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下一秒看向了另一邊的蘇渺。
她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落在我臉上的目光卻銳利如刃。
11
有個十分沒有眼色的學弟嚷嚷道:「陸師兄,這是你的女朋友?那蘇師姐呢?」
我趕在蘇渺出聲之前火速開口:「這位學弟可能誤會了,你蘇師姐和陸師兄的確在一起過,但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學弟張了張嘴,看看我,又看看蘇渺,像是不明白事情是怎麼回事。
最後,蘇渺微笑著接過話茬:「是啊,我和秦織、陸川,本科那會兒就是同學。就連當初我跟陸川談戀愛的時候,織織和他都是很好的朋友哦。」
不愧是蘇渺。
三言兩語,就從根源上曲解了我和陸川的關係。
在場幾個人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著我的眼神更是別有深意。
然而還沒等我開口,陸川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眼神凌厲地掃視一圈:「當初我和織織因為一些事鬧了不愉快,在我和蘇渺在一起之前,她就跟我絕交了。」
「後來整整三年,我和她都沒有什麼接觸。如果不是兩個月前同學會上又遇見,可能也不會有現在——」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
「所以,我很珍惜她。」
我在心裡讚嘆了一句陸川演技出色,干一行像一行。
他每說一個字,對面的蘇渺眼神就陰鬱一分,最後她失手打翻了手邊的紅酒杯,撐著桌面站起來:「抱歉,我去趟洗手間。」
我微微仰起頭,在明亮的燈光下注視著她的背影一步步走到門口,忽然覺得命運無常。
人生的際遇真是奇妙極了。
當初她帶著班上為數不多的幾個女生孤立我的時候,想過有一天,我也會有反擊她的機會嗎?
大概是不會的。
她的傲慢與生俱來,因此也是她最大的破綻。
蘇渺再次回來的時候,神情已經恢復了慣常的冷靜。
我當然不會放過她,因此故意挽著陸川的胳膊,軟聲軟氣地讓他幫我夾菜、倒果汁,又在蘇渺端著酒杯過來的時候歪著腦袋,看著她笑:「抱歉,等會兒我還要開車帶陸川回去,不能喝酒。」
蘇渺笑容不變:「沒事,我幫你們打車。秦織,同學一場,你一點面子都不給我啊?」
然後陸川忽然站了起來。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以一種守護者的姿態擋在我面前,嗓音疏淡:「織織喝不了,我替她就是了。」
包廂里開著暖風,所以他脫了外套,只穿著最裡面的白襯衣,背部的衣料被蝴蝶骨撐出漂亮的線條。
我有一瞬間的失神。
很久之前,在我給了蘇渺兩個耳光,又轉頭看到他向我走來的時候,雖然我什麼都沒說,但心裡其實是盼望著,他能當著蘇渺的面保護我。
可是沒有。
他鐵面無私,公事公辦,當著所有人的面告訴我:「向蘇渺道歉,不然只能在你的檔案里記過了。」
那些藏匿於細枝末節中的曖昧,我還未宣之於口的少女心事,就在這句話里消失殆盡了。
那時候,我以為,這就是我和陸川之間的結局。
未料此刻,他會這樣站在我面前,像是一場遲到了三年才終於降臨的保護。
雖然姍姍來遲,但總不是不到。
陸川仰頭把杯中酒一飲而盡,爾後望著蘇渺,淡淡道:「該你了。」
最後,蘇渺捏著手裡的空酒杯,一言不發地坐了回去。
這頓飯吃到了晚上十點才結束。夜深風涼,外面已經很冷,我攏著大衣,挽起陸川的胳膊往外走,卻在無人的路燈下被蘇渺叫住。
腳步一頓,我轉頭看著她。
昏黃的路燈光芒籠罩下來,蘇渺拎著包站在那裡,挺直脊背,連脖頸的線條都透出一股精緻,每一根頭髮也閃著柔軟的光澤。
「所以,你們早就背著我勾搭在一起了,是嗎?」
