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穿了,校園甜文女二,此時男主本應讓我離他遠點兒,然而「離」字剛出口,我就「呵」了一聲:「裝逼。」
好好兒的中學生,你說你裝個什麼勁兒?
「你說什麼?」他微慍,冷酷的眸子裡三分譏笑,四分涼薄。
別怪我噁心人,原小說就是這麼尷尬。
我一巴掌拍在他臉上,帥氣地開口:「吃裡爬外的東西,爺對你很不滿意。」
人設為冷酷面癱的男主洛塵宇微微地張嘴,震驚了。
我,路昭昭,是這本小說里唯一尊貴的公主,現在我要這個渣男滾出本公主的世界。
2
我饞路昭昭的人設很久了,她家境優渥、愛憎分明,雖然有時候有一點兒小脾氣,但從不記仇。
就這麼一個女孩子,愣是被作者寫成了惡毒女二。
以至於她的性格時好時壞,做事也沒有邏輯,像個神經病。
從她和女主何蔚月撕起來,我就知道這小說寫崩了。
男主洛塵宇是路昭昭爸爸資助的學生,吃路昭昭家的,用路昭昭家的。
這人渣分明對路昭昭忽遠忽近。
遇到何蔚月卻又對路昭昭說出了那句:「我只當你是妹妹。」
簡直令人作嘔。
我成了路昭昭,當然得給這渣男一點兒顏色瞧瞧。
然而現在有更重要的事,那當然是——享受。
路昭昭是個實實在在的公主,她不差錢兒。
我就像個暴發戶,興奮地奔到抓娃娃機那兒報復性地消費,最後抓了一堆娃娃出來。
金錢果然會使人奢靡、墮落。
我讓管家幫我把娃娃送回去,自己則買了煎餅在路邊啃。
作為一個公主,我十分接地氣。
當我把最後一口煎餅塞進嘴裡時,發現有個人一直盯著我看。
他留著清爽的短髮,黑眸澄澈,人站在樹蔭下很是挺拔。陽光從樹葉的縫隙漏過落到他臉上,他就像從書里走出來的人。
不對,他本來就是書里的人。
我費力地把最後一大口煎餅咽下去,挑釁他:「看什麼看,沒見過公主吃煎餅嗎?」
那人一愣,突然笑了,眼睛眯成月牙的形狀,好半晌才問:「所有的公主都是一次吃三個煎餅嗎?」
3
我承認,我穿進書里之後,是有些過於放飛自我了。
可這人就這麼看著我吃了三個煎餅,也太無聊了吧?
我抹了一把嘴,又從背包里取出兩個小麵包,用一種王者的姿態撕開包裝,回答他:「不,公主除了三個煎餅,還能吃兩個麵包。」
他的笑就沒停過,這會兒走到我面前,把手上的礦泉水擰開遞給我:「行了行了公主殿下,別噎死了。」
我咕咚咕咚地灌了半瓶水,終於想起來,這人是書里的男 N 號江時遠。
之所以記得他,是因為他算是書里少有的幾個正常人之一,於是我愉快地和他做了朋友。
當江時遠把我送到路家那座宮殿一般的別墅前時,我不得不感嘆,作者是真敢想。
洛塵宇黑著臉走出來,冷冰冰地看著相談甚歡的我和江時遠,嘴角幾番抽動,我心裡一陣暗爽。
憋死吧,小崽種。
4
按照劇情走向,第二天洛塵宇得跟何蔚月相遇。
而我作為惡毒女配要出來為難何蔚月、辱罵她,以我的惡毒襯托她的無辜。
沒十年腦血栓都想不出這種劇情。
我提前趕到了事發地,爬到那棵他們將要相遇的大樹上。
樹旁邊是籃球場,有幾個人在那邊打籃球。
我扯了一片葉子給自己扇風,左等右等就是等不來那兩人。
蟬鳴聲聒噪無比,我正想放棄,遠處飛來一個籃球,正中我的臉。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只是想小小地搞一搞破壞,沒想到把自己折進去了。
肇事者江時遠帶著我去上了點兒藥,我看著鏡子裡又紅又腫的臉,欲哭無淚。
江時遠不知道從哪裡找到兩個紙袋,他把紙袋掏了兩個孔,讓我能露出眼睛,又將紙袋套在我頭上,說:「公主的奇妙冒險。」
大概是怕我一個人不好意思,他將另一個紙袋套在頭上,我看見他一雙眼睛又彎成了月牙形狀。
「我陪你冒險。」
夜幕降臨,我透過紙袋的孔看見了天空中一閃一閃的星星,草坪里小蟲子在叫,好像有草輕撫過我的腳踝。
這晚風啊,可真是醉人。
5
回家之後發現洛塵宇不在,我很鬱悶。
他今天沒有跟何蔚月相遇,說明劇情已經出現了偏差。
我倒不是很關心他倆,但我怕劇情超出我的掌控。
趴在窗邊啃完兩個蘋果後,我看見大門口停了一輛豪車。
洛塵宇從豪車上下來,有一個女生探出頭和他說話,他拍了拍女生的頭,兩人似乎關係不錯。
兩人嘰嘰歪歪了一陣兒,車就開走了,按照人物設定,這女生並不是女主何蔚月。
何蔚月沒這麼有錢。
話說何蔚月是小白花女主,我是滿身銅臭味兒的惡毒女二,這又是誰?
洛塵宇可真是個海王。
仿佛聽見我罵他了,洛塵宇走到樓下時刻意地抬頭,正巧對上我的目光。
我嘴上叼著個蘋果向他點頭致意,他回以一種看傻子的眼神。
「我等你很久了。」
二樓電梯口,我攔住洛塵宇。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是不屑,還有一絲……得意?
