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我聽到他出車禍,第一時間趕到醫院,朋友說他失憶了。他看到我,眼神很茫然,我就是知道是真的。
我說,老婆你醒了。結果他居然是裝的!
第二次我聽到他出車禍,第一時間趕到醫院,朋友說他失憶了。他看到我,眼神很茫然。
我說,你醒了?養好身體就離婚吧,結果他居然真的失憶了!
先婚後愛,一個趁「虛」而入的騙婚攻不小心翻車的故事。
第一章
我最近確實不太行,尤其是腦子。
我閉眼兒前還在駕駛座上,跟我朋友打電話,讓他出門左拐再右拐再直走再左拐,看到一輛白色的車就停下,趕緊上車。睜眼兒後腦子裡還想著這件事,第一句就是:「你他媽還上不上?」
正在檢查的醫生:「…」
我朋友說我出了小車禍,還撞到了腦子。
我不信,但我後腦勺確實疼的不行。
醫生檢查完說我命大,頭磕成這樣還能醒這麼快。
還說我有失憶的風險,讓我朋友問我幾個問題確定一下。
我朋友聽完臉色煞白。我當然沒有失憶,而朋友的反應讓我簡直看不下去,翻了個白眼兒,反問他:「你說我叫什麼名字?」
他臉色更白了,茫然地發出一聲:「啊?」
我朋友出去打電話,聲音很激動。
我頭疼得發暈,閉著眼睛躺床上休息。希望這個傻子能夠及時反應過來,真的倦了。
沒想到我居然睡著了,一覺醒來,看到一個陌生男人站在我的病房裡。
我頭依然很暈,實在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他看著我,眼神很複雜,帶著三分茫然三分激動還有四分不敢置信。
他說:「老婆。」
「你…還記得我嗎?」
我:「…您哪位?」
我之所以出車禍躺在這裡,是因為最近太累了,拐彎的時候和一輛卡車撞了個頭對頭。
我和父母出櫃以後,他們就對我談男朋友這件事展現出極大的包容,但唯一的要求是:「趕緊找個老實人結婚,避免被男人玩弄感情。」
我覺得我還沒蠢到被男人又騙感情又騙身的地步。但他們仍然給我安排了一大堆的相親,而我要在各色男人之間挑選一個結婚對象。
我朋友知道這件事,還陪我去了幾次。
我之所以認不出來這個男人,是因為我真的認不出來。
難道我昏迷這幾天,已經和其中一個相親對象領證結婚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盲選的水平還是不錯的,這哥們長的,挺好。
我夸不出來,我覺得很好。
男人眼圈紅紅的,坐到我床邊,拉著我的手輕輕撫摸:「頭還疼嗎?」
我想了想,決定還是先確認一下:「你是?」
男人看了眼杵在一旁的朋友,又轉過來,溫柔地說:「我是你的老公。」
我的眼神大概是過於茫然,他解釋道:「還沒領證結婚呢,但是你已經答應我的求婚了。」
我什麼時候答應的,在出車禍的時候?
「你喜歡我很久了,我們在一起,也很久了。」
我覺得病房裡還喘氣兒的三個人里,一定瘋了兩個。
除了我,但我很快就要瘋了。
我朋友:「你剛出車禍,不小心失憶了。但是他真的是你老公。」
說的跟真的似的,我都快相信了。
相信我真的撞傻了。
我茫然點頭:「…那我的腦袋還好嗎?」
男人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我的額角:「沒事,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我帶你回家休養。」
我剛想說什麼,他就微微低下頭,耳朵通紅地說:「如果你想趕緊領證,也要出院才能領哦。」
我:「…都聽你的。」
這事兒我還是要問問我媽。
我媽聽了,顯然抓錯了重點,很高興我終於可以結婚了,還說:「沒準兒你就是粗心大意給忘了,你倆還是高中同學呢,這個你不也忘了?」
聽的我連連點頭:「是,也忘了。」
這個我真不知道,我也真的忘了。
我躺在床上,想了又想,覺出不對來。不是啊,我不認識他吧?
