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陸川呢?他現在可能喜歡我,但這種喜歡里,多多少少夾雜了對於蘇渺同仇敵愾的恨意,也總有一天,會在世俗無盡的瑣事間消磨殆盡。
與其如此,還不如就停留在此刻。
當初跟他攤牌之前,我就想好了。
既然註定不能長久,乾脆像焰火燃燒一樣,在這段極短的時間裡用盡我的喜歡,以後再不惦念。
最終,我緩緩開口:「從那天之後,我一直都在利用你。」
陸川沉默片刻。
「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我咬牙看著他,「陸川,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陸川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猛地往前跨了一步,微微俯身,眼睛在很近的距離注視我,一字一句地說:「秦織,你不信我的真心。」
這一次,我沉默了很久。
「對,我不信。」
陸川很艱難地勾了勾唇角,距離過近,我清晰地看到,他那雙明澈的眼睛裡滿是受傷的神色。
我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伸出手去,十分輕佻地勾住他的下巴:「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還不走,是除了我就沒人要了嗎?」
15
這話實在太過傷人,以至於說出口之前,我不得不把內心劇烈的痛生生壓下去,才能清晰地吐出字眼。
陸川最後還是離開了。
臨走前,他跟我說:「織織,我不逼你,我給你充足的時間慢慢想清楚。」
可還能怎麼想呢?
我們的人生已經各自往前,不能再回頭。
陸川回到北京的第二天,我跟編輯申請,《焰火》全本完結。
這是我寫過最坎坷的一本書,在創作它的短短兩個多月里,我經歷了事業的大起大落,回擊了我曾經以為永遠鬥不過的人——
也……和我心愛的人重逢又告別。
在宣布《焰火》完結後,評論區炸開了鍋。
「這就完結了……救命,會有番外嗎?袖織太太不是只寫甜文的嗎?」
「嗚嗚嗚,原來寫甜文的人發起刀子來更狠。」
「還記得前幾天那個學術造假的女的說過,故事人物是有原型的……所以太太是現實里和學神 be 了嗎?」
我沒有回覆這些評論,只是給編輯發消息,告訴她,我想休息一段時間再開新書。
她在電話那邊嘆了口氣:「織織,我不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事,但這樣也好。」
「你什麼時候想開新書了,隨時找我。」
掛了電話,我開車出門,在學校附近的火鍋店和江瑤碰面。
剛坐下,她就急不可耐地問我:「織織,你和陸神到底怎麼樣了?」
我輕描淡寫地說:「分了。」
「為什麼啊??」
她差點拍案而起:「你和陸川明明是互相喜歡的,現在蘇渺也涼了,翻不出什麼浪花來,為什麼還不在一起?」
為什麼?
我把面前的一整盤肥牛卷下進鍋里,看向對面的江瑤,神思微微恍惚。
「江瑤,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永遠的愛嗎?」隔著裊裊升起的白色熱霧,我淡淡地沖江瑤笑,「小時候,我媽總是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講,她和我爸年輕的時候有多麼相愛。那時候我爸很浪漫,買不起新鮮的玫瑰花,還知道用木頭給她雕一朵。」
可婚後一年、兩年……在日復一日的平庸瑣碎里,再多的愛都被消耗殆盡,只剩下無盡的爭吵。
「我不想未來有一天,我和陸川也變成這樣。所以,就讓我和他的關係停留在這裡吧。」
有過片刻的溫存,彼此尚且殘留心動。
這樣就夠了。
我把燙熟的肥牛卷夾進碗里,垂下眼睫。
江瑤在我對面唉聲嘆氣了半天,看起來很想說點什麼,但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吃完火鍋,我開車送她回學校。
她開了門下車,走出去兩步ṱű₆,頓了頓,又折回來,透過半開的車窗凝視我:「織織。」
「嗯?」
「就算你不相信陸川,也該相信自己。」她深吸一口氣,「其實你是在害怕,對嗎?你怕未來有一天,陸川已經不喜歡你了,而你還愛他,你還希望他愛你,是不是?」
