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完電話,他一臉歉疚,拿了個毯子給我蓋上,解釋著:
「書琳出車禍了,我去幫忙處理一下,馬上回來,不舒服就先睡。」隨即匆匆離去。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臟狠狠地抽了一下,對著門口大喊:
「厲謹行!走了就別再回來!」
他依舊沒回頭。
4
難受得睡不著,只好躺在床上刷著手機,忽然間想到姨媽還沒來,我算了算日子,心裡一陣恐慌。急忙套上衛衣,戴上口罩沖往藥店。
我蹲在衛生間,看著刺眼的兩道紅槓,四肢癱軟,一下子坐在了冰涼的瓷磚上。
「老天啊,要不要這樣玩我啊!」
一整晚,我都渾渾噩噩。第二天一早,頂著兩個巨大的熊貓眼。
萬姐見狀,十分嫌棄地教訓我:
「白檸,你是不是不想乾了?你看看你自己的臉黃得跟幾天沒吃飯似的,那黑眼圈都快趕上國寶了!」
「對不起萬姐,昨天我沒睡好。」我實在是沒精神跟萬姐掰扯,象徵性地跟她認了個錯。
「好了,堅持一下,晚上晚宴結束早些回。」她摸了摸我的後腦勺,輕聲安慰。
萬姐還是疼惜我的,在工作上從不會壓榨我。
瞄了一眼手機,厲謹行的消息彈出來:
「白檸,今晚在家等我。」
他總是這樣,總覺得自己的行為沒什麼不妥,總覺得他做什麼都是對的,我都不應該生他的氣,還很厚臉皮,我都說了跟他分手了!
結果他呢,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的。
厲謹行外表高冷,其實內心就是一個厚臉皮的大男孩。
他會經常跑到我家來纏著我給他煮東西吃,跟我吐槽他家保姆做飯不好吃,要開了她;經常跟我說讓我不要妄想做他的老婆,因為我實在太囉嗦了;只要我一生氣,他就會說我故意鬧騰,然後玩消失等等很多事情。
其實我從來沒有說過要嫁給他的話,他也沒有說過要娶我。
我心知肚明,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只是有時候他睡在我的旁邊,看著他俊俏的那張臉,聽著他淺淺的呼吸和他那下意識圈住我的手臂,難免會滋生想要和他廝守一生的念頭。
他進來時我正在背劇本,最近接了一個苦情戲。
懷孕的事情我決定不告訴他,可是做個手術最少也要休息一周,萬姐那肯定要找個機會跟她說。
我沒理他,他走過來坐在我的旁邊揉著我的頭髮,語氣十分寵溺:
「明天去參加一個酒會,我們家辦的。」
我自顧自地看著劇本,沒抬眼看他。
「不想去,我不舒服,你帶著你的青梅一塊去吧,還有,我們現在已經沒關係了,把我家的鑰匙還給我。」
他沉默了幾秒鐘,語氣輕鬆:
「不去就封殺你。」
我瞪眼看他,他一臉得意的樣子。
萬惡的資本家,看來萬姐說的是對的。
我起身不想再和他爭辯。
「堅持一下,有驚喜。」他不咸不淡的聲音又傳來。
5
無奈之下,我還是去了。這幾天本來就不舒服,該死的厲謹行!
無聊的酒會,哪裡有什麼驚喜。
「厲謹行,你又騙我。」
我在桌旁戳了一小塊蛋糕喂進嘴裡,心裡把厲謹行罵了千遍。
程書琳邁著優雅的步子往我這邊走來,我不想理她,越過她的目光看向人群。
身後傳來她那嬌滴滴的聲音:「白檸小姐,你也來了?」
她直呼我的名字,我也不好再躲,回她一記禮貌的微笑。
「有事嗎?」
「我聽說演戲可辛苦了,昨天在謹行家厲伯伯才說呢,戲子最拿不出手了,還教訓謹行以後是肯定不能娶戲子回家的,白小姐一定很辛苦吧。」
靠!這綠茶還是露出真面目了吧,可惜厲謹行不在。
當面嘲諷我?真的,你找錯人了。
「早就聽謹行說起程小姐你精通茶藝,不知程小姐茶藝在哪學的?」
她還一臉笑容,以為厲謹行真的有在我面前誇她,我抿了一口杯中的飲料,接著說:
「這綠茶味濃得你一靠近我就聞到了。」
聽完半晌她才發現不對,怒著就揚起了手。
在這種場合,我肯定不會跟她動手,只閃到了一邊去。
只見她停在半空的手突然拿起桌上的蛋糕往自己的臉上糊,然後推倒了桌子,開始大聲嚷嚷:「白小姐,你為什麼打我?難道就因為我跟謹行一起吃了頓飯嗎?」
聽到動靜,大批記者涌了進來,無數的鎂光燈在我眼前閃。
這是想搞我?
