸在他傷口的時候,他抖得比取鉤的時候還厲害,一雙黑黝黝的眼,定定地看著我。
在他的注視中,我取出了彎針和烈酒浸過的棉球:
「會有點疼,忍一忍。」
他尷尬地擠出一個乾癟的笑容:「沒事,我不怕疼。」
我只當他是在我面前露怯,嫌丟人,沒有多想。
彎針穿過皮肉,我熟練地縫好了他的傷口,包紮妥當,然後把豬皮裹著的掛著鐵鉤的燒鵝腿骨貼在了他琵琶骨包紮好的傷口外面,用衣服和頭髮掩飾了一番,確保不會穿幫,然後囑咐道:「傷口不好碰水的,這樣老是捂著也不合適,不過總要遮掩一下的。等你傷好了,功力恢復了,該去哪兒去……」
一聲鐵鏈的脆響,打斷了我未完的話語。
牆上拴鐵鏈的那一部分,本應楔得萬分牢靠,此刻卻不知怎的,稀里嘩啦落在了地上。
我抬頭去看軒軒,他卻一轉頭,躲開了我的目光。
14.
這是軒軒掙開的。
他……根本不是這兩根鎖鏈鎖得住的。
那得是怎樣的內功?
他就是殺我原主的 BOSS,原著裡面的原主可沒有像我一樣手欠來多管閒事,他還不是逃了出去,還反殺了趙淵和杜月娥。
難為他為了演戲還把它們安了回去,方才醬醬釀釀的時候都沒穿幫。
再看他身上,我處心積慮貼上去遮掩的假鎖骨,怎麼看,都覺得那麼可笑。
「你早就好了,為什麼不早點走?」我抬頭問他。
軒軒的喉頭滾動了兩下:「我想……再摸一摸情況。」
行,跟我這兒玩無間道呢。
「摸明白什麼情況了?發現齊王趙淵是根牙籤,身邊伺候的女人很是沒見過世面,心裡挺得意唄?」
軒軒的臉白了:「你不要這樣說話,我沒有騙你的意思。」
也沒什麼可追究的,我二人素昧平生,誰還不有所保留啊。
我也一樣滿嘴跑火車沒有一句正經話,我怪不得他。
我二人正僵持不下,一直用來給軒軒吊籃送飯的天窗倏然就開了,投下一道光影。
「格老子的小乖乖,說了多少遍,有事情要找我,你偏不找。這次好了,你終於知道我的好了吧?說吧,你是要把這個地方鏟了,還是燒了?你放心,我辦事牢靠得很!」
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從天而降,一落地就叉著腰,嗶嗶啵啵說了一堆話。
我抱著胳膊,冷眼看軒軒:「你叫的援軍?」
軒軒低頭不看我,點了點頭:「這是我一位……」
「未婚妻,」女孩接話賊溜,「我是他的未婚妻,你是哪位啊?」
我沒回答,挑眉去看軒軒,他嘴唇張合半天,尷尬地蹦出兩個字:「朋友。」
我笑了。
「什麼朋友,教主抬舉,」我眼眉低垂,嘴角努力向上牽著,「獄友,我是隔壁牢房的。」
小女孩嬌嬌俏俏,圓溜溜的杏眼眨巴眨巴:「隔壁牢房?」
「對呀,隔壁牢房,」我直接從破洞鑽了回去,順手開始砌牆,「閒著沒事過來串串門。這就回了,監視我的人快過來了。」
小女孩趴到洞口看了兩眼,驚奇了一下之後,驕傲地拍了拍小胸脯:「那我們家卓卓兒最近都多虧你照顧了!你不要回去了,我們帶你走,就當報答你嘍!」
我把磚頭都堆了回去,只餘下了那個最初的小窗,看著女孩子理所當然地牽住了軒軒的胳膊,而他沒有任何躲閃,笑了:「我有我不走的理由,你們自便吧。」
說完,順手「咔吧」一下把磚推上。
真好,就連「軒軒」都是個藝名。
這兩天就翻了篇兒吧,我就當是做了個夢,忘了算了。
「這是啥子味道?好奇怪……」
雖然被燒鵝、叉燒和各種食物的味道混淆了,那一室淫靡氣息還是不淡,小姑娘想必是沒什麼經驗,沒有一下子就反應過來。
