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如初後續章節

2025-01-10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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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紀,真是不得了啊!」一位微胖,鬍子也長的阿公嘆了一句,看樣子該是個一品大員。

「大人言重了。」我謙虛了一聲。

瞥了一眼溫肅,他那腦袋裡不會塞了鐵塊吧?怎麼就抬不起來了。

「都聽見了吧?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田,手可千萬不能伸得太長。好了,就到這兒,都散了吧!我還有話和寶銀如初說呢!」

皇帝讓人散了,自是散了的,只娘娘們,實在沒必要走那般快的,我又不吃人。

「寶銀啊!要說罵人這一塊朕只服你,罵得通俗易懂,一個髒字也不帶,卻能將旁人的臉皮扯下來踩了又踩,日後朕若是有這方面的需求,你可千萬不能推辭。」皇帝戲謔地說道。

「陛下說笑了。」我癱著臉。

「如初,你送寶銀出宮,畢竟宋大伴年紀大了,總不能事事都勞動他,將她送到宮門你再回。」

「溫尚書自是忙的,民女不敢勞煩。陛下隨便指個人送我出去就行了。」

「他不是你家的溫尚書麼?送送你有什麼不妥當的?也耽誤不了什麼事兒,去吧!」

皇帝都這樣說了,我也不敢再推辭,亦步亦趨跟在溫肅身後,皇后娘娘想見我什麼的,其實都是騙我玩的吧?都說聖心難測,這話看來確實極有道理啊!

宮牆深深,說不出的寂寞。

他走在前面,脊背挺直,風一吹,緋衣翻飛,像開在寂寞里的一朵花兒,他很好很好,有文人的清高又不迂腐,有濟事治國的大才,心性又極堅韌,又有氣度,如那張御史,整整罵了他兩年,他竟能忍下,一句話也不說,生的又好看,前途更不用說,三十一歲的二品大員。

他太好了,好得我覺得自己實在配不上他。

「溫肅。」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轉身看我,目光清澈,嘴角微微上揚。

「怎了?」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沒答應和你的婚事麼?因為你太好了,好到我覺得配不上你,你的娘子該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能與你談古論今,幫你掌家理事的姑娘,可這些我都不行。」我會的,都不是他需要的。

「什麼樣的人能配得上我,自是我自己說了算。」

那日回去我就搬回了溫家,我再閃躲逃避已沒了意義,畢竟他都說了,他想娶什麼樣兒的他自己會看著辦,是我想太多了。

溫家人口簡單,二嫂管家遊刃有餘,牢獄的幾年約莫磨光了阿爹做官的心思,他每天寫字畫畫,或者遛鳥下棋,我閒的沒事,也跟著他寫字。

寫得如何暫且不說,可我有韌勁,認識的字已越來越多,阿爹覺得欣慰。

只寶珠,住在娘家不願意回去,淮王的臉已經越來越黑,我和二嫂商量了,專門收拾了間院子,讓淮王也搬了過來,淮王的臉色一下子好起來了,搬了許多諸如布料,首飾之類的,叫二嫂看著給家裡女眷分了。

幾個兄長對此事很有意見,有便有吧!誰理會他們啊!畢竟人家老丈人丈母娘可開心得很。

阿娘眼睛不好,想縫衣服繡花早就不能了,我和寶珠陪她聊天,有人家宴請她便帶著我們兩個去,二嫂得閒了也跟著去。

於是溫尚書和淮王親自送去又接回來,每次去我都覺得旁人家的女眷見了我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不大願意同我說話。

不過她們喜歡二嫂,將溫肅的事打聽了又打聽,又問溫肅的喜好,又待我阿娘十分殷勤周到,我便同寶珠坐一旁聽著。寶珠如今也有了些王妃的氣度,可氣人這方面怕是跟我學的。

我長兄的婚事誰也做不得主,要不你們問問陛下去?

她臉一沉,誰還敢多問?

