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如初番外:溫肅

2025-01-10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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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看重了宋閣老家的小女兒,自己說還不算,又搬出太后皇后多番試探。

「你到底為何如此?朕的孩兒都多大了?桀驁如飛揚,都已娶妻生子,你在如此下去,難不成要打光棍?」

「我為何如此陛下不知麼?」

我幽幽將陛下望著。

他輕咳了一聲,別過臉不同我對視。

「這都幾年了?若她真對你有心,怎會一點消息都無?」

「若是換做陛下,旁人同你說只當你是個忠僕,你會如何?正真一片真心照溝渠。」

「你就那般肯定她心中有你?」

「她心中若無我,聽了宋大伴那般的話,會遠走麼?以她脾性,至少要將溫家當門親戚走動,寶珠是她養大的,只寶珠一人,她也舍不下。

她如今不歸,只不過被我傷透了心。

我阿爹阿娘在獄中時就給我同她定下親事了,誰叫你自以為是幫忙了?

你還我一個完完整整的寶銀便罷了!若是不能,我便將我家的寶珠接回家,叫你們趙家人也嘗一嘗等待的滋味。」

「你堂堂一國尚書,怎變的這般不可理喻了?你為難拾安還為難的少了?」

「多了又如何?誰叫他有你這樣一個好兄長?」

……

我同陛下不歡而散。

10

這年的冬至與往年的並無不同,不過祭祀敬師。

晌午吃了餃子,阿娘同慧娘在房中說話,阿爹同我在外書房說了半刻鐘的話。

我將阿爹送回去,推開窗看著屋外的大雪發獃。

每年的冬至都如此,總要下一場雪才算。

有一年冬至我得了准許去小院看寶銀同寶珠,那日去的早,也是這樣的雪,紛紛揚揚好不惱人。

去時寶銀和寶珠在包餃子,蘿蔔羊肉餡兒的。

寶銀有門極了不起的本事,不管是什麼,到了她手裡,總能做出無與倫比次的美味。

她看見我來,眼睛亮的像裝了太陽。

我站在案板前看著,她叫我洗了手一同包,說自己包的餃子吃了才不凍耳朵。

她看起來太正經認真,我竟信了,起始包的不好看,可包了幾個後再包各個如同小元寶般喜人。

「大郎君最是聰慧無雙,不論什麼一學便能會了。」

那是我聽過最沒誠意的誇讚,卻不由彎了嘴角。

後來我才知道,並不是只有吃了自己包的餃子才不會凍耳朵的。

她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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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將我的換給她,又忍了回去。

這便是她的心意,赤忱直白,那時我覺得自己受之有愧,又不忍駁回。

今日不知她在何處?又不知是跟誰一同過的?她也給旁人包餃子吃麼?

我最害怕的,便是那許多如狗蛋般的旁人。

她是不是已死了心?然後尋個旁人又嫁於了他?

到那時,我又該如何?

我該如何呢?我不知。

想都不敢想。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事多煩憂。

紛紛擾擾,終究還是我愛的更多些。

寶銀,是我愛的更多,所以才更加輸不起。

你回來吧!

你若能回來,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不過一個髒污的溫肅罷了,只要你不嫌棄,只要你還要,我都給你。

她就那樣真的回來了,如同走時一般,悄無聲息的又回來了。

我的那些輾轉反側,不能成眠的夜晚,那些被淚悄悄浸濕的衣衫,那些不曾說出的隱晦的愛情,終於找到了出口。

我的寶銀,她終是回來了呀!

她戴著頂毛茸茸的白狐皮帽子,笑嘻嘻的看著我。

似她走的不是這許多年,只不過出了趟遠門,不日便歸來了般。

這般沒心沒肺。

我忍耐著,不知忍耐的是什麼,終於得見,不知為何要那樣同她說許多彆扭的話。

我終知曉阿爹阿娘同二郎三郎對她為何念念不忘,為何阿娘只說起她來就要流淚傷懷。

阿爹為何聽著就紅了眼眶,二郎三郎有了好東西,為何都要默不作聲的留一份給她。

她可不就是家中的女兒,阿妹麼?

她同無數遠歸的女兒一樣,跪在阿娘眼前撒嬌耍賴。

原只除了我,她亦被人捧在手心裡念著愛著。

她本就是我溫家的人,本就是的,只我沒想透罷了!