「你剛剛都看到了吧?不要再對我……」
「行了!」
我做了個暫停的動作,打斷他的裝逼。
「你作業做完了嗎?」我問。
6
從洛塵宇三分震驚、四分隱忍的目光里,我知道,他一定沒有做作業。
「算了,根本指望不上你!」
整天就想著和妹妹們玩還有耍帥,能做作業才怪。
煩死了,剛剛回家我就發現自己還有一大堆作業沒做。
絕望的是,我根本就不會,這才寄希望於人設為學霸的洛塵宇。
誰知道他這麼不爭氣。
「哼,不好好兒學習,你還好意思裝逼?」我氣急了,不想和他再掰扯。
洛塵宇抽搐著嘴角正要說話,我已經氣憤地關上了門。
江時遠的電話恰好打來。
「你作業做完了嗎?」他問。
「你想抄我的作業嗎?」我答。
他在那頭輕笑一聲,我仿佛已經看見了他眯著眼睛搖頭的樣子。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
「那你可以借我抄嗎?」
7
江時遠表示,他還是希望我自力更生。
我十分贊同,但接下來我提出,我基礎太差,自力更生需要一些時間。
再加上我自尊心強,被老師責備會影響學習的積極性,目前最重要的還是讓我按時地上交作業。
幾番拉扯之後,江時遠勉為其難地把作業拍照過來給我抄了。
抄物理的時候有一道題跟地球公轉有關。
我想起以前看過的段子,說是有人抄作業的時候自作聰明,把公轉一周改成了公轉一星期。
本公主才不會那麼蠢!
我笑嘻嘻地抄完作業,安心地睡了。
第二天我神清氣爽,而洛塵宇一臉疲憊,他頂著個黑眼圈在大門口等我。
蒼天饒過誰啊!我想起他之前對路昭昭那不耐煩的樣子,嘖嘖嘴。
看吧,人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最後我沒有跟他一起上車,而是騎上了我心愛的小電瓶。
沒辦法,我暈車。
迎接我的是災難的一天。
物理老師把作業本拍在我面前,壓抑著怒氣,儘量平和地問我:「路昭昭,你給我解釋解釋,地球公轉一周末是什麼意思?」
8
路昭昭啊路昭昭,你怎麼抄個作業都走神啊!
我懊惱不已,人家給我抄我都抄不明白,真是絕了。
如果不是這次穿書,我根本不會知道自己抄作業的水平差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以至於借作業給我抄的江時遠也被揪了出來。
我倆被罰站在走廊上,一人頭上頂著一摞書。
「耽誤你學習了。」
我有些沮喪,我這水平倒是聽不懂,可江時遠是個學霸。
在我的概念里,每一節課對學霸都至關重要。
「我沒事兒。」
江時遠卻一臉無所謂,甚至一隻手撐著頭上的書,另一隻手摸了顆糖給我。
「聽不聽都一樣,正好在外面透透氣。」他說。
我嘴裡甜甜的糖立刻變得奇酸無比。
這就是學神的世界嗎?……也未免太凡爾賽了。
如果說這話的是洛塵宇,我大概又會覺得他裝逼了。
可江時遠嘛……可惡,讓他裝到了。
9
這一天過得極其頭疼,上課對我來說簡直是折磨。
好在有江時遠這個學神,下了晚自習也不嫌我煩,我問啥他答啥。
然而……
他講一道數學題的時間,我已經打了三次瞌睡。
「直線 AB 和 CD 相交……」
「香蕉?有香蕉吃了嗎?」
我瞬間清醒,擦了擦嘴角抬頭看江時遠。
旁邊的女同學憋不住笑了,我這才反應過來,懊惱地敲敲自己的頭。
我也不想啊,可眼皮它不聽使喚,腦子它也不清醒。
「好了好了,別和自己較勁了,周末再講吧。」
江時遠指指窗外的天說:「好像快下雨了。」
「為什麼是周末?」我覺得很奇怪,難道周末是什麼特殊的日子?
「因為路昭昭的地球只有周末才轉啊!」
我恍然大悟,點頭認同:「說的對!說不定腦子也是周末才轉。」
江時遠正在喝水,只見他「砰」的一聲將水杯放在桌上,猛烈地咳嗽起來。
「你沒事兒吧?」我趕緊拍了拍他的背。
他擺擺手低頭開始笑,一邊笑一邊在草稿紙上畫上一個圍著太陽轉的地球,又在地球上畫了一個流著口水、戴皇冠的小女孩,並為這幅圖取名為《路昭昭公轉一周末》。
我想了想,把口水改成了鑽石的樣子。
公主流的那能叫口水嗎?公主流的都是鑽石!
之後我把這幅畫折起來放進書里,背起書包和江時遠一起出了教室。
江時遠騎自行車回家,而我騎電瓶車,我們道別之後去了不同方向。
這會兒人走得差不多了,車棚里只剩下幾輛電瓶車,我的那輛在最邊上。
頭暈腦漲地走過去之後,我盯著電瓶車愣了足足有一分鐘。
我新買的電瓶車,它為什麼殘破不堪?
一整天被那些破題折磨的情緒突然都涌了上來,我任性極了,將書包往地上一扔瘋狂地跺腳,朝著天空無能地狂怒:「誰他媽偷了我的電瓶?!」
10
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上天要這麼對我。
我只是個普普通通地擁有一座宮殿的公主啊!
絕望之下我繞到自行車棚,可江時遠已經不見了,我只能打電話請管家來接我。
然而——
「算了算了,陳叔,yue——我還是 yue——」
「還是走路對嗎,小姐?」
路家的陳管家貼心地替我把話說完,我忙點頭。
我一直有暈車的毛病,曾經以為是我坐的車不夠好。
今天坐在豪車上吐個不停,我才終於明白。
是我,是我有問題。
我根本就是迪士尼在吐公主。
下車之後我還沒有從暈車的陰影里走出來,乾嘔個不停。
「你沒事兒吧?」
一個穿著白色短袖、藍色校褲,一看就是好人的女生拍了拍我的背。
「謝謝,我 yue——」
「我送你回家吧。」
女生指了指她的電瓶車:「你看上去不太好。」
她可真是人間小天使!我立刻感動地坐在了電瓶車的后座。
她這電瓶車應該有些年頭了,一路上「哐當哐當」地響個不停。
我剛到家,她就騎著電瓶車要走,情急之下我朝她大喊:「喂——你叫什麼?」
風很大,她回頭看我。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就像偶像劇的女主角,那種被風吹亂頭髮的感覺,那種撕心裂肺的分別!