「哪有什麼味道!」隔著一堵牆我都聽得出軒軒的面紅耳赤,「別磨蹭了,快點走吧!」
也是性感荷官在線跑路了。
「十七,你真的不走?」軒軒一手拉著小姑娘被拉得走得走不穩,還回頭湊近了問我。
我面無表情:「真的不走。」
「對付他,你真的有辦法?」
我冷然回道:「那是自然。」
個屁……
就硬剛,還能有啥好辦法。
「有事的話,你……招呼一聲。」
「對,你有什麼困難就招呼我們一聲嘍,我們來救你噻。」
小姑娘在一旁附和。
「謝謝好意。」
但是不用了。
你們又能做什麼呢?別來到我面前給我添堵算一樣吧。
……
我幾乎是枯坐了一宿。
第二天,兩個嬤嬤來伺候我沐浴更衣。我想洗澡,但又不想她們伺候,明著反抗想來也沒用,索性進去就是一頓撲騰。
雞飛狗跳間,嬤嬤還是看出了我身上的痕跡不對,十分驚恐,欲言又止。
我冷笑著看她:「怎麼,想去王爺面前告狀?」
她不敢和我對視,低下了頭:「奴婢倒也沒有這個意思……」
我嗤笑:「想告自然可以告,就是自己想好,這算不算你一件功勞。」
當然不算,趙淵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我能身處大牢還能如此飛速給自己找個男人,所以也就不會讓她們給我驗身。
沒接驗身的任務,卻揭露了我並非完璧的事實,除了挨罵頂鍋,哪裡還有什麼好下場?
嬤嬤也不願意觸霉頭,火速伺候我穿了新衣,收拾了東西就跑了。
前腳嬤嬤們離開,後腳門就開了。
我就知道我洗個戰鬥澡是對的,如果按照嬤嬤們的流程來,那我現在也就洗了個一半,泡水缸子裡讓趙淵看個遍,實非我所欲也。
不過這身換洗衣服也夠大膽的了,這叫一個涼爽清透,比光著身子強點兒不多的樣子。
結果一看來人,我呆住了。
15.
杜月娥?
你這是咋地啦,讓人給煮啦?
這青一塊紫一塊,誰打的呀?
我正滿臉黑人問號,她就突然衝過來撲到了我懷裡:「十七,我求求你了,帶我走吧!」
哈?
你不要把臉埋在我的 34C 裡面啊!
除了打過我一巴掌並且被我反殺之外,咱倆沒有過這麼親密的接觸啊!
「杜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他打我!」杜月娥哭得喘不上氣,「第一次沒有落紅,他說我是爛褲襠,說我早被別人玩爛了,他要打死我啊!」
哈?
「你會幫我的對不對?」她拽著我,像拽著一根救命稻草,「我看得出來,你也討厭他,你對他虛與委蛇的樣子,和我一樣,那些愛他的表現,都是裝的。這一點,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
這事兒鬧得,最了解你的果然是你的對手。
「插播一個問題哈,你真的沒有……」
「我沒有!我自小養在深閨,見過最多的外男就是他,我哪裡能和別的男人這樣那樣……」
那倒也正常,女孩子第一次本來就不一定流血,要是男方技巧好點或者細一點,要麼因為事先運動扯裂了某塊結締組織,或者天生就沒有這塊結締組織,就不流血。
不過古人就信這個。
可我看這個杜月娥白白瘦瘦的,怎麼也不像是運動過度的樣子,就趙淵那個揍性,溫柔活好也不太可能,排除這兩種可能性之後……
「他有多粗?」
杜月娥哭得直打嗝,卻硬生生地把嗝嚇回去了,噎了半天,伸出一根中指:「差不多就這樣……」
嚯!真是牙籤啊!
