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突地一下。
「少抽一點煙,以後對孩子不好。」
我是真心實意地勸道。
周斯年倚靠著窗,橘色的火光夾在他指尖,半截煙灰落在了地上。
他掀起眼皮,黑漆漆的眸子盯著我,將煙碾滅,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里。
手機消息提示音響了。
傅硯辭給我發消息說在地下車庫等我。
我轉身剛要離開。
一隻力道強勁的手攥住了我的手腕,地轉天旋間,整個人被抵在了牆上,我嚇得尖叫。
周斯年的瞳孔極深,專注地盯著我。
灼熱的呼吸噴洒在我脖頸間,語氣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我都沒結婚,哪裡來的孩子?」
太陽穴瘋狂直跳。
6.
心情有些煩躁。
傅硯辭開著車,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看起來有些煩躁,是因為剛剛那個人嗎?」
他側著臉,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嗯,他是我大學時候的前男友,最近在我們醫院住院。」
「你還喜歡他?」
我愣了愣,沒想到他問得這麼直白。
眸色暗了暗。
「不敢再喜歡他了,我和他不合適。」
他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了,而是開始聊起了別的話題。
傅硯辭相處起來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無論跟他聊什麼話題,他都能接得住,還能繼續深入聊下去,氣氛很輕鬆。
服務員將菜端了上來。
傅硯辭:「我來涮菜,你穿著白色衣服,小心弄髒了。」
火鍋里咕嚕咕嚕地冒著泡,夾起一顆丸子,蘸上秘制的調料,勾人垂涎。
白天沒怎麼吃,肚子快餓扁了。
吃的時候有些著急,一口下去,撒尿牛丸的汁水直接噴到了對面人的身上。
傅硯辭穿的是淺色系的一件襯衫,汁水在上面留下了一條很長的污漬。
很難洗乾淨。
隔著氤氳的熱氣,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我心裡一緊,手足無措。
「抱歉……這件衣服脫下來我拿到乾洗店裡去洗吧。」
他眉眼放鬆,爽朗一笑。
「沒什麼大礙,回家洗洗就行了,再說我就穿了這一件衣服,脫了……」
注意到他衣服上的一個小 logo,價格不算便宜。
心裡的愧疚更深了。
想著下一次怎麼彌補回來。
傅硯辭給我倒了一杯楊梅汁,笑道:「剛剛沒有燙著吧,吃這個丸子有方法。」
骨節分明的手指夾著筷子,教我怎麼吃撒尿牛丸。
中途吃到一半的時候,醫院那邊突然打電話來,西邊的道路上出了車禍,傷者正在送往醫院。
傅硯辭把我送到了醫院。
「你趕快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
說完,我匆匆忙忙地趕進了大廳。
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兩三點鐘了。
我懶得開車回去,準備就在休息室裡面湊合一晚。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陽光將小小的休息室照亮。
眼皮子強撐開來,看了一眼時間。
又倒頭睡下。
為了多睡一會,早飯都沒吃,起來的時候頭昏沉沉的。
整理了一下碎發,從抽屜里拿了一塊巧克力,拆開包裝,咬了一口。
去查房。
走到 302 號房的時候,我深吸一口冷氣,面無表情地推開了門。
周斯年正安靜地躺在床上,陽光透過玻璃灑在他乾淨的臉上。
他垂著眸子,專注地看著書。
我有些意外,這跟他一貫的風格不符。
但看到那倒著的幾個字的時候,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好心提醒道:「書拿反了。」
那雙黑沉沉的眸子看著我:「昨天晚上相親相得怎麼樣?」
說話的語氣莫名有種審視的意味。
「還行。」
他有些咬牙切齒:「你喜歡傅硯辭那種大學教授樣子的?」
我沒工夫繼續與他瞎扯,揉了揉太陽穴,聲音乾澀:「把衣服撩起來,我看看傷口恢復得怎麼樣。」
他照著我的話做了。
「還行,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固執地追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樣的類型。」
頓了頓。
「但我很清楚,我不喜歡你這樣的。」
後面幾個字我還有意加重了一下。
從病房裡出來,經過前台的時候,護士們正和醫生們聊得熱火朝天。
我經過的時候,顧醫生開口問道:「姜醫生,昨天晚上出車禍的傷員們都安置好了嗎?」
「還有一個傷得比較嚴重,鋼筋刺穿了肺部,手術從昨天進行到了現在。」
顧醫生嘆了口氣,問道:「吃早飯了嗎?」
無奈地笑道:「沒時間吃,等下中午多吃一點就行了。」
「我抽屜里還有一袋麵包,你要嗎?」
不喜歡早上吃這種太乾的東西,我拒絕了。
7.