她微笑著問。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她:「蘇大小姐,我看你是有臆想症才對。你和陸川都分手三年了!什麼叫背著你勾搭在一起——我們是在正大光明地談戀愛,OK?」
冰涼的指尖倏然被一股溫熱的力道包裹,我微微低下頭,看到陸川的手正牽著我的手。
蘇渺眯了眯眼睛,不再看我,轉而把目光投向我身邊的陸川。
「陸川,我最後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凜冽的夜風從耳畔穿行而過,下一秒,我就聽到了陸川凌厲的聲音:「蘇渺,我從來沒有一次想過要選你——一次都沒有。」
12
「我的車停在對面的停車場。」
我跟陸川解釋了一句,他露出微微意外的表情:「你還真的開車來了……我以為就是說說而已。」
「當然要開車過來,不然怎麼在她面前擺出我的排場?」
我拉開車門,沖他挑了挑眉:「坐上來吧。」
去年畢業後我就考了駕照,然後用稿費買了輛還不錯的代步車。
我本來就是個不愛出門的人,又格外害怕麻煩,擔心開車出門找不到停車位,白白浪費時間,所以平時很少開車。
除了江瑤,陸川是第一個坐我副駕的人。
我開著往家走,在小區門口的便利店前停下來,示意陸川:「你進去買點東西。」
他微微一怔:「要什麼?」
我側過頭,把手伸進口袋裡,捏出一個空煙盒,「幫我帶包煙。」
然後我就聽到陸川輕聲嘆了口氣:「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
「放心吧,學神,只要我下半輩子別碰跟寫代碼有關的任何東西,保證活到一百歲不成問題。」
我嗤笑一聲,把煙盒遞到他面前:「買這個牌子,別錯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沒有接,轉身推開車門下了車。
「你抽的是什麼牌子,我從一開始就記著。」
我把車窗按下來,一手搭在窗框上,轉頭看著陸川高大挺拔的背影走進燈火通明的便利店,一手摸出口袋裡的打火機,漫不經心地把玩。
等陸川拎著一袋東西回來,我把車開進地下停車場,才轉頭望著他。
「寶貝,我貼的窗膜,外面看不到裡面。」
淡淡的煙草氣味在呼吸間蔓延。
昏暗的車頂燈照下來,陸川漂亮的眼尾染上了瀲灩的紅。
失神間,我迷迷糊糊地想:看來我得把錢給江瑤,讓她自己再去買條新裙子了。
……
最後,是陸川把我抱出來的。
他幫我穿好裙子,展平裙擺,套好大衣和小皮靴,然後勾著我的膝彎,把我從車裡抱了出來。
我順勢摟住陸川的脖子,把臉貼在他被我揉皺的白襯衣上:「你抱我上樓。」
這是我跟他說話最頤指氣使的一次,而陸川似乎一點也不意外,由著我關上車門,然後抱著我走進電梯。
我縮在他懷裡小聲嘟囔:「我還想著,如果這麼長的路,你抱不動我,背我也是可以的……」
「沒關係,以後再說。」
其實我和他心裡都很清楚,這大概是我們之間的最後一次放縱。
因為下個星期,陸川就要回北京了。
13
蘇渺沒讓我等太久。
三天後,我的人生里發生了第一件大事——
有人在微博發布長篇大論,指出言情作者袖織的新書《焰火》,三個主角的原型,正是袖織與她的兩位大學同學。
她宣稱,那兩人原本兩情相悅,袖織卻偏偏小三插足。
這個人,就是蘇渺。
她褪去一貫精緻的妝容,楚楚可憐地對著鏡頭哭訴:「當初如果不是秦織插足我們的感情,我和我前男友是不可能分手的……她怎麼還好意思寫這種故事……」
我發出的澄清被限流,沒幾個人能看到,網站那邊,不但《焰火》被強制下架,連同我之前的幾本書也一起被鎖了。
我問編輯,她告訴我,蘇總監說,因為事態嚴重,為了不給網站造成惡劣影響,只能先下架我的書。
真是冠冕堂皇啊。
這一連串招數打過來,作為普通人的我,幾乎毫無還擊之力。
可蘇渺大概忘了,我這樣「卑賤的底層人」,是真正的瘋子。
我安撫了正在外地學習、焦躁到不行的江瑤,然後掛了電話,給蘇渺打過去。
「我們談談吧,關於陸川。」
