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我算是整明白了,敢情是他被逼無奈所以找來了。
這幾個月下來,護林隊里那一群半大點的小伙子和我混熟了,膽子大點的,遇上我會使壞地喊嫂子。
他們難得有一次娛樂,希望我去也合情合理。
我仰頭盯著他的眼睛:「那你呢?」
賀錚抱著手臂沉沉地看我,半天沒動靜。
「你想我……去嗎?」我又問,中間故意停頓,「或者,妹妹不介意?」
風穿梭在夜裡,模糊有了曖昧的回聲。
賀錚忽地發出低低一聲笑,很輕,撩得人心尖發癢。
我正琢磨他這笑什麼意思,肩膀就被人抓住,輕易就被他提溜著進了房間。
其實我個子不矮,但耐不住瘦,被他提溜著像一隻弱雞。
賀錚撒開手,往後退了一步:「換衣服。」
想到白天那一幕,我多少是有點情緒的。
坐在床上不肯動:「不去。」
我知道他是好心,似乎真把我當成一個隨時都會自殺的人,時不時地都要盯著我。
雖還是那副看起來冷酷漠然樣,但有什麼趣事兒,都願意帶上我。
心緒起落,我忍不住問:「賀錚,你是不是挺可憐我的?」
賀錚垂下頭看著我,眉目有了情緒,極無奈。
「你是這麼理解的?」
「不然呢?」
賀錚煩躁地鬆了松領口,腳勾過來一把凳子,敞著腿坐下,手肘抵在膝蓋上,目光幽深盯著人。
這姿勢怎麼瞧,都略顯粗獷,但擱他身上,儘是野性。
我是生出點邪念的,但瞧他這嚴肅的神色,只能老實待著。
「首先,我沒那好心去可憐任何人。」賀錚一派正經,「其次,妹妹的確是妹妹。」
我嘴賤:「乾妹妹?」
賀錚倒吸氣,顯然被氣到了,冷笑一聲:「你再給老子作試試?」
這下我老實了。
他向來硬氣,能有這耐心在這和我解釋,算是難得了。
「還有。」賀錚把臉轉向一側,「是我想你去,和其他人無關。」
剛才還挺嘴硬,這會兒竟然承認了。
我沒得意,但確實有點小小的欣喜,這男人,算是撬動了。
「好,我知道了。」我冷淡地點頭,沒甚表情。
女人的驕矜總會在某一個時刻突然就會冒出來,比作還讓對方難受。
果然,賀錚一瞪眼:「什麼態度?」
「不是說我作嗎?那我正經點唄。」
賀錚:「……」
18
男人就這德行,你上趕著,他嫌棄你輕佻。
你正經了,他又覺得淡了。
瞧瞧,賀錚也不能免俗。
我故意晾著他,也確實冷,往被子裡縮,不說話了。
賀錚靜坐在角落裡,許久也沒說話。
皮膚熱感滾燙,天氣又冷,我蜷縮在被窩裡,幾度要睡過去。
意識游離間,聽見賀錚站了起來,問:「真不去?」
我迷糊地應聲:「嗯,難受。」
話說出來,我壓根沒什麼心機,並不是想要在他跟前裝可憐。
可大抵是話到賀錚耳中,多少變了味。
他本來都準備走了,聽到聲兒,遲疑了一下還是往床邊靠了過來。
我先是感覺到一隻帶著涼意的手探進被窩,就被他掰著肩膀轉了過來。
男人凜然的氣息充斥鼻間,我下意識貪婪地深吸氣。
賀錚彎著身體,手背搭上我的額頭。
觸到熱意,他微微蹙了眉梢。
我還期盼著他能說出一句暖心話,卻聽他挺嫌棄地蹦出兩個字:「嬌氣。」
「……」
嘴巴這麼毒,親一口不過分吧?