厲謹行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我旁邊躥了過來,看到這個情景,他微微蹙眉,隨即喊保安過來封鎖了現場,趕走了記者,並拉起了倒地的程書琳。
他有些微怒地看向我:「白檸,你在幹什麼?」
好傢夥,怪上我了這是,我也不甘示弱:
「是她自己摔的,關我什麼事。」
「謹行,你別怪白小姐,是她不小心推的,我沒事的。」
「白檸,跟書琳道個歉。」他看向我,眼裡有微微的火,但語氣還是很輕。
我直接上前給了程書琳一巴掌,在場的人都張大了嘴巴。
都已經這樣了,我不介意再把事情鬧大一些,反正都是一個結果。
「白檸!你幹什麼!」厲謹行十分憤怒,厲聲吼我。
「程小姐,對不起咯。」我一臉委屈巴巴的樣子跟她說了對不起。
「好了,你不是喊我道歉嗎?我道歉啦。」程書琳那豆大的淚珠一顆接一顆地滾落在她白皙的臉頰,哪個男人看了都要覺得心疼,說完我便邁著步子想要離開。
誰知厲謹行一把捏住了我的手腕,厲聲道:
「別鬧了,快跟她道歉!」
我對上他怒氣騰騰的眼,一字一句說:
「不可能!」
厲謹行用力扯我的手腕,想要把我拉到程書琳身邊,我一直掙扎,不料他突然放手,我從他手裡滑了出去,背狠狠地撞在了椅背上。
厲謹行有些慌了,大步跑過來扶住我的手想要將我拉起來,我用力甩開他的手,踉蹌地走出了大廳。
身體里好像有什麼東西碎裂,鈍痛的感覺瞬間襲遍全身。
在車上,我感覺小腹一陣疼,讓師傅送我去了醫院。
B 超儀器里,我第一次看見了肚子裡的小傢伙,醫生說他很好,現在已經有胎心了。
「能拿掉嗎?」我冷冷地問醫生。
「你要考慮好,你老公呢?你的子宮情況是不好受孕的,如果這次拿掉了,以後想要懷孕就很難了。」
6
第二天,我的微博炸了,電話也炸了。
看著網上鋪天蓋地的辱罵,我笑自己活該。
「她怎麼配得上我們厲少?」
「一定是她先勾引的。」
「我的厲少是高嶺之花,這個賤女人怎麼配得上。」
「賤女人,一定是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兩天了,厲謹行沒給我打一個電話。
倒是萬姐打了無數個電話進來。
萬姐找到了我,說我這次影響太大,很多品牌要跟我解約,還面臨天價違約金。
萬姐一副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問我打算怎麼辦。
我抱著膝蓋縮在牆角,幽幽開口:
「我懷孕了。」
此話一出,萬姐的眼睛瞪得堪比銅鈴。
「別告訴他,就算他以後找你,也別透露我的消息,我買了去哥倫比亞的機票,明天就走。」
萬姐念念叨叨地罵了我好一陣,然後起來幫我收拾行李,最後她出門給我買了一碗餛飩。
看著冒著熱氣的餛飩,我大口大口吃著,淚水順著嘴角流進了口中,很咸。
萬姐親眼看我把餛飩吃完後才放心離開。
7
在哥倫比亞安頓下來已是一周後,我打開原來的手機,厲謹行的未接來電有 99+,我點開微信對話框:
「白檸,怎麼不接我電話?」
「接電話,白檸。」
「你去了哪裡?」
「別鬧了,事情我已經擺平了。」
我拔下手機卡,扔進了馬桶。