外賣小哥給我打電話,讓我去取一下外賣。
我有些不解,自己沒有點啊。
看到小票上「周斯年」這三個明晃晃的大字。
我蹙了蹙眉。
擰著袋子到了 302。
「你的外賣,下次別填我的手機號,我不是來給你跑腿的。」
說話的語氣有些凶,他也不惱。
周斯年輕聲笑了笑:「給你點的。」
他從裡面拿出一個奶黃包遞給了我。
我沒矯情,伸手接過,確實是有些餓了。
包子還冒著熱氣,一口咬下去,流心在舌尖蔓延開來。
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二十元,放在了桌子上。
嘴裡塞著包子,含糊不清道:「不白吃你的。」
提著袋子就要走,重量還有沉。
「我還沒有吃早餐。」
我拿了一個肉包子給他。
他蹙了蹙好看的眉頭。
「我也想吃奶黃包。」
我面無表情道:「齁甜,你不喜歡。」
他貓似的眯起眼睛,眼裡染著笑意。
「你還記得我不喜歡吃甜的。」
撞上周斯年的目光,我下意識地移開了眼,僵硬地解釋道:「別誤會,我周圍的男性大部分都不喜歡吃甜的。」
我爸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他語氣認真,嘴角卻噙著笑意:「嗯,我沒誤會。」
我咬了咬唇,心裡一股莫名的煩躁涌了上來。
我用眼神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一杯溫熱的豆漿塞到了我的手裡。
「別光吃包子,小心噎著。」
正在辦公室里接診,走廊外面一陣嘈雜聲。
聽到動靜,推開門出去,正有人在鬧事。
烏泱泱的一片,十幾號人。
叫罵聲、拉架聲,一時間亂作一團。
「我媽就是在你們醫院裡面死的,你們給我賠錢。」
小護士在我耳邊悄悄告訴我:「昨天晚上出車禍送進來的,已經盡力搶救了,可還是沒挺過來。」
「跟他們家裡的人,怎麼解釋都沒有用,指著王醫生罵。」
兩個體型高大的大漢將我老師圍了起來,推來推去。
一巴掌重重地扇了下去,清脆的聲音在走廊里迴響。
我眉頭緊擰著,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沒有猶豫,立刻上前阻止,表情嚴肅,但還是克制住了語氣:「請你先冷靜一點,關於你母親的事情,我們醫院已經解釋清楚了,我們醫生已經盡力了,你有什麼話可以好好說,但請不要動手……」
對面的人失去了理智,火氣噌地一下上來了,用力將我推到了牆邊。
後腦上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牆上,耳邊嗡嗡作響,眼冒金星。
「我不管,這都是你們醫院的責任……」
他一隻手揚起巴掌要打下來,倏地,憑空出現了一隻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截住了大漢的拳頭。
周斯年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沉著臉,微涼的眸子盯著對方,渾身散發著一股壓迫感。
一字一句道:「這裡是醫院,請不要大聲喧譁,還有病人要休息,有什麼事情好商好量。」
鬧事的人不歡而散,走廊又恢復了清冷。
……
病房裡,我又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沒什麼太大的問題。
「這段時間不要碰辛辣刺激性的食物。」
許願提著保溫桶進來了:「沒發生什麼事吧,剛剛聽說這裡吵架了。」
「周斯年,你沒有和對方打架吧。」
「怎麼跟我說話的,沒大沒小的。」
看著兩人的互動,我沒再繼續打擾了。
「你好好休息。」
沒去看他的表情,說完就轉身離開。
8.
