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心後續章節

2025-01-10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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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知道,他野心勃勃,光是這樣還不夠,他的目標是身為皇子必須爭搶的那個位子。

娶了庶姐,他便更難去爭搶了。

所以庶姐出嫁的一年之後,他來相府向我爹求娶了我。

可那日橋上,我親眼見了他對庶姐的執念,盛在眼中,深不見底。

即便後來他與我成了夫妻,也始終放不下我庶姐。

否則也不會在初登基、民心不穩的現在,急急納了新寡的庶姐做皇后。

6

蕭玹和孟溪來得很快。

我剛回去用完膳躺下不足半個時辰,兩個人便相攜著走進了我的庭院。

孟溪臉上淚痕未乾,蕭玹將孟溪半擁著摟進懷裡,垂眸時連嘴角的弧度都柔和下來,可抬起頭,望向我的黑眸中卻是一片淡漠。

「封后之禮已成,你還賴在中宮做什麼?」

我與他少年夫妻,對他好了七年,成婚已有三載,十年來都追逐著他。

他要做什麼我便以百般的努力來幫他實現,連同從我爹那裡討來的歡心也全數用以支持蕭玹。他從最受忽視的冷宮皇子到了中宮太子,我便從皇子妃到了太子妃。

只是他徹底榮登大位,便不要我跟隨了。

當初先皇故去,身為儲君的蕭玹奉先皇遺詔帶我一起入了宮,他這些年也只有我這麼一個太子妃,是以我方入宮,底下的人理所當然地把我安排進了中宮。

這些日子以來,蕭玹忙著處理堆積的政務,剩下為數不多的時間,便是把自己臣子的孀妻接進宮來照顧,一不留神,就把人家照顧成皇后了。

說來這是他入宮以來第一次來看我,卻是怪我鳩占鵲巢。

我那可人的庶姐,愣是把一身貴氣凌人的皇后吉服穿出了扶柳之姿,她指尖攥著錦帕一角,輕聲啜泣:「妹妹已經住慣了,不必如此的,陛下叫我住在哪裡都是一樣。」

庶姐說話時,手撫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那是武亭候的遺腹子,卻在當今皇后的腹中,倒是怪滑稽的。

蕭玹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什麼。ýʐ

他握緊了孟溪的手,又朝我冷了臉:

「你聽不明白嗎?溪兒是你的姐姐,你哪裡有尊她敬她?」

我有些迷茫地看著他,尊和敬是為何物,我全然不知。

他對上我的視線,居然滯住片刻,很快又移開了。

孟溪上前來拉住我的手:「阿蕪,我並非有意與你爭搶,侯爺沒了,我本也想一走了之,實在是陛下誠心待我,叫我又喚起生念來。父親說你最會體諒人了,你就當可憐姐姐了,好不好?」

體諒是什麼,可憐又是什麼,這兩人一口氣給我出了這麼多難題,我只好向系統求助。

它似乎嘆了口氣,告訴我,只要我離開中宮,這兩人便順意了。

如此簡單。

我招呼丫鬟來收東西,四周環顧了下,然後直視面前的兩人:「東西有點多,不過最多一個時辰就能收拾完,你們等等。」

雖說我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可我娘從小手把手教了我處事之道,我也不全然是榆木腦袋。

我這樣好言語,蕭玹卻還是沒有笑,他盯著我的眼睛,想從裡面看出些什麼。

庶姐則一臉意外,似乎我的反應並不合她意。

換做從前,別人多看蕭玹一眼,我恨不得從那人身上剜塊肉下來,何況到如此地步。

收拾完出門,我被蕭玹叫住。

我回過頭:「陛下還有事?」

他盯著我許久,不放過我臉上的任何表情:「明日起,你每日來這裡給皇后請安。」

我應允道:「臣妾記得了。」

然後大步走出。

7

新院子距離中宮很遠,這意味著我每日要起早一點才可趕上請安。

丫鬟映月一到便吐槽:「偏僻成這樣也就罷了,洗掃也得半日,屋頂還全是壞的,下雨怎麼辦?」

若系統沒有取走那顆心,我大概會比她更加憤慨,可現在我並未覺得有什麼濃烈的情緒,只是覺得既來之則安之。

翌日我很早便到了中宮,在廳堂等了許久,庶姐姍姍來遲:

「讓妹妹多等了,都怪陛下,竟罷朝一整日都歇在我這裡。」

鳳釵斜插入髮髻,嬌媚的臉上透著紅潤,不難想像封后的昨夜發生了些什麼。

可我只是個奉旨來請安的,不明白她為何要與我說上這麼多。

她見我毫無反應,不免覺得媚眼拋給瞎子了,臉上表情收了好些。

「孟蕪,你還是輸給我了,我要你好好看看你的少年郎是如何與我恩愛的。」

我從小到大,就只有蕭玹一個少年郎,庶姐是知道的。那時我憑依著那顆心,愛恨都濃烈。我親口告訴庶姐,蕭玹是我此生唯一的少年郎。

當時庶姐與我在茶樓上座,指著下面為她打架的世家子弟:「少年郎嘛,要多少有多少,一個有什麼意思?」

許是我的傻氣叫她忘了慎言,她甚至自顧自道:「你看三皇子,死去的太子是他的一母同胞,又有武亭侯這樣一路提拔上來的部下,蕭玹怎麼比?」

她覺得我眼光極差,動輒嘲諷,我從小到大都習慣了她的脾性,她亦是在我面前從不掩飾,連爭端都是難起的。

可只有蕭玹於我而言是不同的,那十年間,大夏無人不知我愛慘了他。

庶姐當然知道,也許當下她更是期待著我為此發狂。

若我沒重新成為一個怪物,我定然要失控,要癲狂哭喊,罵了她又抓著她裙邊苦苦哀求:「世上那樣多的少年郎,你為何偏要來搶我這一個?」

想到這裡,我慶幸不會有那樣的時刻了。

否則可真是副難堪的丑模樣。

後來我每日請安遇見她與蕭玹在一起的次數都多了。

我看著他們恩愛,心中漣漪都不起。

前朝有人上書,說我庶姐狐媚惑主,以孀婦之身入主中宮,擾得蕭玹三日裡非有一日不上朝。蕭玹不僅當看不見那些奏疏,還把對庶姐口出惡言的幾個大臣罵了一通。

我驀地想到,若是他們知道了庶姐甚至還身懷有孕,難不成要撞死在大殿廊柱前?

只是這消息被蕭玹壓下了,除了庶姐與他之外,便只剩下我爹和我知曉。

映月一語成讖,那日遭逢大雨,屋頂一直無人修葺,我睡到半夜,被豆大的雨點打得身上都疼,天亮時甚至燒昏過去,等退燒時已到了中午。

映月抓著我的手哭道,她去太醫院請不到人,聽說整個太醫院的人一早就被蕭玹叫去給皇后保胎了。映月去中宮,門外的人也不肯幫她通報,還趕走了她。

她只從太醫院求來了一包藥,可我昏沉之際怎麼也不肯喝,生生靠著身子熬了過來。

她正想說些什麼卻聽見門口有了動靜,欣喜起身:「娘娘,恐怕是太醫那邊得空了!」

可不過片刻,她回來,望著我滿眼心疼之色。

蕭玹派人來,問我為何不去給皇后請安?

8

映月都氣哭了,我只是打了個哈欠,收拾了一番就出門,跟著他派來的人到了御花園的水榭處,遠遠就見蕭玹和孟溪在喂魚。

孟溪手上的魚食沒了,嬌笑著伸手朝蕭玹討要,蕭玹身側放著裝魚食的桶,他親手抓了一些遞給她。

不知怎的,竟觸動了我某樁記憶。

我們成婚的第二年,回宮路上遇到了一條狗,那是一條通體黑色的狗,有氣無力地臥在路邊。

那狗不好看,也不討喜,甚至連乞食都不會,旁人走近了便齜牙顯凶,沒人願意給它吃的,它餓得皮包骨頭。

可我胸膛里揣著那顆玲瓏心,哪裡看得了這個,我叫停了馬車,把食盒裡醉春堂的點心遞給蕭玹,讓他投遠些喂給那狗。

蕭玹不接我的點心,只是淡淡看一眼就有了判斷:「天生惡犬,不會感激你的,這樣的怪物,死了也好。」

他的話像是一顆石子,陡然打落在我心間,激起久久不散的漣漪。

我望著那狗狼吞虎咽的樣子,眨了眨眼:「它生來就如此了……」能怎麼樣呢?