我 45 度仰望天空,沉浸其中。
那女生久久沒有回答我,就在我以為她要做好事不留名時,她微微地張嘴,說道:「何蔚月。」
何蔚月……不就是原小說的女主嗎?
震撼昭昭一整年!
萬般情緒在心頭交纏,我最後只說出一句話。
「何蔚月這人,能處!」
11
我穿書之後,認人都是靠原書的描寫。
可何蔚月跟書里不太一樣,她沒有跟洛塵宇相遇,穿著也很不對勁。
原書中她雖然沒有太有錢,但也還行,是個愛穿白裙子的姑娘。
所以當她穿著洗得泛白的藍色校褲出現在我面前時,我沒有認出她。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我對著空白的作業本想了半天,決定先感謝何蔚月施以援手。
於是翻出烤好的餅乾,想給她送過去。
烤餅乾的技術,我還是跟原小說學的,原作者雖然寫得亂七八糟,但是廚藝還不錯。
我努力地回憶一番,終於想起書里何蔚月家的地址。
天早就黑了,我鬼鬼祟祟地跑到她家那棟居民樓樓底下,聽見鐵門響了一聲。
何蔚月正抱著一個電瓶往外走。
我張大嘴巴,嘴裡的餅乾掉了出來。
那是一個新電瓶,電瓶上寫著我那輛電瓶車的牌子。
我想不明白,但我大受震撼。
這本小說原本的女主何蔚月,她……她偷了我的電瓶?
這世界上會有一本校園甜文的女主靠偷電瓶發家致富嗎?
離譜。
離譜極了。
12
「你為什麼偷我的電瓶?」
我攔住何蔚月的去路,她見我已經發覺,索性也不藏了,而是把電瓶放在地上。
「因為你的電瓶最貴。」
你可真耿直!
我往前走了一步,何蔚月立刻警惕地護住電瓶,仿佛我才是偷電瓶的那個。
「我……我寫了借條,以後會還給你。」
我越走越近,她終於底氣不足,聲音也慢慢地變小:「明天學校報名就截止了,我實在湊不夠學費,賣掉你的電瓶就夠了……」
難怪!
這學期學校重組了文理班,原本何蔚月是和我一個班,來學校的那天遇上了洛塵宇。
但是開學之後我根本沒見過她,好像連開學考試她也沒有參加。
原來是沒有學費,可是原文里她的處境並沒有這麼艱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將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放在下巴處做柯南狀,裝模作樣地思考半天。
說起來,何蔚月還算有良知,偷了電瓶之後她大概也覺得對不住我,才會一直關注我,送我回家。
肯告訴我名字說明她確實沒打算賴帳,倒也不是不能原諒。
「看在你送我回家的份兒上,電瓶就先借你了,不過……」
我湊近何蔚月,邪魅一笑:「我要一樣東西做抵押。」
13
「不過就是些學習筆記,你至於嗎?……」
何蔚月把她上高中開始的筆記全都給了我,有些無語:「剛剛那表情也太油膩了……」
她是如此低調、正常的一個小姑娘,真不知道原作者為什麼要把她寫崩。
我暗暗地吐槽一句,放下給她帶的餅乾,歡樂地走了。
原小說里何蔚月就是個學霸,而且作者強調她字跡好看、筆記規整、步驟完整。
我本來是想借江時遠的筆記……可他的筆記……江時遠根本沒有什麼筆記。
既然有這個機會,我當然想擁有何蔚月的筆記。
畢竟我是個十分愛學習的公主。
這天晚上,我睡前還在看何蔚月的筆記,最後抱著筆記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我夢見有個戴著眼鏡、高傲又嚴肅的女人在我面前扔了一大堆書和試卷。
「價值五百萬的複習資料,離開我兒子!」
我呵呵一笑,扔過去一張紙。
「什……什麼!」
女人一個趔趄險些摔倒,高貴的氣質不再,她一遍一遍地撫摸著那張紙,忍不住顫抖:「你……你竟然是年級第一。」
「哼!」我向管家招招手,「把東西拿上來!」
管家微微地點頭,吩咐人安排上。
那女人徹底被我擊垮,她看著送上來的東西潰敗地癱坐在地上,輕聲地念著:「怎麼會……你怎麼會有何蔚月的筆記?誰不知道,擁有了何蔚月的筆記,就是無敵的存在!」
我轉身戴上了公主的皇冠,對她說:
「羨慕嗎?用電瓶換的。」
醒來的時候臉都要笑僵了,我擦擦嘴角的「鑽石」,拉開窗簾在清晨的陽光下伸了一個懶腰。
14
何蔚月果然交上了學費,來到班上。
和她同時來的,還有一個叫阮棠的轉學生。
她倆站在一起,怎麼說呢?……
像!實在是太像了,不僅容貌像,就連動作舉止、說話的方式都很像。
如果不是之前見過阮棠,我甚至懷疑這兩人是姐妹。
她就是將豪車停在我家樓下和洛塵宇道別的女生,我那天正在窗戶邊兒啃蘋果。
看原小說時,我並不認真,可重要的人物大抵記得。但是這個阮棠,我絲毫沒有印象。
不過現在路昭昭、何蔚月的人生軌跡都改變了,出現一些新的人好像也不奇怪。
安排座位的時候並不是像原書寫的那樣,男主洛塵宇和女主何蔚月坐在一起。
而是洛塵宇和阮棠;何蔚月和我。
看來洛塵宇和何蔚月沒戲,我用手撐著頭想。
15
下午第一節課,蟬鳴聒噪,我正昏昏欲睡。
「啊——」一聲驚叫從旁邊傳來。
是何蔚月,她桌上出現了一隻巨大的蜘蛛。
她怕蜘蛛這事兒我知道,原書里寫過,何蔚月小時候被後媽關在又髒又黑的小屋子裡,那裡很多蜘蛛。
她在黑暗裡和蜘蛛待了一天一夜,又餓又怕受到驚嚇,從此留下了陰影。
所以在課堂上看見蜘蛛才會驚叫出聲,這情節小說里出現過,那麼接下來……
我猛然抬頭看台上正在講課的班主任。
果然……
她將手撐在講桌上,翻了個白眼。
「這世界上除了你還有很多其他生物,你也不需要以此博得大家的關注。」
尖酸又刻薄。
看書的時候我就很討厭這個老師,隨時都在刁難人,仿佛全世界都是她的仇人,班裡的同學幾乎都被她嘲諷過。
這時何蔚月一張臉已經煞白,有同學順著班主任的話小聲地討論,大概就是在說何蔚月矯情、做作。
台上的班主任沒有制止,甚至從她陰冷的笑里,我看出了幾分得意。
她是個老師,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話有引導性?