我看的這二十萬字的小黃文原來是二十萬字針灸指南嗎?
離譜!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別緊張,那是他太細了,你回頭找個嬤嬤驗一下,估計還能嫁人。」
杜月娥眼睛瞪得滾圓:「那……正常的有多粗?」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啊!我看起來像經驗很豐富的樣子嗎?!
鬼知道軒軒他正常不正常啊!
不過當杜月娥的目光跟著我落在了我的手腕上,突然就明白了什麼,一把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像銅鈴。
完犢子,暴露了……
「不行,他一會兒就來了,咱們快跑!」
杜月娥堅定了逃跑的決心。
換我我也不想在一根牙籤上弔死,這個心情我倒是能理解。
「要不……咱各走各的?」這不活脫一個拖油瓶嘛。
杜月娥笑了笑:「跟我回家,還能保你安生一陣,不然,你還想逃到哪裡去?」
倒也是……
「可是,咱們這一路,要飛檐走壁。」
杜月娥疑惑:「有什麼危險嗎?」
我:「……我穿的是開襠褲。」
杜月娥:「……我也是。」
四目相對,我倆異口同聲:「這個變態!」
我火速扯了一塊裙擺,三下兩下給自己弄了個相撲運動員的那種 T 字褲,反正聊勝於無吧。看我武裝上了,杜月娥急了:「我也要!」
我就給她也弄了一個。
她不會系,非得讓我幫忙。
我就把該看的不該看的看了個遍,氣氛莫名變得奇怪了起來……
「走了走了,」我催她,打破了僵局,「一會兒人真來了。」
她趴在我背上,我衝出了牢門,竄上了房。
王府的崗哨我熟,完全繞過他們可能有難度,但運氣好的話,也能無障礙走人。
結果一路順遂,眼瞅著出了王府大門,我居然看見了軒軒和那個女的。
狹路相逢,躲著就行,我剛想轉頭就走,就看見那女的面前還有一個人,呆呆傻傻的,跟他娘的被趕的屍一樣。
仔細一看,臥槽,十四!
看見我來了,女孩鬼魅一笑,招手說:「你來啦,和我們一起玩啊!」
玩個屁!十四怎麼了?是死是活?你抓他幹什麼?他和你們有什麼過節?
我背著杜月娥就沖了上去,結果軒軒和女孩還有十四明明走得慢慢悠悠,但卻怎麼都追不上,轉眼進了一片竹林。
竹林里潮濕多瘴,有很濃的霧,這三個人步伐飄忽,在霧中似仙似鬼,看也看不真切。
「你們把十四怎麼了!快放了他!」
我眼看著距離約拉越大,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
「他不會有事的,」回答我的是軒軒,「你……放心吧。」
我放你個大頭鬼的心!
可就在我一眨眼的工夫,三道人影已經不見了。
「我們快點走吧,他們好像追上來了!」杜月娥抱著我的脖子哭了起來。
我一回頭,果然看見了一隊人馬,越逼越近。
16.