我討厭那種不停期待又不停失望的感覺,沒有期待就不會失望,話雖有些土,卻是真理。
四年後。
我收拾著行李,旁邊那個小鬼頭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來一本泛黃的娛樂雜誌,歪著頭看著我,一本正經地詢問我:
「媽媽,這個人是爸爸嗎?」我轉過頭去看,那一頁都被翻得包漿了,仔細看是那天在宴會上厲謹行拉住我時的模樣,眉頭微蹙,而我冷著臉。
我輕輕拿過那本雜誌,扔進了垃圾桶,再溫柔地答他:
「寶貝,那不是你爸爸,那個也不是媽媽,她只是跟媽媽長得有些像而已。」
在這裡待了三年,我重新撿起了大學時的專業,策劃。
當初賺的錢拿了一部分給了萬姐讓她幫我處理爛攤子,違約金還剩好多沒賠,手頭的錢也剩得不多,接下來的路還很長,我必須撐起這個小家。
老天待我不薄,接連做出的幾個案子成績都不錯,賺的錢也夠我和白軒塵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過著稍稍滋潤的生活。
這次回去,由於工作原因實在無法推開,只好帶著白軒塵一起回去。
飛機落地,我看著這個承載著我大部分記憶的城市,不禁感慨,原來已經過去四年了,一切,都應該塵埃落定了。
到了酒店,我換上剛買的手機卡,打開搜索框,搜索「厲謹行、白檸」。
彈出來的卻是厲謹行和程書琳站在一起的照片和一個讓我心跳慢半拍的詞條:「鋼琴家程書琳或成厲氏集團總裁未婚妻。」
我再次輸入白檸,除了之前演過的一些角色,再沒任何信息。
我嗤笑一聲,這本來就是意料中的結果,關掉手機,去給正在看動畫片的白軒塵做飯。
第二天需要和甲方會面,我找了一個臨時保姆,明天在公司樓下幫我帶兩個小時。
8
「軒軒,你跟這個阿姨就在這裡等媽媽回來好不好?媽媽兩個小時就回來了。」
小傢伙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開心地朝我點點頭,學著大人的口吻奶聲奶氣地跟我說:「白檸,你去吧,工作要認真點。」
我被氣笑了,揉了揉他柔軟的頭髮,寵溺地應和著他:
「知道了,小鬼頭。」
溫柔的前台小姐將我領到了待客室。
我轉身走到書架拿起了書架上的公司介紹看了起來。
「你好,白小姐,久等了。」
這熟悉的聲音,像是一道驚雷,讓我心頭一顫,我怔在原地,隨即火速調整了心態,從容地轉過身。
和他四目相對的那一刻,電光石火間,回憶如大浪翻湧。
厲謹行一身完美剪裁的黑色西裝,寬肩窄腰,一雙鳳目微挑,眼裡是冷到極致的寒,他定眼看我,伸出修長的右手。
我回他一個禮貌的微笑,也利索地與他握手。
「你好,厲先生。」
他不似從前,身上多了一份冷厲的沉穩。
說完他徑直走向自己的位置,就像從未認識我。
我講解著自己的策劃,他聽完後微微蹙眉,修長的手指敲擊了兩下桌面,淡淡開口:
「聽聞白小姐能力超群,但抱歉,這個策劃我不太滿意,煩請回去重做。」
沒等我回答,他便邁著長腿離開了。
該死的厲謹行,怎麼到哪裡都能遇見你?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明明合同上甲方不是他啊?
