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皇后娘娘關心,臣妾只是有些受驚罷了,無需勞師動眾。」霍盈恩笑意勉強。
我則假裝視而不見,朝謝長淵嗔道:「看皇上乾的好事,都將淑妃妹妹嚇著了。」
謝長淵將我撈入懷中,寵溺地颳了刮我的鼻尖,「方才是誰哭著鬧著讓朕還她一個公道的?如今又怨朕心狠手辣?敢情朕兩頭不是人了?」
說著他扣住我的後腦,在吻即將落下時我將他推開,目光投向還站在御書房的霍盈恩。
「淑妃今日受驚了,來人,送淑妃回宮養胎。」謝長淵這話雖是對著旁人說的,但目光卻從未離開過我。
熾熱的鼻息像一張網,將我困在其中。
我餘光瞄向霍盈恩,只見她臉色又青又白,唯獨那唇,被咬得鮮紅。
「臣妾告退」四個字說了許久,才不情不願地被她說完。
12.
一連幾日,霍盈恩都未曾出現在我眼前,她以胎象不穩為由,連每日的請安都不來了。
直至……霍Ṱũ⁼盈恩滑胎的消息傳來。
霍盈恩失去孩子之後整個人變得十分憔悴,傷心欲絕,更直言是有人故意讓她滑胎。
雖未點名道姓說是我,但她的犀利的目光早已將她心中的懷疑袒露無遺。
「朕記得淑妃的胎向來安好,怎會突然滑胎?」謝長淵質問跪在地上的太醫。
太醫正用額頭抵著地面,聲音慌亂:「回……回皇上,淑妃娘娘的龍胎一直都由臣照看,一直安穩,突然滑胎,恐……恐是藥物所致!」
「皇上!」霍盈恩淚眼盈盈,「臣妾所言不假,當真有人要害皇兒!」
謝長淵安撫地替她拭去淚水,「給朕查,朕倒要看看,是誰如此歹毒,連朕未出世的孩子都未曾放過!」
我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果然,霍盈恩的孩子是留不下來的。
太醫們先從霍盈恩的飲食中查起,發現那日她所服用的安胎藥藥渣中含有大量的馬莧草。馬莧草藥性寒涼且滑利,服用過多會引起滑胎。
太醫們又翻閱近些日子太醫院的取藥記錄,並無多餘的馬莧草取用。
而唯一服用馬莧草的人,是我。
馬莧草能用於解蛇毒,在我被蛇咬了之後,太醫開給我的藥里有。
「是你!」霍盈恩在太醫簡述完調查結果後,惡狠狠地指向了我,「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她不顧自己虛弱的身子,衝到我眼前伸手扼住我的喉嚨,「當初是你,嫉妒皇上傾心於我,故意使絆子害我險些無法入宮!我入宮後得寵有孕,你便更加嫉恨於我,甚至不惜用此下作手段害死我與皇上的孩子!」
我並未掙扎,由著她用力。
目光移向謝長淵時,只見他神色如常,如同靜寂的湖面,掀不起一絲波瀾。
不知過了多久,侍衛上前將我與霍盈恩分開。
他來到我身旁,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皇后可有要解釋的?」
借刀殺人,這便是我這把刀的用處。
那日我被蛇咬,他就在附近。
他替我吸蛇毒,太醫怕餘毒會殘留在他的身體,也給謝長淵開了解毒的藥。
馬莧草我能有,他也會有。
但沒有人會懷疑是孩子的親生父親動的手,也沒有人敢懷疑。
「稟告皇上,在皇上與皇后娘娘的寢殿中搜到一小包馬莧草!」
證據確鑿,我無話可說。
謝長淵故意拖慢夙明殿的修繕進度,讓我繼續宿在他的寢殿,一來方便監督,二來方便嫁禍。
這些日子裡每一刻的纏綿,都是他放置馬莧草的機會。
君心薄涼,便是如此。
結局一:冷血之人心難熱
謝長淵以「皇后善妒,謀害皇嗣」為由將我打入冷宮,念在從前的舊情,他留我一命。
自我進冷宮日起,他並未來過。
反倒是霍盈恩,曾來我羞辱一番。
滑胎時的憔悴心碎那般的模樣不復存在,相反,她面色紅潤。
聽聞謝長淵為了安撫她,已冊封她為貴妃,代掌後宮。
我對她的辱罵付諸一笑,並未在意。
因為入冷宮,是我的本意。
仰仗君恩,終有一日會死於君恩不在。
我很清楚,也從未因謝長淵的那些甜言蜜語而放棄離開。
替他擋刀,替他殺死謝長旭,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能讓他在我這枚棋子失去用處之後能夠留我一命。