去了幾次就覺得沒意思了,我不去,我阿娘同寶珠也就不去了,二嫂偶爾沒辦法了去一兩次,都是交集應酬,無法的。

天冷了,寶珠都七個多月了,阿娘阿爹以快過年為由將她趕了回去。

不知王爺怎麼哄的她,她四五日了才來一次,她不來我就更閒了,每晚點燈或寫字或做點針線,長到這麼大,第一次這樣閒。

這日風雪極大,溫肅沒回來吃飯,派了人回來說晚上有應酬,家裡便早早吃了飯,阿爹阿娘睡得早,我打發了伺候的丫頭,讓她早早去歇著了。

其實我壓根不用誰伺候,我阿娘不同意,硬生生撥了兩個十三歲的小丫頭來,每天給我梳頭,端茶倒水。

屋外北風揚雪,嗚嗚嚶嚶,聽起來有些嚇人,屋子裡地龍燒得熱,我將頭髮散了只穿了裡衣,盤腿坐在炕上看我阿爹新給我的一本雜書。

書里志怪精奇,民間傳說,有意思極了,不知不覺夜已很深了。

敲門聲響起,我披了外衣去開門。

門外竟是伺候溫肅的小廝,他叫松墨。

「郎君今日酒喝多了,回來要洗澡,他平日也不叫人伺候,如今進澡房已半個多時辰了,我喚了幾次也不應聲,好不容易應了,說他頭暈,出不來,讓我尋您去幫他。」這是什麼事兒啊?他不讓旁人進,卻讓我去幫,我可是黃花大閨女好不好?別人怎麼看我呀?你看看松墨的眼神,我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你沒問問他二兄和三兄成不成?」

「郎君只要您去。」

我想起他身上交錯的傷,罷了!反正又不是沒瞧過,我也早已沒什麼名聲可言,經上次皇宮一遭,誰還敢娶我?見了都是繞道走的。

我穿了條棉裙,披了斗篷,跟著松墨去了他院裡。

這是我第一次來,和別處並無不同,冬日蕭條,雪已深到腳踝了,我在澡房門口敲門,喊他的名字,半天他才叫我進去,可我聽著那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怎麼就那麼不對勁啊?

我推開門進去,澡房裡砌了個八尺寬十尺長的池子,旁邊放著一張榻,布巾,皂莢放在榻上,他靠在池壁上,頭髮還挽著,衣服雜亂地堆在池邊,池子裡的水一點熱氣也無,可他閉著眼睛,面色潮紅,薄唇輕啟,微微喘息著。

「這是怎麼了?」

我走過去看他,房裡雖有地龍,可水卻是冰水,他裸著胸膛,褲子卻還在身上。

「寶銀……」他睜開眼睛,眼角赤紅,眼裡涌著水光。

他身上舊傷雖好,可深淺不一的疤痕仍在。

「你被人下藥了?」我咬唇看著他。

他這個樣子,還能是怎麼了?好端端的,誰要這樣害他?他是怎麼忍到現在的?

「寶銀……」他又喃喃叫道。

我看他的樣子,怕意識已經不清了,春藥歹毒,若是解得太晚,怕會暴斃而亡,或者我心裡其實生出了私心,並不想去尋什麼解藥給他。

我鬆了斗篷,坐在池邊看著他迷離恍惚的雙眼,給他下藥的人可真毒呀!明知他最在意什麼,卻偏偏就要毀了他,若是他今日在外面失態了,以他性格,怕真會一死了之。

「是我,我是寶銀。」我捧著他的臉,低頭去親他的唇,熱氣灼人,燙得我心口疼,我這樣心疼他,可有人總想毀了他。

他睜著眼看我,我貼著他的唇,輾轉親吻。

「寶銀……」他輕喘著叫我的名字。

我吻他的眼角,鼻尖,他嘴角的痣,脖頸的喉結,胸口交錯的傷痕,他說自己髒,其實一點都不,只是他不知。

我似死了又活過來,感受著他的歡愉,聽他一遍又一遍地叫我的名字。

或許我真的累壞了,或許是我不願意睜眼,總之我睡了很久。

我知道他給我洗身子,穿衣服還將我抱回了暖烘烘的炕上,後來我就真的睡過去了。

等我阿娘來時,我披頭散髮,在他的炕上睡得四仰八叉。

我阿娘將我叫醒時,我還有些懵。

他就在地上跪著,看起來丰神俊朗,臉上都帶著一層柔光。

我嚇壞了,趕緊在炕上跪下,可我某處疼,只能咬牙忍著,我都將阿娘的親兒子給睡了,怎麼還有臉見她?

「阿娘,昨夜的事都怪我,是我趁著他醉酒,將他給那個了,阿娘打我吧!都是我對他心懷不軌,鬼迷心竅了。」

屋裡只我們三個,阿娘半天一句話也沒說,我低著頭,偷偷看溫肅,他卻跪得理直氣壯,我從沒見他這樣笑過。

19

「既你認了,阿娘就不說什麼了,我去讓你阿爹挑個好日子,早早將婚事辦了吧!」

我張著嘴巴看著阿娘,她笑得慈眉善目,哪裡有一點生氣,又讓我躺下,等吃飽了再睡,想睡到何時就睡到何時,她讓溫肅給我拿藥。

轉身又罵溫肅一點也不知節制,怎得能折騰一夜呢?若是傷了我該怎麼辦?