下班的時候,我拖著疲憊的身體準備回家。
還沒走到電梯口,迎面遇到了周斯年。
等電梯的時候,手機鈴聲響了,是一個陌生的電話。
我接起,裡面響起男人溫潤的嗓音:「雲舒。」
我輕輕「嗯」了一聲。
「周末有時間嗎,一起出去吃個飯?」
「沒排班,有空。」
又補充了一句:「這次我請你吧。」
上一次吃火鍋就是傅硯辭請的客。
那邊笑著答應了。
掛了之後,我開始搜索周圍有沒有評價比較高的餐廳。
「進來。」
頭頂上響起一陣清冷的聲音。
注意力都在手機上,不知道電梯門什麼時候打開了。
周斯年沉著一張臉,雙手插著兜,眸子裡的情緒晦澀不明。
周圍的溫度瞬間降了好幾個度。
我摸了摸鼻子,不知道這個人又在抽什麼風。
電梯里又進了幾個人,我自覺地往角落裡靠。
兩人挨得很近,隱隱約約能聞到他身上清爽的沐浴露香氣。
香味很像我大學時期用的一款檸檬味的沐浴露。
他忽然平淡地開口:「許願是我妹妹,我跟我爸姓,她跟我媽姓。」
「哦。」
「這周末有大學同學聚會你去嗎?」
「啊——」
這段時間太忙了,我還忘了有這件事情。
填志願的時候,不知道填什麼專業,我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無意間聽到了周斯年學的醫學專業。
我也跟著報了。
後來才知道,他是為了跟家裡賭氣,不想學習金融,才報了醫學。
「什麼時候?」
「星期六。」
我擰著眉頭,跟傅硯辭約好的時間撞上了。
但好在星期天可以調班。
在聽到我要去的時候,周斯年的臉色得到了舒緩,沒有像剛才一樣緊繃著臉。
9.
同學聚會的那天,我開車去的。
倒車倒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開門下車,看看有沒有蹭到旁邊的車子。
不遠處,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男人寬肩窄腰,舉著手機打電話。
周圍的燈光很暗,只能看清男人有著利落的臉龐和清晰的下頜線。
他電話夾在肩和臉側,摸出煙盒敲出一支煙,動作慢條斯理,垂著眸子,有一聲沒一聲地淺淡應著電話里的對話。
他偏頭點煙的時候,看了過來。
頓了頓。
將那支煙從嘴上拿了下來,搓了搓煙嘴,將它丟到旁邊的垃圾桶里。
走了過來。
看了一眼車,不經心地問道:「停不進去?」
我眨了眨眼,點了點頭。
「剛提的新車,開不習慣。」
他彎了彎唇,抬手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鑰匙給我。」
傅煙辭的動作乾脆利落,一把倒庫。
他下車後,我注意到這次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裝,顯得修長的身姿更加挺拔,有點英倫貴公子范,不同於前幾次見面,都穿得比較休閒日常。
我勾了勾唇:「來這裡有事?」
「嗯嗯,過來談合作。」
我有些意外:「你不是大學教授嗎?」
傅硯辭笑了笑,認真地解釋道:「沒有,我只是客座教授,不定時地去學校。」
「你來吃飯?這個酒店我有認識的朋友,可以給你打個折。」
「不用了,我是來參加同學聚會的。」
我低頭看了一眼手錶,剛剛倒車耽誤了一點時間,馬上要開始了。
沖他揚了揚手:「我先去了,明天再見。」
10.
等電梯的時候,遇到了大學的寢室長。
她眼睛一亮:「雲舒,好久不見。」
我也有些驚喜,兩人一見面話匣子就打開了,從明星聊到了護膚。
為了方便聊天,我倆直接坐在了一起。
「聽說今天周斯年也回來。」
我愣了愣,點了點頭,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雲舒,聽說他出錢給學校旁邊那條小路安上了路燈,就是我們平常下課回宿舍常走的那條,還給宿舍安上了空調,要是早一點安上就好了,這樣我們也能享享福了……」
我有些走神。
我有夜盲症,每次晚上回宿舍的時候,都要打個手電筒才敢走那條小路。
有一次,手電筒沒電了,周圍黑乎乎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不小心被石頭絆倒了,蹭掉了一大塊皮,流了血,去了醫務室。
周斯年推門進來的時候,額頭上還冒著汗,喘著氣。
又好氣又好笑:「怎麼走個路都能被石頭絆倒了?」
我抱怨道:「我有夜盲症,天黑了,什麼也看不見,嗚嗚嗚……」
從那以後,每次從圖書館裡出來,周斯年都會插著兜耐心地在門外等我,陪我走那條夜路。