我那時的樣子大抵太傻,蕭玹樂不可支地掀下車簾,含笑的眸子和著戲謔:「太子妃,你夫君如今在朝中正遇惡犬攔路,你偏去飼食,成親時我與你說過東宮是我的,中宮是你的,如今我的已經拿到了,可你如此不替你家夫君著想,還要不要中宮之位了?」

我在玲瓏心的影響下,兩手支著下巴,如往常那般盛著滿眼歡喜,專注地望向他:「你才重要,我沒關係。」

蕭玹被我灼灼的視線望得偏過頭,微不可聞地嘆息:「你這小傻子。」

他還說:「你好好待著,我自會給你取來。」

他分明說過那樣的話,若是諾言,那他未踐,若是謊言,那他何必哄我?

人心好複雜,哪怕我花費十年,也不解其中真意。

還好,不屬於我的心我已經還回去了,如今什麼於我都是不痛不癢。

也許,我更適合做一個怪物。

蕭玹看見我過來,原本飛揚的眉色即刻滯住:「封后大典不過半個月,你就停了來中宮請安,珍妃,你到底知不知道尊卑有別?」

我看到被半擁在他懷裡的孟溪聞言唇角上揚。

畢竟她這一輩子唯受尊卑之苦,如今也揚眉吐氣了一回。

「陛下說讓我學著掌皇后之權,臣妾還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做呢。」

蕭玹沉默片刻,望著我:「你現在就可以試試。」

我抬眼對上他的視線。

似有暗涌,又看不真切。

孟溪已經笑了出來:「那就,讓妹妹去這池水邊看一個時辰的魚可好?再多我總捨不得。」

「長個教訓便罷了。」

正午日頭正盛,我站在池水邊上,不過一刻鐘汗水便黏了滿身,臉被曬得火辣辣地疼。

我雖然不通情緒,可身體反應卻比常人更大,常人覺得有五分痛意,我受著卻有七分。

但凡萬物,草木生靈,皆會趨利避害,怪物也不例外。

我身後的涼亭里擺滿瓜果點心,霧色紗簾隨著微風吹起晃蕩,那二人相偎的影子低聲軟語,在說著什麼。

我意識混沌起來,望著池中那魚兒嬉戲間一圈圈晃蕩開的水光,突然覺得那水有致命的吸引力,我只覺得若是能泡進這池水中,身上的燥熱便能夠消解。

我終於縱身一跳。

落水那一刻,我只覺得連日來從未這般舒服過。

而我沉入水中不久,不知是誰即刻隨我跳了進來,恍惚中將我拖出水面,用力捏住我的下頜往我口中度氣。

9

我昏迷了三日。

第四日一早,我爬起來,頭還有些暈,聽丫鬟一報時辰,我起身梳洗,面無表情地喝了一碗苦藥,就朝著皇后寢宮走去。

父親也在此處,蕭玹體諒庶姐,特意讓人請來,讓他與庶姐閒話家常。

庶姐見了我,目光從我病容未愈的臉上掃過,一言不發。

直到我像平日那樣跟她請安。

庶姐看了父親一眼:「父親可瞧見了,您怪我薄待了妹妹,可她不是好好的?」

父親冷峻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過來,打量了我許久,柔下嗓音:「阿蕪,你如今對蕭玹是如何看的?」

我說:「他是皇上。」

他沉吟道:「他還是你的丈夫。」

「哦。」我應了一聲,迷茫道,「有什麼區別?」

我爹聞言渾身一僵。

渾濁蒼老的目光停在我身上,似乎以為我受了刺激,以告罪者的姿態緩緩跟我說著話:

「你姐姐做了皇后,並非執意要與你爭搶,你可明白她的苦處?我叫她接受陛下迎她入宮,實在沒有別的辦法,陛下對你向來不錯,他念著你姐姐這麼多年,也早已不是什麼秘密……」

「上次送你姐進宮,爹就與你說過,她如今身懷有孕,武亭侯一死她全無依仗,待在侯府那樣複雜的門庭討不得什麼好日子,陛下又應允了會對她腹中的孩兒視若己出……」

「你若因此有了芥蒂,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總歸錯在於我。」

我爹肯這樣好聲好氣地和我說話,與我這十年間的努力是分不開的。

畢竟玲瓏心最是不染塵埃,這些年乖巧聽話、孝順懂事我樁樁做到了極致。也許正是如此,我爹才更是愧疚,愧疚於這樣無辜的我要被迫與自己的姐姐分享丈夫。

庶姐進宮那日,父親來看我,我哭腫了眼,父親卻道我如此不扛事,往後有更多人進來後宮,我拿什麼去爭?

「阿蕪,你太過單純,不適合中宮之位,你姐姐若是能坐穩這位子,日後也可照拂你一世。」

上一次父親這般勸我,我哭著發泄自己的痛楚叫他厭倦不已,他的那一點愧疚也在他說我不堪大用之後拂袖一併帶走了。

我與蕭玹夫妻三年舉案齊眉,父親端水把庶姐端到我們夫妻之間,說我還得仰仗庶姐的照拂。

他早就已經決定好了,何必到這種時候還一副愧疚難安的模樣?

可如今我對所謂的家人沒有期待,也沒有怨怒,更不會求救。

跳出情感維繫之外,看待事情就更簡單了。

「這後宮裡只有你的兩個女兒,無論哪一個做皇后,你都高枕無憂,兩全其美的打算,何錯之有?」

我口吻平靜地撕開人盡皆知而又百般掩飾的體面,我爹和我庶姐卻睜大了眼看著我。

我爹捂著胸口,半晌說不出話來。

孟溪扶著他,朝前一步:「你怎可對爹說出這種話來?」

「我說的不是事實?」我對著一旁的父親直視過去,「你力排眾議托舉孟溪,哪怕流言難止,朝堂卻都能給你孟相幾分薄面,此舉阻力很小,令你唯一不安的便是我,你想讓我體諒你,若不體諒,便是我不孝,一個不孝的女兒,你也不必抱有愧疚。」

「其實不必如此擔心,我不會孝順你的,也談不上體諒。」

我爹顫抖著肩膀,對上我毫無表情變化的一張臉,便頹唐地癱倒在地。

庶姐暗自打量我,唇邊忽然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我爹看向我的目光開始染上熟悉的恐懼,仿若一下老了幾十歲。

除了我娘之外,眼前的二人是唯一知曉我那段天生涼薄過往的。

看來他們明白我又變回十一歲之前的那個怪物了。

只是我爹怎麼不與那時一般,叫囂著要掐死我了?

反倒神傷至此?