我躺下默默拉上被子捂住了腦袋,我還有什麼臉啊?阿娘是如何知道折騰了一夜什麼的?

我恍惚中想起昨夜,動靜何止是大?他瘋起來要命。

我娘說男人腰太細沒用,都是騙我的。

日子都不用阿爹選,第二日皇帝陛下給我們賜了婚,婚事就訂在臘月初八,聽說是個萬事皆宜的好日子。

一併賜下的還有我的嫁妝,讓我從淮王府出嫁。

我住進了王府,從賜婚到出嫁只余短短十日,我連個蓋頭也來不及繡,已經丟臉丟到家了,還講什麼禮數?

聽說溫肅來了兩次,都讓寶珠義正言辭地趕走了,阿娘說了,婚前見面不吉利,讓他回去等娶親那日再來。

他留了一張桃花簽。

我心慕你久已,只你一人不知,能娶寶銀,肅欣喜若狂。

我抿著嘴角,將桃花簽緊緊貼在胸口。

那日他來娶我,我舉著蘭花團扇,坐在房裡等他來,寶珠在我旁邊坐著,指了她的貼身丫頭去看攔親,畢竟王爺為了這攔門,將京城裡叫得出名號的才子都請來了。

「阿姐,你將扇子放下吧!舉得久了手會酸的,長兄想進門,且得一會兒呢!」寶珠嘴裡吃著花生,她嘴饞,吃什麼都香,我放下團扇,摸摸她的腦袋,誰能想到我有一日會從她家出嫁呢?估計溫肅也沒想到吧?如果想得到,他定然會對王爺好些。

「阿姐,你剛到家那日,相公就偷偷和我講長兄看你的眼神一點都不清白,日後他定會娶你的,我還罵他,如今看來他說得一點都沒錯。」

寶珠眼神清澈,笑嘻嘻地道。

不過一刻鐘,那丫頭就迴轉了,說門已開了,新郎官馬上就到了。

我孑然一身地來,如今又孑然一身地嫁給了他。

既是從王府出嫁,嫁妝自是王府備的,聽說許多是陛下賜的,還有我阿爹阿娘備的,寶珠說溫肅將他自己的錢和地契都送過來,讓王爺放在了嫁妝里。

那日我如願嫁給了他。

他疼我愛我一生,從不曾對我說過一句重話,也從不曾讓我受半點委屈。

番外一:慧娘

1

慧娘當初要嫁進溫家,父親不讓,父親只是七品,也只她一個女兒,家裡雖清貧,待她卻如珠如寶,溫家老夫人親自來的,母親沒敢應,說要等父親回來商議。

父親回來聽說了,只說溫家二郎自是沒挑的,可溫尚書太過深沉難料,如今看著花團錦簇,日後不知會如何。

溫家二郎是探花郎,打馬遊街那日她也去了,溫潤如玉約莫說的就是他吧?這樣的人,她做夢都沒敢想過。

過了幾日溫尚書為了弟弟的親事卻親自來了,他和父親談了半日,父親竟應了。

後來她才知,溫尚書說從他這兒開始,溫家兒郎不納妾,縱是無所出,過繼也不絕納妾。

嫁到溫家,慧娘才知道嫁人了日子也可以過得舒心自在,公婆都是隨和的人,從不磋磨人,也不立什麼規矩,長兄雖是二品大員,除了話少,對爹娘孝順,對弟妹友愛,小姑雖嫁的皇家,卻純稚可愛,三弟實在,二郎自不必說。

只說起家裡的寶銀,阿娘寶珠總要掉淚,慧娘知道,這個寶銀並不是溫家親生的。

汴京離京城並不遠,更何況溫家的事,總是更讓人好奇,因為長兄推了宋閣老家的親事,京里慢慢有個傳言。

長兄有個自幼養在家裡的媳婦,溫家遭了難,是她千辛萬苦將寶珠帶大,又照顧著獄中的爹娘兄長,直到他們出獄,也是她租了房子,出去營生養著一家老小,當初溫家遭了難,沒一個親戚出來幫襯,聽說長兄做了尚書,當年棠花巷租的房子都被人擠滿了。

都是來求官的,兩個老人都氣病了,後來是寶銀將人都罵走的,她罵人的那一段,都被說書先生抄下了,她那時還在閨中,阿爹說起這事,說那陳家姑娘若真是溫家給尚書養的媳婦,那溫家的人日後定然吃不了虧。

