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傻到以為那是我親的,那太玄幻了。
最大的可能是,他有了女朋友。
我喪得無法言喻。
甚至有絲難堪。
中午沒去食堂吃飯,下午掐著點打卡下班,沒做完的工作帶回家做。
那天我熬到很晚才睡,夢裡見到談逸也很疲累,疲累得不想說話。
很快就是情人節,當天晚上我看到艾琳曬的朋友圈,她將臉湊在一隻「長毛金漸層」邊上,嘴角掛著甜蜜的微笑。
配文是:最幸福的是,二十三歲,身邊有貓和你。
那是談逸的貓。
他曾經說過,他家的貓很高冷,平常看到陌生人來家裡都會躲起來,有次他媽媽想抱它都被撓了一道口子。
現在卻溫馴地躺在艾琳身邊。
只能說明,他們很早就在一起了。
我的心臟被酸澀填滿。
我不能再在夢裡擁有他了。
罪惡的,像是偷偷惦記著別人的東西。
幾天後的部門聚會,我們被要求男女對唱。起鬨的人太多,前奏響起,談逸接過話筒,我連拒絕都來不及。
天知道我的手抖成什麼樣子,那些纏綿悱惻的歌詞,每唱一個字我的臉都在發紅髮燙,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幾乎不在調上。
曾經在年會上一展歌喉驚艷四座的我,是因為唱歌好才被推上來的。
回憶跨過山海,你可以入夢來。
如果相擁蓬萊,這份愛會盛開。
如果永不醒來,這結局會更改。
我寧願,墜入夢的海。
……
談逸的嗓音和他說話時一樣磁性好聽,他發揮得很穩定,對比之下,我簡直稱得上慘烈。
閨蜜後來說,我在上面像一隻心虛又惶恐的兔子,全程都在躲避談逸的眼睛。
任誰都看得出我的心思。
談逸應該也猜到了。
但他不在意,畢竟喜歡他的女孩太多了。
那晚在夢裡,談逸的聲音格外清晰和真實,他念著我的名字,說孟夕,你怎麼不敢看我。
我搖搖頭。
他抱著我,寵溺地笑:「真是膽小鬼。」
是啊。
我是個慫包。
現實中的我連和他搭句話的勇氣都沒有,卻在夢裡和他談了半年之久的戀愛。
我的夢那般真實,可現實里的談逸卻又提醒著我,那是一場錯覺。
我一個人的錯覺。
我去找了表姐,表姐在做心理諮詢師的同時,也是個業界小有名氣的催眠師。
她說,她可以幫助我擺脫夢境。
6
催眠開始前,表姐向我確認:「你真的做好準備徹底放下他嗎?我是說,夢境有時是種橋樑……」
我點點頭:「一年多了,我想回歸到正常生活。」
不能再沉溺下去了。
否則,我不確定我還能不能保持清醒。
隨著催眠導語的深入,我的意識逐漸模糊。
夢裡談逸穿著松石綠針織衫,袖子挽至肘部,領口松垮,肩膀尤為寬闊。
他皮膚白,很適合這個顏色。
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談逸,你知道嗎,」我輕聲說,「我很早之前就喜歡你了。」
談逸聽了微微彎唇:「嗯?」
「為了能每天見到你,我面試了三次,才進入現在這家公司。」我說,「我其實是個很膽怯的人,被拒絕過一次,就會自覺離得遠遠的。但是我太想接近你了,這個願望大過了我的自尊心。」
「我知道。」
「還有,」我說,不自覺帶上了點委屈,「你那次感冒,給你送藥的人是我,不是艾琳。那天晚上我淋了雨,第二天還感冒了。」
「我知道。」他說,「我知道是你,所以事後,我私下裡揭穿了她。」
「真的嗎?你不喜歡她?」
「我喜歡你。」談逸勒緊我的腰,低頭看著我,「現在呢,夠不夠近?」
他眼裡像是有什麼光芒,亮得讓我心口發熱:「還想不想更近一些?」
我聽懂了他話里的內涵,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說的不是那種地方。」他提醒道,語氣很無辜,好像在責怪我思想不端正。
我瞪了他一眼。
他在我耳邊輕聲開口,帶著笑意:「我的意思是,我們結婚吧,好不好?」
他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是來告別的。
雖然清楚這只是夢,可能從他口中聽到這句話,我的顱內還是像放煙花一樣,開心得尾椎都在泛麻。
我沒有說話。