這人不是蠢,是又蠢又壞。
議論聲中,我站起來伸了伸懶腰。
然後從何蔚月的桌上抓起那隻大蜘蛛,一步一步地走向講台。
全班鴉雀無聲,我在班主任震驚的眼神中乾了一件看書的時候就很想做的事兒。
我拉過她的手,將蜘蛛放在她手上,又戳了一下蜘蛛,看著這小東西往她的衣袖裡爬。
「啊——」
尖叫聲震顫了整棟教學樓。
「救命——救命啊!」
「路昭昭!你怎麼這麼缺德!」
16
班主任,那個姓劉的,她把我抓進辦公室整整地罵了兩節課。
「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猖狂的學生!」
「是不是真的不想待了?不想待就滾回家去,學校不歡迎你這種學生。」
「學習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積極?就喜歡搞惡作劇是吧?」
「我看你爹媽就是人傻錢多,送一個扶不起的阿斗來我們這樣的學校。」
錢多?錢是挺多的,我嘿嘿一笑,徹底地激怒了劉姓班主任。
「路昭昭,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唾沫橫飛。
「在聽啊!」
我抬起頭回憶了一下她說的話,抓出幾個關鍵詞:「你說我很猖狂,你很喜歡。」
「噗——」辦公室里另一個老師噴出一口水。
劉老師憤怒地看過去。
「對不起,對不起,最近班上的學生進步很大,我太高興了。」
那女老師扶了扶眼鏡,眯著眼睛抱起保溫杯又喝了一口水。
緊接著這老師拿了一個蘋果放到劉老師桌上,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說道:「消消氣,蘋果很紅,味道很甜。」
17
最後我抱著一個蘋果出了辦公室。
一出門就看見江時遠站在拐角處,他靠著牆,低頭好像在看自己的影子。
「嗨!」
我跑過去碰了碰他的手臂,笑嘻嘻地說:「我回來了。」
他伸出手在蘋果上畫了一個圈兒問:「哪來的蘋果?」
「辦公室另一個老師給我的,好像是八班班主任。」
我遺憾地嘆了口氣:「她可比劉老師好多了,要是能做我的班主任就好了。」
「她為什麼給你蘋果?……」江時遠盯著那個蘋果看。
「不知道啊,她說吃不完了。」我總不能拒絕別人的好意吧。
「那劉老師呢?她就這麼算了嗎?」
很顯然,江時遠也不相信班主任有那麼善良。
「她讓我打掃教室。」
我咬了一口蘋果,含含糊糊地說:「掃一個月。」
18
劉姓班主任讓我一個人打掃教室,然而下午放學的時候,除了江時遠,還多出兩個人。
何蔚月覺得我是為她出頭才被罰,堅持要替我。
而洛塵宇……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我罵過他之後,他反倒對我不錯,偶爾也能說上兩句話。
今天說是我爸媽拜託他多照顧我,所以要幫我。
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總之,我謝謝他!
「不用了不用了!」
最終我朝這兩人擺擺手,婉拒他們的好意:「你們去吃飯吧。」
一會兒還有晚自習,打掃完衛生吃飯的時間就很少了。
再說洛塵宇總是冷冰冰的,話也說不上兩句,還是和江時遠一起比較好玩兒。
見那兩人不肯走,我靈光一閃:「要不你們幫我帶飯吧!」
「我想要校門口那家的小餃子,旁邊的煎餅也來一份兒。」
「炸雞店的大魷魚和小牛肉,魷魚一個就夠了;小牛肉我要十串;還有奶茶,我要加爆爆珠!」
「對了對了,我看見有人賣小西瓜,不要切好的那種,我想要完整的一個。還有……」
我說著不停地咽口水,江時遠替我擦了擦嘴角提醒道:「你流鑽石了,這位公主,收斂一點兒。」
而洛塵宇……他本來是在記,可隨著我越說越多,他停了下來,眼神慢慢地變得呆滯。
最後他看向何蔚月,仿佛在問:真的要這樣做嗎?