但是神奇的是,這個聲稱是我老公的人,還真的有點東西。
第二章
這就有點複雜了。
他有我運動會時的合照,真的手攬著肩,倆人笑的特燦爛的那種,合照。
還有我用過的鋼筆,上面還有我親手貼的「摯愛の青春」文字貼畫。
還有我的校服,上面寫著我的親筆簽名,說是畢業送的。
還有我的籃球,我曾經特別特別喜歡的那個,絕對不會輕易送人的那種喜歡。
但我清楚的記得是籃球被我丟了來著。
他的眼神一下黯淡下來:「…其實都不記得也沒關係,我也不奢求你記得這些點點滴滴。」
「但是,不要這樣糟蹋你對我的心意…」
我一下慌了神,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這麼一段「隱秘的青春」。
出了院以後我去了他家幾次。
他帶我來了一間臥室門前,打開,然後問我上次說要選的墨綠色窗簾沒有現貨,還沒到,問我想不想要再選別的顏色。
我當時人就傻了。
房間完完全全是按照我的喜好設置的,大床,藍色薄被,深色地毯。
重點是有一柜子的小說。
全是我愛看的,看過的。
而他給我看的窗簾樣式圖,也的的確確是我會選擇的風格,不僅顏色是,樣式,也是。
床上還有一套睡衣。和我在自己家穿的睡衣相比,不能說相似,只能說一模一樣。
我趣,他好像,真的有點東西啊。
按照他的說法,我和他談了兩個月的地下戀情,談的你儂我儂。但是,因為那時候不敢出櫃,所以沒有留下一張照片。
「你瞞著我出櫃以後,我就在國外趕進度,辦完公事就趕緊回來。」
「一落地,就聽說你要相親。」
「再然後,你就出事了。」
他垂著頭,睫毛長長的,看起來很真誠。
「我…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決定相親…也許是真的不打算考慮我…」
他避開我的視線,眼角紅紅的,看起來可憐極了,語氣也帶著哽咽:「但是我想爭取一下,如果你不高興,我就不勉強你。」
我咽了咽口水,胸口莫名其妙漲的慌:「你…那個…也許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抬起眼,漂亮深邃的眼睛裡像是盛著碎星。
我承認,他長的很對我的胃口。
當然,身材也是,別問我怎麼得出的結論。
「我沒有不高興。嗯,事實上,我其實就想氣氣你,因為你,呃,遲遲不跟我結婚…?」
他的眼神倏然亮了,接著又沉下去,無言地看著我。
我真的傻了。
我確實沒有失憶啊。
我記得所有的人,所有的一切,但我告訴我媽,我媽卻說:「你只是忘了他一個人。我怎麼會有你這麼渣的兒子!」
我:「我沒有啊!我真的不記得我倆談過!」
我媽:「那你怎麼解釋你和他一起進酒店!」
她說的是一張照片,是大晚上,我和他一起走進酒店的背影。其中一個很明顯是我,另一個也很明顯是他。
朋友說這是他親手拍的。
我:「我那天喝醉了!」
我媽:「喝醉了你就和人家一起開房?你喝醉了從來不搭理陌生人!」
我:「…你說得對。」
這確實匪夷所思。
他似乎很忙,每天都要接各種各樣的電話。
但他忙的好像又不是工作。
我出院第五天,已經基本接受「我和他談過」的事實。也許真的是我忘掉了。
他帶著一個保溫桶來我家找我,裡面是燉的香濃溫熱的玉米排骨湯。裡面沒有香菜,我不愛吃香菜。
他在氤氳的熱氣里輕輕問我:「我已經安排好了婚禮流程,你…願意看看嗎?」
我一口熱湯含在嘴裡,不知道是咽下去,還是噴出來。
老實說,我確實沒有打算立刻結婚。因為他這個人對我來說,幾乎是一片空白。
我出院第一天才問到他的名字,出院第五天就要看婚禮流程,這是不是太快了點?