二郎說了許多她的事兒,慧娘既佩服又羨慕。

每每說起寶銀,只長兄一句話也不說,他話少,又冷清,公爹每每感嘆,當日上京時綁也該把她綁來的,他即便不願意做溫家的長媳,也該由他和阿娘給她說門好親事,該是溫家名正言順的大姑奶奶。

長兄皺著眉頭說她長得那般丑,嫁到誰家去?就在溫家養著。

他那樣說時,嘴角就勾起了笑,本就清冷的人,就有了些人味。

寶珠就哭著罵他,「長兄胡說,我阿姐哪裡丑了?你才丑呢!」

大概也只有她敢這樣說她長兄了,聽說那死了的長公主府中美男萬千,唯獨對他,真心實意,連日後若是登基,他就是皇夫這樣的話都說過。

可見他容貌之盛,大慶無人可出其右。

長兄卻笑得越發開了,問寶珠她哪裡好看?

那樣子明明就是等著旁人誇她。

寶珠擰著脖子說我阿姐生得白,我沒見過比她更白的姑娘了,她愛笑,笑起來眼睛彎得像月牙,牙也白,唇紅齒白這詞就是為她寫的,她的辮子又粗又長,來鋪里吃飯的郎君看見她笑就紅了臉,你說她好不好看?

阿娘便說寶珠說得一點都不錯,就沒見過比她更愛笑的姑娘,性子又穩重,又貼心,等到了京城,若是見上一面,想娶她的郎君不知繁幾?

就這樣過了兩年,她真的回來了。

她披著件大紅斗篷,頭上戴著頂白狐皮的帽子,走路時步子邁得很開,看起來瀟洒自在極了,確實如寶珠所說,笑時眼睛彎著,臉頰有肉,白得晃眼,她不說,誰能看出她已二十五歲了?

就這,家裡都說她黑了,不知她不黑時該有多白?

她性子真的是極好,什麼也不挑,說話還有趣,見多識廣,和她說話,說幾日都不會煩,關鍵還一手好廚藝。

寶珠也愛編一條辮子,嫁了人也不曾變過,原來是跟著寶銀學的。

她也那樣,一頭濃密的黑髮,編一條辮子,一轉身辮子一甩,不知多好看。

自她回來,長兄日日早早便歸了家,平日裡他們圍在阿娘房裡說話,長兄甚少來的,他忙得很,每日送進府的帖子不知凡幾?多時他都睡在外院。

可自打寶銀回來,他回家後再不見客,別人請了也不出門。

長兄似極愛說寶銀,她便仰著腦袋不服氣地頂回去,長兄就看著她笑,那眼裡,裝的全都是她。

家裡誰都知道長兄要娶她,只她自己不知道。

有一日他們站在廊下說話,一說便是半天,她仰頭說,長兄低頭聽著,偶爾回一兩句,她高興了便脆生生地笑了,不高興就歪著頭瞪長兄,長兄伸手揉揉她的發頂,她一下子又高興起來了,那雙眼睛亮得能裝下星辰。

二郎同她看著,看著看著二郎就掉淚了。

他說慧娘你看,他們是多般配的一對?長兄受的委屈只她懂,當日若不是寶銀,阿娘就死了,阿娘死了,我們還怎麼活?長兄最難的時候,是寶銀撐著我們往前走的,她同長兄說過一段關於風骨的話,長兄說若不是她,他早死了。

救命恩人這樣的話我們對她說出來太淺薄了。

後來長兄娶了她,京城裡的姑娘媳婦那個不羨慕?不是羨慕她嫁了尚書,是羨慕長兄待她。

她嫁到了溫家,溫家既是她婆家,又是娘家,她對著阿爹阿娘撒嬌,教育起寶琴來既不嘴軟也不手軟,雖她不當家,家裡的人那個不敬她護她?

長兄待她,勝於性命。

梳發畫眉,抱她親她,從不避人,那雙桃花眼,再也裝不下旁人。

過了多少年,她笑起來還是初見的樣子。

番外二:日常

這日溫肅休沐,並不上朝,夏日太陽出得早,已是照在了窗棱上,溫肅起得早,已讀了半個時辰的書,又領著朝榮寫了半個時辰的字,陪著阿爹阿娘吃了早飯,將朝榮留給了她阿爺阿奶。

待他回房時,床上的人還不曾醒,被子包著腦袋,一雙腳丫子大大咧咧地擺在外面。

溫肅走過去,輕輕拉開被子,她頭髮早就睡亂了,一大半糊在臉上,他坐在床邊,輕輕掀開了她臉上的頭髮,睡著的人臉頰粉嫩,眼角微微一點笑紋,約莫是因為呼吸不暢,微微張著嘴巴。