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念頭一閃而過,我的手已經攀上男人的脖頸,勾過來,吻了上去。
賀錚身體一僵,目光幽深頓住。
我見鬼地想,嗯,還挺軟。
這樣的念頭驅使下,膽子也就越大了,騰出一隻手胡亂去蹭他的胸膛。
果不其然,和他的唇正好反著來。
摸到一半,手腕就被他拽住。
賀錚緊盯著我,倒還是一臉坦蕩:「做什麼?」
我也很坦蕩:「試試手感。」
賀錚黑臉,沉聲警告:「別挑事。」
他準備抽身站直,我腦子一熱,用力勾著他的脖子把人拉到跟前。
咫尺之間,我的臉擦著他的呼吸而過,下巴抵在他的肩窩。
「賀錚,我也做你妹妹吧,乾妹妹。」第四聲。
「林見疏,你他媽……」
想罵我不要臉,我哪給他機會,簡單粗暴地封住他的唇。
賀錚短暫地僵滯,夜色浮沉在眉目,眸中山雨侵襲。
忽地一陣天旋地轉,我被丟回床上,隨之而來的,是男人更加熱烈的回應。
前半場是我作的,後半場顯然是賀錚的戰場。
到最後,我實在沒力氣了,聽見賀錚起身離開的聲音都沒睜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糊中被他叫醒。
「張嘴。」
下巴被他輕捏著,我閉著眼睛極不情願地張開嘴巴。
苦澀的液體滑入喉嚨,我皺著眉頭喝完,順手就把人抱住了。
當個抱枕似乎很不錯呢。
賀錚在床邊坐了一會,認命地躺下,由著我抱。
這一覺挺長,無夢無驚。
已經臨近中午我才爬起來,意料之中的,賀錚早就走了。
我晃悠著去找小蠻,她正趴在前台百無聊賴地用筆尖戳著桌面。
見了了,提了提精神問:「見疏姐,番茄炒蛋?」
我沒什麼意見,等她端著飯菜上來。
菜是上來了,我吃了幾口,她也不走,直直站那看著我。
我不得不停下筷子,開玩笑問:「我起來的時候沒洗臉,沾東西了?」
「沒沒沒。」她可愛地直擺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下。
猶猶豫豫半天,才小聲問出來:「見疏姐,昨晚賀錚哥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在她開口前我大概已經猜到她想問的就是這事。
好笑地問:「你早上沒見著你賀錚哥?」
「看到了。」
她又補充道:「從你房間出來的。」
「那不就了了?」我沒個正經地逗她,「昨晚我過得很愉快。」
19
小蠻的臉騰地就紅了,低著頭都不敢看我。
我一下子就有了負罪感,小姑娘太純情,可別把人帶壞了。
「好了,不逗你。」想到賀錚,我突然就覺得番茄炒蛋不香了。
「你這都沒吃兩口呢。」
「不吃了。」我伸了個懶腰往外走。
小蠻似乎知道我要幹什麼,追到門口沖我喊:「見疏姐,賀錚哥今天去送城裡來的那女生,這會兒應該還沒回來。」
我朝後揚了揚手,表示知道了。
從民宿到他們宿舍,路程不算遠,我刻意放慢腳步,晃晃悠悠了半天才到。
拿出手機想給賀錚打個電話,才想起我連他的號碼都沒有。
怔怔地看著手機,我硬是看笑了。
這算什麼事兒?