我在氣憤和疑問中整理好我的資料,拿上包包離開。
他這樣陌生,陌生得讓我有些不舒服。
晚上和萬姐涮火鍋,知道了很多消息,一時間心裡五味雜陳。
她告訴我,那次的事情鬧得有些大,程書琳家和厲家是世交,在商圈還是有些地位的,我的那一巴掌,算是徹底打斷了我的星途。
而那些天價違約金以及那些照片、視頻都是厲謹行出面搞定的,因為聯繫不到我,厲謹行找到了萬姐,依然沒得到我的消息後,沒多久他也跟著宣布退出娛樂圈。
再見到他便是在商業新聞上了,後來厲家出了一些變故,他父親去世,他接任了厲氏,變得冷心冷麵,緋聞女友換了一茬又一茬。
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想和他再有什麼瓜葛。
倒是今天的事情我真的很好奇,明明甲方姓陳,公司法人也跟厲謹行沒什麼關係,怎麼今天就遇上了,真的頭大!揉了揉腦袋,看了看旁邊熟睡的小傢伙。
我打開搜索框,找到了厲謹行小時候的樣子,又看了看白軒塵那張和他有著 90% 相似度的臉,幾縷擔憂悄悄爬上了我的心頭。
我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保護好他。
9
電話突然震動,看了看是個陌生的本市來電,我躡手躡腳地跑進衛生間接電話,電話那頭冷漠、低啞的聲音,不用說就是厲謹行。
「白小姐,明天下午三點到嘉年來,帶上你的策劃。」
「厲先生,明天會不會太趕了?」我小心翼翼詢問。
「白小姐,我相信你的能力。」
「我……嘟嘟嘟。」
我捏緊了手機,在心裡把厲謹行罵了百遍。
他分明就是在公報私仇。
要報仇也該是我來報,被渣的人是我,失去一切的人也是我好吧。
拿下這個案子有十萬獎金,為了 RMB 我還是得先忍下這口氣。
我折回客廳開始奮筆疾書。
沒想到,第二天等待我的依然是個修羅場。
我應約而至,他應該早到了,正悠閒自得地坐在桌旁看著雜誌,見我到了,他伸手示意我過去。
「白小姐,你可以開始了。」他抿了一口咖啡,指了指上方的投影儀。
講至一半,他又冷冷開口打斷:
「白小姐,這裡可不是哥倫比亞,有些地方元素我覺得還是不要加進去。」
「我的初衷是加入……」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整體來說比起昨天的那一版我覺得好多了,我期待著白小姐的新方案。」
MD,厲謹行,你到底幾個意思?
我沒再回應,自顧自地整理著資料。
「等會兒還請白小姐一塊吃個飯,這個項目的監理有些事情要跟你交代一下。」
「抱歉,我還有事情,就不奉陪了,有什麼事可以在郵件里說。」著急要走,不小心絆到了桌角,身體瞬間重重地往下栽去,胳膊被人緊緊拉住,接著落入了他堅挺有力的胸膛。
專屬他的松木混雜著煙草的味道再次鑽進我的鼻腔,他好看冷峻的面容就在咫尺,如墨般的眸子閃過一絲驚慌,隨即歸於平靜,我的心頭一僵,有些東西悄悄攀上了心頭,瞬間覺得耳朵燙得厲害,急忙掙脫他的桎梏,站直了身體。
「不好意思。」我輕聲道歉。
「白小姐不要這麼著急走,項目上的事情還是當面說比較穩妥,你覺得呢?」他淡淡開口。
推脫不了,我只好跟著去。
一間包廂里,男男女女,這哪是吃飯?
我來的時候就只吃了點餅乾,昨晚改案子改了一個通宵,早上起來又開始找臨時保姆,沒來得及吃飯,此時肚子已經空空如也了。
服務員進來給我送了一杯冰美式。
從前的我是最愛冰美式的,每次偷摸和厲謹行出去約會,不管在哪裡,他總是會很神奇地拿出一杯給我。
這些他都還記得嗎?我的心微微蕩漾,萌生出一絲絲不該有的情愫。
而現在,我幾乎不喝冰美式了。
孕初期,劇烈的妊娠反應讓我吐了四個月,胃早被折騰壞了,一喝冰美式就會胃疼,屢試不爽。
包廂的門被打開了,程書琳踩著恨天高走了進來,一進來便直往厲謹行身邊撲。
我真的佛了,回來就是個錯,老是遇到些討厭的人。
全程厲謹行沒看她一眼,坐下後她掃視了一下四周,看見我時,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尖銳的聲音在整個包廂尤為刺耳:
「天哪,這是白小姐嗎?當年的事真是對不起,我都說不追究了,可謹行他……」
