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弦後續章節

2025-01-10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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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想必知曉我薛家事,生死面前,妾身怎敢貪心?」

5

當晚,孟天行還是去了顧晚寧那。

他走後,呂嬤嬤好是心疼我:

「這麼多年,你們姐弟幾個對過往諱莫如深,姑娘何必在他面前自揭傷疤?」

我捏著手中的令牌,卻十分滿意。

長姐說得沒錯。

拿出最無助弱小的一面,喚醒一個男人帶有征服感的保護欲,是在他心裡占據一席之地的絕佳武器。

孟天行是不喜歡我,但經我幾番服軟示弱,我敢斷定,他必然也不討厭我。

否則,他不會給我代表他身份的定南侯令牌。

更不會答應,我打著他的旗號進出宮廷這種事。

連著幾日,我把令牌掛在腰間最顯眼處。

今日再進宮,長姐一向清冷的啟祥宮,已是門庭若市。

「我還真是沒想到,有一日,能沾上你的光。」

長姐打發了人,才同我說話喘口氣。

「定南侯府不愧是世蔭大戶,方才鎮國公夫人同我說了,相中了你哥哥,想要結親。」

我很是吃驚,不過轉眼,看向長姐的肚子:

「想必他們看重的不是定南侯府,而是長姐肚子裡的孩子。」

「興許都有吧。」長姐欣慰挺起不用費心再佝著的腰身。

三月顯懷,而她這肚子,已有五月。

「咱們兄妹三個,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日後烈火烹油,恐怕誰都不能掉鏈子。」

我牢牢將這話記在心裡。

然而一味地退避三舍,並沒有換來多久的太平日子。

這日我剛從宮中回來,顧晚寧擺出偌大陣仗,領著一眾家丁守在府門外。

街頭巷尾到處有人指指點點。

她絲毫不顧及。

不等我下車,直接放話:

「好你個薛文昔,剋扣分例,私吞家產,還明目張胆拿著侯府的銀子進宮貼補你姐姐,侯爺被你玩弄於股掌,我可不會被你蒙蔽!

「來人,直接把她給我捆了,送去見官!」

家丁們得令,圍攻而上。

呂嬤嬤連忙護我:

「都是些不長眼的東西,你們有幾個腦袋膽敢動侯爵夫人!」

顧晚寧譏諷笑開:

「好威風的侯爵夫人,只可惜,我朝律法嚴明,做了這家賊,一樣要罰要殺!」

家丁們還是遲疑不決,她給了顆定心丸,又以利益相誘。

「你們不用懼怕這老刁奴,我有證據在手,就是敲上登聞鼓她也翻不了身,待侯爺回來我向他稟明,所有降賊之人都重重有賞!」

無人再有顧忌,紛紛擼袖甩手,凶神惡煞沖我而來。

且不論我到底有沒有罪,就是大庭廣眾之下,被這群家丁推搡扯拽,這輩子的名聲都要損毀掃地。

呂嬤嬤深知清譽對女子而言多致命,豁出老命,擋在我面前。

場面一度失控。

顧晚寧袖手在上,得意暢笑。

「且慢!」

亮出手中的定南侯令牌。

所有人忌憚著我,畏畏縮縮,不敢再動。

尤其是管家,眼色轉得極快,揮退那些人,打起圓場,說些誤會的場面話。

顧晚寧尷尬瞪眼,還不依不饒:

「拿著雞毛當令箭,誰知道這令牌是不是她偷來的,都給我上!」

沒人妄動。

可她實在不願輕易放過埋了這麼長時間的誘餌,可以將我一舉斗敗的機會。

正欲親自下場來拽我。

「都鬧什麼!」

離府京郊巡營,提前一日回來的孟天行,打馬出現在府門外。

卻不是獨自一人。

身旁跟著持節監軍的海公公。

長姐宮中,見過兩面,我端起穩重的姿態,向他躬身執禮。

而顧晚寧自認占理,公雞般抖起氣焰,搶到孟天行面前,張口閉口要把我這個主母送去京兆府。

海公公撇嘴溢出冷笑:

「我說這京畿軍怎敢如此荒唐,認不清主子,原來是侯爺的手筆,自上而下都沒個規矩!」

甩手揚鞭離去,不聽孟天行任何辯解。

顧晚寧掂量不清輕重還想鬧。

孟天行大喝她一聲:「夠了!」

臉黑成了鍋底。

6

不只孟天行,顧晚寧的底細,長姐也替我打探到一些。

生她的姨娘,在顧家極為得寵,又有手段。

顧家主母病逝後,把持著整個顧家,硬是沒讓顧家老爺續弦。

她被這樣的姨娘教養長大,難免狹隘。

只看重自己的得失,從來不把家族的利益放在眼裡。

殊不知,高門宅院的臉面,那可是比性命還重要的東西。

我託詞身體疲乏,想避開,讓這事冷一冷。

她偏要不知好歹,趁著孟天行還在氣頭上,扯著我不放:

「還心虛想躲?今日我定要撕了你的臉皮,讓你露出真面目不可!」

孟天行捏著茶蓋,不發一言。

我無奈嘆口氣,打發閒雜人等退下,又封了院門,才到他面前:

「顧妹妹應是與我有誤會,既然她執意如此,還請侯爺做個見證。」

「誤會?」

顧晚寧理直氣壯一揮手,有人搬來從我房中搜出的帳目。

「這月分例遲遲不發,我遣人去要,竟說緊著幾個莊子,帳上虧空,要下個月才能補齊。

「侯爺知道的,我管家這麼些年,咱們定南侯府雖不富庶,卻也不至於短了銀錢,讓人沒了活路,偏偏她薛文昔一掌家,就空虛到一文錢都拿不出。

「定然是她中飽私囊,將咱們侯府當成了冤大頭,把錢挪去宮中,給她姐姐鋪路!」

生怕孟天行不信,她翻開帳冊,一一指出開支大的條目。

正巧,都是我入宮的那幾日。

而後,又招呼門房小廝來作證:

「他們都是瞧見了的,每次進宮,薛文昔都要鬼鬼祟祟帶個大木箱子,裡面怕是塞得滿滿的,都是贓物!」

三下五除二,孟天行被她牽住鼻子。

猛地鬆開手指,茶蓋重重一落。

他看我的眼神,泛起陰鷙狠戾。

猝然一拍桌子,忿恨惱火,顯然是以為我這些時日的乖巧溫順,全是在做戲,令他放鬆警惕的。

「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我施施然欠了欠身,應下:「虧空的事,妾身無話可說。」

話音未落,顧晚寧難掩眉飛色舞。

卻硬是擠出幾滴淚,扭捏到孟天行身前:

「侯爺,我早說過,她這樣的女人,給我姐姐提鞋都不配,結果剛剛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你還凶我。」

我很是不以為意地笑開。

趕著孟天行憤怒到達極點,要發落我,我搶先一步,讓呂嬤嬤也搬來一眾帳冊。

「但貪昧的事,的的確確,並非妾身所為,還請侯爺秉公過目。」

顧晚寧的嚶哭,戛然而止。

緊盯住那些帳目,狠咬下唇。

約莫是在考量,她差人做了假帳,送到我房中,又囑咐下人把真帳目銷毀,再攛掇著莊子上的管事齊齊來要帳,無論如何,也能將屎盆子扣在我腦袋上,把我的罪名定死。

怎會在這種緊要關頭,出了岔子?

想來是從未思量過,這下人,他也是人。

趨利避害,是本能。

我再扯著長姐的旗面威逼利誘,哪是他們顧家一個小小的五品就能制衡的。

「不是,不是的侯爺,這些帳目是假的,她房裡的才是真的!」

情急之下,她試圖在帳冊上混淆。

我不與她爭辯,只兩手各挑一冊,放在孟天行面前:

「同為三年前的帳目,一個字跡沉澱,一個字跡浮飄,甚至有些還有未乾的墨跡在上面,孰真孰假,侯爺一看便知,至於帳目的虧空,也是確有其事。」

呂嬤嬤早等著這一刻,不等我招手,已然帶著那些管事進來,上前為證。

面前兩個說得還含糊其辭,不敢直言全是顧晚寧威脅他們從侯府討要,再從莊子上的帳目剋扣,送去顧家的。

最後一個,因著女兒被顧家庶子搶掠去做小妾,直接全撂。

還七零八落地添了許多其他罪證,聽得人膽戰心驚。

我急忙止住,遞給他們些銀兩:

「都是侯府用慣的老人,竟不知你們受了這些委屈,還請諸位看在孟家先輩的情面上多擔待,日後還能與我孟家同心協力,為侯爺解難分憂。」

言罷,我秉持主母之儀,朝他們微微欠身。

天大的臉面,他們紛紛跪首,再三作保定會三緘其口,用心做事。

孟天行看向我的目光,頓時晦澀轉明,又夾雜些許別樣情緒。

但我並不在意。

我只在意,自今往後,整個內宅,將唯我馬首是瞻。

我才是定南侯府,唯一的女主子。

7

將要跨出院子的時候,我才聞見只剩孟天行和顧晚寧的屋內,傳出碎盞的聲音。

呂嬤嬤替我憤憤不平:

「一個妾氏如此囂張,半點不把主母放在眼裡,姑娘好不容易瓮中捉鱉,為何不藉機發作,徹底收拾了這糟心的東西?

「反正鬧事宣揚的也是她,姑娘就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諒侯爺也說不出來個道理!」

我付之一笑。

還未來得及說話,轉角一抹黑影,猛地撞歪我身子。

「你果然是個壞女人!」

孟承寅臉漲得通紅,絲毫不加掩飾的恨意,剜了我一眼。

扭頭,直衝內院。

我看著他牛犢般天真的背影,按下呂嬤嬤查看我是否受傷的手:

「嬤嬤怕是忘了,顧家還有位世子。

「撇去舊情不談,只要有他在,顧晚寧就算犯再大的錯,也只是蜻蜓點水,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烏雲蔽月,悶雷滾滾,眼看是要下大雨。

我加快腳步往自己院中走:

「更何況,我嫁來這定南侯府,從來都不為博得夫君寵愛,執著於宅里內鬥,豈非本末倒置?」

今日在宮裡,不只長姐得晉妃位,兄長也得勝歸來。

陛下破格提拔他為郎將,又獨掌了一支親軍。

往常兄長加官晉爵,長姐吹盡了枕邊風,臨到最後關頭,總會被世族勛貴控制的內廷諫退。

是兄長軍功不足以服眾?