算起來我認識賀錚也小四五個月了,撩他的事做了不少,卻愣是連他的號碼都沒問過。
這怎麼看,我都是沒怎麼上心,不怪賀錚懷疑我對他沒真心。
為了表示我的誠意,大中午的,熱浪翻滾和夜裡的寒冷成兩個極端。
我在門口的樹蔭下找了一塊地兒,耐心地等著人。
還頗是有興致的用石子堆了個煙灰缸,自己和自己玩了起來。
反應過來後,我樂了。
自從出事後,很長時間我都鬱結暴躁到極致,家裡的東西,幾乎能砸的都被我砸了個精光。
像現在這般,開心平和地和自己相處,著實讓我驚奇。
大抵是,這個地方,真的有治癒人的魔力。
想著想著,我又自我否定地搖頭。
有魔力的哪是這個地方,明明是那個人啊。
汽車的轟鳴聲把我從思緒中拉回,抬起頭,越野車捲起塵土飛揚,停在幾米開外。
賀錚長腿跨出,利落地跳下車。
陽光如金點子灑下,身穿短袖迷彩服的男人身姿筆挺,緩步走來。
我抱著膝蓋欣賞著人,唇角不自覺上揚。
「不熱?」賀錚凜著眉峰,從頭上拿下鴨舌帽,順手就扣在了我頭上。
他的動作並不溫柔,帽檐壓了我半張臉,擋住了我看他的視線。
我甚至聞到了屬於他身上的汗味兒。
若換一個人這麼做,我指定得罵人,偏是賀錚,我非但不反感,還挺受用。
我抓著帽檐橫到一邊:「很熱,不過一想到能在這等到你,也挺值。」
在表達愛意這事上,我想我是有些天賦的。
情話說出來,並不扭捏。
賀錚這廝指定是浪漫絕緣體,情話到他那裡,他總能變了味地懟回來。
比如此刻,他看傻逼似的瞪了我眼,說:「進去裡面等也能等到我。」
我被氣笑:「你能不能有點浪漫細胞?」
嬌滴滴的姑娘蹲這等了他一兩個小時,換做其他男人就算覺得這行為挺傻氣,也該表現出一點小感動吧。
他可一點不慣我,伸手拎著我的肩膀拉起來。
很酷地來兩個字:「不能。」
我氣得不行,故意往他的身上倒,沾上就不肯邁步子。
賀錚斜眼掃我:「沒長骨頭?」
「蹲太久,腳麻。」我使勁裝可憐。
20
賀錚無語。
看他這副樣子,我心裡發笑,管你什麼直男,我還治不了你?
我尋思著這回他總該憐香惜玉點,來個公主抱什麼的。
誠然,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賀錚身體力行地讓我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架著我的胳臂往裡帶,我半懸空地被他拎著,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狗男人。
我深刻明白,有些男人,撩到手才是火葬場。
經過院子時,那群兔崽子呼啦啦地從窗口探出頭來,衝著我們曖昧地吹口哨。
我羞赧不已,儘量保持優雅的笑容,咬牙切齒地和賀錚說:「撒手。」
賀錚勾唇壞笑:「現在能走了?」
我還有啥不明白的,這狗東西就是見不得我作,故意不如我的願。
我頓時就有點氣餒了。
變著法子嬌作拿捏他,反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我想抗議來的,腳下突然騰空,被他穩穩地抱在懷裡。
這一下我是真受用,小聲揶揄:「不是不抱嗎?」
氣完人又哄,他是真的狗。
賀錚面無表情地直視前方:「上樓梯。」
嘴硬的男人,上樓梯拎著我也不費勁吧?更何況,他不還可以讓我自己走嗎?
我誓要扳回一局,在他的懷裡開始不老實。
手指跳著舞從他的胸前一路直下,摸到男人緊緻的腰。
賀錚抖了抖,差點就把我丟了出去,低下頭陰森森地看我。
「敏感點?」我不怕死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後背倏然抵到牆上,賀錚一隻手托著我,騰出一隻手摁住我的手壓到牆上。