「閉嘴。」厲謹行冷冷地甩出兩個字,頓時,空氣安靜了,尷尬掛滿了她的臉。
10
我暗自叫好,程書琳吃癟的樣子讓我非常爽快!原來討厭的人不管過了多久還是會討厭。
「白小姐是我們項目的策劃經理。」寵溺的笑容突地從他的嘴角漾開,只不過,這個笑容是給程書琳的。
從前,他也經常這樣對我笑。
他們……我心裡忍不住地不停猜想他們之間的關係。
心如同被石頭敲了一下,悶悶地疼。
我不想再待下去,便主動找到了項目監理,跟他聊了半天,他提出要跟我喝上幾杯,我只想趕快離開這,便應了他的要求。
一杯酒下肚後我的胃就開始隱隱作痛,我推脫著說喝不下了,厲謹行此時抬著酒杯緩緩走了過來,昏暗的包廂內他的眸子異常凌厲,閃著寒光,他低低開口:「白小姐,為了項目順利進行,我們喝一杯?」
「實在抱歉,厲總,我胃有些不舒服。」
他唇角輕輕扯了扯,戲謔著開口:「怎麼?我不配跟白小姐喝上一杯?」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沒再看他。
忽然想起以前的酒局,他都會叮囑我少喝酒。
他坐在沙發上,一身居家服,慵懶又隨意,捧著我的臉,認真地開口:「要什麼資源跟我講,別去那些酒局了。」
可我不喜事事都要他來幫,那樣顯得我很沒用,依然我行我素周旋於各大資本中間。
每次酒局結束他都會全副武裝在車裡等我,必定親自把我送回家,沒一次失約。
有一次,一個猥瑣的製片人席間一個勁地灌我酒,出來後又對我動手動腳,在一旁等我的厲謹行看到後直接下車把他揍得鼻青臉腫,從此那個製片人便從娛樂圈消失了。
現在的他開始讓我喝酒,我心底泛起絲絲苦澀,其實,人都會變的不是嗎?他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厲謹行了。
一個喝完另一個又來,程書琳端著酒杯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喝了四五杯酒。
胃裡一陣陣劇痛襲來,背上一陣陣冷汗直冒,掌心被指甲掐得生疼,再堅持一下,就可以了。
我在心裡暗自安慰。
她笑顏如花,嬌滴滴開口:「白小姐,我是來跟你道歉的,你啊,一定得喝下這杯酒。」
「書琳,今天就算了,我看白小姐已經喝不下了。」厲謹行懶散地走過來拉走了程書琳。
她噘起紅彤彤的嘴唇輕輕拍了一下厲謹行的背,嗔笑道:「好,聽你的。」動作自然流利。
噁心!狗男女!
胃部鑽心的疼痛感愈來愈烈,我起身打了招呼,他們終於肯放我走了。
走至門框時,喉嚨里一陣腥甜,無法抗拒的嘔吐感猛地襲來,我捂著嘴,嘔了一大口鮮血,眼前的燈光逐漸模糊。
在徹底閉上眼之前我好像被誰抱了起來,冷冽的風不斷灌入我的身體,那個有力的臂彎將我圈得緊了些,模糊間,我好像看到厲謹行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爬滿了焦急和緊張。
11
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一整晚沒回去,不知道小傢伙有沒有鬧著要找我,我急忙拔掉手上的針,剛轉身就迎上了厲謹行那張鐵青的臉,他冷冷開口:
「白檸,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胃差成那樣你還敢喝酒?」說著就把我按回了床上,喊了護士過來給我重新紮針。
我白了他一眼,冷冷回他:
「還不是拜你這個萬惡的資本家所賜,我已經沒事了,不用打針了。」
他依舊冷著臉,深吸了一口氣,眸底是極力隱忍的怒火。
「你胃出血知道嗎?!」
說話間緊按著我的肩膀不讓我起來,隨後放低了聲音:
「昨天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身體不舒服,再打一組就可以。」
拗不過他,我只好不再掙扎。
他叮囑護士:
「她血管細,扎準點。」他一句話又把我拉回了曾經。
之前深夜和姐妹炫小龍蝦,不小心炫得有點多,回到家上吐下瀉,厲謹行緊張得半夜開車把我送到了醫院,可能是實習生,一直扎不准,他直接吼人家:「不會扎就滾。」小護士被嚇跑了,他在那抓著我的手一直吹。