談逸的眼睛從起初的明亮,在我的沉默中一點點染上了疑惑、憂慮還有黯然。
我不忍心,說了聲,「好。」
談逸的臉冰消雪融,他抿了下唇:「回答得真慢。」
「我也是要考慮一下的。」
他笑了,低頭撒嬌似的蹭了下我的臉,像他養的那隻肥嘟嘟的金漸層一樣:「老婆都不知道心疼人的。」
我有點無語,又有點被他萌到。
我們倒在床上,側身躺在一起。
他似乎有點累,此刻難得鬆懈下來,額頭抵在我的頸彎,呼吸溫熱而綿長。
我拍打著他後背,慢慢哄睡他。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最後看他一眼,我起身離開了夢境。
催眠很成功。
表姐說,我以後都不會夢到談逸了。
我跟公司請了長假,回了一趟老家。
在老家的生活清閒又安穩,吃著老爸從農村弄來的土雞土豬肉,看老媽搓搓麻將,我的小肚子又被養了出來。
日子回到正軌,夢裡不再有他。
雖然也會遺憾,但更多的是如釋重負。
爸媽希望我辭職,在縣城找一份輕鬆的工作,再談談戀愛,早點結婚,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也放心些。
我猶豫了一下,說我再考慮幾天。
這次回來,我發現他們好像真的老了。
臉上多了皺紋,眼睛愈發渾濁。
除了焗了油的頭髮。
隔壁王阿姨給我介紹了個對象,比我大兩歲,是縣廣播電視台的,體制內,鐵飯碗,在縣城有兩套門面房。
爸媽讓我見一見,對於相親以前我是很抗拒的,但這次同意了。
很輕快,很自然。
爸媽都有些愣神。
見了面,聊了一會兒,發現氣氛也很融洽,對方衣著休閒但整潔,看久了還會發現有點帥。
走出來,似乎也不是那麼難。
我們並排走在街邊散步,隨意聊著天,不承想卻遇到了談逸。
他站在我面前,臉色和語氣一樣冰冷:「這麼久不出現,原來是想出軌。」
7
旁邊的相親對象臉上混雜著驚訝和疑慮:「出軌?」
我瞬間就慌了:「你胡說什麼?」
談逸銳利的視線定格在我身:上,「一周前,她還親口答應了我要和我結婚,現在卻又出爾反爾。」
後面四個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
我一震,猛地抬頭看向他。
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他也和我做了一樣的夢。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世界上當真有這麼詭異的事情嗎?
我混亂了。
直到被談逸攥著手一路拉上車,我才在車內的暖氣中漸漸回神。
「你家在哪?」談逸問。
我不自覺摳起了手指。
我這個人一焦慮就會這樣。
談逸沉默了一會兒,大手掌住方向盤:「你不說話,我就隨便找個路人問。縣城就這麼大,總有認識你或你父親的。」
我見他真的打開車門要問,連忙拉住他的胳膊:「你別亂問,會讓人誤會的。」
「那你就告訴我。」
「你去我家幹嗎?我爸媽又不認識你。」
「遲早要認識的。」
「為什麼要認識你?你又不是我的誰。」我急了。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談逸抿唇看著我。
我慢慢鬆開抓著他胳膊的手。
「好。」他把腿收回來,帶上車門深吸了口氣,像是在妥協,「那帶我找家酒店,我連續開了六小時的車,需要休息。」
……
酒店房間裡,他坐在床上靜靜與我對視。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你怎麼知道的?」
他明明很清楚,卻偏要問我:「知道什麼?」
「就是在夢裡我們……」一開口我就後悔了,應該問他為什麼會說我們要結婚了的。
談逸接著我的話說下去:「談戀愛?」
「……」我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只好瞪了他一眼。
談逸笑了:「瞪我的樣子,和夢裡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