可是在別人眼裡,我倆已經談了倆月了。
我還是那個別人眼中的渣男。
我沉思一會兒,看到他眼神越來越失落。他神情落寞地抽了張紙,擦掉桌子上滴落的湯汁,俊逸的臉上勉強勾出一抹笑,緩緩道:「你慢慢喝,我先回去了。」
我從沒覺得我反應這麼快過。
我立馬抓住他沒來得及收回的手:「可以!現在就看!」
第三章
如果說看婚禮流程前,我沒有結婚的想法,那麼看完婚禮流程後,我只希望民政局就在我面前。
雖然我唧唧歪歪最後還是「勉為其難」的同意了婚禮流程,但失憶這件事始終橫在我心裡,讓我總有一種錯亂感。
我仍然懷疑我沒有失憶。
我一個人去醫院複查。醫生說我恢復的很好,理論上沒有任何生理性原因導致失憶。
「但人類的大腦是最神秘的。這個時候,就要聽從自己的心。」
我很虛心:「那我應該怎麼跟從呢?」
醫生:「出門右拐,樓梯上五樓,左轉直走心理診室。」
我只好又聯繫一位gay朋友,告訴他最近的事。
他聽了覺得很好笑:「這種沒有任何證據的說辭你也信?你說你倆地下情,地下情!根本沒有別的證據!前些日子咱倆基本天天在一塊,你放幾個屁我都記得清清楚楚,能不知道你談戀愛?那我還說咱倆上過床呢,就那次喝酒,你是不是在我床上醒的?」
我大驚:「怪不得那天我唧唧那麼疼!」
他:「媽的!根本沒上過!」
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但仍覺得很奇怪:「但是他也有那麼些證據啊…而且為什麼呢?」
他:「你不如將計就計,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裝失憶?」
他:「是,你就假裝不記得,想要讓他多說點你們之間的故事,慌說多了,自然就有破綻。」
我還是覺得他說的很對,但心裡有些不太舒服。
沉吟一會兒,我說:「嗯,反正他那麼帥,我也不虧。」
我又想起來:「你知道麼,他還是咱倆高中的校友。」
「叫什麼?」
「戴澤宇。」
經歷了一下午的談話,我更加堅定了我沒有失憶這件事。至少,我確定了沒有失去任何正常記憶除了有關戴澤宇的,仍舊存在著疑點。
他過於了解我,就算我們沒談過戀愛,我們以前至少也是相熟的。
但那是以前的記憶,眼下,一方面我堅信我沒有失去最近的記憶,一方面又懷疑自己真的和他在一起過,兩相矛盾,我很難分清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於是我決定裝失憶。
確定婚禮後,我就正式搬進了戴澤宇家裡。戴總每天早起晨跑,做早飯,晚上準時回來,沒有酒味沒有香水味,偶爾做夜宵,還會給人做按摩。
很,會,做。
別問我怎麼知道的。
很爽。真的。
這樣的好男人,其實就算是騙我的,我覺得也不虧。
但我們是分房睡的。
晚上的時候我會在客廳等他回來一起聊天喝點酒。他酒量看起來不太行,喝一點就會臉紅。眼睛亮晶晶的,嘴唇紅潤,說的話也很溫柔。
他說:「上次你來家裡,打翻了一瓶紅酒,說要用酒莊送的會員禮裝酒賠我,你還記得麼?」
我確實有一家酒莊的會員,也確實每年會收到一瓶禮裝酒。
但我確實不記得我把這瓶酒許出去了。
我試探地問:「你說那瓶白葡萄的?」
他眨了眨眼,垂下眼睫,聲音都醉了,帶著磁性:「你不記得了。」
他一口悶掉杯子裡的酒液,喉結性感地滑動,燈光下他的側臉鋒銳又溫柔,我的心跳莫名其妙開始加速。
但他看著很傷心:「你不記得了…是櫻桃的。」
是,是櫻桃的。是我騙他,問他是不是白葡萄,是想試探這件事的真假。
但此時此刻,我有些後悔。
他喝醉了,看著我的眼睛,抬起手摸我的嘴角。
「好吧,好吧。」他小聲說。
晚上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就能響起他受傷的神情。輾轉反側,我還是一骨碌爬起來,倒了一杯溫溫的蜂蜜水,敲了敲他的臥室門。
他沒開。
我料想他是睡了,就自作主張推門進來。
他整個人埋在被子裡,睡的很沉,看著很脆弱。
如果他真正的戀人看到了,一定會非常心疼。