周圍打針的人都朝他投來了讚許的目光。
這個小護士輕輕一捅,針扎進了我的血管,很快,一股鮮紅從管底涌了出來,她急忙將針拔了下來,「嘶……」我倒抽一口涼氣。
厲謹行快速地擋住了她即將要扎第二針的手,冷聲道:
「去喊你們主任來扎。」聲音不大,壓迫感極強,小護士道歉後跑著去喊了主任過來。
順利扎進去後他沒說一句話又離開了病房,趁他出去的間隙我急忙拔下針頭跑了。
計程車上,厲謹行的電話不停地打了進來,我通通都掛掉。
他又接連發了好幾條消息過來:
「白檸,你是不要命了?」
「你在哪?又要跟我玩消失?」
我摁熄螢幕。
回到家,白軒塵一看到我便粘了上來,那機靈的大眼睛撲閃撲閃,晶瑩的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撲簌往下落。
「媽媽,我好想你。」
我抱緊他,摸摸他圓圓的後腦勺,再親親他的臉蛋,輕聲安慰:
「軒軒,最近呢媽媽可能會有點忙,所以你大部分時間要跟這個阿姨待在一塊,等媽媽忙完了就可以陪寶寶玩了好不好?」
他歪了歪腦袋,噘起他的小嘴巴,嘟囔著:
「好吧……媽媽可以給我買一個棒棒糖嗎?」
「嗯?你要棒棒糖幹什麼呢?」
為了給他一口好牙,在糖果方面我管得比較嚴格,就是為了他別像我,小的時候為了這口牙受了太多罪。
他奶聲奶氣答道:
「我答應了一個叔叔,要送給他一顆棒棒糖。」
鑒於他那自來熟的性格,我不奇怪他會這樣說,可能在哪又認識了什麼怪叔叔,於是給他買了一顆小熊形狀的糖。
12
總算是清閒了兩天,沒有任何人的打擾。
晚上,厲謹行的消息又彈了出來:
「明天去公司彙報一下提案就可以了,我有事,就不過去了。」
「嗯。」
第二天一早,小傢伙知道我要去公司,怎麼說都要跟著我去,想著厲謹行說了不去,就帶上他了。
彙報到一半時,席間一光頭男自稱是這個項目的合伙人,對著我的提案就是一頓嘲諷:
「這就是有名的策劃師做出的東西?能用嗎?」
正當我要反駁時,厲謹行邁著他的大長腿徑直走了進來,將資料扔在桌上,蹺起了二郎腿,盯著光頭男,低沉的嗓音帶有幾分挑釁:
「這個提案我很滿意,怎麼?何總有意見?」
光頭男尷尬地賠著笑,悻悻地搖頭說沒有。
散會後,厲謹行拿出一袋子東西扔在我桌上,一臉傲嬌:
「按時吃藥。」
「要你管。」
「白檸,這麼多年你怎麼還是這麼倔?」
「我就這樣。」
他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個巨丑的保溫杯,把藥分類出來讓我吃掉。
我推開他的手,皺著眉頭:
「太苦了,不吃。」
他拿出一顆糖擺在我面前,語氣霎時間有些軟:
「吃這個,就不苦了。」
我一看,這顆糖不是我給白軒塵的嘛……壞了,他們不是見過面了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
我一口氣吞了藥,很平靜地跟他說去趟廁所。
出了門就趕緊往電梯趕。
到了大廳,他居然在跟白軒塵聊天,老天,他怎麼比我快?
我只好拿著包包遮著臉想要往後退,結果聽到他們倆異口同聲喊:
「白檸,你去哪裡。」
啊!我石化了!千萬別過來!我擋著臉急忙往後跑,身後傳來了白軒塵奶萌的哭聲:
「媽媽,媽媽你不要我了嗎,嗚嗚嗚……」
聽到他哭,我的心都要碎了,只好停下來抱住他。
厲謹行沉著臉走了過來,眼神陰鬱:
「你兒子?誰的?」
白軒塵奶聲奶氣地插嘴:
「媽媽,這個就是厲叔叔,我的小熊棒棒糖就是送給他的。」
我假裝鎮定,實則內心已經慌得不行:
「廢話,當然是我老公的。」
他隱忍的眸子裡緊緊盯著我,良久,壓低了嗓音:
「那你老公真是廢物,讓自己的女人帶著孩子出來工作,喝酒喝到胃出血都不能休息。」
「嗯,我命不好,確實跟了個大廢物。」
說完我轉身就走,他伸出手把裝藥的袋子強塞在我包里,扯了扯唇角似乎想說什麼,可終究還是垂下眼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側過頭低聲叮囑:
「按時吃藥。」
他挺拔的背影,此刻竟多了幾分落寞。
我那心軟的毛病又犯了。
不行不行!心疼男人,倒霉八輩子!千萬不要心疼他!