我故意逗他:「大白天的,不好吧?」
「閉嘴。」賀錚咬牙蹦出兩個字。
「這樣就閉上了。」我毫不猶豫地親上去。
他的住處是典型的單身宿舍,一個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房間,空氣里還瀰漫著新修的氣味。
我裹著他的襯衣趴在床邊,頭髮鋪了地也沒在意,目不轉睛地看著站在陽台抽煙的男人。
日暮逐漸西沉,遠處青山輪廓隱隱,從他唇齒之間漫出來的白煙,打著旋兒飄散在涼風中。
我生出個錯覺,恍若他如青山,青山如他。
在日漸長遠的歲月里,他沉默地和青山融為一體。
這是他的世界。
心念千迴百轉,我輕聲問:「那女孩來找你,怎麼匆匆就把人趕走了?」
似是不明白我為什麼突然提這茬,賀錚轉頭看了看我,一時沒說話。
掐了煙,他往裡走,從椅背上撈起上衣套上:「說來說去就那幾句話,沒什麼好說的。」
「哦。」我猜測道,「勸你離開這?」
賀錚本該有更好的前程,在家人眼中,他的確該回去了。
「嗯。」
話到這裡,我不作聲了。
賀錚緩緩轉過身,表情不動聲色,卻沉默。
良久,他問:「你不勸?」
「勸什麼?」我失笑,翻了一個身,「你不會走的。」
賀錚這麼問我,我能理解他的心思。
他心裡清楚,跟他留在這裡不會是我的未來,可既然好上,他必然有負責的道義。
但是啊,在理想和給我的未來之間,他難以兩全。
估計是猜想我也會如他的親人那般,不留餘力地勸他回到大城市。
似乎,那樣才是兩個人美好未來的姿態。
我望著白晃晃的房頂,輕輕笑開:「你別總認為我那麼膚淺。」
是,一開始我撩他,確實是半真半假的。
如今胸腔里的律動,絕不是荷爾蒙上頭。
我轉頭看向他:「賀錚,由心走,別為任何人改變。」
21
我最初喜歡這個男人,就是他現在的樣子。
或許我這人有許多不堪,但唯有一點我很清醒。
愛人時赤城點,圖人不圖財。
未來永遠在自己手中握著,把期許留給自己,而不是寄托在另一半的身上。
如此,愛人才有底氣,來去亦可自由。
哪怕是多年後我不愛他了,也絕不可能是因為他沒能給我璀璨的未來。
只能是,他失去了我愛的品格和魅力。
賀錚眸光深了又深,走過來托起我懸空在床外的頭擱到自己腿上:「不累嗎?」
那個話題帶來的沉重感我們都感覺得到,相對於我的看得開,賀錚卻還是有心事。
哎,要不我怎麼喜歡他呢?
這個男人如鋼如鐵,仍有一腔柔情待人讀取。
「走吧,送我回去。」
我坐起來,很快又被他按了回去。
他落下的聲音微啞:「今晚就別走了。」
「怎麼,捨不得我啊?」
我是開玩笑的,沒想到他挺認真地點頭:「嗯。」
壞心思上來,我促狹地眨了眨眼:「你吃得消?」
賀錚沒搭我的茬,乾脆利落地把我往懷裡一按:「睡覺。」
我也實在是累了,沒再折騰他,閡上眼睛睡去。
半夜下起了雨,風聲雨聲拂打著窗戶悶悶作響。
我被吵醒,一睜眼,昏沉的暗色中便對上了賀錚的眼睛。
「還沒睡?」出聲才發覺嗓子干啞。
賀錚沒回答,說:「雨太大了,我出去看看。」
我聽小蠻說過,這山裡頭有時候大暴雨,難保會發生滑坡泥石流。
賀錚對這種天氣自然很敏感。
「去吧。」我抬了抬脖子讓他把墊在我腦後的手抽出。
賀錚翻身站起,沒有開門,就著手機的火光倒了一杯溫水遞到我手中,走了。
那星點燈光隨著他的離開消失,我坐在黑暗中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溫水熱感,心尖也有了熱流。
我並不是因為他給我遞了一杯水有多感動。
被觸動的點在於,我什麼都沒說,他卻知道我需要什麼,他該做什麼。
他走後,我也幾乎沒有睡。
天蒙蒙亮時有人敲門,我以為是賀錚回來了。
打開門,小蠻披著雨衣濕答答地站在走廊里。