我把他喊起來,他不舒服地動了動,睜開眼看見是我,整個人都頓住了。
他眼圈很紅,聲音哽咽的說不出話。
緊緊抓著我的手,他低著頭,好像在哭,但我沒有聽到聲音。
我想,也許戴澤宇真的喜歡過這個叫林景的人。
但是我的記憶沒有欺騙我,我從來沒有和他相愛過。
第四章
我的青春乏味又無聊,沒談過什麼戀愛,也沒遇到什麼特殊的人。
我普普通通,沒經歷過大風大浪,受過最重的傷就是這次車禍,在這之前沒流過鼻血,也沒用過開塞露。
我沒遇見過特別讓我心動的,也不認識這個叫戴澤宇的人。
他看起來特別難過,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謀划著騙我和我結婚,他應該是那種會享受生活的人,而不是深夜因為一杯蜂蜜水就感動到失態的人。
戴澤宇早上起來並沒有什麼異常,依舊很熱情地喊我一起吃早餐。
他昨晚喝了酒,好像胃不太舒服,勉強喝了一碗粥,就去廚房開始打豆漿。
我吃完早飯,收拾東西準備出門,他就拿出一個漂亮的保溫杯,上面還掛著一個好看的杯帶。他把杯子掛在我肩膀上,像挎著一個小包。
和我今天這身休閒服意外的相配。
他說:「今天回來窗簾就能裝上了。」
我笑了笑:「謝謝。」
戴澤宇專門調出兩周的假期用來領證和結婚。
戴總對婚禮很執著,卻對蜜月沒有任何追求。他問我想不想出去旅遊當做過蜜月。
我懶。我問他,那你呢。他就懂了,點點頭說:「不去了。」
我當時不知道,他其實是想等以後真正有感情了,再去補一個只屬於兩個人的蜜月。
領證那天我穿著白西裝去和他拍照。他看起來很緊張,不停地抿嘴,焦慮地看著時間。我反倒悠閒極了,坐在那兒穩如泰山,還有心思看小視頻。
等我坐到鏡頭前,我似乎被他的緊張傳染,也變得侷促起來。
我們沒接過吻,沒做過愛,更沒有同一個房間睡過。
但那一瞬間,他微微靠過來的時候,我卻覺得這就是最親密的時候。
拍完照我去看成片。
他好帥。媽的。
領完證,他和我一人拿著一個小紅本本,站在民政局門口。舉著本子,對著民政局幾個字,拍了張只露手的照。
他看了又看,像是很滿意,眼角都帶著輕柔又好看的笑意。
他看著我,輕聲說:「我想和你牽著手,再拍一張。」
我拿過手機,一把拉過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快門按下的時候,他摟住了我的腰,把我拽的更近。
然後輕輕碰了碰我的嘴角。
但很遺憾,我的初吻並不是給他的。
這件事說來話長。總之,拍完照他立馬退開一步,緊張地看著我,耳朵尖兒都紅透了:「那,那什麼,不好意思,我沒問你就…」
我大方道:「沒關係。反正初吻也不是你,不用道歉。」
他笑了笑,好像真的鬆了口氣,又好像沒有。
往停車場走的時候,他走得很慢,我沒注意,一下就超過他好幾米。
再回頭看他的時候,他正垂著頭,摸著嘴角,修長的手指抵在軟軟的唇上,看著想讓人咬一口。
戴總和我領過證以後,仍然分房間住。我並不覺得和他結婚,與我不結婚有什麼大的區別。也就是多做一份早飯,晚上的時候多個聊天的人。
他像是細水長流的溫柔,進入別人的世界不會讓人感覺突兀。他沒有壞習慣,不抽煙,酒量也不好,更不愛應酬。唯一的樂趣好像就是打打沒什麼殺傷力的遊戲,還菜得摳腳。
他對我很紳士,民政局門口那個逾矩的吻似乎是他唯一出格的行為。
領證後他天天休息陪我。有時候出門,有時候宅在家裡,全憑心情。
我躺在客廳的地毯上,陽光曬得毯子暖融融的,我困得睜不開眼,頭一歪,決定睡一個午覺。
我躺的迷迷糊糊的時候,戴總來了。他把窗簾拉上,光一下子黯淡下來,空氣里瀰漫著春末午後濕潤的氣息,他靠過來,輕輕摟住了我。
我感覺有些好玩兒,光著腳丫就踩在他在外的小腿上,他驚了一下,以為我睡著了,沒想到我還醒著。
他鬆開手想放開我,我卻一下摟了回去。
「慣的毛病。」我不滿地嘟囔。
第五章
過了兩天,朋友過來看我。來的時候戴總在書房辦公,我不想打擾他,就自己穿著大褲衩,裸著上身去開門了。
他呆滯地看著我,戴總聽見門響,還是從書房出來了。一看見我沒穿上衣,掩飾地咳嗽了一聲。