何蔚月沉默了一會兒,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問我:「路昭昭,你一個人要開 Party 嗎?」
19
我的要求好像是有點兒多,讓別人跑這麼多地兒也怪不好意思的。
然而內心的鬥爭很激烈,我哪一個都不想放棄。
最後江時遠提出人多力量大,不如幾個人快些打掃完,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橫豎都是麻煩別人,還是選擇簡單的一種比較好,我這麼想著點了頭。
拖地的時候不小心撞到桌子,阮棠的課桌里掉了些東西出來。
她的化妝品可真多,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我心情複雜,忍著好奇心把落出來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撿回課桌。
打掃完衛生已經不早了,我的時間只夠吃小餃子、煎餅和大魷魚,吃得簡單了些。
踏進教室的時候還有五分鐘打鈴,本來大家都應該在座位上安安靜靜地看書了,可今天亂得不像樣。
一大群人圍在我和何蔚月的座位前不知道要幹什麼,我好不容易才擠進去。
只見我的桌上放著一個筆記本,劉姓班主任正站在課桌前死死地盯著它。
我好奇地看過去,心顫了一顫。
本子的首頁是一種新潮、神秘又古老的文字:
蕗昭昭(巳嫼囮)
班主任伸手翻頁,我的心也跟著抖動。
第二頁是尬得人頭皮發麻的瑪麗蘇發言:
從今以後,我的血液再也不是粉色,而是暗紅的黑。
第三頁……我尷尬地捂住眼睛,從指縫裡看到了幾行字:
莂哭蕗昭昭,①萣婹萿嘚慓煷☆→(別哭路昭昭,一定要活得漂亮)
癍炷妊,沵噭伮莪孒,莪澮咖備╭☆╯唪還(班主任,你激怒我了,我會加倍奉還)
詻塵荢✖,莪£婹沵溈沵哋謸嫚↗苻炪笩價(洛塵宇,我要你為你的傲慢付出代價)
我兩眼一黑,險些暈過去,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事椡如妗,硪該怎囜τáǒ謧哋球?(事到如今,我該怎麼逃離地球?)
20
這日記本是原主路昭昭的,她確實很喜歡寫日記,但我萬萬沒想到能是黑化日記。
再說我從不翻她的課桌,看小說時也不認真,並不知道課桌里有日記本。
被翻出來,屬實倒霉。
班主任劉老師臉上陰惻惻的笑根本藏不住,本來她心裡就憋著一口氣,這下算是抓住我的把柄了。
她把我叫到辦公室,並打電話讓路昭昭的媽媽展姣女士過來。
這期間守晚自習的老師抓了班上另一個男生過來,說他在搞小動作。
「程落衍,怎麼又是你!」
劉老師揪著程落衍的耳朵,把他晚自習偷偷寫的東西扔到桌上。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學校是你胡鬧的地方嗎?」
她真的很沒有新意,來來回回就那幾句話。
「老師,這是歌詞;我沒有胡鬧,是夢想。」程落衍很認真地解釋。
我好奇地往前探了探偷看他寫的東西,一邊聽著班主任罵他。
早晨我起床
吃了一盤白糖
「還吃了一盤白糖,我看你滿腦子都是肥腸。」
糖很甜,甜到憂傷
陽光給了我兩槍
我不服我不服,我要遮住他的光
狠狠甩他兩巴掌
「我想給你兩巴掌!」
21
「陽光給了我兩槍!」
我不小心地念出聲,聲音也大起來:「這也太酷了!」
「真的嗎?」
程落衍本來耷拉著腦袋,聽我說完眼睛都亮了。
「當然是真的啊,簡直酷斃了,我……」
「路昭昭!」
劉老師憤怒地打斷我:「我沒有讓你說話,你們真是……真是……」
她語言好像有些匱乏,半天也沒有想出一個合適的詞語。
其實我覺得,她完全可以說我們是臥龍鳳雛。
但我就不告訴她。
憋死吧,小崽……在崗老師。
「你給我站好!」
在崗老師對我的厭惡溢於言表,她指了指牆角:「滾過去。」
我立刻給了程落衍一個肯定的眼神,退到牆角聽劉老師罵人。
直到水杯里的水喝乾,她才肯放程落衍走。
這時晚自習的下課鈴聲響了,展姣女士姍姍來遲,她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我正低著頭用腳蹭地板。
為了噁心劉老師,我指著她先發制人:「我的兩分就是她教出來的。」
開學考試是原本的路昭昭參加的,就這麼巧,劉老師的學科只考了兩分。
雖然這跟劉老師沒什麼關係,但我就是要戳她的痛處。
展姣女士走過來抓住我的手將手指按下去,小聲地說:「昭昭,不要亂說話。」
劉老師已經開始控訴我的惡行,她把日記本翻開,正好在火星文那頁。
「這是正常學生應該想的嗎?」她指著上面的文字,唾沫亂飛,十分激動。
展姣女士接過日記本,眉頭漸漸地緊皺,好像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用一種極其困惑的語氣問我:「昭昭,這是什麼文字?」
22
我張開嘴又閉上,不知道怎樣解釋風靡一時的火星文。
「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路昭昭作為學生竟然無視學校的規章制度,小小年紀好的不學,整天想著怎麼報復老師同學。」
劉老師妄想抓重點,於是展姣女士問:「劉老師,這上面寫了什麼?」
「路昭昭,念給你媽媽聽。」劉老師狠狠地拍著那幾行字,下了命令。
不!
不念!
打死我也不念!
我閉緊嘴巴將頭偏過去,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劉老師氣得手抖,但她沒法兒掰開我的嘴強迫我念。
礙於展姣女士在場,她也不好拿出棍子打我的手心。
最後,她親自念了。
「別哭路昭昭,一定要,咳咳,一定要活得漂亮。」
很罕見地,劉老師那張城牆一樣厚的臉皮有些繃不住了。
不過這能理解,我也尷尬得腳趾摳地。
「班主任,你激怒我了,我會加倍奉……奉還。」
「我要你為你的……你的傲慢付出,付出……」
「付出代價」我忍不住接話。
「行了!」
劉老師氣急敗壞地打斷我,她放下日記本又用力地合上,仿佛想銷毀她讀過的痕跡。
「總之就是這種東西,昭昭媽媽,你說怎麼辦!」
「我要你為你的傲慢付出代價……」
展姣女士重複著劉老師剛剛念的文字,思考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這件事兒確實是昭昭不對,劉老師您別生氣。」
「昭昭媽媽,請你端正你的態度,這不是小事兒,這是侮辱老師同學、蓄意滋事。」
劉老師順勢拿出了我開學考試慘不忍睹的成績單。
「滋事?」
展姣女士並不認同,她搖搖頭:「沒有滋事吧?」
她說完又轉過頭問我:「昭昭,你滋事了嗎?」
「沒有!」
我非常肯定:「我只想學習,每天都要學習到凌晨,搞這些會影響成績的。」
辦公室里突然安靜,展姣女士看著我那張平均分十幾,並沒有什麼下降空間的成績單,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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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我是真的很愛學習啊,她們為什麼都不相信!