「江瑤!」
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被戳中,有那麼一瞬間,我的呼吸幾乎停止了,下意識呵斥了一聲。
等回過神,又覺得自己格外狼狽,於是就一言不發地盯著江瑤。
「織織,你一直都知道的。陸川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他的家境也不過普普通通——當初那筆特批獎學金髮下來,你真以為他是瘋了才會給全班同學每人買一份禮物嗎?」
她說完這句話就走了,我一個人留在車裡,再也忍不住內心湧上來的陣陣暗痛,扶著方向盤彎下腰去,連指尖都在微微發抖。
我知道。
我當然一直都知道——
他送全班同學禮物,只是為了名正言順地把那個小太空人送給我。
我不敢說出我的心動,源自內心的自卑和不確定。
而陸川……他沒有不告訴我,他一直在用語言和行動一點點表明,其實他也喜歡我。
只是慎重了些,慢了一步,以至於我還沒等到他開口表白,蘇渺就橫插一手,輕而易舉斬斷了我們之間緊密又脆弱的聯繫。
我彎腰在車裡坐了很久,直到冰涼的液體一滴滴落在手背上,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陸川。」
仿佛心靈感應,幾乎是這兩個字出口的同一時刻,我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陸川。
我盯著螢幕上閃動的名字看了片刻,伸手接起電話。
陸川沒有說話,我也沒有。車窗已經被搖上去,安靜的密閉空間內,能聽到我與他清晰可聞的呼吸聲。
「織織,你還好嗎?」他清冷又溫柔的聲音透過耳機傳進我耳中,近得像是貼在我耳畔耳語,「你在哪裡?」
我擦乾眼淚,把哭腔硬生生壓下去:「剛吃了火鍋,送江瑤回學校。」
「天冷,記得早點回家,最近就不要再喝冰的了。少熬夜,少抽點煙……」
他在電話那邊念念叨叨,說得越多,我內心越酸楚,不得不故作輕鬆地打斷了他:「好了學神,我又不是小孩子,會照顧好自己的。」
陸川的聲音停頓了一秒。
「……織織,我好想見你。」
我本就脆弱不堪的心臟,幾乎要被這句話中裹挾的深重感情擊潰。
「別,陸川……不要。」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你才回北京,還有項目上的事情要忙,有論文要寫,我也……有自己的工作。」
直到和陸川有過最親密的接觸,見識過他脆弱的樣子之後,我才意識到。
陸川從來都不是神壇上的高嶺之花。
他和我一樣,都是滾滾紅塵中掙扎的普通人。
除了愛情,我們的人生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例如此刻,他的學業進行到最關鍵的地步,我的人生也在正軌上,不能偏離。
電話那邊安靜了很久,然後陸川說:「好……那過幾天,我寄個禮物給你,你記得收一下。」
「好。」
「織織,再見。」
我掛斷電話,驅車回家。
中途隨手打開車載電台,裡面在放歌,是關淑怡的《地盡頭》。
我打開的時候,恰好正在放那句:「誰讓我的生涯天涯極苦悶,開過天堂幻彩的大門。」
一瞬間,我的眼淚無聲淌下。
16
大概一個星期後,我收到了一個來自北京的包裹,寄件人那一欄,寫著陸川的名字。
拆開層層疊疊的防震包裝,露出禮物的全貌。
那是一個微縮型的月球模型,材料的質感似曾相識,我輕輕摩挲著它表面的塗料,遲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
當初陸川送給我的那個小太空人,用的是一樣的材質。
我起身去臥室,從抽屜里翻出那個小太空人擺件。把兩樣東西擺在一起,這才發現,這個月球模型似乎並不是全新的,它身上時光流逝留下的細微痕跡,與小太空人完全一致。
好像它們天生就該是一體的。
我一時興起,Ŧũⁿ找角度拍了張照片,發朋友圈。
結果沒一會兒,有人在微信上找我:「那個月亮模型,最後還是到你手裡了啊。」
發消息的男生叫林南,是陸川本科時的大學室友,以前一起在班委工作過,所以和我關係勉強還算不錯。
上次的同學聚會,也是他組織的。
「什麼意思?」
他直接打來一個語音:「哎呀,你還不懂嗎姐妹?這兩個東西本來就是一套的,當初陸川把太空人送給你,月球留給了自己,東西還是我陪他去挑的呢。」