我扭頭,他紅著臉,含糊道:「冷不冷?」
我又看了眼門外熱得滿頭大汗的朋友,沉默地點了點頭。
朋友看起來好像有些緊張。
如果說戴澤宇一個人騙我,那他說的話對我來說完全沒有可信度。但是我剛從醫院醒過來的時候,朋友也說我們是戀人。
如果真的是騙婚,那朋友明顯是合謀。
我決定試探試探。
我們隨便聊了聊,很快,戴總訂的午餐送到了。他從酒店訂的一桌菜,自己去廚房擺好了盤,然後喊我去洗手,還問我要不要喝點酒。
我眼珠一轉,對我朋友說:「我和戴總在一起這麼久了,好像一直沒送你什麼禮物。」
他訕笑一聲:「不用,咱倆什麼關係,請我吃頓飯就行。」
「那就去上次去的酒店吃吧?」
他一愣,問我:「哪次?」
我意有所指:「我喝醉的那次,不是說你找的地方麼?叫什麼來著?」
如果那張曖昧不清的照片真的是他拍的,按照他的說法,我應該是喝醉了以後,和戴澤宇一起去了樓上開房。
那他應該還記得叫什麼名字。
如果能套出來,我就能去酒店要監控,看看那晚到底是不是我和戴澤宇。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朋友眼神慌張,神色不對,額頭甚至冒出細細的汗珠,支支吾吾地說:「嗯,嗯,行,到時候我聯繫你…」
「你不是說不想去了嗎?」戴總拿著幾罐啤酒,忽然插話道,「上次你說他們家的酸菜魚不正宗,再也不想去了呢。」
朋友也附和:「你可能不記得了。他們家的酸菜魚真的不好吃,你上次罵了半天呢,一口都沒吃。」
我將信將疑地點頭。
戴澤宇笑笑,解圍道:「我來安排吧。我聽說一家很好吃的日料,下次一起去。」
送走朋友後,我沉默地坐在客廳玩手機遊戲。
戴澤宇端了一盤切好的水果坐過來。我低頭忙著推塔,看也沒看,問他:「剛才不是吃過了麼?」
他說:「我特意切了一盤你愛吃的橙子,給你一個人吃的。」
我控制的角色絲血反殺,遊戲結束,我抬頭去看他。
他的眼睛裡只有我。我看不到欺騙,也看不到虛假。
一盤香氣四溢的新橙,他端的像是一盤金玉珠寶,眼神期待地看著我。
我拿起一塊塞進嘴裡,甜甜的,他問我好不好吃。
我點點頭,他這才咧嘴笑了。
我忙低頭,胡亂又開了一盤遊戲。這局打的菜得不行,隊友狂罵,要是平時我早就罵回去幫對方戒掉網癮,但此時我已經沒心思罵人了。
同居了一星期,我們磨合得很好,生活也很和諧。主要是他總讓著我,照顧我,好得無可挑剔。
除了總是縈繞在我心頭,但幾乎可以在戴總的照顧下忽略不計的異樣感。
婚期很快就到了。戴總怕我緊張,想要帶我出去散心。
我想了想:「不如回母校看看吧?」
他愣了愣,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好呀。」
我和他並肩走在操場上,路過一處矮牆,那是我上學時,經常翻牆的地方。
我:「我以前經常翻牆,就從這裡。」
有幾個小孩站在牆下面,正準備一個個翻出去,他們穿著校服,一看就是準備逃課出去玩。
戴澤宇說:「我知道,有一次你還扭了腳,請假在家休息了好幾天。」
這事兒我記得,那次確實傷得不輕。
我扭腳這件事班裡的人都知道,並不難打聽。所以我沒有再問戴總怎麼知道的。
但他接著說:「其實我們在一起以後,你也扭過一次,我想送你去醫院,但是你拒絕了。」
不可能。扭腳這種事,是瞞不住我媽的。
我媽肯定不會讓我再出門,但我清楚的記得,除了這段日子請婚假,前段日子我每天都去公司,周末和朋友聚會,只有一天在家休息著躺了一天。
我看著戴澤宇,他垂著眼睛,神情很平靜。
我問他:「我為什麼會拒絕?」
他笑笑,像是很不好意思似的:「因為還沒到醫院,你的腳就不疼了。」
我:「…」
哦。
第六章
戴澤宇有一張運動會時和我拍的合照。
原來高中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我沒有任何印象。
從我和戴總住在一起的這段日子來看,他真的是個很合格的戀人。他看起來不像是假裝的,臉上帶著很懷念的柔情。我斟酌著問他:「那時候我們…嗯,熟嗎?」