我也曾向他抱怨過:「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快要熱化了,這學校我快待不下去了,什麼時候才能安上空調啊!!!」
如果不是偶然間聽到他說那一句話,我真的以為他對我是認真的。
「雲舒,你還喜歡周斯年嗎?」
我垂著眸子,咬了咬唇:「不喜歡了。」
聽到他做的那些事情,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動容,可萬一是我的自作多情,不敢往深了想……
包廂門被打開,只聽見有人驚呼了一聲,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朝著同一個方向看去。
「年哥,你來了!快進來!」
寢室長突然站起來了,笑道:「周斯年,你來坐這兒。」
我一臉錯愕。
周斯年一落座,整個包廂突然熱鬧起來了。
他脫掉外套,隨手搭在凳子上,整個人透露著慵懶和漫不經心。
兩人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對上,我又迅速低頭,吃著碗里的菜。
包廂里空調的溫度開得太低,一陣冷風吹來,我穿著裙子,腿上冒起了雞皮疙瘩。
我蹙了蹙眉,在腿上搓了搓,產生一些熱量。
周斯年一邊和旁邊的人敘著舊,一邊將外套搭在我的腿上。
淡淡道:「冷,披著。」
外套上還帶著他體溫的餘熱,隱隱約約聞到一股煙草味,並不難聞。
班長熱情地上來敬酒。
「多少年沒見了,來干一杯。」
他站起來,握著杯子。
我蹙了蹙眉,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他傷口還在恢復期,不能喝酒。」
他頓了頓。
低下頭,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我。
勾了勾唇角,又轉頭笑著對班長說:「這段時間身體原因不能喝酒。」
兩人聊了幾句,他坐了下來,背抵在椅子上,聲音沉沉:「關心我。」
我端起旁邊的水,喝了一口,淡淡道:「別多想,職業病犯了。」
周斯年語氣不咸不淡,目光緊盯著我:「你一說謊,下意識的動作就是喝水,咬唇。」
我:「……」
11.
吃完飯後,一行人又提議要去 KTV。
我把外套遞給了周斯年。
周斯年:「幫我拿一下,等下回去的時候我再找你拿。」
剛剛下了一場大雨,空氣里全是雨後的潮冷,寒氣從四面八方襲來。
我攏緊外套。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到了 ktv,我天生五音不全,所以選了一個最昏暗的角落,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
低頭玩著手機。
感覺到身邊的沙發微微下陷,緊接著聞到一股淡淡的酒氣。
有人點了一首《告白氣球》,是宋時意。
她轉過身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周斯年,小心翼翼地問道:「周斯年,你可以上來跟我一起唱嗎?」
周斯年抬眸,眼神犀利。
淡淡道:「不好意思,我沒聽過這首歌。」
女孩眼色一黯:「好吧。」
剛剛喝了一大杯的果汁,起身去了一趟廁所。
中途接到了醫院的電話,讓我趕緊回去一趟。
推開包廂的門,昏暗的燈光灑在兩人身上。
空氣突然凝固了。
宋時意:「周斯年,我喜歡你。」
我扶著門把手的手愣了愣,自己進來得是不是有些太不是時候。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這裡聚了過來。
我清了清嗓子,笑道:「抱歉大家,醫院裡還有事,我先走了,你們玩得開心。」
寢室長看著我:「雲舒,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拍了拍她的肩,拎起旁邊的包:「寶貝,醫院裡面真的有事,不聊了,我先走了哈。」
從周斯年身前經過的時候,自動忽視他沉沉的目光。
出了 KTV,還沒走幾步,手腕就被人拉住。
我微微一愣:「還有事?」
「外套還沒還給我。」
這才注意到身上還披著他的外套。
「謝謝了,還你。」
周斯年太陽穴跳動,咬緊後槽牙,眸色愈發漆黑。
一把將我拉進懷裡,滾燙的吻落了下來,熱烈肆意。
我費力推開了他,清脆的巴掌聲響在空中。
我眸色清冷:「周斯年,請你自重!」
心中有千萬句想罵他,但都忍了下來,醫院裡還有急事。
心裡安慰自己,就當剛剛被狗給咬了吧。
12.
