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弦後續章節

2025-01-10     游啊游     反饋
2/3
當著長姐的面,他握住我置於桌案上的手:

「文昔得娘娘教養,秀外慧中,溫淑賢良,昔日微臣心存芥蒂,確有不恭,從今往後,定會好好待她。」

為表誠意,他著人搬來我常帶進宮的木箱,說是之前聘禮不足,要為我添妝。

我和長姐一下會意他這是不想落了我們薛家的口實。

可事已至此,我們偏要讓他落。

「你們二人已成夫妻,你的她的不都是你們的?」

長姐不僅退回了箱子,又添了好幾張地契。

只跟他提了一個要求:

「聽聞世子的生辰快到了,我這嫡親的姨母,就當提前給他送生辰禮了。」

9

顧晚寧學乖巧了。

孟天行一連多日宿在我這兒,她不僅不哭不鬧,還晨昏定省,不曾落過一日。

只不過,每每都帶著孟承寅。

一大一小提著從前顧氏如何如何。

孟天行雖會用餘光掃量我的神色,可免不了都要配合著他們說上幾句。

「侯爺,承寅的生辰宴,要不還按往年的規矩,咱們回顧家操辦?」

孟天行還沒說話,仿佛這事已定。

孟承寅歡喜得跳起,不帶歇地拍手鼓舞。

顧晚寧自顧自地安排張羅,屆時要向哪些高門貴府遞請帖。

順便用眼尾挑釁地睨著我,向我宣告:

即便我暫時在定南侯府站住了腳跟,立下主母之威又怎樣,顧承寅身體里流的終究是顧家的血,她顧晚寧早晚有一日,要將我踩在腳下。

更要讓全京城的人好好瞧瞧,她即便是個妾室,也能比主母過得還要體面風光!

我沒當場跟她叫板,退而求其次,喊來了給顧承寅開蒙的夫子。

當著孟天行的面,一五一十,細訴了顧承寅的學業。

「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交上來的課業也是敷衍了事,錯漏百出。」

刻板的老學究都有骨子的清高,說起狠話,毫不留情:

「嫡庶禮儀,本是人倫綱常,既然小世子聽從家中長輩教導,只在武功,無心文治,又何必請老夫來,白費工夫?老夫就此請辭,侯爺莫要挽留。」

那夫子顧及侯府顏面,沒將顧晚寧指名道姓,只說家中長輩。

卻是下了決心,連這月的束脩都沒要,直接拂袖而去。

兒子不成器,又被外人好一番諷刺,孟天行氣急敗壞。

武將的威猛之力,全用在了面前歪七扭八的課業上。

洋洋洒洒的碎紙屑,散落得屋裡到處都是。

我瞄準時機,揮毫落紙,寫下「舐犢之愛」四個字。

「我竟不知,你的字,這麼好。」

筆走龍蛇,風骨俊逸。

薛家本就是百年書香世家,我的字,是和父親一脈相承的。

可面對孟天行的讚賞,我只嬌嗔:「我的事,侯爺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又見他面露愧色,把玩起我手指,心緒漸平。

我提起兒時:

「我的字,是得父親啟蒙,又有長姐耳提面命逼我苦練,才有今日之大成。他們總說,我朝雖以武得天下,卻是以文治天下,我雖為女子,不得入仕,多下些功夫,也總是好的。」

孟天行聽了這話若有所思,半晌,哀嘆一聲:

「你爹和你長姐深謀遠慮,他們是對的。」

得蔭爵位,又為官數十載,孟天行領命京畿軍只得三品,又被宦官時不時地牽制,恐怕深諳此理,頗有唏噓。

眼前,他最看重的孩子,也極大可能重蹈覆轍,他怎會甘心?

「妾身知道侯爺念著顧氏姐姐,不想讓我這個繼母,插手承寅諸事,但夫子有一句,是話糙理不糙。

「承寅是孟家嫡子,更是定南侯世子,他日承繼家業,順稟的是孟家先祖的榮光,絕非顧家。想來顧氏姐姐在天有靈,頭等心愿,也是承寅不受人指摘,能有個好前程。孰輕孰重,還請侯爺為了侯府,為了承寅,萬般慎重。」

10

傍晚之時,顧晚寧跑來我院子,一通大鬧。

「算我小看了你薛文昔,裝賢惠,裝柔弱,在你這一畝三分地逞逞能也就罷了,還胃口大開想踩在我們顧家頭上耍威風!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先蠱惑著侯爺裝大度,只要生下嫡子,就立馬變臉搶爵位!

「可惜啊,侯爺對我姐姐情深義重,你贏得了一場生辰宴,但絕對贏不了一輩子!」

「那我也是贏了你呀。」

之前,無論人前人後,我總收斂著鋒芒,不跟顧晚寧正面衝突。

想來,她還以為我一貫是悶聲憋壞,要把這個「裝」字演繹到底。

但如今,孟天行七分敬我,三分信我,我又何必委屈自己?