蘇渺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談談?秦織,你覺得你還有什麼資本和我談?做出那些事情的是你,你要是好好地跟我道歉,說不定我還會原諒你。」
「你不用這麼緊張,我沒開錄音功能。」我笑了一下,「蘇大小姐,如果我是你,這時候第一個要對付的不是我,而是陸川。」
哪怕隔著電話,我都能想像出她在那邊皺眉的樣子:「什麼意思?」
「難道你從來都沒有意識到嗎?陸川是人,他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獵物,更不是你用來炫耀的工具。」
我握著手機,抬起眼睛看向前方。
陽台邊的藤椅上,陸川正坐在那裡,目光直直地定格在我身上。
夕陽橙紅色的光芒在天際肆意塗抹,也許是逆著光的緣故,他原本明澈如山澗泉水的眼睛,在這一刻深邃又複雜,好像藏著無數我讀不懂的情緒。
蘇渺終於在電話那邊失了態:「秦織,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扯扯唇角:「蘇渺,這次換我問你了——我送的禮物,你還喜歡嗎?」
緊接著,這天晚上,第二件大事發生了。
蘇渺那位在我們大學擔任教授的叔叔,被舉報學術造假和徇私舞弊,經過一系列查證,結合舉報人提供的證據,判定學術造假和徇私行為皆屬實。
於是,他的教授資質取消,被學校辭退,就連當初的博士學位也被一併收回。
而他徇私保研的對象——蘇渺,讀研資格被取消的同時,當初的本科畢業論文也在進行二次篩查。
在這件大事的襯托下,一時間,網站運營總監蘇河收受作者賄賂、榜單存在弄虛作假被革職的事情,都顯得微不足道起來。
蘇渺驕縱到Ṭṻ₋無法無天的依仗,都來自她的家世。
打蛇打七寸。
打人,也要往最致命的痛點還擊。
我看著微博熱搜一路攀升,看著我的澄清終於不再限流,看著有人把那個站出來指責我的人和新聞里學術造假的蘇渺對應起來,看著被鎖的書一本本放出來……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織織。」
抬起眼,才發現陸川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藤椅上起身,走到了我近前。
時間倒回到那天晚上。
我在他唇齒間輕聲呢喃:「……下次你還會來見我嗎?」
陸川吻了吻我的眼睛:「會的,睡吧。」
然而我並沒有睡著,閉上眼睛又睜開,借著微弱的月光注視他的眼睛。
「當初,你為什麼和蘇渺在一起?」
在陸川的沉默里,我擁著被子坐起來:「陸川,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這個問題。如果你今天晚上不跟我說實話,那麼以後再多的解釋,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氣氛無聲緊繃,仿佛有風在空氣里緩緩流動,片刻後,陸川終於開口。
「當初……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打了她,這件事可大可小,但蘇渺堅持要追究,你又無論如何都不肯道歉。我不想真的讓你的檔案染上污點,就想在期末提交給學院之前,把之前記的過刪掉。」
「但是蘇渺找到了我。」
蘇渺找到打算給我刪改檔案的陸川,微笑著告訴他:「沒用的陸川,如果我堅持把這件事鬧開,不但秦織要被記過,連你也要被連累。」
「哦對了,我差點忘了告訴你,秦織寫書的那個網站,我家裡也有股份。陸川,你說巧不巧?世界這麼大,偏偏她秦織每一件事都要和我扯上關係。」
這當然不是巧合。
當初要和我簽約的網站不止這一家,但我是對比了一圈,才選了條件最好的他們。
現在想來,我才有些恍然。
原來從那個時候起,蘇渺就在暗中算計我,把我的命脈掌握在手中了。
「我可以不追究這件事,也可以不為難她,畢竟秦織一事無成,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但是陸川,我喜歡你,你是知道的。」