她似長在了他的心口上,怎麼看都看不夠,溫肅低頭親了親她飽滿的額頭。

「寶銀,該起床了,吃飽了再睡。」他伸手將她抱進懷裡,她伸手攀著他的肩頭,下巴安穩地抵著他修長的脖頸蹭了蹭。

「我還想在睡會兒!」她嘟囔道。

「該吃早飯了,吃飽了再睡可好?」他又耐心地哄道。

寶銀搖了搖腦袋,將他摟得更緊了。

溫肅無法,他脾氣並不好,不知為何對著她時,又能生出無數的耐心來。

他就那樣任她賴著,過了約莫半刻鐘,她終於艱難地睜開了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裡飄著淚花,跪在他眼前,抬頭親了親他唇角的痣。

她磨磨蹭蹭下了床,溫肅已經給她倒好洗臉水,不熱不冷剛剛好,她洗了臉擦了牙,坐在凳子上看他,他拿起梳子,給她束髮的樣子熟練得不能再熟練。

「溫尚書,我昨夜做了個夢,夢見你同我說那日的春藥是你自己下的,你說這夢真不真?」她轉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揚著個不懷好意的笑。

他手上的動作一頓,又繼續給她束髮。

「雖不是我親下的,至少我也是個幫凶,那日我去宋閣老家吃宴席,朝中有人對我不忿,欲下藥讓我丟醜,此事我早就知曉了,只是不曾揭穿,將那下了藥的酒喝掉了一半,想著若你不管我,我也不至於立時就死了。」

他說得不疾不徐,寶銀笑了一聲,這事兒若不是陛下說漏了嘴,她大概一輩子也想不到。

溫家的宅子已罰沒了,我和二小姐已沒了住的地方,她也不能再叫原來的名字瓊娘了,我給她重新起了個名字,叫寶珠。

「作(」他也低聲笑了,聲音醇厚好聽。

在他還來不及喜歡一個姑娘的年紀,為了救家裡人,為了大慶,不得不委身於人,他的驕傲,他的風骨係數被敲得粉碎。

在他渾渾噩噩時,她出現了,出現得猝不及防又理所當然。

她帶著寶珠,日子過得並不十分好,可她見了他,每次都笑著,笑著規劃以後的生活,似乎只要她想要,那日子就會朝著她奔過來。

他看她做飯,聽她說話,竟覺得自己也是有以後的人, 既還有以後,咬牙也得挺著。

她伶牙俐齒, 膽子又大,這世上就沒有能難倒她的事兒,唯獨關於他的事兒, 她似乎總是想不明白。

他為她拒了婚事,她竟想著嫁給旁的人,他怎麼能忍?

兩年的日子不長不短,他等得起, 不過是小小的計量, 誰知她竟會信呢?

「寶銀, 你不生氣麼?」他給她束好了發,轉到她身前低頭看她。

她笑眯著眼,分明是得意的姿態。

「為何要生氣?你那樣做不過是因為想娶我,既是為了我, 我自是極高興的,就像不論你生得多高, 看我時還是會低著頭,你喜歡我, 我歡喜。」

她抬頭親在他的唇上, 他伸手箍住她的腰, 緩緩閉上眼,這世上在沒人能像她一般懂他。

他們出門時不要說早飯, 眼看午飯的點都要到了,朝榮在院裡踢毽子, 看見她阿爹阿娘,奶聲奶氣地道:「阿爹,你就慣著我阿娘吧!誰家的媳婦兒睡到日上三竿了才起?」

她生得像她阿爹,小小年紀, 雖圓滾滾一團,卻是個美人胚子,只她和她阿爹一樣,不大愛笑。

寶銀聽了朝榮的話,臉上毫無羞愧之色,蹲在朝榮面前捏著她肉嘟嘟的臉蛋。

「你還小, 自然不懂睡懶覺的好處,我睡得比你阿爹多, 是不是看起來比他年輕些?」

「明明我阿爹更好看些。」

「我說朝榮娃娃, 不要仗著你阿爺阿奶就什麼話都敢同阿娘說,你阿娘還年輕得很, 比你阿爹好看年輕許多的。」

「我阿爹騙你的話你都信?阿娘,你都三十歲了,該長大了。」朝榮語重心長地摸摸她娘的腦袋,繼續踢她的毽子去了。

寶銀吭吭嗤嗤半天, 竟找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你自是這世上最年輕最好看的, 誰都不及你。」溫肅笑著哄她。

她點點頭,他說的,她自是都信的,因為她知道, 在他心裡她就是這個樣子。

歲月漫長,她已擁有了最好的,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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