我只想把她徹底激怒。

「你說什麼!」

她氣得跳腳,幾步衝上來,揚手就想甩我巴掌泄憤。

我從容不亂繼續品茗。

而呂嬤嬤早就安排好的粗壯嬤嬤們,一下將她狠狠推出去。

她不慎跌倒。

正正好,匍匐在只聽我號令的家丁面前。

又卑微,又狼狽。

我更加嘲諷:

「妹妹說得對,我居心不良,總愛偽飾,不像妹妹,就算仗著顧氏姐姐的舊情,也沒裝的餘地。」

欲燃火星添把柴。

顧晚寧最後一絲理智,被我挑斷。

她爬起來,又想上手。

奈何被人攔著,觸不及我半寸,就把怨氣撒在了物件上。

「好哇,裝,我讓你裝!」

瓷器、字畫、桌椅、床榻,全都被她狗急跳牆,砸得一乾二淨。

著實出乎我意料,故技重施的把戲,她還能這麼輕易地就上鉤。

「又在鬧什麼!」

本該巡營的孟天行,又一次被我早早請回府。

顧晚寧正想反咬一口,汙衊我仗著主母的派頭,帶著下人欺辱她。

回眸一看,哪裡還有拜高踩低的嘴臉,全都虔誠跪得遠遠的,齊聲懇求她息怒。

反而是她手中,正拿著我以表誠心、請來供奉的孟家先祖牌位,舉也不是,放也不是。

我趕緊欠身走到孟天行跟前:

「生辰宴原是妹妹想在顧府操辦,如今改在侯府由我操持,她心裡有怨氣也是難免的,還請侯爺莫要責罰。」

「你還裝!」

情急之下,顧晚寧揮著牌位,直衝我頭頂而來。

我恭謹閉眼,準備扛下,卻沒想,孟天行擋在了我面前。

牌位的稜角,正磕在他額鬢。

腥紅的血,頓時,順頰淌下。

「侯爺……侯爺,不……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顧晚寧嚇得嚶嚶啼哭,跪下一再委屈解釋,都不是她的錯。

可事實就擺那,孟天行又怎會聽信她半個字。

「來人,將顧姨娘禁足,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進出!

「把世子帶到夫人這,自今日起,世子一切俗務,全由夫人做主!」

11

一開始,我以為是寄人籬下,孟承寅才表現得中規中矩,對我也沒有那般驕傲無禮。

後來,呂嬤嬤幾次要為他洗澡,他都不肯。

足足扛了半個月,明日就是生辰宴,再拖下去總不好見人。

我這才覺察出端倪。

「你們放開我,本世子定要讓這個壞女人原形畢露,讓全京城的人都看看她心如蛇蠍!」

爭執間,孟承寅的衣袍被扯爛半截,露出裡面一道傷痕。

呂嬤嬤嚇得連忙擺手澄清:

「姑娘,我真沒下狠手,顧姨娘是個討嫌的,但我這個歲數了,不至於拿個孩子出氣啊,這……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孟承寅還拗著勁兒不放。

我板下臉,厲喝他一聲:「鬆開!」

他鬆了手,我趁機將他所有上衣扒下。

剛過半人的小身板,層層疊疊的傷疤,鋪滿前胸後背,無一處完膚。

最新的,是兩條鞭傷,落在胳膊上,外翻著皮肉,還未結痂。

「誰幹的?」

我蹲下平視,陰沉著嗓音問他。

他露出本性不屑剜我,得意滿滿:「當然是你!

「而且明日生辰宴,我會告訴所有人,你虐待我、霸占我,還想霸占侯府、霸占我爹!

「我會要讓所有人知道,你不配當我母親,只要你走了,我母親就能回來!」

好卑鄙的手段。

若非呂嬤嬤心細留意此事,恐怕明日我真要聲名掃地,孟天行那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敬重,也要折損殆盡。

忍不住譏諷哂笑,我奚落開口:

「你母親回不來了。」

一瞬,孟承寅得意不起來了。

擰起腦袋,沖我喊:「你胡說!姨娘說了,我母親人在天上,被你占了位置,她才回不來!

「她會回來的,她不會扔下我不管的!」

「回?」我笑容越來越肆意。

「她早就死了,骨灰都指不定在不在了,她還怎麼回來?」

孟承寅頓時眼眶泛紅:

「你胡說!我母親沒死,她沒死!」

呂嬤嬤忙來攔我:「姑娘,算了,他還是個孩子。」

我突然就不受控制,狂躁起來。

一把推開呂嬤嬤,又死死鉗住孟承寅,逼他看著我:

「死了!她死了!你就是再騙自己,她還是死了!」

喊出這一句,我平靜了許多。

孟承寅恐懼凝視著我的神色一僵。

再回過神,就是號啕大哭。

「不會的,不會的!我母親不會死的!」

他揮起反抗的小拳頭,落在我肩上臉上。

我一一受下,看著他,一邊否認,一邊慢慢哭聲壓過喊聲,傾訴著這世上最深切的痛苦。

直至,力竭,慢慢安靜下來。

我抬手抹去不知何時已浸潤滿臉的淚痕。

摁著他的後腦,將他摟入懷中。

12

時隔數年,我依然清楚記得。

長姐接我和兄長出獄之時,也是這般年紀。

我問長姐父親母親怎不見人?