而救洛萱,不過是我逃離皇宮裡計劃的一環。
我身邊遍布謝長淵的眼線,若無謝長淵的人相助,我必定會像從前那般又落入他的五指山。
萬幸的是,謝長淵親手將這個機會送到我面前。
洛萱將我視作救命恩人,已經將她所知道的謝長淵的眼線悉數告知於我,如今她又願意助我假死出宮。
謝長淵將所有人視為棋子,我又何嘗不是,一行一步都是另有所圖。
霍盈恩離開後,我提前服下預先準備好的藥,假死。
洛萱會安排人在我假死後將我的「屍體」送出宮,到了宮外,山長水遠,我改頭換面,謝長淵若想找我,難如登天。
從京城郊外醒來時,我貪婪地望著毫無邊際的天空。
我不敢停留,不停地趕路,離京城越遠越好。
我選擇回到曾經與謝長淵被流放的崖州,那裡環境艱苦,加上山高皇帝遠,即便謝長淵有心派人來,也難以尋到我。
在崖州安頓下來後,我身子屢感不適,胃口不佳,時常反胃,而且月事也不准。
猶豫再三,我還是去看了郎中。
診治出的問題於我無疑是五雷轟頂:「我已有身孕」!
怎麼可能!
我對郎中的話感到萬分震驚,謝長淵不是一直都有給我喝避子湯?而我次次都是照喝不誤!
難道……謝長淵在騙我?他清楚我的心思,就算他不給,我也會去喝避子湯。
他就是故意讓我喝下假的避子湯,目的就是為了能讓我懷上他的孩子?
那借我之手除去霍盈恩又是為何?
我坐在藥鋪門前,手心攥滿了汗,回憶中謝長淵的模樣,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湧上眼前。
「這位娘子,你身子虛弱,胎象有些不穩,要不要我給你開些安胎藥?
「娘子?娘子?」
郎中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
「不必,給我抓一副墮胎藥吧。」我對上郎中震驚的眼神,手撫上自己的小腹,「我與相公逃難,他於途中病死。我一個弱女子,又怎能養大腹中胎兒。如要孩子出生便隨我受罪,不如就別生下來。」
孩子於我是累贅,如若當真生下來養大成人,日後身世暴露,又該何去何從?
再者,謝長淵自始至終都未曾向我透露過他的計謀半句,若他真想護住我,在我去冷宮時,他為何不來解釋?
即便要借我除去霍盈恩腹中胎兒,他也只是把我當成了一枚稍稍珍貴的棋子。
沒了霍盈恩,宮中日後還會有別的妃子,雖說是逢場作戲,誰又能保證他不再動心呢?
我自幼便知男子心意不可長久,本就無意與謝長淵有夫妻之實,更不想成為夏府那些小妾一般,天天在四方天空下,為了一個男人斗個你死我活。
與謝長淵這一段緣,便讓其隨著時間的流逝掩藏在記憶中吧,畢竟兩個冷血自私至極的人,是永遠學不會愛人的。
謝長淵番外:
起初留夏離一命謝長淵存的是什麼心思呢?
謝長淵自己也說不清楚,夏離想逃跑的心思,從一開始就暴露無遺。
將最好的飯菜留給他,自己餓著肚子;流放路上只允許他們帶幾件單薄的衣衫,夏離也全部留給了他。
挨餓受凍,好讓自己看起來即將一命嗚呼。
就連看守的士兵也覺得,謝長淵當真是娶了一個好妻子。
可事實真的是如此嗎?不見得。
若當真心悅誠服與他,成親三日,他不去她房中,她也不來,樂得逍遙。
流放孤苦,多一個人做伴也多些樂趣。
就這樣,謝長淵一步一步地將她背到了流放之地。
夏離活了下來,成了夏望年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
謝長淵原先只道夏離當真是蠢,他正愁該如何應付夏望年與謝長旭,不料竟自己送上門來。
謝長淵自生以來就在宮中受盡白眼,宮人皆說他命克皇后,因此皇帝謝霽珩厭惡他。
在勢利的宮中,他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玩弄人心,也一點一點地變得冷血無情。
可就在謝長淵以為自己已經得到了謝霽珩的認可時,上天又同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謝長川自回京後處處針對他,仔細一查便能知道他曾遇刺失明。
再一查,原是有人想栽贓嫁禍。
可夏望年之女本與他有婚約,為何會突然來一招挑撥離間?