星期天。
我化了一個淡妝,換上了一條新的粉色裙子。
傅斯年發了消息:「我到了。」
上次吃飯的時候,是傅斯年請的客,這次該我請客了。
我左右張望,傅硯辭朝這裡走了過來。
深邃的眼裡浮現淡淡笑意。
「我昨天剛發了工資,今天你想吃什麼我都請。」
在百度里隨便搜了一下「傅硯辭」這三個字,沒想到還真的把他搜出來了。
某個科技公司的創始人,本市的好幾個商場都是他家的。
我已經做好了錢包大出血的準備了。
傅硯辭一笑:「好。」
他的聲音很好聽,不輕不重。
傅硯辭最後還是選了一家川菜館,感覺他是為了照顧我的錢包。
大紅色的招牌上寫了「川菜館」這三個字,很樸素。
我有些不好意思。
「傅硯辭,你不用為我的錢包著想,我昨天的工資發了很多很多,應該夠請你吃一頓大餐。」
上次弄髒了他的衣服,我回去查了一下價格,五位數。
真的很抱歉,就想請他吃一頓好的,來減輕一下負罪感。
傅硯辭眉眼含著笑:「我就是想吃川菜了,以前在四川待過一段時間,現在有些懷念了。」
我鬆了口氣:「那好吧,那就吃川菜。」
「傅硯辭,聽我媽說你也是江市的啊?」
傅硯辭:「嗯,我籍貫在那,不過從小並不是在那裡長大,高中時要高考又重新回到了江市。」
「你以前在哪裡上的高中啊?」
「十三中。」
我眼睛一亮,語氣有些激動:「我也是,你是哪一屆的?」
「12 屆。」
「比我大一屆,我是 13 屆的,沒準我們以前還在學校里見過面。」
傅硯辭勾了勾唇角。
菜上來了,點的都是讓人食慾打開的菜,酸菜魚、口水雞……
水煮牛肉上鋪著一層厚厚的辣椒,紅油油的,看著就讓人口水欲滴。
我忍不住多吃了兩碗飯。
傅硯辭吃飯時候的動作慢條斯理,看得出來家教極好。
我也不自覺地挺了挺背,夾菜的動作斯文了些許。
出來的時候外面下了大雨,道路都淹了,周圍都霧茫茫的,看不清附近的建築。
雨越下越大,根本沒有要停甚至減弱的意思。
從餐館到家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開回去車子估計都報廢了。
「附近有個酒店,開車只要五分鐘。」
我絞著手,有些猶豫。
那個酒店我聽朋友說過,一晚上好幾千塊錢。
他看向我:「我沒別的意思。」
我臉上烘熱,傅硯辭誤解了我的意思。
「好……吧。」
到了酒店門口,傅硯辭先下了車,走到門前,打開了車門。
傅硯辭:「地上的積水太深了,你穿著裙子不方便走路,我背你過去。」
我開口想要拒絕,傅硯辭已經半蹲了下來。
到了酒店,傅硯辭兩個褲腿濕漉漉的,滴滴答答地淌著水。
訂的是一個大套房。
「AA 吧,多少錢,我轉給你。」
「不用,這家酒店就是我家公司旗下的。」
「所以說今天晚上是免費住。」
我張了張嘴,有些震驚。
知道傅硯辭有錢,但不知道他這麼有錢。
我媽是從哪裡給我找來這麼有錢的相親對象。
傅煙辭忽地一笑,眼裡充滿著笑意:「傻愣著幹嘛,快回房間,小心等下感冒了。」
到了房間,傅硯辭拿著毛巾隨便擦了擦頭髮和臉,頭髮亂糟糟的。
「主臥帶獨衛,你住,我睡客臥。」
「快去洗澡,免得著涼。」
從浴室里出來,換上了一套酒店準備的新睡衣。
為了驅寒,多泡了一會兒澡,現在臉上紅撲撲的,烏黑的長髮剛剛吹乾,變得蓬鬆。
出來路過公衛的時候,浴室里的水嘩啦啦地流著。
出門的時候,換上了涼拖鞋,又加了一件外套。
酒店旁邊就有一家便利店,買了兩杯薑茶。
出來的時候,耳邊隱約傳來幾聲貓叫。
聲音聽起來很虛弱。
我倒退了幾步,角落裡蹲著一隻濕漉漉的小貓,縮成一團,渾身發著抖。
我上前一步,蹲了下來。
它伸出爪子,往我這裡蹭了蹭。