後來陸川答應了蘇渺,和她扮演三個月的情侶。
「我其實……很明白你的性格。從我答應她的那一刻起,不管是真是假,是為了什麼,你都不可能再原諒我了。」
陸川凝視著我的眼睛,眼中再不復一貫的冷靜疏淡:「但我那時候才意識到我的無力。織織,我一向自傲,自以為優秀,自以為能和你一步一步慢慢來,生怕進展太快,反而適得其反——事實上,我不擁有一些不可摧折的東西,就隨時可能被人盯上。」
陸川的反擊,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的。
蘇家狀似堅不可摧,但傲慢自大的蘇渺,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綻。他有足夠的耐心和敏銳度,運籌帷幄,從細節一點點攻破,幾乎以一己之力,折斷了蘇家最鋒利的兩支箭。
包括這三個月,在和蘇渺她們實驗室的項目合作中,他無時無刻不在尋找著最關鍵的證據。
「你的性格太直,我擔心把事情告訴你之後,你衝動之下,可能會直接去找蘇渺。」他捧著我的臉,目光專注地看著我,「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他們揮揮手就能做出的舉動,我們必須要全盤規劃、時時警惕,不能有半分差錯,否則前功盡棄。織織,我不敢冒這樣的險。」
「那次同學聚會,一開始我只是想見你一面,單獨說說話。可是在你的臉貼過來的那一刻,我就失控了,包括之後的每一次——織織,只有你能讓我方寸大亂。」
他柔軟的指腹輕輕擦過我的臉,力道極輕,甚至帶著一絲輕微的顫抖。
「可是……織織,我一直記得你那天跟我說的話。你說你要寫出一個和我們不一樣的世界,而我告訴你,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我不能讓我自己,成為你理想夭折的原因,哪怕一絲一毫。」
「我還要為你,討回當初的公道。」
14
蘇渺真的喜歡陸川嗎?
從出生起,想要什麼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
對她來說,陸川是一個挑戰,而我是她達成這個挑戰路上的障礙。
我們的人生,對她來說,只是場無關痛癢的遊戲而已。
何其傲慢。
那天晚上,聽完陸川的解釋,我沉默良久,才重新抬起頭看向他。
「陸川。」我說,「我們合作吧。」
「我要讓蘇渺再出手一次,然後絕地反擊,我不會再讓她來摧毀我的人生了。」
原本我的想法,是讓蘇渺借蘇河的手,再刁難我一次。
而我,已經暗中聯繫到關係還不錯的作者,打算聯名跟網站官方舉報,作為總監的蘇河收受賄賂,偽造榜單,打壓新人作者……
我已經做好了廢棄這個筆名,和它名下的作品不要的準備。
可陸川制止了我。
他眼底清晰倒映出我的臉。
神情發冷,嘴唇緊抿,目光裡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然後陸川一把抱住我。
「不會的,織織。」他把嘴唇貼在我耳畔,嗓音異常溫柔,帶著強烈的安撫之意,「有我在,你不會陷入絕地,永遠都不會。」
接下來的一切都順理成章。
我在他身上留下鮮明的吻痕,挑著他在實驗室、蘇渺也在場的時候給他打電話,故意講些曖昧的葷話,甚至以「女朋友」的身份,和陸川一起出現在項目的慶功宴上。
這對蘇渺來說,是莫大的挑釁。
她的驕傲和自尊不允許這種情況的發生,所以急不可耐地對我出了手。
而越急切,就會留下越多的破綻。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這期間,蘇渺打來無數個電話,我一個都沒接,最後發過去一句「像你這種人,連被掛在路燈上都不配」,然後乾脆拉黑了她的號碼。
「……好了,既然這件事情已經結束,你也可以收拾一下回去了。」
「回去?」