此刻我若是拋下杜月娥,肯定能跑快點。
我是個人,還背著個人,怎麼可能跑得過馬。
溜進她們家或許是能阻止趙淵進來搜捕,但道理一通……我溜去別的達官貴人家也沒啥區別。
而且她之前總婊我,現在也不過是落了難來求我了。
我照理說良心應該過得去,可此刻,女孩子嬌嬌軟軟的小身子往我身上一貼,我心軟得跟什麼似的,根本撇不下她。
來的人,為首的是阿三。
這個阿三吶,武功其實還不錯,就是人性格有點怪,賊迷信。
甭管是道觀、和尚廟還是景教的禮拜堂,這哥們一進去就拜,賊虔誠。
當然他最喜歡拜的是尼姑庵,進去一次,臉讓人家撓花一次,那也拜。
「種一萬朵蓮花,在眾生中發芽,等紅塵一萬種解答……」
我擺了個「我有何不敢看觀音」造型,仗著這一身情趣衣物看著有那麼點像飛天,借著濃霧,就開始了我的表演。
阿三催馬停步,表情漸漸嚴肅。
杜月娥都懵比了,但見我造型擺得挺美,為了不破壞氣氛,自己也學了個八成像,在我背後給我當背景布。
暮色四合,光線昏暗,霧靄沉沉,四周都是迴音。
我刻意掐尖了嗓子,又是習武之人,中氣足,內力強,一個字音,能傳遍整個竹林,演出效果達到了滿分。
然後阿三翻身下馬,撲通就給我跪下了,一個頭磕了下來:「菩薩!」
他後面的阿五、阿六、阿七、阿九都呆住了,然後默默捂住了臉。
……
這痛苦我體驗過,上次就因為阿三這個毛病,我被坑得牙差點沒被人打掉兩顆。
己所不欲,現在我就施於人了。雖然我良心痛,但真的好用。
「恨情不壽,總於苦海囚……」我一邊唱,一邊溜,還得背著個人,還得美。
下屆春晚沒我不行!真的!
眼看我走遠了,阿三背後這幾位反應過來不對了,策馬追來,結果一陣箭雨擋住了他們路。
這林子裡還埋伏著一伙人!
目測是友非敵,我不管了,先跑再說!
……
我背著杜月娥,順利衝進了丞相府。
一進去,她居然讓我帶她悄悄溜回自己房間,說要養好了傷,再伺機去見杜丞相。
「若是讓我繼母和兩個妹妹見了我這副樣子,我就完了。」
……她也不容易。
有機會歲月靜好,誰願意天天宅斗。
我們在杜家藏了幾天,杜月娥留在家中的幾個粗使丫頭倒是忠心耿耿,每日把口糧分給我們。杜月娥不在,她的繼母和兩個妹妹也懶得來找茬,只是她們的下人會欺負一下這倆丫頭而已。
我最見不得別人欺負老實孩子,偷偷使了點小手段,把那些逢高踩低的小蹄子收拾了一下,順便讓這倆粗使丫頭也成了我的小妹。
杜月娥就很奇怪了,自己還鼻青臉腫天天抹藥呢,卻非說我之前唱那首歌好聽,讓我教她。
大家也別瞧不起網紅歌曲。
大數據篩選出來的東西,背後未必有多高深的藝術水平,但一定符合人性。
古代人哪見過這個。
我就教她。
她很聰明,唱歌跳舞很有天賦。
擱在現代,這丫頭長得好看,又會唱歌,又會跳舞,又會化妝,雖然混女團可能有點困難,但做個頭部主播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擱在這個時代呢?
出身好又如何,就是個宮斗的命,身家性命,都寄在男人身上。
出嫁前拼爹,出嫁後拼老公,哎對,還得和一幫女的搶老公。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的身子找奶嬤嬤幫著看過了,還是完璧,改頭換面,還能嫁給別人。
我一想到那二十幾萬字的針灸操作指南,就覺得懷疑人生。
直到有一天,丞相府的警戒突然增加了百倍不止。
趙簽兒來了?
我正琢磨怎麼跑路,杜月娥卻盛裝出現了,一身華麗,宛如月宮仙子。
「過了今天,不管我是成是敗,你都只能自覓去處了,丞相府不是久留之地。」
「你這話什麼意思?」
「謝謝你。」
她笑了笑,拉了拉我的手,眼珠里盈著淚,怕花了妝,只能一再往回憋,到底沒憋住,一低頭,豆大的淚珠兒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人卻一轉身,由幾個丫鬟攙扶著,搖曳而去。
17.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來的不是趙簽兒,也不是什麼別的皇子,是皇帝微服私訪,親自駕臨。
杜家素有榮寵,皇帝這般造訪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所以杜月娥很有經驗,早有準備,趁皇帝他老人家心情大好,上去舞了一曲。
那天,她確實很美。
那天過後,杜家少了一個月娥小姐,宮裡多了一個杜麗妃。
絕了,真絕了!