他沒有看我,我們恰好走到教學樓前面,他說:「你在三樓上課,偶爾去四樓找朋友玩。我在五樓。我們經常見不到面,
不算太熟。」
「那張照片,是我主動找你照的。那時候你剛奪冠,好多人找你合影,所以不記得很正常。」
他的語氣很平緩,也沒有怨懟和悵然。好像我不記得,對他來說其實也沒有什麼。
「這都是小事了。」他對我說,「結婚才是大事,那些也沒有很重要。」
走到前面圖書館的時候,他提議上去看看。
我上學的時候,不太經常去圖書館,偶爾有幾次,也都是看點小說,或者心情不好過來坐著發獃,印象並不太深。
他領著我去了三樓,一個角落的書桌邊上。那裡靠著窗,陽台上養著一小盆多肉。
我記得這個位置,因為我每次來都是坐這兒。
他一來,就能準確地帶我來到這個位置,我很想知道原因,但我沒問。
他看到那盆長勢很好的多肉,露出一個很驚喜的笑來,端起來看了又看,末了扭頭看著我輕聲說:「你記得這裡原來也有一盆多肉嗎?」
看著他略帶笑意的眼睛,我心念一動:「是你養的?」
他點點頭,放下那盆多肉:「我偷偷養的。」
我看著多肉,忽然笑了。心裡暗自感嘆,這是什麼樣的緣分?我坐的位置剛好有他悄悄養的多肉。
但這件事我後來才知道,有一次在花鳥魚蟲市場,他告訴我:「有時候見你不高興,坐在那裡發獃,我就想如果看到一盆可愛的多肉,心情可能會好一點。」
但當時的我並沒有多想,以為這就是緣分而已。
臨出門的時候,我看到了有人正在換光榮榜。他也看到了,誇我上學時總在光榮榜上,成績很優秀。
我很不好意思,其實我從沒仔細看過那個榜單,莫名心虛地撓了撓頭說:「那都是以前了,再說了,高中的知識很淺薄,也不能代表什麼。」
他眨眨眼,只是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逛了逛學校,他講了很多有關我的事。這些都是我自己的回憶,我都記得。他還講了一些我們之間相處的小事,不多,我都沒什麼印象。經他這麼一說,我越發相信我們以前認識了,只不過被我粗心地忘掉了而已。
「你不會,高中的時候就喜歡我吧?」
我不是什麼很有自信的人。我沒收到過特別多的情書,也自認為沒有很優秀的能力,普普通通,稍微好一點的也就是個成績。
我從不覺得會有人暗戀我,也不會自信到說出這種話。
可當我看他的時候,他躲閃的眼神,緊抿的唇瓣,和飛紅的耳朵,在夕陽傾泄的霞光里都異常的動人。
但是如果一個人真的喜歡一個人,怎麼忍得住不親不抱不牽手呢?
晚上回去以後,我剛從浴室沖完澡出來,正好碰見他站在我臥室里,正要開門出去,看見我愣了愣,解釋說:「我就是幫你送一下禮服,沒,沒幹別的…」
我對他進我房間這件事並不是很介意。而他眼睛亂瞟,刻意咳嗽了一聲,才匆匆忙忙地走了。
我看著他,心想,這都是自己家裡,有什麼可著急的,拖鞋都走掉了。
我走到床邊,看到了疊得整整齊齊的禮服,床頭柜上還有一束新鮮的玫瑰。
我躺在床上,柔軟的被子裡散發著洗衣液的馨香,是他選的香氣,很舒服。我給以前的高中同學打了個電話。隨便寒暄了幾句,我問他:「你記得上學時候,有一個叫戴澤宇的男生嗎?」
「戴澤宇?」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有一點,他是不是老跟你上光榮榜的那個男生?」
我:「啊?是麼?」
「你不常看吧,我記得是。他好像是一下子竄上來的,一匹黑馬把你身邊那個班花給擠下去了。」
「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我當然記得清楚了!班花因為這件事努力學習,愣是一個多月沒給我一點兒好臉色!」
我猜戴澤宇還沒睡,就輕輕敲了敲他的門。
他很快過來開門,看見我穿著睡衣過來,有些擔憂地問:「怎麼了?睡不著嗎?是緊張嗎?」
我搖搖頭。
如果一個人真的失去了記憶,會不會只忘掉生命中的其中一個人,並且把他忘得一乾二淨,半點兒不剩,連同曾經有過的感情和深沉的愛意?
如果一個人真的喜歡,喜歡了很多年,又怎麼會瞞得死死的,不把這份感情宣之於口,不露出一點端倪?