11

她一回來,天都似晴朗起來了。

家中處處歡笑,坐在只有姑奶奶才能上的阿爹阿娘的炕上,看著我時眼中是滿滿的得意。

我心裡不知有多少話,雙手忍不住的想去抱她。

她說這些年的經歷,阿娘同寶珠又說起舊日的事。

她仰著脖子笑眯眯聽著,似那些艱辛全是旁人的。

我看著她,將笑和酸澀全揉碎了又咽下。

這世上總有一人要來填你心中萬千不平事,總有一人要陪你走萬千不平路。

我這樣慶幸,那人是寶銀。

懂懂我不易,知我心中所苦。

她原就是我心窩上的一塊肉,不知被誰取了,投生在了旁人家。

她竟親了我,親了我還逃了。

她在宮中護我時像個疾言厲色張牙舞爪的小奶貓。

那日我多得意啊!旁人說你家這姑奶奶的嘴也忒毒了些。

我仰著腦袋雲淡風輕的道她不是我家的姑奶奶,她是我阿爹自小給我定下的媳婦兒,只這些年走失了。

她或不知,京中我要娶妻的消息,就是這樣傳出去的。

旁人害我,我捏准了她不舍我,終究隨了心愿,將她變成了我的。

我在公主府數年,做的便是皮肉營生。

男女之事於我,多的只是忍耐噁心。

直到擁有了她,我才知為何有人沉迷於男女之事不能自拔。

那是許許多多的滿足同喜悅,是欲語還休的心動,是這世上終有個人同你的靈魂肉體皆契合的淚流滿面。

我終娶了她。

溫肅這一生若做過什麼了不起的事,那便是娶了寶銀。

自有了她,我便生出了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感慨來。

不論做什麼總想慢些,再慢些。

陛下同飛揚數次嘲笑我,哪裡有一國閣老的風範?

只一個讓人瞧了眼酸的痴漢。

我知他們這是羨慕我。

歲月里那些堅毅的寶銀依舊熠熠生輝,可如今會買痴耍賴的寶銀才讓我覺得安心。

她有個毛病,過幾日就要將家裡的各種契書銀票銅板拿出來數一遍,數完後便滿足的眯著眼在床上翻滾。

「溫肅,你說這些都是我的麼?你怕不敢信,如今我賺的比你多。日後再有什麼事兒,我們便不用再吃苦了。」

她雙眼亮晶晶的瞅著我。

「我的便都是你的。」

「如此甚好,你便沒機會學壞了。只我同你說,你若是敢學壞,我便立時棄了你裹了銀票跑路。我到時也尋個年輕好看的郎君……」

我用嘴巴堵住了她的,直到她氣喘吁吁。

「你尋的郎君會比我好看麼?會比我厲害?會比我體力好?」

「溫肅,你這個流氓。」

她用手指戳我的額頭,待我又要湊近,她便真將那堆東西裝進匣子裡,跳下床喊著阿娘跑掉了。

我猜她又尋阿娘告狀去了,緣由約莫是我偷偷藏了私房錢。

實則我荷包比臉還乾淨,偶同旁人喝頓酒,亦只能裝出一副要付帳的樣子等著旁人付。

京城誰人不知我最是怕媳婦兒啊?

她之悍名,有一半都是因著我。

旁人請我吃飯喝酒玩樂,我永只用一個藉口,媳婦不讓我去,我便不去了吧!

12

她為我生了兩個女孩兒,糰子像我多些,圓子更像她。

又不愛嬌氣,又愛笑。

生糰子時我還蒙著,到了生圓子時,或是年紀原因,她差點難產,生了三日才將圓子生出來,此事驚了我的心。

有沒有兒子我並不在乎,我只不能失去她。

我說從此我們便再不生了吧!