從林南的聲音中,我聽到了雀躍又期待的情緒:「所以這東西現在到了你手上,是不是證明你和陸川終於在一起了?」
「……沒。」
「不是吧?!」
林南在那邊大呼小叫:「我靠,怎麼會這樣?不是蘇渺那廝都已經涼了嗎?老陸你怎麼回事,不行啊你,都給你創造機會了,你自己不中用啊……」
他絮絮叨叨,我越聽越不對勁:「等等……什麼創造機會?」
「不就是上次同學聚會,要不是老陸拜託我,我沒事幹組織什麼同學會啊我,還絞盡腦汁把蘇渺那女人留在學校,就為了讓老陸和你單獨說說話——」
他說到一半,忽然警覺地噤了聲:「算了算了,沒什麼。秦織,你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和老陸好好的吧——他都喜歡你五年了。」
語音就這麼被掛斷了,我把目光重新投向茶几。
暖黃燈光的籠罩下,小太空人和他身邊的月球模型,就好像身處茫茫宇宙中,人類對未知世界的第一次探索。
這一瞬間,我忽然格外想見陸川一面。
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我在和陸川的聊天介面停留,盯著他一片空白的頭像看了很久,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默默地退了出來。
後來,我陸陸續續從江瑤那裡聽說了不少蘇渺的事。
她的本科畢業設計和論文,最終被查出含有學術造假成分,因此取消了學位證和畢業證。蘇渺並非獨生女,還有一個姐姐和弟弟,接連一串事情發生後,她也成了蘇家的棄子。
牆倒眾人推,大廈傾塌後,不少之前沉默順從蘇渺的人都站了出來,檢舉她曾經做過的事情。
包括那次校慶徵文大賽的結果——蘇渺的文章被知情人員證實,的確抄襲洗稿了我的參賽文章。
最後,由校委會那邊做決定,把當初一等獎的五千塊獎金補給我。
可我早就不需要這筆錢了。
我約江瑤出來,用這筆錢請她吃了頓海鮮自助。
她一邊剝著盤子裡的螃蟹,一邊跟我感慨:「你說咱們本科那會兒,蘇渺多無法無天啊,知道的明白這就是個家裡有點錢的系花,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國皇室公主呢——該說不說的,陸川到底是陸神,我做夢也想不到,他真的能憑一己之力,把蘇渺和站在她身後的半個蘇家都拖下水。」
我把嘴裡的蝦肉吞下去,笑著調侃:「我也有出一份力。」
「寶,你真厲害。」
這句話她說得真心實意。
當初,蘇渺帶著整個班上的女生孤立我,因為江瑤和我是朋友,她們連江瑤也一起排斥在外。
現在看到蘇渺這個下場,除去我和陸川之外,最開心的,大概就是江瑤。
關於蘇渺的事情說完,臨走前,她舊事重提:「織織,你最近還和陸川有聯繫嗎?」
我搖頭。
江瑤嘆了口氣:「有句話,是你以前勸過我的,可能連你自己都忘了。人生短短百年,無論選哪條路,都一定會後悔。」
「但未來後悔,總好過當下就後悔。」
21
送完江瑤回家的路上,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我剛把車停好,就接到了來自陸川的電話。
「織織。」
因為研究的算法取得了突破性成果,他最近一段時間似乎特別忙,幾乎很少再聯繫我。
此刻驟然聽到他清冷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我竟然產生了久別重逢的欣喜感。
「織織,你在忙嗎?」
我呵出一口白汽,低聲道:「沒有,我剛停完車,你找我有事嗎?」
「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剛剛提交完論文出門,忽然很想告訴你一聲……」
他的聲音混合著凜冽的風聲傳入我耳中。
「北京下雪了。」
我原本往外走的步伐,倏然停頓在原地。
好像有股莫名的電流從心臟深處流淌出來,飛速傳遞到全身。我連指尖都微微發麻,只好更用力地握緊手機。
大二時,我看了部隱晦又浪漫的日本文藝片,迫不及待地去跟陸川分享感受:「太有感覺了!我的心都要融化了——學神,你知道嗎,原來『北海道下雪了』,就是『我想你了』的意思。」
而此刻,隔著幾千公里的距離,他特意打來電話,告訴我:「北京下雪了。」
他怎麼會不懂。
我怎麼會不懂。