似乎是在向我求救。
靠近尾巴的那幾處,有兩道傷口。
我蹙了蹙眉,有些於心不忍。
掏出手機,給貓貓拍了一個照片,發給傅硯辭。
「它好像受傷了,可以帶回來嗎?」
那邊沒有立刻回消息。
過了一會兒,傅硯辭發來一個「可以」。
心情愉悅。
我脫下外套,抱住小貓,抱回了酒店。
傅硯辭已經洗完了澡,換上了一件黑色浴袍,手裡拿著毛巾在頭上胡亂擦拭了一下。
看到我頓了頓。
把毛巾丟到了沙發上,走上前來。
看了一眼懷裡的橘貓,掀起眸子看著我認真地說道:「很可愛。」
我撇開視線:「你把薑茶喝了,我先給它做一下簡單的傷口處理。」
給胖橘洗了個澡處理完傷口,揉了揉它圓滾滾的腦袋,去浴室里洗了個手。
出來的時候,貓貓已經不在房間了。
……
從房間裡出來,傅硯辭還在。
時間其實還早,還沒到九點。
手機因為剛剛掉到了水裡,現在還開不了機。
傅硯辭:「無聊嗎,要不看個電影?」
「可以啊。」
「我去找片子。」
他選了一個片子,詢問我看過嗎? 我搖了搖頭。
「那就這個吧。」
我抱著抱枕,靠在沙發上,一副認真看電影的樣子。
他沒著急坐下,又折回房間,出來的時候抱了一大堆的零食出來。
「隨便吃。」
傅硯辭挨著我坐下,一股壓迫感瞬間將我包圍。
我咽了咽口水,口乾舌燥,注意力很難集中在電影內容上。
胖橘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身子騰空而起,直接跳到了傅硯辭的身上。
圓滾滾的腦袋枕在他的腹肌上,還愜意地打了個轉。
我扭頭一看,傅硯辭此時眉頭緊鎖著。
看得出來,他似乎有些怕貓。
我磕磕巴巴道:「你可以摸摸它,很舒服的。」
他伸出白皙的大掌,輕輕地摸了摸胖橘的頭。
小胖子圓溜溜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忽然伸長頭在傅硯辭的身上蹭了蹭,浴袍的帶子散了,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大片腹肌。
我臉噌地一下紅了。
傅硯辭的手僵在空中。
我站起了身,把罪魁禍首抱了起來,它似乎還有些不滿意,小短腿在空中蹬了幾下。
太陽穴瘋狂跳動。
臉色漲紅:「抱歉~」
迅速將它送回房間,進行了一分鐘的思想教育,知貓知面不知心啊,沒想到這胖橘色膽包天。
出來的時候,傅硯辭換上了短袖短褲,清清爽爽。
我坐了過去,經歷過剛剛的事情,現在氣氛有些微妙。
抱著靠枕一動不動,心裡盤算著這電影什麼時候才能完啊。
一直僵坐著有些不舒服,我動了動身子。
側身的時候,腿不小心擦過他的腿。
呼吸一滯。
背僵了僵,不敢隨便亂動。
傅硯辭倏地站了起來,從口袋裡掏出煙盒,對著我示意:「抽根煙,介意嗎?」
我搖了搖頭,這是他的地盤,他想怎麼抽都可以。
他點燃煙,咬著煙嘴呼出一縷白霧。
又從房間裡拿出一條毯子蓋在我的腿上。
「夜裡涼。」
電影很長,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再次醒來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太陽升起來了,道路又恢復了正常,好像昨天晚上那場大暴雨根本就沒發生。
我揉了一把臉,開始回憶起昨天晚上是怎麼睡著的。
想要打死自己的心都有。
傅硯辭給我發消息:「我去上班了,早餐就在桌子上,涼了的話可以拿到微波爐里加熱一下。」
我發了一條消息過去:「不好意思,昨天晚上睡著了。」
後面跟著一個哭泣的表情包。
13.