「下這麼大的雨,你怎麼來了?」
她擦了擦臉上的雨水,說話時呵出冷霧:「前面山體坍塌路封了,賀錚哥正帶著陽陽他們在處理,怕你擔心,讓我來陪陪你。」
我閃身讓她進來,把紙巾遞過去。
有些好笑地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特意跑來的。」
「那不成,你和我們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小蠻想了想,咧嘴笑:「你是從大城市來的仙女姐姐,對我們這裡的情況不太了解,他們一群糙漢,忙起來就什麼都顧不上,你一個人待著不得胡思亂想啊。」
我伸手揉了揉她圓嘟嘟的臉:「有心了。」
怎麼說呢,賀錚是好心,不過倒也讓我感覺到了距離感。
或許在他心裡,我與這個地方永遠格格不入,和他也不在同一個世界。
確是事實,可同樣叫人煩悶。
小蠻性子活絡,絮絮叨叨和我說著賀錚他們的工作生活。
我左右都只聽出來兩個意思:艱苦、危險。
「為什麼想到和我說這些?」我笑看著她的眼睛。
小蠻躲閃著我的目光:「就是……就是想讓你知道。」
我看穿她的心思:「提前給我打預防針,怕我受不了中途跑了?」
小蠻撓撓頭,很是不好意思。
我從煙盒裡敲出一根煙,含在唇中沒點。
眯眼沉吟了會,我坦誠笑道:「小蠻,我是一定會走的。」
22
賀錚不會問我什麼時候走,他身邊的人反而替他著急上了。
小蠻聽我這麼說,愣了好一會兒。
喃喃地問我:「你走了,賀錚哥哥怎麼辦?」
小姑娘少經世事,一方小天地兩個人廝守,是她能想像得到愛情最好的樣子。
這沒什麼不對,但於我而言,是絕對不可以用感情來定義人生。
我打開打火機,火苗攀上細煙,淡淡的薄荷香味隨青煙裊裊浮沉。
關於她這個問題,我很難給出答案。
輕咬著煙頭,迎著風吞雲吐霧,遠山在眼中逐漸有了清晰的輪廓。
如賀錚在我心頭,明朗清晰的存在。
下午兩點,我披著他的軍大衣趴在走廊的護欄邊,看見賀錚一行人遠遠歸來。
冬天來了,雨後的天冷得入骨,四周泥濘,他們全身上下掛著髒兮兮的泥水,疲倦不堪。
陽陽率先看見我,用手肘頂了頂賀錚,不知道說了什麼,大家齊齊哄堂大笑。
賀錚踹了他一腳,一群人這才消停,飛快散去。
他上樓的腳步聲逐漸近了,我轉身伸手就要去抱。
賀錚連忙往後退:「髒。」
我哪管髒不髒,踮起腳尖摟上他的脖子:「辛苦了。」
賀錚抬手是要推開我的,聽見這話,手頓了頓,轉而輕拍了拍我的背。
似戀人間的無聲撫慰,告訴我他回來了。
我賴在他懷裡,還故意亂動去蹭他,把自己也搞得一身泥。
賀錚被我纏得不耐,勾著我的脖子拉進門。
門一關上,把我按在門板上,目光沉沉壓下來。
還以為他要干點什麼,誰料他挺不客氣,直接讓我罰站。
「站著別動,我去洗澡。」
丟下一句話,他邊往洗手間走邊拽下上衣。
我可憐巴巴地吱聲:「我也髒了。」
賀錚腳步一頓,我狡黠一笑,蹦過去跳上他的後背,雙腿纏著他的腰:「一起洗。」
他側過臉搭著眼皮瞪我,樣子挺正經嚴肅。
我有點虛,咳了聲:「單純洗澡。」
賀錚哼笑,那表情像是在說:「你的話我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我發誓。」我特誠懇地保證。
他瞥了我眼,移開目光,由著我掛在身上往洗手間走。
我有點得意,看吧,還不是妥協了。
洗手間不大,這樣的狹窄空間裡,有情人總想要做點什麼。
我一動,水嘩啦啦就往頭上灌了下來。
賀錚拿著噴頭,壞壞地冷笑:「德行。」
我一下子就想起初初認識他的時候。
也是洗手間,我也是被淋了一個透,那時的賀錚,冷漠中帶了點壞。
不同以往的,此時他帶笑的眉眼中,多的是柔情。