我不知道。我仍然相信我沒有失憶。
但這並不妨礙我在婚禮的前一天晚上,給我未來的戴總一個安慰的晚安吻。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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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那天,我們各自站在紅毯的一頭,一齊往中間的禮台上走。
由於戴總早年父母雙亡,我也沒讓我父母陪我一起走。
禮堂里的光忽然暗淡下來,只有一長道追光束照著我們。禮台上面的LED閃著細碎的光,像黑夜裡的星星,而對面披著光向我走來的戴澤宇,像盈盈的月。
當我們一齊跨上禮台的時候,兩道光束追逐著聚集在了一起。他牽著我的手,幫我戴上戒指。
我們沒有牧師,也沒有見證人。
我們不需要別人來見證感情,那樣是對他長達八年暗戀的褻瀆,也是對我予他那份遲來的珍惜的嘲弄。
他手指顫抖著,幾乎抓不住我的手。
但我沒有伸手幫他,耐心等他幫我戴上戒指,垂首在我手背上印上一個吻,溫燙的,抬起頭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是他掉了淚。
我也幫他戴上戒指,然後吻了吻他濕潤飛紅的眼角。
這一瞬間,我忽然想到,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婚禮,不能讓別人看見他哭紅了眼。
於是我側過身,手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小聲說:「新婚快樂,戴總。」
他好像哭的更厲害了。
戴澤宇的酒量我見識過,那次我們在家一起喝酒,他沒喝兩口就醉了。這次婚禮,不少人要來敬酒。我大病初癒,不能喝酒,他就替我擋了幾杯。
幾杯下去,他人就暈得說不清話了,我看還有人要敬他,就攔住了,說他酒量不好。好在眾人也沒為難我們,讓出一條道,又幾個人聚在一起喝酒吃菜去了。
他醉醺醺的,我就扶他去休息坐一會兒。他酒後也不發瘋,乖乖聽我的坐好,脫掉外套,等到脫鞋的時候,忽然掙扎說:「不脫…不…我要去找小景,穿著…找他。」
我耐心道:「小景在這兒呢。」
他就愣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我剛偏過臉,他就扯著我,連聲道:「對不起,對,對不起…」
他紅著眼睛,眼角都是淚:「林景,我向你道歉。」
我不知道他有什麼可對不起我的。說起來,他暗戀我這些年,反倒是我虧欠了他。
他那時候說給我寫過情書,親眼看到我收起來,沒想到等了好些天也沒等到回應,這才接受這種「無言的拒絕」。還說總看見我跟女孩子走在一起。而他剛加入籃球隊,我就申請離開校隊,活像是在跟他做對反著來。
他說他跟我打過很多次招呼,想和我從朋友做起。可我每次都好像沒看見他似的,從來沒回應過。
要說前幾項我還真有點兒印象,但這完全是陰差陽錯不是我故意的。而後面這事兒我是真的不記得。如果有人和我打招呼,我也不至於不會回應,起碼回應一個眼神兒一個微笑。
可我再問他的時候,他又支支吾吾,說記不清了。
此刻他抓著我的胳膊,手上的戒指閃著細細的光,語氣急切:「我跟你道歉,你…你先不走…不,不走…」
我拍了拍他的肩,無奈道:「別急,我不走,我去給你倒水。」
他不鬆手,仍舊扯著我,睜大眼睛看著我:「林景。」
我應他一聲,他就認認真真又喊一遍:「林景。」
他自己流了淚都不知道,仍然認真注視著我,幾次想說些什麼,結果卻什麼都沒說。
最後,他頹喪地抵在我手背上,聲音悶悶的:「林景,你喜歡我嗎?」
「你不記得我了,那你喜歡我嗎?」
「你和我結婚,是真的願意嗎?」
「還是,」他聲音滯澀,幾乎是用氣音說話,「還是你覺得我可憐,才,才答應我的?」
他的手指起初還在摩挲我無名指上的戒指,說完這些話後,卻停了動作,最後甚至連手指都垂下去,只敢扶著我的手,用來撐著他的額頭。