13
消停了一個周,厲謹行不知去哪查到了我的入住信息,每天都有玩具送進來,那天我打開門,他一身休閒裝,沒有了西裝革履時那種生人勿近的壓迫感,倒像是個斯文溫柔的大學生。
他倚在門框,旁邊一大堆玩具堆得跟他一般高,我義正詞嚴地跟他說:「拿走。」
「這是送給白軒塵小朋友的,你沒有資格拒絕。」這是他的原話,確實,我沒法反駁。
小傢伙一聽是厲謹行,轉手就扔下他最喜歡的泰迪熊,轉身投入厲謹行的懷抱,在他臉上吧唧一口,嘖嘖,厲謹行這廝,居然不嫌棄他的口水。
他跟厲謹行也就見了兩面,就能這樣親昵?這難道就是傳說中血緣的力量?合著我就是一送貨的!
出於私心,我從來不讓他單獨帶走白軒塵,但我還是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
轉念一想,他要是知道了還不得跟我搶撫養權,於是懸著的心又放下了。
我本打算跟完這個案子就帶著小傢伙回去,中途,我的頂頭上司又給我來電,說是甲方希望我能繼續幫他們跟全套的方案。
沒辦法,不想重新找工作,我只好硬著頭皮接下。
公司提議,去場景搭設的地方找宣傳片的靈感。
我沒想到,程書琳也在。
目的地是郊外一大片野生草地,我和程書琳都坐在厲謹行的車上。
車行至郊外,猝不及防的降溫讓只穿著一件襯衫的我在風中瑟瑟發抖。程書琳也沒好到哪去。
同行的一男同事見狀,忙脫下他的外套想要給我披上,誰料被厲謹行截胡,親眼看著厲謹行將那件外套扔給了程書琳,她斜著眼挑釁地看向我,一臉得意。
我的心跳一滯,忽覺得呼吸有些困難。
我自嘲:「白檸,這麼多年,你還是沒忘了他,這就是深情的下場。」正當我陷入痛苦時,厲謹行快步走了過來,脫下了他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還順勢幫我捋了捋頭髮,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仿佛我和他才是一對眷侶。
這是什麼操作?
程書琳此時的表情可以用好笑來形容,似笑笑,似悲不悲,半張著嘴,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我沒拒絕,像這樣子可以讓那個綠茶不好受的事情為什麼要拒絕?
中場休息時,我站在草地邊緣,程書琳站在我後方一米,厲謹行挨著她站在一旁。
當那隻露著獠牙的瘋狗朝我們撲過來時,厲謹行的位置完全可以先把程書琳拉開,但是他居然越過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將我護在了身下,然後一腳踢飛了那隻瘋狗。
一股莫名的暖流流遍全身,那些被冰封的縷縷愛意似乎被融化了,一絲絲、一縷縷地慢慢在胸腔擴散。
厲謹行的操作著實讓我看不懂。
程書琳淚眼婆娑地站在旁邊,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樣子,厲謹行硬是沒看她一眼。
「沒咬到吧?」他沉著臉詢問。
「我沒事,你的未婚妻才是你應該去關心的對象。」我冷著臉答。
「我沒有未婚妻。」他自顧自地整理袖口,不咸不淡地吐出這句話來,完全不在意旁邊的程書琳是否聽到。
他說出這句話時,我承認,我有那麼一絲的高興。
我低頭瞟過他的褲管時,發現他的褲管破了兩個洞,急忙撩起他的褲腳,說:
「你被咬到了,快去打針吧。」我白了他一眼,徑直往車內走。
「怎麼?怕我死了?」他坐上駕駛座,兀自開口。
「當然怕,你死了,我的項目黃了怎麼辦?」
他轉過身,緊緊盯著我。
我竟從他此刻的眼裡讀出了些許傷痛,他沉著嗓子:
「白檸,你怎麼就這麼狠呢?」
「不及你萬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