想當皇后,嫁什麼皇子?萬一奪嫡失敗了呢?
皇帝才四十多歲,進宮自己生一個皇子,熬死皇帝當太后,不香嗎?
她對趙淵當是真有過情的吧,才不選直線,選了條曲線。
如今看透了趙簽兒的真面目,何苦還走什麼曲線,兩點之間直線最短,才是人生真諦啊。
至於我?
大隱隱於市,我還在皇城裡,隨便找了一家客棧住著。
我也會化妝,只不過和杜月娥走的路子不太一樣。
我學雕塑的,純藝專業不好就業,畢業之後又花兩萬塊錢報班學了個特效妝,剛要跳進演藝圈的大染缸混組給明星化妝,就穿越了。
此刻我把自己畫成了個老大媽,棉花圍出腰粗似桶,面相都改了,堆了鷹鉤鼻,畫得褶子栩栩如生,就這誰還能認出我來,我就管他叫爸爸。
唯一的問題是我這個身高(超過一般成年男子)不大好藏,但畫成男人又得學變聲,麻煩。
於是我搞了個輪椅坐著,偽裝成了個殘疾大媽。
京城的大媽,大家懂的。
這世上再沒有比她們消息更靈通的群體了。
小日子過得正美,某一天我突然吐出一口血。
是蠱蟲。
我看這是趙簽兒尋我不得,急眼了。
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
他沒在我逃跑之後立刻下手,那還是因為軒軒領著滅火教上來就是一波強攻,他無暇顧及我。
他突然騰出手來對我下了手,這是軒軒出事了,還是他自己不行了?
沒過一會兒,我那幫好姐們,萬能的京城大媽群傳來了第一手的消息,讓我心裡有了一些猜測。
趙簽兒突然瘋魔,怕是因為宮裡的杜麗妃有喜了。
曾經有兩個女人為了搶他,人腦子恨不能打成狗腦子,此時卻全都將他拋在了一邊,奔自由的奔自由,求富貴的求富貴,他承受不住打擊,心態崩了。
趙簽兒給我們下的蠱,是子母蠱的變種,叫君臣蠱。
這個蠱比子母蠱還絕,還毒。
子母蠱種下去,只不過是母死子殉。
君臣蠱種下去之後,「君」蠱的宿主卻能掌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和「君憂臣勞,君辱臣死」兩大技能。
我也不知道他這是發動了技能一逼我現身,還是觸動了技能二讓我有了感應,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總之我要是硬扛下去,十二個時辰之內,必死無疑。
我除掉了這一身礙事的偽裝,將血咽下去,換了一身短打,火速出了門。
趙簽兒不在王府,在西郊的鹿場。
自從帶著一群勛貴子弟去放鬆心情射個鹿,他就被滅火教堵在裡面沒出來過。
他向宮裡求了援,皇帝也派了兵,可那些兵一大半都被堵在了路上,十分磨蹭。
他們皇家,最不缺的就是想讓他死的那種兄弟。
18.
我趕到的時候,西郊鹿場被堵得水泄不通,滅火教教眾守衛森嚴,攔著我不想讓我進去。
要說打進去,我其實也有這個實力。
但是到底和軒軒有過那麼點露水情緣,我還不想把事情做絕,就沒強攻,叉著腰,一手指天,怒髮衝冠:「讓你們領導出來!」
有人前去報信,沒過多久,人流分到兩旁,軒軒來了。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人,一頭華麗麗的銀飾,一身土布繡花衣,是個苗女。
再一細看,嚯,這不是上回見過的他那個未婚妻麼?
一見到我,軒軒就笑了,那一笑當真是雲開雨霽,似乎能讓天邊立刻出道彩虹應景,白晃晃的神顏,直讓天地失色。
是我不配了。
下一瞬間,他凌波微步就走了過來,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叫你。那蠱蟲的解法有眉目了!」
再去看那苗女,我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苗疆蠱術,天下獨絕……
他當時能自己掙脫鎖鏈,何苦還要叫援兵?