「學得這麼認真就考成這樣?我見你平時挺聰明的啊路昭昭,說你腦子不好都沒人會信。」
劉老師陰陽怪氣完,又開始撂狠話。
「我不管你怎麼狡辯,這個事兒我要通報給學校,你就等著被處分吧!」
處分是要記入檔案的,不行!
我正要反駁,我媽媽展姣女士伸手攔住我。
她臉色微微地變了變,開口的時候語氣嚴肅起來:「劉老師,僅靠著日記本上的幾句話,您就想把蓄意滋事這麼大的事兒扣到昭昭頭上嗎?」
「照這麼說,您罵了昭昭幾句,我就能舉報您體罰學生嗎?」
「為人師者,還是不要摻雜太多私心為好。」
「昭昭確實言語不當,我也會管教她,這一點不勞您費心,您操心好她的成績就行了。」
她一句接一句,劉老師根本插不上話,變成了弱勢方。
果然還是欺軟怕惡,這本小說里恐怕只有她的人設永不倒。
我媽媽說完就拉著我往外走。
可能覺得自己沒有發揮好,臨出門還加了一句:「我女兒上學期還能考 50 分呢,突然下降了幾十分我都沒說什麼,你倒先不高興了。」
出了辦公室,我媽開始勸我:「昭昭啊,老師的水平或許參差不齊,但考兩分是你自己的責任,不應該找別人的原因。」
「我知道,我就是不太喜歡她。」
我只想噁心劉老師,倒沒有把兩分推到她身上的意思。
「那就好,不過你這老師確實夠討厭,竟然內涵你腦子不好,你又不是次次都考兩分。」
媽……你真的不是在戳我的痛處嗎?
「人跟人不一樣,實在學不好就嘗試嘗試別的方面,我就不信你樣樣都差。」我媽話頭一轉,開始安慰我。
活了兩世,我第一次聽到家長說學不好就算了。
「媽媽,」我扯了扯展姣女士的衣袖,抬頭問,「你是不是過於溺愛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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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麼能叫溺愛?」
我媽笑起來:「你犯了錯我還死護著你才叫溺愛,可你不是沒做錯事嗎?」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日記本也寫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但我沒有學壞。」
她沉默了一會兒,補充道:「不過……不過塵宇這個雖然孩子要強,心思又重,但心不壞,你不要對他心存怨恨,更不能打擾他學習。」
我點點頭,我還不樂意搭理他呢!
我媽太忙,她也不回家,於是自己先走了,我則去收拾些晚上要看的書。
洛塵宇還在教室里,看上去等我很久了。
「我以為你已經變了,沒想到還是這樣,永遠以自己為中心。」
聽聽,這是多少瑪麗蘇男主的慣用模板話。
「你就算一事無成也餓不死,可我不一樣,我是受了你家的恩惠才能繼續上學的人。」
「你要搞這種事兒能不能別帶上我?只要看到你這種人我就覺得噁心至極。」
這是我成為路昭昭之後頭一次見他這麼激動,一時間也沒想好怎麼回答,腦子裡循環播放著他說的話。
「被人記住就這麼丟臉嗎?」
何蔚月站在門口,月光落在她的臉上身上,她整個人稍顯蒼白。
像個吸血鬼。
「路昭昭給你帶來了麻煩,你討厭她,這無可厚非。」
「可是洛塵宇,她沒有傷害你,也沒有真的報復。她只是在自己的日記里提了那麼一句,要怪也應該怪翻出日記的人,你找她的麻煩幹什麼?不覺得「噁心」兩個字太過分了嗎?」
「你氣急敗壞不是因為她有多大的過錯,而是你不滿意自己的人生又無能為力。」
「洛塵宇,你不過是覺得不公平,借這件事把對自己的不滿發泄到路昭昭身上。虛偽又懦弱!這才令我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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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蔚月不愧是女主,有魄力!
看來她和洛塵宇是徹徹底底地沒戲了,我倆出教室走了一會兒,我問她:「你覺得洛塵宇怎麼樣?」
她略微想了一下,回答:「人其實還行,就是有點兒裝。」
此時我恨不得把何蔚月抱起來轉兩圈兒,這話說的,我太愛聽了。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表現出自己的讚賞,何蔚月突然停了下來。
「有人找你。」
她指了指站在路燈下的江時遠,迅速地與我拉開距離:「我先走了。」
「嗨!江時遠。」
我跑過去扯了扯江時遠,他無情地推開我的手:「別動手動腳。」
奇怪,我動手動腳的時候還少嗎?
但是既然人家不願意,那還是算了。
他心情不太好,我也沒有說話,一路沉默著走到了那個電瓶車被偷的車棚。
我本想騎著新的電瓶車回家,他突然搶過我的粉色小頭盔,但他不說話。
我動了動電瓶車,他又伸手按住,還是不說話。
這個人到底想幹什麼?
他仿佛覺得我應該先開口,可我根本不知道哪裡惹到他了,我說什麼啊?!
我倆僵持了一會兒,他終於深深地嘆了口氣問:「日記本是怎麼一回事兒?」
「你討厭火星文嗎?」我問,竟然這麼生氣,他覺得我太非主流了嗎?
