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鳶是異世之人?難怪吃桂花糖那日阿鳶和師兄說了諸多我聽不懂的話。」林思淼自嘲一笑,「所以阿鳶從小照顧我,知道我喜甜,慣著我親近你,統統都是算計好的了?」他的眼角變得艷紅,被風吹起的發尾在空中冽冽飛舞。
我看著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一道金光自不見橋下劃出,拉過幾片烏雲,將圓月隱於雲下——封印大陣開了。
我的心口傳來錐心刺骨般的痛楚。
果然,師尊那個糟老頭子壞得很,把滴了我精血的本命玉牌壓到不見橋下當陣眼去了。
「是。」我被陣壓得吐出一口鮮血,看向那雙赤紅的桃花眼,「可是阿淼,我原本沒打算喜歡狐狸的。」
林思淼眼睫輕顫,猶如孤蝶,他緊握住我的手臂:「那湖底壓著的是你的本命玉佩?」
我退開些距離,祭出鞭子捆住林思淼:「我沒事兒。」
「宋知鳶你想做什麼!」林思淼不住掙扎,只是他被封印大陣所壓制,周身使不出半點兒神力,只能用了力氣去掙脫捆著他的鞭子。
林思淼越掙扎,鞭子捆得越緊,他卻像是半分察覺不到疼痛似的。眼見掙扎無果,林思淼垂眸望向我,眼裡竟含了層水霧:「阿鳶,你放開我好不好……」
「阿淼乖,一會兒就沒事了。」
我轉身看向敖淅:「蠢龍,你欠著的六百兩黃金我不同你要了,記得之後替我護好阿淼,不然……」
我甩出一道符咒定住敖淅身形,飛身前去不見橋。
其實是有法子的,既可以防止林思淼黑化後掃蕩六界,又能幫助敖淅完成系統下達的平定浩劫的任務。
不一定要林思淼死亡,只需要用封印大陣封住他過往的神力,將墮神的殘魂完全毀去就好。
二十七
(註:為了寶子們能有更好的有畫面感,本段用第三人稱描述。)
月亮隱於烏雲之下,夜晚的絮巷鎮攜著十里桂花枝椏,破碎地被籠在一片寂寥之中。
身著白衣的女子飛身於不見橋上,只見她將本體生生祭出,雙臂顫抖著一揮,將那朵白得幾近透明的蓮花壓至不見橋下。
漆黑中唯一的光亮隱於水中消失不見,封在陣眼處的玉牌應聲斷裂,瞬間自不見橋盪開一層金光,立身於空中的女子吐出一口鮮血,靈力透支地自不見橋上空墜落。
因著主人靈力枯竭,綁住林思淼的鞭子失去靈力來源,被他輕易地掙脫開來。林思淼甫一掙開,立刻飛身上前接住落蝶般墜下的宋知鳶。
宋知鳶的本體被她自己拿來生祭封印大陣,她清楚地感受到丹田處的靈力呈殘燭之勢逐漸枯竭,可宋知鳶卻不甚在意,她用最後一絲靈力探向不見橋下的潺潺流水之中,感知到林思淼身上僅存的墮神殘魂隨著凈蓮祭陣而毀去,宋知鳶沉沉地呼出一口氣。
真奇怪,宋知鳶想,明明不是寒冬,吹來的風卻是刺骨的涼。
很快,她落入一個懷抱,這個擁抱極其溫暖——同給予這個懷抱的人的臉色截然不同。宋知鳶將身子放軟,完完全全地沉溺在這Ţüₖ個懷抱里,任由這股由內湧出的安全感將自己籠罩起來。
「阿鳶,先別睡。」林思淼的聲線竟帶了顫音,他看著懷裡幾欲合眼的人,不停地往她身上注入神力,只是懷裡的身體卻沒有因為這力量變得暖和起來。
林思淼感知著懷裡逐漸散去的溫度,握著宋知鳶的手不住顫抖,他眼角艷紅,連同那枚小痣都變成艷麗的顏色,幾欲泣下血淚。
宋知鳶隨意地扯過林思淼的衣角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傻狐狸,哭什麼。」她抬起手想要拭去林思淼眼角的淚水,卻怎麼也夠不著。
林思淼將臉送至宋知鳶手心,因著他微微彎腰,高束著的發尾盪起一個弧度,像是依依不捨地在挽留著什麼。
宋知鳶摸摸林思淼眼角的小痣,哄他道:「我是異世之人,哪有那麼容易死的,你乖乖在這裡等著我。」
她轉頭吐出一口鮮血,用手背一抹,露出腕間的銀鏈,宋知鳶輕微地轉轉手腕,銀鏈發出清脆的響聲:「你看,這鏈子還沒斷,我能順著它找到你一次,就能找到你第二次。」
「你就像以往那樣練劍修習,偶爾……偶爾也可以種幾棵桂花樹,等師姐回來做桂花糖給你吃。」宋知鳶露出一個笑容,「好不好?」
「好。」林思淼看著懷裡笑得燦爛的人,他伸出手緊緊握住宋知鳶,「阿鳶一向知道,我這個人可是記仇又小氣得緊,你不能騙我。」