所以這個援兵,他……他不是給自己叫的,而是……
我覺得尷尬,忙轉移話題:「十四呢?你們為什麼要抓十四?」
軒軒頓住了,好看到犯規的桃花眼裡湧上了一絲委屈:「你一來,就問他?」
「顧卓卓兒!你個瓜皮!你一見到她就去摸手手,心裡還有沒有我這個未婚妻?!」
苗女生氣了,衝過來要把我們倆的胳膊扯開。
軒軒卻拉著我輕移蓮步,極其絲滑地躲開了:「你那個未婚妻,不本來就是自封的嗎?」
哈?
「你胡說!嬢嬢說了,我要是追上你,你就讓我嘿嘿嘿!這不就是把你許配給我了嗎?」
軒軒面無表情:「她那是知道你追不上。」
苗女氣得眼睛都紅了,手一指我:「她就追得上?」
軒軒回頭看了看我,抿了抿嘴,喉頭滾動:「她又不用追。」
不……不帶這樣的……
「你……」苗女氣得眼淚都下來了,「原來你就是騙我過來,給她解蠱,是不是!」
軒軒嘆了口氣:「不是你自己欠我一個人情,非得要還嗎?我沒騙你。」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喜歡她!」
「我為什麼要把一切都告訴你?」
苗女眼睛瞪得溜圓,裡面寫滿了「我不理解」。
但我已經猜到了他的原因,只是有點不敢相信。
他沒敢告訴女孩我們倆有什麼關係,反而一邊應承著苗女,一邊抓十四過去研究解蠱,是怕她心生嫉恨,親自給我解蠱的時候,動點手腳害我。
此刻,我猜到了,這苗女也猜到了。
她淚眼矇矓地抬起頭,冷冷問他:「卓卓兒,你不喜歡我,沒關係。可咱們兩個認識了十幾年,從小就一起長大,在你眼裡,我就只有這針尖尖大的心胸嗎?」
軒軒嘆了口氣:「你若不是這樣的人,我給你賠罪。可你若是,這後果,我無法承擔。」
苗女愣住了。
這功夫,我卻急了。
「不是,你是不是話說的有點兒早?」我偷摸扯了扯軒軒的袖子,「我這蠱還沒解呢,你這就把她得罪了,我活不過今天吶!」
「別急,這蠱她解不了。」軒軒安慰我。
這叫安慰?
你今天要失去的只不過是生命,你看她就不一樣了,她失去的可是愛情!
讓我死吧……
19.
苗女哭著跑了。
「君憂臣勞,君辱臣死,」軒軒卻不大在意的樣子,拉著我的手,一步一步往鹿場中間,趙淵他們的營地那邊走,「你就沒想過,君死,臣是什麼下場?」
我愣住了。
君死了,臣……
臣跟著死的情況,好像……不多?
不然哪兒來那麼多三朝元老,四朝元老。
我和軒軒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了答案。
君死了,就扶保新君,這才是正理!
他從懷裡掏出一枚小藥丸,遞給了我。
「吃了它,你體內的蠱蟲就會迅速壯大,只要你親手殺了趙淵,它便可取代趙淵身上蠱蟲的地位,而後,你就是新君。」
……這麼燃的嗎?
「這是剛才那個妹子研究出來的?」
軒軒笑了:「你放心,她以為這藥是給十四的,認真做的,不會動什麼手腳。」
問題是,你靠不靠譜我心裡也沒數呢……
哧溜……
好邪性!
眼前這個金黃色的小藥丸,圓溜溜油亮亮,乍一看像是黃楊木雕的,也不知怎麼就這麼饞人。我是個人類,饞肉饞菜我也不至於饞這玩意啊,所以一看了它就饞的是……我體內的蠱蟲!