「這跟火星文有什麼關係,難道寫了火星文,你就不是路昭昭了?」
「那你為什麼不高興?」
「什麼傲慢……什麼代價……」
江時遠說到一半也覺得羞恥,但還是咬牙切齒地念完了:「班上那麼多同學,為什麼偏偏寫了洛塵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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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了,江時遠不是討厭火星文,而是討厭洛塵宇。
我也討厭啊!可我應該怎麼向他解釋?
「因為他得罪我了啊,你沒看見我多恨嗎?」
我想了想,試圖澄清:「不過人吧,總是會變的。」
「哦。」
江時遠面無表情:「你是說見異思遷。」
「話不能說得這麼難聽……」又不能暴露身份,我該怎麼告訴他現在的狀況?
「如今的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生活中的一切都在不停地改變。」我仍在苦苦掙扎。
「時過境遷。」
「所以你不能以過去的眼光看我。」
「刮目相看。」
「你煩不煩啊?」我簡直要炸了,他怎麼這麼難纏?
「不厭其煩。」
「三天之內鯊了你!」
「隨時恭候。」
「閉嘴!」
我氣瘋了,伸手去捂江時遠的嘴,他一隻手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控制住,依舊很冷漠:「君子動口不動手。」
「我不是君子,我是路昭昭!」
我掙扎個不停,無能地狂怒,一邊妄想踩江時遠的腳。
可是手上夠不著,腳上也夠不著,整個人滑稽無比,像只大螃蟹。
就連影子都似乎在抽風。
江時遠就這麼盯著我看了半天,突然被逗笑了。
他順手把電瓶車的粉色小頭盔套在我頭上,說:「我知道了,回家吧路昭昭。」
我不滿地朝他越走越遠的身影喊道:「喂——你怎麼這麼善變?」
「我想——通——了。」
他的聲音從風裡傳來,被昏黃的路燈染上了不真實的色彩。
「切。」
我本想噘嘴,可嘴角忍不住地上揚,最後說了一句:「亂用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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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班級群有人發消息,我點進去刷來刷去,看到了江時遠的頭像。
下意識地點進去,發現他換了新的簽名,是一行火星文:
周末才轉嘚者β4 笨蜑
(周末才轉的都是笨蛋)
這人太小心眼兒了吧,傻了吧唧幼稚死了。我笑得停不下來,抱著手機在床上滾來滾去。
好一會兒,我終於平靜下來想了一想。
他這麼針對我,那我不能認輸啊,於是也改了火星文簽名:
輖末才轉嘟煶苯蛋教詘唻的
(周末才轉都是笨蛋教出來的)
我的物理可是他幫忙補的,他才是笨蛋。
幾分鐘後,江時遠的電話來了,他心情好像很好。
「看來你要自力更生了啊,路昭昭。」
「那是當然,你等著,下學期我必是物理小公主!」我無比自信。
「行,我等著。」
江時遠終於恢復正常,說話帶著笑意:「早點兒睡,晚安了路昭昭。」
我才不睡,我要偷偷地學習,驚艷所有人!
掛掉電話後,我翻出何蔚月的筆記,一點一點、仔細地看。
出房門的時候已經凌晨一點,正好遇上洛塵宇。
他看我好幾回,動了動嘴,醞釀好一會兒才開口:「路昭昭,我想和你談談。」
我抱著物理筆記揉了揉眼睛,拒絕了:「明天說行嗎?我要學習。」
我快累死了,物理使我身心疲憊。
洛塵宇倒也沒有勉強,轉身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剛起床就抱著物理筆記背。
我特意地選在了樓梯,下一步階梯,就要背一句公式,背不出來就不能下,直到背出來為止。
如果因為背公式耽誤了時間,我必須懲罰自己遲到被班主任為難。
我果然是個狠人,實在令人敬佩。
洛塵宇出門的時候我已經下到一半了,他站在樓梯口看我許久,最終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正好,我怕他又開口打擾我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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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在我的努力之下,這次並沒有遲到,我跑到教室門口的時候正好撞上了物理老師。
「路昭昭,你小心一點兒。」
他看見我手上的物理課本,笑著說:「最近挺認真啊!」
物理老師叫林慕,為人其實極溫和,要不是我太過分整出個公轉一周末,他也不至於氣成那樣。
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會像某些小肚雞腸的班主任處處為難我。就算我物理才考了十幾分,也依舊對我不錯;知道我瘋狂地學物理,他還鼓勵了我幾回。
衝著他的信任,我怎麼也得進步個幾分吧。
「林老師你放心,下次考試我儘量不拖你後腿。」
林老師笑了笑,開口說:「那我祝你成功。」
得嘞!
課間,在辦公室被訓的程落衍跑過來找我。
「我寫了新歌詞,幫我品鑑品鑑唄!」他眼睛裡閃爍著渴望被伯樂認可的光芒。
我低頭看他的詞,名叫《日落》:
我路過教室,人也不多
桌上的陽光墮落
不肯錯過
有人吵吵,有人霍霍
等著時光蹉跎
有人闖了大禍,翻出日記星火
忽然擋住陽光的劉惡魔
讓我們的青春變成了日落
還真是……為了押韻喪心病狂,不過……
「有人闖了大禍,翻出日記星火是什麼意思?」
星火我理解為他為押韻,把火星文改成了星火,可是誰闖了大禍?
「你不知道啊?」程落衍撓撓頭,「是阮棠想借你的東西在課桌里翻,不小心翻出日記本才被班主任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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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阮棠,她正拿著書小心翼翼地偷看做試題的洛塵宇。
洛塵宇休息時不經意抬頭,她趕緊慌慌張張地用書遮住半張臉。
這一幕看上去怎麼這麼熟悉……
我起身走過去抽走阮棠手裡的書,開口問:「為什麼翻我的桌子?」
「我只是想借你的東西,不好意思……」
阮棠的聲音越來越小,看我的眼神帶著幾分怯,好像真的很怕我生氣。
「那為什麼把日記本翻出來?」
「是,是不小心,我看見日記本掉出來,就有一點兒好奇……沒想到劉老師會來。」
「沒有人教過你,不能亂動別人的東西嗎?」太煩了,為什麼她以為柔弱可以為所欲為啊!