她看著我吃驚了許久,卻伸手攬過了我的脖頸。

「溫肅,你說我不愛你,還能去愛誰呢?」

這是她同我說過最裸露的話,到後來不論我在如何問,她都不說了。

一路跌跌撞撞,我竟走到了現在。

這日她起的極早,或是少年時實在缺覺,她如今愛睡些懶覺,起床氣又極重。

若無事擾她,她總要睡飽了才醒。

我看她眼下一片青黑,暗罵她不懂事我亦要跟著不知節制。

她給我盛粥夾菜,又拄著雙頰看著我發獃。

「待我走了你在睡一會兒,睡醒了再起。」

「不了,你今夜就要走,我要給你收拾行裝的。」

「此次拾安在明我在暗,輕裝簡行便罷了!」

「該帶的總要帶上的,出門在外不同家裡,總有不便。」

她搖搖頭,眼裡盛著擔憂,面上卻不表露。

「我去去就回。」

「嗯!」

她應道,樣子乖巧懂事。

我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頂發,這許多年都習慣了,一時半會兒也改不了。

她總說都一把年紀了,總這樣不合適。

可我和她在一起時已是一把年紀,旁人若要笑話便笑話去吧!

我的媳婦兒,誰也管不了我怎麼對她。

河南道事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

河南道自知州到知縣,關係盤根錯節,陛下此次是下了大決心要肅清官場了。

這許多年天災人禍,只賑災銀兩不知撥去了多少。

卻依舊如泥牛入海,百姓的日子並不見好轉,陛下派人去了一茬又一茬,人是回來了,可什麼也未查到,或是有查到一星半點兒,人還沒到京城就沒了。

可見河南道的官場是何種模樣,官員是如何膽大包天了。

水至清則無魚,可這池水已太渾了,在攪起來,就是滔天巨浪。

陛下將正事交代完了,宋大伴叫了侍人添了茶。

「寶銀是不是又將朕數落了一番?」

陛下臉上有了些笑模樣,這些年過去,陛下身上越發有了一國之君的氣度。

他有雄才大略,從不耽於兒女之情。

「陛下說笑了,她如何敢數落陛下?」

「這天底下也就她敢了,是不是又說叫你辭官在家,她來養你?上次因著旁人參你,她尋了皇后,將她的生意深入淺出的講了一遍,末了說的就是她不想叫你做這官了,吃力不討好,甚是委屈。」

「陛下知曉,她便是這樣的個性,又最是護短。」

「你這是在朕面前秀恩愛麼?呵!」

「我同她本就恩愛,何來秀恩愛之說?陛下若無交代,臣便先歸家了,她今日起的甚早,面上不顯,心裡定然擔心極了。」

「去吧!事情如何不要緊,萬要活著回來,若不然寶銀怕是要造反的。」

13

我歸家時寶珠娘三個都已接過來安頓好了,我和拾安的行禮亦打包齊整。

家中人等著我一同吃飯,飯桌上說了些閒話,氣氛輕鬆。

我同拾安要去河南道的事兒寶銀該是同阿爹阿娘說過了。

不知她是如何說的,總之阿爹阿娘看起來並不憂心。

她就是這樣,做事從來都是熨帖的,自娶了她,我不論做什麼都沒了後顧之憂。

又因為她,十分的惜命怕死。

我怕我死了,在沒有一個人像我一樣愛她。

我深愛她,我知曉的。

她在我旁邊坐下,笑著說話,全沒有同我一處時因為我要遠走的憂心。

她笑時眼睛彎著,星光點點。

我在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手,她悄悄看我,沖我促狹的眨了眨眼。

我忍不住笑,手上微微使勁。

她的手同旁的女娘不一樣,指尖掌心有薄繭,微微粗糙,卻極溫暖。

直到菜上了桌她才將手抽了回去。

我忽有想起剛成親時,用阿娘的話來說我恨不能將她拴在褲腰帶上,走哪裡都帶上。

旁人婚娶,陛下一般都准個三五日的假。

我那年卻足足三月不曾上朝。

陛下讓人帶了數次話來,大概意思都是:「夫妻恩愛是極好的事兒,只也不該誤了差事。」

寶銀勸著我去,我卻怎麼也沒了辦差的興頭。

每日陪著她閒話,出去轉一轉,或坐在窗前作畫寫字,看她撥算盤珠子,春花開時我背著她在滿是野花的山坡轉悠。

沒有一件轟轟烈烈的事情,可不知為何,我就那般歡喜。

陛下實在煩人,我便上了道辭官的摺子。

寶銀想去關外看看草原,去養馬匹,我想帶她去。

陛下連夜尋到了我家,拉著我的手聲淚俱下的問我他哪裡做的不好?