我心中迂迴,認真問他:「你以前有想過會和我一起嗎?」
「沒想過。」賀錚想都沒想。
我不死心:「真沒想過?」
賀錚見我較真,這才慢悠悠地說:「想過。」
「口是心非。」
賀錚氣笑:「老子又不是聖人,一嬌滴滴的姑娘追著求深入交往,我還不能有點想法?」
這話聽起來倒是坦誠,我問:「你在怕什麼?」
「怎麼不怕?」賀錚扯下毛巾,垂著頭細細替我擦拭頭髮,「怕你只是玩玩而已,怕自己當了真。」
23
從昨晚到現在,賀錚沒合過眼。
人明明累得不行了,還非拉著我去街邊小餐館吃飯。
我心疼他,嘴裡卻在抱怨:「在你們食堂吃不就可以了?瞎折騰。」
賀錚懶洋洋掀著眼皮:「你吃不慣。」
就他們這地方的條件,食堂的東西是什麼樣的我大抵能猜得到。
不服氣地說:「我沒那麼嬌氣。」
我這人多少有點矯情,但是嬌氣這點我不認。
什麼環境我都能待得住,對吃的更是沒什麼講究。
也可能是因為職業習慣吧,為了保持身材,我吃的東西本來就少之又少,自然也沒這方面的慾望。
賀錚舔了舔唇角:「我覺得挺嬌的,就是瘦了點。」
我一細品,就知道這廝不正經了。
手在桌子下暗暗掐他的大腿肉:「下流。」
賀錚眉梢輕挑,笑了:「說這話,你臉不紅嗎?」
我還真紅了臉,心虛地撒開手。
他張嘴要說什麼,我飛快往他嘴裡塞了一塊豆腐:「食不言寢不語,好好吃飯。」
這人多半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兩個人的時候我使勁野都沒事,在外頭我臉皮沒那麼厚。
賀錚慢條斯理地嚼著口中的食物,暫時放我一馬。
回去的路上,我們牽著手走得很慢,賀錚突然附身在我耳邊低語。
「食不言寢不語,嗯?」
溫熱的氣息撩撥著耳廓:「前半句我認同,後半句我不喜歡。」
我幾乎是秒懂,又羞又惱抬手就要打人。
賀錚仗著腿長,大跨步就走出去老遠。
我氣呼呼地追著他,跑得急了,賀錚怕我摔著,停了下來。
也不管是不是在街上,我跳上他的背撒潑地拽他的頭髮。
奈何男人寸頭,沒能拽疼他,反而扎疼了自己的手。
我氣不過,改用牙齒去咬他的脖子。
賀錚反手托著我:「屬狗的?」
「你別管。」我就是想咬你。
他一臉無奈,還是縱容地背著我往回走。
走到半道,又自說自話般笑道:「應該是屬狐狸。」
拐彎抹角罵我狐狸精呢。
我不想和他計較,只因眼下這幅光景,深深撥弄著我的心弦。
雨後的傍晚,天空依舊湛藍如洗,日光和涼風皆溫柔,輕輕撫著行人。
趴在他寬闊的背上,慢慢走啊走,時光在這一剎那,有了幸福的輪廓。
除了舞蹈,這算是我這小半生,少有的溫情時刻。
夜裡躺下,賀錚是真的累了,抱著我很快就呼吸平穩入眠。
我昨晚其實也就睡了三個多小時,這會兒卻怎麼都沒睡意。
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直挂念著,反覆想到下午時賀錚說的話。
怕我只是玩玩,而他卻當了真。
賀錚這人,骨子裡刻著廉恥禮儀和道義,做起事來冷靜果斷,認真謹慎。
真遇上感情的事,他同樣不會兒戲,愛和責任,他都不會辜負。
要不說他怎麼這麼迷人呢,他值得啊。
我往他的懷裡蹭了蹭,也不管他能不能聽得見,輕聲喚他:「賀錚。」
並沒有對他的回應抱有期望,沒想到他真聽到了,攏緊手臂抱住我。
沒睜眼,啞聲回應:「嗯?」
我靜靜看著黑暗裡男人硬朗的輪廓,鄭重地說:「賀錚,我是真的喜歡你。」
「不。」我馬上自我否定,「是愛。」
或許旁人會質疑,短短數月,能算什麼愛?
我想我很難和他們說得清楚,那種為他熱烈瘋狂跳動的心,想把他嵌入心尖的每分每秒,是那麼迫切而滾燙。
僅為他,僅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