謝長淵派人監視夏府,無意中發現謝霽珩曾多次秘密出入夏府!
夏忠樹,夏望年長子,近來屢屢被謝霽珩委以重任,且一直保持中立,不屑加入謝長淵一派。
這引起了謝長淵的懷疑,果然,夏忠樹的身份並不簡單!
謝長淵索性將計就計,那些試圖踏過他的屍骨走向巔峰之人,終要被他一一踩在腳下。
普通人逆天改命要脫幾層皮,那他便讓那些人看看,他這個並非謝氏血脈的野種,是如何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再一層一層地扒掉他們的皮的。
他將夏雨嫿關在夙明殿中,原本想著給夏離送上一份大禮,讓她們姐妹相殘。
既然夏望年與謝霽珩聯手將他耍得團團轉,那他就讓謝夏兩家骨肉相殘。
如果夏離不肯動手,那他就親自來。
如果夏離願意動手,那他在後宮多養個閒人也不妨。
但謝長淵萬萬沒想到的是,夏離可不是為了夏家甘願付出一切之輩,她與他一樣,恨透了自己所生長的地方。
夏離先一步潛入夙明殿,殺了夏雨嫿,打算渾水摸魚溜出宮外。
只差一步,他就抓不住她了。
抓回夏離後,他發現她竟比想像中要有趣得多,不失為一枚好棋子。
倘若乖乖聽話的話。
年幼時謝長淵曾在御花園自娛自樂,抓草叢裡的蜢。
蜢的雙腿有力,只要一放手就會跳入草叢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因此謝長淵便將其有力的雙腿折去,這樣它們便再也跑不遠了。
他將計就計,將夏離算入其中。
她給他下的藥,最終用在她自己身上。
春宵苦短,許是藥力,他竟有些情迷。
可夏離雙眼始終是清醒的,眸底宛若冬日深泉,初嘗雲雨的暖意頓時消散。
夏離不愛他,自始至終,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目的只為逃出宮外。
這一點他們倒是很像,有時謝長淵看夏離,甚至會有幾分在照鏡子的恍惚。
夏離與謝長旭之間的事,從前謝長淵便知道得一清二楚,可後來回想起來,心口卻泛著一絲酸澀。
而這一絲酸澀又在夏離出賣謝長旭時消失得蕩然無存。
謝長淵自己都感到驚訝,沉浮多年,喜怒哀樂早已淡然於心,如此卻因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樂得像個孩童。
情就像一棵生命力頑強的種子,就算心田早已乾涸,早已因無盡的風雨變得面目全非,但它依舊能夠生根發芽。
在夏離替他擋劍那一刻,肆意生長,泛濫成災。
那一劍,他完全可以避開。
他也明知夏離替他擋劍背後的理由,可他還是問出了口。
就像他明明知道,夏離無心,可他還是孜孜不倦地拋出情意。
霍盈恩入宮,他日日寵幸。
可只要她一問,他便願意將一切都告訴她。
他並未寵幸霍盈恩,讓侍衛代行。
一是霍震之心他早已清楚,只要霍盈恩誕下皇子,他便可以隻手遮天;二是,他拔不掉心裡的情根,心裡是她,眼裡也容不下旁人。
可夏離從未問他,相反,獨寢的日子她十分快活。
霍盈恩是假孕,是他讓太醫讓霍盈恩服下會導致脈象滑入走珠的藥。
讓霍震自滿,露出馬腳,一網打盡。
不料春狩那日夏離被蛇咬傷,霍盈恩打算藉此機會誣陷夏離利用馬莧草謀害皇嗣。
謝長淵索性將計就計,讓霍盈恩產生滑胎症狀,將罪名指向夏離。
如此一來,讓夏離暫且在冷宮中避過風頭。
另一邊,霍震的罪證也收集得差不多了。以假孕陷害皇后廢去霍盈恩,同時除去霍震。
可就在收網那日,侍衛來報,夏離自盡。
他這才明白,原來她一直以來的不問不狡辯,都是為了能順利逃走。
果然,當謝長淵下令要看屍身時,夏離屍身早已消失在宮城。
他焦急地派人去尋,將範圍擴大到京城附近。
侍衛們都對謝長淵突如其來的震怒感到震驚,他們看到的皇上向來是笑著的,笑里的情緒卻永遠看不透。