我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鼻腔,反而帶上了幾分令人迷醉的氣息,像是某種危險的信號。
我察覺到了,卻奇異地,不想再制止。
「……陸川。」
我握著手機,努力壓制住狂亂的心跳,找了個再冠冕堂皇不過的理由:「前兩天,我編輯找到我,說有影視公司看中了《焰火》,想跟我談一下版權購買的事情。」
「但書里的主角,畢竟有一部分借鑑了現實……所以我覺得,還是問一下當事人比較好,你覺得呢?」
心有靈犀的默契,讓陸川幾乎一瞬間就聽懂了我的意思。
他在電話那邊輕輕笑了一下。
「織織,我會訂今天晚上最近的一班飛機,我們當面聊。」
深夜一點,門鈴被按響。我去開了門,還沒來得及看清面前人的臉,就被擁進一個帶著冬夜濕冷寒意的懷抱里。
陸川的下巴抵在我發頂,親昵地蹭了蹭:「織織,好想你。」
這個擁抱持續了很久才結束。
我從陸川懷裡掙出來,領著他走到客廳,在明亮的燈光下注視他。
時隔一個多月後的深冬,我終於又一次見到了陸川。
他比之前瘦了不少,大概是學業太忙,頭髮長了不少也沒剪,反而碎碎絨絨地垂落下來,與膚色冷白的臉相襯,顯得輪廓深邃,氣質格外出眾。
此刻,那雙山澗泉水般清冷的眼睛,正專注地凝視著我。
我笑了笑,伸出手解掉他脖子上的圍巾,然後是鐵灰色大衣、柔軟的毛衫……
到最後,只剩下一件單薄的白襯衣。
我揪著他襯衫的領子,踮起腳吻了上去,在他唇齒間含混不清地說:「我們回房間。」
臥室的陳設與兩個月前相比毫無變化,唯一的區別,是我把那個小太空人拿出來,和月球模型一起,重新擺在了桌子上。
陸川的目光落在那對擺件上,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重新轉移到我臉上。
「織織,你想不想知道它們的含義?」
那雙一貫雲山霧罩的眼睛裡,此刻雲消霧散,反而有星星點點的旖旎欲色湧現出來。
我搖了搖頭。
「人類第一次登月,也意味著探索未知宇宙的第一步。織織,月球一開始是留在我這裡的,後來才交到你的手上,其實是想告訴你——」
他抓住我的手腕。
那聲音低低響起,仿佛誘神墮落的魅惑耳語。
「織織,像人類探索宇宙那樣,探索我。」
……
這一次,陸川其實是臨時來南京的。
因為北京那邊的項目上還有事,所以第二天下午,他便要坐飛機趕回去。
臨近中午,我們起床。
陸川把散落一地的衣服撿起來,一件件穿好,還很體貼地替我也穿好,接著站在玄關,同我告別。
「版權的事情,你儘管去談,我並不介意。」
他捧著我的臉,低頭印下一個吻:「織織,我回去了,下次再來看你。」
「……好。」我順手從柜子抽屜里取出一把備用鑰匙,遞給他,「下次你如果再過來,拿鑰匙開門就行。」
「也或者不用下次。」他停頓了一下,眼底有莫名的情緒一閃而過,「或許再過不久,你就能再見到我了。」
22
我和編輯那邊談好版權的事情,正式簽完合同,已經臨近年底。
那天早上,我睡得迷迷糊糊,朦朧間接起一個電話。
電話那邊響起江瑤激動萬分的聲音:「織織,快看早間新聞!!」
「……啥?」
「早間新聞,臥槽陸神太厲害了!我真覺得他就是神,怎麼會有他這麼厲害的人——寶,你快看!」
我一臉茫然地坐起來,帶著幾分困意打開了江瑤發給我的視頻。
然後一瞬間清醒過來。
那是一小段早間新聞,大意是說,清華大學一位在校研究生,針對國內某信息安全技術和追蹤算法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重大進展,將被直接特聘為高級人才。
而這個研究生的名字,叫作陸川。
那一瞬間,我腦中忽然回想起那天中午,陸川離開我家前說的話。
他說:「或許再過不久,你就能再見到我了。」
我做夢也沒想到,他說的這個再見到,指的是在早間科技新聞中見到。
從本科起,我就知道陸川很優秀,也很厲害,但以我匱乏的眼界和想像力上限,絕對不敢幻想到這個地步。
拉開抽屜,裡面還放著一個藍色的小盒子,裡面的幾隻銀色包裝袋甚至都沒有用完。
久違的自卑又浮現在心頭。
還沒等我做出什麼反應,江瑤又發來一個連結:「今天晚上有個節目播出,陸川在裡面會有一段採訪,寶,你記得一定要看。」
她熱情得有點不正常。
我懷疑地問:「你不會是陸川的臥底吧?」
江瑤嘿嘿笑了兩聲:「怎麼可能?好了先不說了,我有事,改天有空再聊。」
……字裡行間都透著一股心虛。