下午還要上班,我打車回到了小區,懷裡還抱著貓。
正往前走,餘光里瞥到一抹頎長的身影。
他手裡正牽著一條白色的大狗,太陽暴烈,大狗吐著舌頭,懶洋洋地趴在地上。
周斯年穿著黑色的短袖,低頭刷著手機,陽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似乎是注意到這裡的視線了,他撩起眼皮,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
我蹙了蹙眉:「你怎麼在這?」
他漫不經心地開口道:「遛狗。」
「這裡是東邊,你家別墅在西邊,你遛狗遛到這裡來了?」
「我今天剛搬到這裡來。」
我這才注意到旁邊還有一個搬家公司,幾個工人正往上搬行李。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眸子沉沉,認真地看著我:「姜雲舒,我打算重新追你。」
我眼睫顫了顫,語氣里透露著冷淡:「周斯年,我不小了,不能陪你繼續玩下去了。」
「我是認真的,不是玩玩而已。」
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諷。
「可你當初說了,跟我在一起就是玩玩而已,我現在憑什麼要再次相信你?」
「當初是我說的氣話,不是真心的。」
我一字一句道:「成年人就得為自己說出的話買單。」
「再說了,周斯年我早就不喜歡你了。」
一句話落地,周遭靜得連樹葉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我沒抬頭去看他的表情,徑直走進了電梯。
再下樓的時候,太陽已經沒有了,天氣暗沉沉的,壓抑得難以呼吸。
從醫院裡回來身體已經疲憊不堪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失眠了,夜裡一直輾轉反覆做著同一個夢。
我跟周斯年提出分手的那一個夏天。
他生日的那天,我化好妝,換了一條新的裙子,準備當天晚上把自己作為生日禮物獻給她。
在此之前,周斯年都克制住了。
走到包廂門口,無意間聽到他朋友跟他的對話。
朋友:「這次是認真的?」
他漫不經心道:「主動送上門來的,玩玩而已。」
那句話像刺一樣扎在心裡拔也拔不出來,永遠地留在了那兒。
周斯年給我打電話,聲音嘶啞:「到哪兒了?我出來接你。」
我強壓下情緒,克製冷靜:「周斯年,我們分手吧。」
沒等那邊反應,我將電話掛了。
他在樓下守了一個星期,後來我出國留學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眼睛都是腫的。
我從冰箱裡拿出冰袋,冷敷在眼睛上。
14.
傅硯辭給我打電話,讓我去吃餛飩的時候,我有些意外。
我著急地換上了鞋出門,道路上車流不息,對面遠遠停著一輛黑色的賓利。
車窗搖下來,我看見裡面的傅硯辭。
眼睛一亮,小跑過去。
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傅硯辭去國外出差一個星期了,平常都是在微信裡面隨便聊了幾句。
上次在外面吃到了一碗難吃的餛飩,無意間向他吐槽。
外面的餛飩好難吃啊,好想吃家裡的餛飩。
他在電話那頭,聲音不徐不疾溫柔地安慰著,語氣里還混合著淡淡的笑聲。
剛剛傅硯辭在電話里問道:「現在還想吃餛飩嗎?」
打開保溫桶,一陣鮮香撲面而來。
熱湯上還漂著蔥花和香菜。
他打開餐具包,修長的手指拿著一根勺子,遞了過來。
「新的,沒用過的。」
我接過勺子,舀出一個小餛飩,一口咬下去,鮮味充斥著整個口腔。
「實在是太好吃了,你在哪裡買的啊?」
「慢點吃,下面還有一層生煎包。」
「這是我媽剛做的,知道你喜歡吃,我讓她多煮一點。」
「啊——」
瞬間有些不好意思。
傅硯辭面色輕鬆,淡笑道:「她看過你照片,很喜歡你。」
燥熱的涼風將髮絲吹到了眼前,痒痒的,有些不舒服。
我嘟囔了一句:「傅硯辭,你幫我把頭髮別到耳朵後面去。」
溫熱的指腹輕觸在臉頰上,幫著鉤走那些亂髮。
他喉結滾動,提議道:「吃完了我們下去走走?」
附近剛好有一個湖,每天晚上有許多的人去那裡散步。
我眨了眨眼:「可以。」
夜晚湖風清涼,帶走了一絲絲燥熱。
湖邊有很多的長椅,但都坐滿了,昏暗的燈光下,幾對情侶在座位上親得忘我。
周圍的氣氛太過於曖昧,我和周斯年兩個純散步的感覺有些格格不入。
視線左瞟右瞄,假裝在欣賞風景,來緩解尷尬。
偏過頭,恰好撞到傅硯辭的視線。
昏暗的燈光下,他深邃的眸子格外地亮。
我清了清嗓子,指著前面說道:「前面有賣涼粉、西瓜、冰棒的,我們過去看看吧。」
還未等他答應,便慌張地拉起他的手往前走。
反應過來的時候,我慌忙地要鬆開他的手。
「抱歉——」
話還沒說完,換來的是傅硯辭的十指緊扣,掌心滾燙的溫度順著皮膚傳到了臉上。
我有些不敢相信,眼神直愣愣地盯著他修長的手指。
男人聲音清潤,如山間清風吹走了燥熱:「要不要吃西瓜,冰鎮的?」
「要。」
我咬了一口西瓜,冰冰涼涼,很甜。
愜意地眯了眯眼睛。
「傅硯辭,你多少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