但如今,他們卻清楚地從他臉上讀到了怒意,怒火直衝出來,蔓延一片。
那位廢后最終還是沒能找到,春末的選秀也被取消了。
待謝長淵去世後,史官一直都弄不明白一個問題,為何在處死霍貴妃後,先帝便鮮少步入後宮。
為數不多的幾次,也只是站在燒成廢墟的夙明殿前駐足長望。
謝長淵在位的最後幾年,身子一直不好,大臣紛紛勸誡皇帝膝下無子,恐無人繼位。
謝長淵索性讓其養子即位,自己退位做了太上皇,遊歷四方。
聽聞那位養子是謝長淵出巡時收養的,見其因飢餓與惡狗搶食,心生憐愛,將其養在身邊,名為念離。
但熟悉謝長淵的老臣們對此傳聞不屑一顧,只道,那養子生得像極了從前的廢后。
心悅伊人,伊人不知。
問盡山水,不知伊人蹤跡。
結局二:冷血還需真心暖,攜手與共度餘生
「證據確鑿,臣妾又有什麼可解釋的呢?」我冷笑道,臉上不禁一涼,摸了滿手淚。
謝長淵神色難辨,沉默著。
霍盈恩幾次想衝上前,都被宮人攔住了。
最終我被貶為庶人,此生無詔不得離開冷宮。
淚水模糊了視線,我該走那步棋了。
我救下洛萱,是想她為我所用,讓我不必再步步受謝長淵限制。
等我在冷宮待幾日,我便服下假死藥,讓洛萱將我的「屍體」運出宮外。
可為何,我卻沒了以前那般激動,相反,心口似被灼一般疼。
心一寸一寸燒成灰,比我替謝長淵擋劍那日還痛。
我時常提醒自己,君恩薄涼,不得貪戀。
可每每當我望入他的眸底,我卻難以自控地陷了進去。
或許,只是慕強罷了。
又或許,是對與自己遭遇相同的謝長淵的同情罷了。
無論是哪一種,都是我不該有的。
冷宮陰冷,讓人難以入眠。
合眼間,隱隱聽到極淺的腳步聲。
睜眼一看,是一黑影。
我心一驚,握緊手中的銀釵朝他刺去。
手被他握住,「是我。」
是謝長淵。
「皇上為何要來?」話中透著連我都未曾察覺到的幽怨。
「此處陰冷,怕你睡不好。」謝長淵有些無奈。
我冷笑一聲:「廢后的旨意可是皇上親自下的。」
「夏離,」謝長淵湊近我,凜冽的氣息將我包圍,「我沒碰過她,那腹中胎兒是太醫用藥所致的假孕,今日的流產之狀亦是。」
「霍盈恩想用馬莧草嫁禍你意圖謀害皇嗣,我索性將計就計,讓她『滑胎』。如今她以為自己除去了你,霍震便以為他離做國舅這一步不遠了。霍震露出馬腳那日便是霍盈恩的死期。」
我掙扎著抽出手,「皇上,我不是傻子。若你並未寵幸霍盈恩,她又怎麼可能會肯定自己有孕。你宿在她宮裡的日子,難道都是假的?」
「不錯,我都讓侍衛代勞。霍震之心人人皆知,若當真讓霍盈恩懷上我的孩子,後果不堪設想。至於那些讓她侍寢的日子,我有時宿在偏殿,有時則在半夜溜進來與你同眠。」昏暗的月光折進他眸中,「我不在的日子,你當真過得舒心,睡得也安穩,全然不知道我來過。」
「那蛇跟馬莧草……」我剛開口就後悔了,如果霍盈恩早就計劃好用馬莧草來陷害我,那麼蛇自然也是她與霍震放的。
「蛇的確是有人故意而為之,但不是我,是霍震。」溫暖的手心將我的手包圍,銀簪落地,將我的心也敲得哐當響。
我垂下眼眸,「可皇上本不必做這些的,臣妾不過是你的一把刀。」
「可我現在不需要這把刀了,我需要的是一個妻子,是你。」
熾熱又直白的話就像一把利刃,將他的胸膛剖開,將那顆跳動的心展露在我面前。
指尖被他覆在他的胸前,感受著胸腔內猛獸的嘶吼。
「我身上的傷你都看過,這顆心,雖然是黑的,但對你卻是真的。」
我被謝長淵弄得不知所措,表面千瘡百孔的心被一一撫平。
狠心之人,從來都不祈求一顆真心,因為根本無心可換。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擔心我一旦變心,皇宮於你而言就是深淵。」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已經打算好將我這麼多年的部署都一一告訴你,向你證明,我絕無變心的可能。」