我沒有追問,只是收藏了江瑤發給我的連結,並在八點準時打開了它。
欣賞了半個多小時無趣的歌舞,陸川終於出現了。
他難得穿得西裝革履,格外正式,而那張清雋鋒凜的臉,哪怕放在電視鏡頭裡,也依舊很能打。
我端著一杯咖啡,拿著手機走到陽台。
夜空淒清,漫無邊際的黑色里,有細碎的雪花零星飄下。
按照這種節目的一貫套路,陸川講了些科研過程中遇到的困難,以及最終解決困難的過程,引得觀眾掌聲雷動。
正事聊完,主持人話鋒一轉,開始八卦。
「像陸川你這樣,還不滿 24 歲就被特聘為高級人才,又長得這麼帥的男生,應該不缺女孩子追吧?」
「也沒有。」
陸川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望著鏡頭,瞳孔里漸漸有柔和光芒亮起:「其實從上大學到現在,我只喜歡過一個女孩子。」
「一開始,我想慢慢來,並沒有把我的心意告訴她。這些年,我和她的人生都發生了很多事,以至於中間幾乎完全斷了聯繫,險些不可挽回。」
「後來我漸漸明白過來,我們都是普通人,沒有抵抗波折的能力。我想給她安定的未來,想做她堅實的後盾,就必須要有什麼東西作為依仗。所以我一直在努力,一步步往高處去,現在我做到了,才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正大光明地告訴她,我的心意。」
「哇,這也太感人了!」
主持人連聲感慨,「冒昧問一句,可以透露一下這個女孩的名字嗎?」
陸川頓了頓。
鏡頭拉近,對準他深情又明澈的眼睛。
「……她叫織織,是我的小太空人。」
這句話傳入我耳中,下一秒,天空中忽然有絢爛的焰火炸開,留下轉瞬即逝的淡金色光芒。
這一次的煙花離我極近,近得就像是專門為我而放。
我剛為自己這個荒唐的念頭笑了一下,下一朵煙花就炸開了。
接著是第三朵、第四朵……還有一整片從天空流淌下來的、瀑布一樣的火樹銀花。
我這一生看過的所有焰火加起來,也不及這一場好看。
就在我專心致志看著陽台外的夜空時,身後忽然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ṱùₐ。
接著,有溫熱的力道從背後環住了我的腰。
沒有回頭,我只是在那股好聞的氣息徹底縈繞上來之前開口:「陸川。」
「你喜歡嗎?」
陸川把下巴擱在我肩頭,聲音幾乎貼著我耳畔響起來:「織織,你覺得難能可貴的東西,總有一天,我會一樣一樣地送給你。」
「你也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
我說著,嘆了口氣:「江瑤分享這個連結給我,包括現在恰好點燃的焰火表演,就是你專門安排的吧?」
「是。」
「……陸川,我記得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你自己也是知道的。我的確在大學時義無反顧地喜歡過你,但發生過這麼多事情之後,我真的做不到。」
陸川環在我腰上的手臂微微一僵。
「我不介意。」他說,「我知道,織織,我都知道。你可以有所保留地喜歡我,甚至不喜歡我,只是喜歡我的身體……怎麼都好。除了你,我想不出我的餘生還能有和誰度過的可能。我也可以跟你保證,我們的未來只會更好——之後的人生里,都不會再出現蘇渺這樣的意外了。」
他說這些話時,語氣緊繃,又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我低下頭,看到他環在我腰間的指尖,已經用力到微微發白。
我知道,真心就像焰火,是瞬息萬變的。
但這一刻,我忽然有無比強烈的衝動,想再相信陸川一次。
或許未來有一天,我還是會後悔,甚至像我媽當初那樣歇斯底里,拚命想要找回曾經熱戀的感覺。
但——至少不是現在。
江瑤說得沒錯。
人生短短百年,未來後悔,總好過當下就後悔。
我閉了閉眼,從他懷裡掙出來,轉過身,整個人跳進陸川懷裡,緊緊抱住他。
「回房間。」
窗外焰火還在聲聲炸響。
而陸川抱著我,從淒冷的夜風中,走到了溫暖旖旎的室內。
就好像,從我們形同陌路的過去,又一次到了久別重逢後的親密無間。
他握住我纖細的腳踝,俯下身,很溫柔地親吻我。
「織織,現在,我們去探索宇宙。」
「——我的小太空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