「我……」阮棠抬頭,並不回答我,眼裡卻已經裝滿了眼淚。
傻子一定會覺得我是個惡霸,正在欺負她。
「別逼問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傻子說來就來,洛塵宇停下筆替阮棠說話,妄圖制止我。
呵,你罵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雙標狗。
我看也不看他,不滿地哼了兩聲問:「關你什麼事兒?」
說罷把筆塞回他手裡:「做你的作業。」
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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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阮棠的眼淚落下來之前,我警告她不要亂動我的東西,不然要她好看。
「路昭昭,你怎麼這麼中二啊?」
何蔚月突然插嘴,她拿著一本書晃來晃去,笑個不停。
原小說里何蔚月沒有這麼多煩惱,也愛笑;但我認識的她不太愛說話,常常會發獃。
雖然她的人生經歷變了不少,但她還能這麼開心地笑,真挺好的。
「人不中二枉少年哪!」我驕傲地努了努嘴,朝她眨眼,坐下了。
另一邊阮棠還在抽抽,我不耐地轉過去,正巧發現洛塵宇。
他微微地皺著眉頭,在看何蔚月,目光里有些迷惑。
「咳,咳——」我以一己之力擋住何蔚月,挑釁他。
我這魄力十足的大女主,也是你這個雙標狗可以覬覦的?
可笑!
洛塵宇沒有回應我,緩緩地收回目光。
他總是一副有話不說完的樣子,我搞不懂他在想什麼,也沒興趣。
晚自習,阮棠的座位上傳來抽泣聲。
一開始聲音不算大,可慢慢地過分起來,最後整個教室里的人都沒辦法忽略她的哭聲。
離她近的女生開始勸說,但阮棠一點兒也聽不進去,眼淚一滴接一滴,打濕了作業本。
本來這會兒在做作業,大家都需要安靜,她這麼一哭簡直煩死了。
偏偏還勸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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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
「路昭昭,」阮棠後面的女生突然喊我,語氣不滿,「你就給她道個歉吧。」
「不……不關路昭昭的事兒,是,是我自己,我心裡難受。」
阮棠悲傷得咳嗽起來,一邊還在替我說話。
好傢夥,要不是你自己怪我欺負你,別人能無緣無故地提起我?
明明不關我的事兒,這會兒班上好些人都在看我,非要我給她道歉。
畢竟她這麼哭著,實在是吵,也靜不下心。
「幾句話的事兒,你就安慰安慰她怎麼了?現在整個班的人都被你們倆鬧得煩。」
一開始說話的女生又來了,她根本不在乎我有沒有錯,反正只要阮棠不哭了,鍋甩給我也無所謂。
不停地有人附和,認為我實在太自私,明明幾句話就能幫到大家,偏偏就是不肯說。
「什麼叫我們倆?我掐著她的脖子讓她哭的嗎?」我反問。
那女生一時語塞,卻還是嘟嘟囔囔,很不滿意。
「行了,」何蔚月突然開口,「盯著路昭昭幹什麼?擾亂紀律的又不是她。」
就連洛塵宇也在低聲地勸說阮棠,要她有什麼事兒私下裡說。
可是阮棠鐵了心要道德綁架我,不僅一直哭,還不配合去辦公室,把她挑起的事兒完完全全地推到我身上,誰也攔不住。
真是歹毒,我這個惡毒女二都沒她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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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昭昭!」
一片混亂中,從辦公室回來的江時遠站在教室門口喊我。
「林老師讓你去辦公室。」
「啊?哦!」
林慕?是我的物理作業又出問題了嗎?
我慌慌張張地起身,跑到門口被他一把抓住:「等一等,我帶你過去。」
他說完走到講桌旁,輕輕地拍了幾下講桌:「別吵了,自己做作業。」
今天他守晚自習,剛剛也是因為他被老師叫走,沒有人管紀律場面才會失控。
很快地,一眾議論的人安靜下來,教室里只剩下翻書寫字聲和阮棠的抽泣聲。
「誰在哭?」江時遠明知故問。
班上的人都看向阮棠,她扯了一張紙捂住嘴巴,好像也不願意打擾大家,但因為太傷心,控制不住自己。
「別哭了。」江時遠的話聽不出情緒,不過沒什麼安慰的成分在裡面。
阮棠乖巧地點點頭,卻仍然抽抽嗒嗒。
江時遠挑眉,折了一截粉筆,在黑板上寫上字:
違紀:阮棠(製造噪音,打擾同學)
阮棠愣了愣,掛著淚的臉上閃過一絲震驚。
她微微地張嘴,正要發作,江時遠就在她名字後面畫了一橫。
哭了一聲,再加一豎。
又哭,又一橫……
阮棠越是哭,他就越要記她違紀,很快地,一個「正」字就寫完了。
違紀是要扣分的,阮棠的分再多也經不起這麼扣,她果然用比之前好幾倍的努力控制住自己悲傷的心,不哭了。
畢竟悲傷可以調節,而分扣了,不好掙。
這下連帶著周圍嘰嘰喳喳要我道歉的人也不敢再說話。
江時遠最後往教室里掃了一眼,走到門口對我說:「走吧。」
我倆一前一後地下了樓梯,我突然發現這不是去林老師辦公室的路,很疑惑:「到底哪個老師找我?」
「沒老師找你。」他答。
「那我們出來幹什麼?」
他轉過身,替我把額前被風吹亂的頭髮別在耳後,眯眼笑起來:「吹吹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