過了許久,他似是不死心地抬起頭,眼裡盛著探究:「阿蕪,你還想你娘麼?」

「她不是早就死了?」我歪著頭,面色如常,語氣稱得上冷漠,「我為什麼要想一個死人?」

沒有玲瓏心之前,我沒有情感維繫,連爹娘都不曾喊過,而有玲瓏心的那十年間,一提起我娘,我就會哭得眼淚都止不住。

我爹張了張嘴,像是被人扼住喉嚨,滑稽地睜大眼,口中嘟囔著什麼,看我的眼神又懼又怕。

倒是我庶姐,像是終於確認了什麼,眼中皆是痴狂與欣喜:「蕭玹一定想不到,這才是原來的你。」

她什麼打算我不清楚,我依然冷靜道:「不,他應該想得到。」

究極因果,蕭玹早在放棄我的那刻就早已選定了結局。

10

我回來的時候,蕭玹在我的院中等我。

他上下打量我:「做什麼去了?」

「給皇后娘娘請安。」我如實答。

我話一出口,他突然變得煩躁不安起來,揮手遣散了院子裡的所有人。

「病成這樣還要出去亂晃,你是不是故意想讓人覺得我與皇后苛待了你?」

我不解他哪來這樣大的火氣:「臣妾沒有。」

蕭玹攔住我將蹲身行禮的動作,忽然伸出一隻手抬起我的下巴:「我看你是病好得太快。」

下一刻我身子一輕,整個人被他抱在懷裡往內室帳中走去,我和他偎得極近,聽得他邊走動,邊響徹在我耳邊的沙啞嗓音:「你既然學不會好好歇著,朕來教你。」

與他做了三年夫妻,我也不是全然不通人事。

我從來對他都是有求必應的,哪怕在身子不爽利的時候都捨不得拒絕,他知曉這點,為我偶爾大膽的言行面紅耳赤,有時候也苦惱地同我說:「小傻子,你得虧是嫁給我了。」

我咯咯笑著,眨巴著眼回他:「我要是不能嫁你,也會想法子翻牆來找你,阿玹別急。」

通常話一出口便成了烈火烹油。

如今我心中空空如也,對這事並沒有比吃飯喝水更特別的感覺。

我甚至想,他沙啞的聲音,眼中氤氳著的色慾,大抵和我第一次去皇后宮中請安,他宿在庶姐那裡是一樣的。

蕭玹解了我的衣帶,揉亂了我垂在胸前的髮絲,細碎的吻沿著我的皮膚一路往下時,一抬頭,對上我一雙睜得清明的眼。

我以一種好奇冷漠的眼神淡淡看著,這叫他錯愣著停下了所有動作,臉上的欲求之色一絲絲褪盡,甚至褪得有些蒼白。

我表情未變,只是嘴唇動了動:「皇上,怎麼了?」

我全然不懂他為什麼剝了我許久的衣服,卻在抬頭看見我的表情之後就見鬼般怔愣住,過後又把我的衣服一件件拾起套上。

他走開,顫抖的手收在袖中,與我背對而立,好一會兒才獨自出門去。

11

庶姐自從確認我變回從前之後,每日請安後都不肯放我走。

她讓我替她做很多事,有時候是欣賞蕭玹獻給她的只此一顆的南海夜明珠,有時候是在她和蕭玹依偎一處品茶時,給他們彈琴伴樂,有時候是讓她宮裡人端來一堆布料,說我這個姨姨該給她腹中孩子做些衣裳。

我忍不住懷疑,是不是知道我恢復成怪物便不會難過了,她才這般變本加厲?