「你不是後天就要回北京了嗎?」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抬眼望著他,「陸川,我們的合作結束了。」
氣氛有片刻的凝滯。
陸川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最後只剩一片蒼白。
這是我第一次從陸川臉上看到這麼慌亂的神情。
他幾乎是有些倉皇地伸出手,想要抓住我:「織織,我不是為了合作才跟你……」
「我知道,就算沒有我,你照樣可以弄倒蘇渺,干翻蘇家,早晚的事情。」
我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他的手:「但是那天在食堂,你也聽到了我跟江瑤說的話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那一瞬間,我幾乎從陸川眼中看到了血色。
他眼尾泛紅地看著我。一字一頓:「秦織,我喜歡你,從一開始就只喜歡過你。」
如果三年前的秦織聽到這句話,大概會興奮到整個人從地上蹦起來,然後撲進陸川懷裡,緊緊抱住他。
可能還會眼睛亮亮地跟他說:「學神,我們談戀愛吧!」
但終究已經過去三年了。
陸川說得沒錯,他很了解我。
很久之前的期末考試月,我和他一起去圖書館複習。在獨立的三人小教室里,陸川趴在桌上睡著了,長長的睫羽覆蓋下來,掩住了他眼中一貫的冷清,反而多了幾分柔軟無害。
我伸出食指,一點一點湊近,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然後輕輕貼到我自己唇邊。
那甚至算不上一個吻,卻已經讓我的心臟狂亂跳動。
可經歷過這麼多事之後,我再也不可能像當初那樣,單純而義無反顧地喜歡他了。
我和陸川之間隔著太多,除了這三年時光,還有曾經張口難言的誤會,陰魂不散的蘇渺,站在她身後、如今才大廈傾塌的蘇家……和我們如今已經背道而馳,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我咬著發麻的舌尖,把心頭尖銳的痛強壓下去,仰頭望著他:「陸川,我以前也喜歡過你,但那是以前。這一次遇見,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那天在同學聚會上,我真的醉到一點清醒的意識都沒有了嗎?
半瓶啤酒,還不至於讓我這樣。
我睡陸川,包括後面答應和他保持長期關係,未嘗沒有帶著幾分報復的心思。
我想看一看,曾經於我而言遙不可及的高嶺花、天邊月,究竟是怎麼墮落於普通人的慾望的。
哪怕和陸川絕交後,我也沒有再談過戀愛。
甚至於後來的人生里,他幾乎快要成為我的心魔。
我總是反反覆復地夢到他,夢到大一那年他在操場上遞給我的熱牛奶,還有第二天一早離校前又在門口碰見時,他漫不經心沖我揮手的樣子。
我們大三那年冬天,南京難得下起大雪。拽著江瑤去操場玩雪的時候,正好在積雪的足球場邊遇到陸川。
那時候我已經和他形同陌路,所以刻意避開他的眼神,和江瑤一起踩著雪,打起雪仗。
然而我用的力氣大了點,一個雪球從江瑤耳邊飛過去,正中陸川那張好看的臉。
雪球碎開,掉落在地上,他臉上還沾著雪沫,眼神已經直直地向這邊看過來。
隔著紛紛揚揚的大雪,他藏匿在視線中的情緒模糊不清,卻還是在第一時間讓我的心揪了起來。
抿了抿唇,我低下頭去,避開他的目光。
氣氛凝滯中,還是江瑤湊過去,替他拍了拍肩膀上殘留的雪,尷尬地道歉:「對不起啊陸神,我們沒看到你在……」
陸川搖搖頭:「沒事,你們玩吧。」
然後就轉頭離開了。
後來幾年的冬天裡,我再也沒有玩過雪。
所以我想,或許等我得到陸川之後,就不會再這麼執著了。
但我高估了自己。
因為我曾經真心實意地喜歡過他。
久別重逢,在朝夕相處中,除去生理上的歡愉之外,又一次寸寸死灰復燃的,還有我對他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