寶銀當時就坐在一旁給他倒酒,看著陛下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

「陛下很不該如此,讓旁人聽去了,還以為陛下對我家郎君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她說的不緊不慢,我伸手去刮她的鼻子。

陛下吭吭哧哧說道:「世上誰人不婚娶?就你們二人這般膩歪,都快三月了,新鮮勁兒早該過了,明早你便收拾收拾上朝來,那辭官的摺子朕已燒了,就當沒看見。」

陛下都親自尋到了家裡,我便也上朝了。

只在不同往日般時不時還要住在府衙,晚歸更是常事。

只自娶了寶銀,干不完的活只要不緊要,放到明日,緊要的,帶回家再做。

陛下的不滿明晃晃寫在臉上,他要議事,萬是不能耽誤了我下值的。

他若嘴碎話多,到了時候我便走,全然不顧他的臉面。

陛下數次感嘆,「大慶若不換個閣老,是不是就要完了?見過懼內的,沒見過你這樣懼內的。」

「陛下不怕我家寶銀麼?」我看著他幽幽說道。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便沉默著,又指指門,讓我出去。

14

陛下是有些了解寶銀脾氣的。

知曉寶銀有身孕那日,陛下無事,非要拉著我下棋,說還沒到下值的時辰,時間到了定然讓我回去。

畢竟是一國之君,有時是要給他幾分顏面的。

我便應下了。

陛下文韜武略,獨一點身不如人意,他下棋下的極爛。

旁人同他下棋不敢贏,獨我不讓著他,每每輸了又輸,臉色青白時才肯罷休。

只那日我們一盤棋都不曾下完,宋大伴就彎著腰進來了。

他年歲已大了,頭髮雪白,人又和藹慈祥,若是有鬍鬚,同旁人家的老阿公沒甚區別。

他如今甚少做事,陛下讓寶銀給他尋一處養老的院子。

寶銀卻將那院子尋到了寶珠家,陛下同拾安,皆是宋大伴看著長大,若無他,亦無今日陛下同拾安。

拾安要給他養老,叫他過些平常人的日子。

趙大寶自會說話時便喚他做祖阿公的。

只他終放心不下陛下,多數時候還在宮中守著。

他走的匆忙,可臉上的皺紋里都帶著鑲著笑意。

他已好幾日不進宮了,今日怎忽然就來了呢?

「大伴怎這時來了?」

我起身去扶他。

「是有天大的喜事。」

「甚事這般重要?還值當你這個時辰親跑一趟?」

陛下問道。

寶銀那丫頭有喜了,剛查出來的,她不讓老奴來,可老奴不放心,要求了陛下賜下太醫去瞧一瞧的。」

我目瞪口呆的瞧著宋大伴,我同寶銀成婚已一載余,夫妻恩愛,按說早該有了孩兒才是,可寶銀偏偏沒動靜。

我便罷了,有無孩兒皆可,只有了她,我便足夠了。

可她雖不說,總是在意的。

我尋了郎中去瞧,寶銀沒毛病。

想起舊日事,便讓郎中給我瞧瞧。

原是那些年,我將那春藥喝的太多,已傷了根本。

知曉這事兒事我竟不敢面對寶銀,是我害她,連做阿娘的資格也不能有。

她來尋我時,我就在寶珠等她時常坐的那棵槐樹下坐著,什麼也沒想,有似將過往都想了一遍。

她手裡提著燈,那小小一團光,將她照的溫暖柔軟

「若我有疾,不能生養,你會如何?」

她在我身旁坐下,將那盞燈放在地上,伸手將雙手放在我的頰邊,溫柔又堅定的讓我看著她。

「那又如何?你是寶銀就夠了。」

我看著她說。

這是我的真心。

「我亦是,你是溫肅就夠了。大夫只說艱難,又沒說一定就沒有,隨緣就是了,你又何必自苦?躲了我這幾日可是想明白了?覺得虧欠了我,不要我了麼?」

15

「沒了你,我便不能活了,你可容我這般自私的將你留在身邊?」

我小心翼翼的瞧著她,我知她不會走,不會留下我一人。

只我自己,不知為何非要她說些什麼才安心。

都這樣大的年紀了,怎還這般矯情?你若說出什麼叫我再嫁的狗屁話來,我才要罵你。「

她抱著我的頭搖晃,又將我拉過去,將我的唇貼在了她的上。

」我心似君心。「

她喃喃說道。

這便是我深愛的人,我愛著她,總因為著些什麼。

此事似只是昨日事,可她忽然就有了身孕。

她近日同往日無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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