蕭玹壽宴前,她把我關在祠堂裏手抄十卷佛經,後來拿那佛經獻給蕭玹,說她不眠不休抄了三日。

蕭玹誇她用心,將南越送來的巨寶珊瑚盆景賞了她。

南越在蕭玹眼中,一直是個彈丸之地,把剛收到的賀禮轉手贈予寵後這樣的事,他做起來眼都不眨一下,南越使團也只得憋著氣賠笑,繼而埋頭喝酒。

我正在百無聊賴地揩去指間墨漬,周遭如何全然不理會。

這壽宴中人,除了看我笑話的,便是對庶姐以臣子孀妻入得中宮獨占聖眷羨慕嫉恨的。

只有一個人,端來酒杯要與我敬酒。

我認出他是南越的太子成翰,當年他還未坐上儲君之位,被自己的兄弟追殺,被我和蕭玹出手搭救。

我看著他手中端持平穩的酒杯,脫口而出:「太子要謝恩,該去找陛下。」

他不知道,那時候有玲瓏心,我的憐憫同情重極,若放到如今,我可能比蕭玹還要冷血些。

他笑起來坦然而明朗:「當時我雖然昏迷,可還是聽到,蕭玹不願救我,是娘娘一直堅持,還要親手幫我包紮,蕭玹才鬆口的。」

我怕麻煩,便喝了酒,他果然就沒有多擾我。

壽宴上庶姐為蕭玹安排的節目有好幾個,我看了一會兒就倦了,離席去了宴後的假山池水。

沒想到又遇上了成翰。

我落座在石桌前,他靠著假山,問我今日的鳥雀叫聲是什麼樣?Ƴȥ

「我少時被父王打廢了一隻耳朵,剩下的一隻也聽不清過於尖厲的聲音,只好借娘娘的。」

這人真是好麻煩,我想,不過還是借了些書上的詞句向他形容鳥聲,告訴他尤其四處靜謐,身處此間,這雀鳴嘲哳和在星天之下別樣動人。

而後我直白髮問:「你把這個秘密隱藏了這麼多年才坐上儲君之位,何必向我暴露?」

他輕笑:「只覺得娘娘與我有些相似……娘娘是這世上少有,完美之人。」

我搖搖頭,指尖輕點胸膛中央:「我這裡就殘缺著,與你那隻聽不到的耳朵一樣,看不出來罷了。」

他在月色下笑得更開懷些,漆黑的眼中盛著陡然的星子:「如此,我們更是同一類人了,不對麼?」

他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我重新回到宴中,看見庶姐正在將一個剝了皮的葡萄塞進蕭玹口中。

席散後,他喝多了酒,居然破天荒撇了庶姐,來我屋中砸了一地的花瓶,說我沒有給他準備生辰禮。

宮仆作鳥獸散,我被他制住,動彈不得。

那個晚上,衣裳勾纏散了一地,蕭玹混著酒氣的熱息噴薄在我脖頸處,我全程睜著眼,看他迷亂著貼過來的臉,與他掀起的滔天浪潮。

等醒來,身上酸疼一片,蕭玹已不見蹤影。

我很少起這麼晚,等趕去中宮,庶姐沒有露面,她身邊的丫鬟走了出來,高仰著臉:「皇后娘娘說珍妃如此不將她放在眼裡,委實傷了娘娘的心,珍妃應該知道如何補過吧?」

皇后一日不出殿外,我便在她宮門口站到了正午。

日頭烈起來便不用繼續了,庶姐果真善解人意。

孟溪的手段層出不窮,我不禁懷疑是不是因為知曉我不會有情緒,她才變得這樣肆無忌憚?

雖然於我,也都是些不痛不癢的手段罷了。

我興味乏乏地閉上眼。

蕭玹夜深了來看我,動作輕得像是怕我碎了一般。

在怪物的眼裡,世事單調,趣味之人少之又少。

蕭玹和孟溪都只會重複同樣的事情,實在沒意思。

我又想起了蕭玹壽宴上那個人。

他還算有趣。

12

在被庶姐不斷磋磨和蕭玹暗自沉默呵護的那段時日裡,我每晚都到那棵花樹底下,和成翰說會兒話。

細說來,主要是他把朝堂之事揀有趣的說給我聽,給我逗悶子。

「今日我身邊那幾個做使臣的老古董提醒我去跟蕭玹討一樁婚,大夏的姻親於我繼位有益。」

「我便去了。」

「大夏待嫁的世家小姐里我選不出來,便直接告訴蕭玹——」

「我要你。」

我抬頭迎向他的視線,他那雙桃花眼裡真真假假,皆由笑意化成的迷霧掩蓋。

「你知道他說什麼嗎?」

我隱約猜得到不是什麼好話,成翰已經說了出來:「他說,要考慮下。娘娘,你的陛下,成親三年的夫君,居然真的會考慮將你許給他人?」

他這副故作震驚的模樣成功逗笑了我,我給他指了條明路:「你若說的是孟溪,你今日便會直接被趕回南越。」

成翰訝異於我的坦然,似乎我完全沒有被蕭玹的回答傷害。

我想說,我們沒有心肝的人是這樣的。

他深深看著我,而後失笑垂眸:

「娘娘是個頂妙的人。」

我不懂受用,反倒覺得成翰是我見過最恣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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