「我們都曾被人拋棄,都曾被人欺騙,也曾滿嘴謊言,也曾滿手鮮血。那為何,我們不能攜手,將真心交付於彼此?」
謝長淵眸中閃著淚光,這也是我第一次,這麼清楚地讀懂他的情緒。
對從前的謝長淵來說,他根本不可能說這些話,可他如今卻都跟我說了。
還未等我開口,破舊的屋頂開始搖搖欲墜。
「不好!」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我已被謝長淵推到一旁,房梁將他壓在身下。
朦朧的月色照射過來,粉塵在其間飛舞,落到他吐出的鮮血中。
我驚呼,腦中第一個念頭便是將他身上的房梁搬開。
「夏離,快走!那邊也快塌了……」謝長淵將我的手甩開,「你去找人來……」
「我不走……我不走……」之後我與謝長淵再回憶起這段驚險的記憶時,連我自己都說不上來,為何一向惜命的自己在面對搖搖欲墜的屋頂與謝長淵時會選擇了後者。
我用盡了全身力氣,卻只是徒勞。
「夏離,我求你,你走好不好?」謝長淵眉心緊縮,嘴角的殷紅與慘白的臉色兩相對映,「腹中,還有我們的孩子,若我死了,請你不要拋棄他……不要讓他重蹈我們曾經的痛苦……」
「謝長淵你閉嘴!」眼前漸漸模糊,我此刻根本沒心思細想為何次次都喝下避子湯的我為何會有孕,「你若死了,我在朝中孤立無援,這個孩子註定會成為權臣的傀儡!」
我咬著唇,感受著絲絲血腥味深入口中,房梁被我移動了一小段距離,我可以將謝長淵拖出來了。
但謝長淵卻闔上了雙眼……
我驚恐地扶起他,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外走。
「謝長淵,你可千萬別死,你若死了,我定會殺了腹中胎兒,逃離宮外……
「不!我會將這個孩子生下來,等扶植好自己勢力後,我會殺了他,自己做皇帝!
「謝長淵……」
走到冷宮空曠的地方後,我體力不支,帶著謝長淵一起倒在地上。
身後的破舊的宮殿轟然倒塌,腳步聲漸行漸近。
「皇上,怎麼會……」來人看清了我身旁的謝長淵後,聲音里遮掩不住地驚訝。
「霍盈恩,你陷害我還不算,如今竟還想取我性命?如今皇上因你慘受重傷,這個責,只滅了你霍家滿門都難以補過!」
「不……不……」霍盈恩難以置信地後退兩步,「明明是你殺我的孩子,一命抵一命,這是你該受的。至於皇上……對!皇上也是被你所傷,你想拉著皇上同歸於盡!」
霍盈恩神色逐漸猙獰,「對,只要殺了你跟皇上,這一切,這一切都可以……」
「霍盈恩,朕看你是活膩了!」昏迷的謝長淵忽地睜開眼,眼神如刀,狠狠剜向霍盈恩。
霍盈恩冷笑一聲,示意身後的侍衛動手。
可同時,大批侍衛湧入冷宮,將霍盈恩一黨團團圍住,領頭的是謝長淵的心腹陸久之。
「本來想多在你身上靠一陣,可總有些蒼蠅來叨擾。」謝長淵拭去嘴角的血跡,冷聲下令,「就地處決。」
我氣急直接給了他一拳,「皇上又騙我!」
絲絲血跡從他嘴角滲出,嚇了我一跳。
「我並不知霍盈恩今日要殺你,是真心想吃你豆腐。」狡辯的話從他嘴裡竟多了幾分調情的意味。
「你若還氣,可儘管拿我剩下的這半條命撒氣。」他眉眼柔和地睨著我,似將我揉進眼裡。
霍盈恩被就地處死,三日後,謝長淵下旨,細數霍震犯過的罪,誅殺霍家滿門。
而那年原本定下的選秀也被謝長淵撤下,大臣頗有微詞,謝長淵只道:「皇后有孕,江山後繼有人,無需再選。」
至於夙明殿……也被一直荒廢,謝長淵說:「夫妻本為一體,自當生同衾,死同穴。」再不允許我搬回夙明殿。
前半生機關算盡,只為從泥潭裡掙扎活命;後半生相知相守,只求攜手共白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