她比我今日對待孟承寅還要殘酷,毫不留情揭穿真相,又帶著我們去亂葬崗收殮了屍骨。

「看到了嗎?這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就是微不足道、人人可欺的下場!

「如今我們一時受辱蒙難不要緊,但身為我薛家子孫,必須承繼先人風骨,終有一日,為父親母親洗刷冤屈,重振我薛家門楣!」

長姐一面扮著嚴父,一面扮著慈母。

講明這世道的真相,又護我和兄長不被這世道磋磨。

或許觸景生情,看到如今的孟承寅,我鬼使神差,也學了長姐這麼做。

「疼了就說話。」

我命所有人退出去,仔細為他傷口清理,又挨個塗了最好的傷藥。

孟承寅始終緊咬著牙關,懨懨的,不肯再發一言。

我也沒打算在一個孩子面前裝什麼溫良賢淑。

起身正想走。

他猛然立起身子,抱住我腰間。

低頭,就見他紅紅的眼睛,閃著最後一抹晶亮:

「我母親真的回不來了嗎?」

我長長嘆息,沒說話。

猶豫再三,還是點了點頭。

以為他會就此放手,不再執著。

誰知,他突然跟我提要求:「那你……你可不可以留下來陪我?」

恰好孟天行去值守,不在府中。

不想被扯破新做的衣裳,我留了下來。

一晚上,他聒噪得半刻不停:

「你……你別以為我是認可你,讓你當我母親,我就是怕你……」

「怕我什麼?」

「怕你獨守空房!」

小小年紀,懂的還不少。

提到這個,他越說越來勁: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安慰你一下,府里獨守空房的不止你一個。」

「嗯?」

侯府除了顧晚寧,不曾見過其他女眷。

他指的是?

「就是我姨娘!父親很奇怪,人都已經過來了,可每次都是睡偏殿。」

「唯獨苦了我,父親一走,總少不了我一頓好練。」他興致勃勃的腦袋,耷拉了下去。

這是什麼道理?

孟天行既然是有意照拂亡妻娘家,納了庶妹作貴妾,就理當落到實處,再生下個孩子,維繫這段姻親關係。

可這麼多年,顧晚寧並無所出。

這恐怕不是顧家和顧晚寧的意思,至於其中的內情,定然不是他一個小傢伙能看破的。

唯一知曉的,是他一直被顧晚寧捏在手裡。

利用他的身份,和孟天行對顧氏的思念,為自己爭寵,為顧家謀取最大利益。

「所以,你的傷,都是顧晚寧打的嗎?」

孟承寅心虛避開我眼神,翻過去身子,小聲嘟囔:

「也……也不算吧,姨娘說了,侯府是兵戎世家,父親更是軍前大將,我只有扛下責罰,拚命習武,父親才會喜歡我,才會來看我。」

窗外晴空朗月。

他雖然不再說話,可院子的蛙鳴叫嚷得人實在睡不著。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他是否睡著。

黑暗中,我反覆醞釀又罷休,終是沒忍住同他說一句:

「他是你父親,你是他兒子,即便你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廢物,他也會喜歡你。」

13

生辰宴辦得體面又有排場。

不僅各大府門的宗眷貴婦都賞臉過府,鎮國公夫人更是喜上加喜,當場與兄長敲定了婚事,換了國公千金的庚帖。

人人喜氣洋溢,只有發了失心瘋一般的顧晚寧,堂而皇之地闖進來。

撕扯著顧承寅的衣服,哭天喊地,要讓所有人為她評理:
溫澤峰 • 537K次觀看
溫澤峰 • 10K次觀看
徐程瀅 • 15K次觀看
徐程瀅 • 42K次觀看
徐程瀅 • 17K次觀看
徐程瀅 • 23K次觀看
溫澤峰 • 11K次觀看
溫澤峰 • 13K次觀看
溫澤峰 • 10K次觀看
溫澤峰 • 12K次觀看
溫澤峰 • 9K次觀看
徐程瀅 • 7K次觀看
徐程瀅 • 14K次觀看
徐程瀅 • 8K次觀看
徐程瀅 • 30K次觀看
喬峰傳 • 20K次觀看
呂純弘 • 21K次觀看
溫澤峰 • 18K次觀看
溫澤峰 • 6K次觀看
溫澤峰 • 8K次觀看
溫澤峰 • 8K次觀看
溫澤峰 • 11K次觀看
溫澤峰 • 19K次觀看
尚娥媛 • 37K次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