不是,只是我們薛家,門庭敗落,渺渺之軀,始終不曾被他們放在眼裡。

如今我打著定南侯府的旗號,扎進了高門,實實在在為長姐、兄長謀得了好處。

如此,便已足矣。

磅礴的雨滴,轟然墜下。

雨勢正猛,孟天行滿身濕透,叩響了我房門。

我故意訝異愣了一下,才挪開身子讓他進門。

他眼神灼灼,驟然鉗住了我為他擦臉的手:

「你還沒解釋,每日帶去宮中的箱子裡,是什麼?」

我惶然抽手。

顫抖著指尖,別去半個身子。

他執著地將我板正,喝我:「問你話呢,是什麼!」

沒辦法,我只能讓呂嬤嬤把箱子搬來。

當著他的面,將裡面所有的東西傾倒:

「侯爺放心,這些釵環首飾,雖是我從薛嬪娘娘那求來的,但在宮中都沒入冊,讓下人拿出去當了,不會有人在意。」

他沉默盯在那裡,讓人摸不透到底是喜是怒。

我顫巍巍地又解釋:

「侯府養了這麼多人口,總是要吃飯的,虧空太大,我把所有的嫁妝填進去還不夠,才想了這個法子。侯爺放心,我跟娘娘說的是想置辦田產,並沒有宣揚家宅內丑,所以不會有人……」

後面的話,我說不出來了。

是孟天行,毫無徵兆,一把將我摟進懷裡。

又猛又狠,勒得我呼吸困難,差點喘不上氣。

過了很久。

他長吐壓抑的疲憊,附在我耳畔,輕念一句:

「你是侯府主母,怎樣處置,都隨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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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孟天行安穩的睡顏,我一夜未眠。

分明沒有什麼不一樣,可心底莫名掰開一抹柔軟,伴著初經人事的青澀,讓人措手不及。

翌日呂嬤嬤來收帕子,很是歡喜。

正巧孟天行提議要與我進宮,補上回門禮。

趁著他先去向陛下回稟巡營之事,呂嬤嬤關起門來,急切向長姐報告這樁喜事。

長姐莞然而笑,多日害喜食不下的糕餅,都多用了兩塊。

又同我提起前朝立儲之事:

「那些老臣急不可耐,好一通朝綱社稷之論,慫恿陛下,早定國本,其實啊,就是怕我肚子裡的這個蹦出來,有一日,動了他們的根基。」

宮中沒有不透風的牆。

不日臨盆,長姐再藏不住月份,也藏不住孩子性別。

「所以,承祧立嗣之事,其實不論先後,待會我予你個方子你帶回去,定能事半功倍,助你儘早懷上孩子。」

長姐張羅著心腹去取藥方。

我將人攔住。

對上長姐疑惑的眼神猶豫許久,終是道出實情。

呂嬤嬤正奉糕餅的手一顫,托盤猝然墜地。

激烈的破碎聲扯得人心腸酸澀,再抬眼,長姐深切望著我的眼眸,已婆娑。

「傻妹妹,沒有孩子,沒有倚仗,你下半輩子,在定南侯府要怎麼過?」

她藏在桌子下的十指收攏。

尖銳的護甲扎進掌心,片刻間,已剮出數道血痕。

我忙伏去她膝前,像幼時無數次她安撫我和兄長,有她在,定會好好護著我們。

我攏住她的手掌,掰開她僵硬的指節。

含淚牽笑:

「誰說我要在定南侯府待一輩子,有長姐,有兄長在,我永遠是咱們薛家的孩子。」

堅忍吞淚,長姐也勾起笑意,沖我直點頭。

「更何況,我生不了孩子是真,沒有倚仗,卻不見得。」

長姐一愣,很快明白了我話中深意。

即刻派人向陛下求了御宴,以招待孟天行。

席間,孟天行一改從前冷淡之色,主動起身禮拜,向長姐敬酒:

「娘娘的好意,微臣愧不敢當,巡營之事,多謝娘娘施以援手。」

長姐與我使了個眼色。

外人皆不知,她與海公公早已達成默契。

若她將來青雲直上,必然也少不了他的從龍之功。

配合著做些戲碼,那是再順手不過的事。

可面子上,長姐將示好之意,拿捏得恰到好處:

「都是一家人,侯爺何須多禮。」

她特意將孕中的湯羹,換成酸梅酒:

「只是本宮這妹子不懂事,還請侯爺多包涵。」

孟天行順勢看向我,一向板正謹肅的面容平添了幾抹親和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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