動物本能告訴它,這東西能讓它變強,讓它不再受君蠱壓制,讓它有機會反客為主,升級為萬蠱之王,所以它對這小藥丸爆發出了極強烈的渴望!
我艱難地咽著口水,強忍著沒衝上去一口悶,反問道:「那姑娘,到底什麼來路?」
軒軒摸摸鼻子:「她是苗疆聖女。我真不是故意瞞你,也不是故意騙她,是她們苗疆女子性格太讓人捉摸不定,風一陣雨一陣,極其任性,做事百無禁忌,我怕她……怕她看你不順眼,給你下絆子。」
我一把搶過藥丸吞了下去,然後上下掃試了一圈:「吃虧沒?」
軒軒傻眼:「啊?」
「你就沒為了給我弄藥做點什麼犧牲?」
軒軒氣得鼻子都歪了:「我是這種人嗎?」
我做懂王狀:「原來你捨不得為我做犧牲啊。」
軒軒毛都快炸了,氣得在我身邊直轉圈圈。我最後實在沒忍住,笑了:「行了行了,辦正事呢。走走走,再不去把趙淵宰了我今兒得死這兒。」
「走,」他又拉起了我的手,「我幫你。」
……
「王爺~」一到大帳門口,我就反手挽住軒軒的胳膊,嬌滴滴喊了起來,「十七帶著自己新婚的夫君,來給您見禮啦!」
根據軒軒提供的信息,這帳中還剩阿大、阿三、阿七和阿九,還有一個老十三了。
這裡面定有埋伏,我才不直接衝進去呢。
果不其然,我這一招靈,片刻之後帳簾猛地掀開了一角,趙淵滿眼通紅,被阿大和阿七死命拽著,瘋了一樣沖了出來:「你敢!」
我拉著軒軒後退了幾步,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王爺怎麼了?」
趙淵通紅的眼裡淚珠滾滾,突然軟了聲色,顫抖著問我:「你氣我的,對不對,十七?你恨我負了你,故意找了個男人來裝樣子,讓我生氣吃醋,好證明你在我心裡才是最重要的,對不對?」
你怕不是有那個什麼大病吧?
看著我一臉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趙淵急了:「是不是杜月娥那個婊子對你胡說了些什麼?她說了什麼,讓你突然對我態度大變?」
我:「……她說你細。」
軒軒怔住了,默默轉過頭看著我,一雙桃花眼比狗狗眼還無辜,似乎在說,你是看我粗才選擇我的嗎?
胡說八道,我是看你帥。
這邊趙淵徹底急眼了:「她胡說!我根本就沒碰過她!你不信,我證明給你看!」
說罷就去撩袍子。
你不要過來啊!
阿大和阿七見狀,奮力上前死死將他按住,保住了他的褲子。
好傢夥,合著暈針的不止我一個。
「十七,」趙淵通紅的眼裡滾出了兩滴熱淚來,「我真的錯了,皇位沒有你重要,你不要再生我的氣了。我再也不和別的女人逢場作戲了,再也不讓別的女人欺負你了,再也不讓別人打殺你腹中的孩子了,更不會讓你為別人擋刀擋劍了。你回來吧,我求你!」
20.
他……把「前世」的事情想起來了!