林思淼眼裡含著水光,他緩緩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阿鳶得同我定好,你何時來尋我?」
宋知鳶也笑了,她回道:「桂花開的時候。」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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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我叫阿鳶,是生於不見橋旁的桂花花妖。
自我有了靈識以來,我一直在做一個夢。
夢裡有一個高束著馬尾的少年郎。
他總是出現在我的夢裡的各個角落:有時是纏著叫我師姐,有時他同我說:「阿鳶做桂花糖給我吃好不好?」
每次聽見他這麼撒嬌,我總會在夢裡下意識地回他「好」。
少年見我應了,眸子亮亮的,然後轉身偷笑。
傻子,他以為轉過身我就看不見他悄悄高興了嗎,這可是我的夢哎,我次次都看得一清二楚。
可每當我想湊近看看他的模樣,我總會突然從夢裡驚醒。
我看不清他的樣子,我想不起來他是誰。
恍惚之間,總感覺心裡空落落的——我好像,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直到最後一次他出現在我的夢裡——他悲戚地看著我,一直在重複:「不要睡,阿鳶不要睡好不好?」
我看到我自己,準確地來說應該是夢裡的我,緩緩地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摸他的眼睛,卻是無力地垂落下來。
我正傷感著,場景卻突然一換——不知是何處的桂花林里,少年站在漫漫桂花雨中,他接過一片落花,緩緩抬頭與站在一旁的我對視:「阿鳶不是說要來尋我嗎?我等了許久,阿鳶怎麼還不來?」
我很想告訴他,我來了,我一直在不見橋處……
卻是怎麼也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淡,淡到消失在我的夢境里。
我把這個光怪離奇的夢告訴了紅妝姐姐和遲哥哥,他倆卻笑得抱在一起。
紅妝姐姐從遲哥哥的懷裡露出笑得彎彎的眼睛,打趣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看阿鳶是等不及想找個好兒郎了吧。」
這對兒萬惡的小夫妻!
不理會他倆的打趣,ťũ̂⁸我一個人回了我的老桂樹處,搗鼓桂花糖去了。
我將做好的桂花糖包好,正想放起來,卻被追來閒逛的紅妝姐姐叫住:「阿鳶這是做了什麼好東西?」
我將糖藏起:「沒什麼,紅妝姐姐我們去鎮子上玩吧。」
紅妝姐姐未曾懷疑,拉著我向外走去。我緩緩嘆出一口氣。
對不住了紅妝姐姐,改明兒做了其他糖果再給你。我記著有人說只能做桂花糖給他吃的。那個人可是小氣極了,看見別人吃了他的桂花糖,是要和我鬧脾氣的。
……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著,不同的是,我再也沒有在夢裡見過那個少年郎了。
我想,或許,這真的只是一場奇怪的夢吧。
我閉上眼,躺在桂花樹下小憩。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落在臉上的桂花花瓣兒擾得沒了睡意。正想拿開臉上的花瓣兒,卻感覺一雙手先一步將我臉上的花瓣兒輕輕拿開。
我睜眼,一雙桃花眼落入眼裡,黑繩高束著馬尾的少年見我醒來,他眸色微暗,似乎是想抱我,卻只是克制著用手輕撫我的臉頰,他道:「阿鳶,我來尋你了。」
我笑了,原來這就是我夢裡的那個人。
我從懷裡拿出一包桂花糖,問道:「傻狐狸,吃桂花糖嗎?」
傻狐狸捻起一塊糖放入嘴裡,卻是吻了上來,呼吸交錯間,我聽見他說:「吃,想吃一輩子。」
三月十五是個天氣晴朗的好日子。在那天,小狐狸終於找到了他的桂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