我自來這世界,便沒按原女主的方式乖乖活著一天,劇情讓我掰得七零八落,他若不是也得知了原著的情節,可說不出來這些怪話來。
我嘆了一口氣,笑了:「所以你還看不出來,我這個『十七』是假的麼?你的十七,那個傻乎乎地愛你,視你如命的女人,早就死了。你說的那些,都是上輩子的事,沒有發生,也永遠都不會發生了。」
趙淵瘋了一樣搖著頭:「不會的,你是恨我對不對?我知道,我知道這一切都不一樣了,是因為你也想起前世了。你對我失望了,才不願意認我了對不對?十七,我們那麼恩愛,我們本可以有兩個可愛的孩子……」
「然後,第一個,因為杜月娥不能接受王府有庶長子,而被你那好娘親文貴妃派來的嬤嬤用木棍打掉了。十七武功好,內力深厚,一時半會兒還打不死,就又灌藥,她在地上痛得打了三個時辰的滾,娩下一個紅彤彤小耗子似的死嬰。你當時就在王府,卻連攔都沒攔一下,撂下一句『規矩如此,本王也沒有辦法』,就任她去了。事後她小月子都沒出,就逼她侍寢,這事是你乾的嗎?」
趙淵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全身上下抖如篩糠:「我也是不得已……」
「第二次,你明知道她又懷了你的孩子,但還是派她去假冒杜月娥穿著嫁衣坐花轎走小路,被叛軍射成了刺蝟。第二個孩子死的時候月份已經很大了,會動了,被一箭射死,還掙扎了兩下,十七想用手去護他,可手也被射穿,緊接著臉也被射漏了,眼睛也被射炸了,腦漿子順著後腦勺汩汩往出流,血流滿地死不瞑目。這事是你乾的不曾?」
趙淵以頭搶地,泣不成聲:「我當時做出這個決定之後,已經後悔了……」
我笑了。
「就這,你還有臉來求我回到你身邊?你看我像缺心眼不?」
「我給你報仇了!」趙淵猛地抬起頭,膝行兩步就來抱我大腿,「我把杜家滿門抄斬,還幽禁了我母妃,都是他們攛掇我奪嫡,我才不得不捨棄了你……上次,上次我也是做了一個夢,想起了前世的一切,才沒碰杜月娥,只給了她幾個巴掌,為你解氣來著!」
眼看著他越靠越近,我還沒動手,軒軒一個窩心腳踹在了他胸口,直接把他踹出一丈遠,一口鮮血吐了一地。
我被這貨的強盜邏輯弄得血壓都高起來了。
「看看,十七多好用啊。活著的時候,給你擋刀槍,給你暖床,給你做替身;死了還能給你做藉口,讓你害人。難怪你捨不得她。你不就是想找個藉口殺功臣免得他們功高蓋主嗎?不就是想控制自己的老娘免得她垂簾聽政嗎?你能要點臉不?主犯把從犯全殺了,說我當開庭審案了給受害者主持公道了,大夥說這事兒好笑不?」
阿大、阿七沉默不語。
其他幾人本來埋伏在當場,手裡提著弩箭,此刻也都出來了,靜靜地看著地上爬來滾去的趙淵,一個想去扶一把的都沒有,倒是一個個面帶猶疑。
趙淵喘了半天,才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嘴角滴滴答答流出一縷血跡,人卻固執地一步一步又向我爬了過來:「我承認我該死,我求求你,原諒我……」
「行了,」我舉起手中的刀,「我也沒有那個凌遲的手藝,也懶得看你死得血呼啦地噁心人。給你個痛快吧。」
我不是真正的十七,剛才所說的一切,也不曾真的發生在我身上,我也為此憤怒,因此嫌惡他,但我不會替十七去恨他,同理,我更不可能代十七原諒他。
只盼他變成鬼之後,不要再去糾纏十七了,她這一生的苦痛,全是這犢子帶來的。
這一瞬間,剛才還事不關己的幾個死士,已經都戒備了起來。
我懂。
他們護著趙淵,本也只是為了自己的命。
被困三天,他們個個面色青黑,嘴唇乾裂,就趙淵一個人,除了眼睛紅了一點之外,嘴上連片死皮也不見。
他們也不願意這樣不當人,可他們以為自己沒有選擇。
「君憂臣勞,君辱臣死。趙淵今日受辱,你我本都要殉難於此,但大家切記,君若是死了,就是改朝換代,你我前朝之臣,倒有一線生機。我身上也有蠱蟲,我也怕死,但我今日偏要殺他,你們跟不跟?」
眾死士面上的眼神一個個地都變了。
趙淵面上突然現出幾分驚恐來:「來,來人吶!有人要造反,有人要……」
話還未說完,便已被一刀穿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