第八章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他看起來像是自言自語,沒等一會兒,人就倒在床上不省人事了。我嘆了口氣,幫他脫了衣服,擦了擦臉,幫他關了燈。
戴總會把結婚證偷偷藏在枕頭底下。
但我是怎麼發現的呢?我倆分房睡,按道理來說我是不會隨便進他的房間的。還是結婚那晚,戴總喝醉了,我扶他回他的房間去。他一撲上床就開始在床單上瞎摸,直到手鑽到枕頭底下才安分下來。我不太會照顧人,但是還是擰了熱毛巾幫他擦了擦臉,想起我媽之前叮囑我的,又從枕頭底下撈出來他的手,打算擦擦手心。
然後就發現他攥著那個紅本本,怎麼掰也掰不開。
我的結婚證放在柜子底層好好存著,他也是好好存著,只不過是放在枕頭底下罷了,沒事兒就拿出來摸摸。
我裝作沒發現,擦了擦他的手背,又把他的手塞回了枕頭底下。
結婚後沒幾天,戴總的假期就要結束了。有一次他要出門聚餐,說是有個朋友聽說他結婚了,要戴總請吃飯。我吐掉嘴裡的櫻桃核,說:「咱倆結婚,那我也要去吧?」
戴澤宇像是愣住了,結巴了一下:「你,你也要去?」
他有些不知所措:「但,但是…」
「是你和我結婚,又不是和空氣結婚。」我怕他為難,又說,「你見過我的父母,還認識我的朋友。我還沒見過你的朋友呢,你說是不是?」
他眨眨眼,半晌才低聲說:「你見過的,只是你忘了。」
「我怕你多想,不是不想你去。你去我當然高興。」
他又掛起笑容來,笑嘻嘻地望著我:「那就去我上次說的日料店吧!」
他的朋友很開朗,是個開飯館的小老闆。他見了我很高興,錘了一下戴總的肩膀大笑道:「你不聲不響悶了個大炮,結了婚才告訴我!」
他又轉過來看我:「上次咱倆喝酒沒盡興,這次一定好好喝一次。」
戴總踢了他一腳:「他剛出院,不能喝太多。」
我只好笑著說:「只能喝一點,盡興怕是不能,下次再約都是一樣的。」
他「啊」了一聲,立刻把炮筒對準戴總。我總覺著戴澤宇的臉上也許寫了一行「快來灌我」的大字,不然怎麼總是逃不過醉酒的魔咒。
他們喝的是日本清酒,喝的少後勁兒大。一個沒攔住,戴總又趴下了。
小老闆也醉的不輕,一直嘟嘟囔囔說:「真,真牛啊!居然這麼快,就,就結婚了。」
我給他倒了杯茶,拿走他的酒杯:「也不快,談了倆月呢。」
他瞪大眼睛:「他可是,真的痴情,情。我和他高中三年,他,他高一就有暗戀對象了。」
我吃了口鰻魚壽司,很感興趣地問:「幾個?」
戴澤宇之前跟我說他高三才意識到自己喜歡我,我對戴澤宇的了解僅限於生活中的他和他口中與我有關的他。
小老闆哼哼唧唧地踢回去了一腳,戴澤宇晃了一下,沒醒。
小老闆接著說:「那當然只有一個了!去年我還,還問他呢。他還說,沒,沒變過。」
他皺著眉,舉著無力的手在面前來回晃蕩:「你想想,這得,得多少年啊!」
「那可是他的白月光。」小老闆冷哼一聲,「怎麼喜歡,都沒,沒追上。還舔了人家那麼多年,出息!」
「他高中同學麼?叫什麼?」
「是,是同學。不知道,瞞得死死的,滴,滴水不漏!」
「男的女的啊?」
「女的。」他打了個酒嗝,「那次他舉著手機問我,這裙子好看麼,我,我當時都傻了,這才猜出來他有,有喜歡的人。我問他哪個班的,他不說,就盯著那條裙子,不過,也,也沒見著他買了送誰。真是,天,天衣無縫!」
喝成這樣還會用成語。
我去結帳,回來的時候他也趴下了。我只好先問他有人來接他麼,他就迷迷瞪瞪打了他老婆的電話。老闆娘看起來是被吵醒的,打了個哈欠就把人扛架起來,對我道了聲謝,就架著人走了。
戴澤宇喝醉了是不耍酒瘋的。但沒想到我半夜起來上廁所,都能聽見他書房裡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音。
我迷瞪著眼,想去喊他休息。一推門兒,就見他坐在地上,面前的柜子門大敞著,裡面雞零狗碎什麼都有,看起來都有些年月了。我以為是他年少時候的東西,以為他正處於醉酒後回憶疼痛青春的時間,只好任勞任怨地再去扶他。
沒想到我剛蹲下來,就看到柜子里壓著一條淺藍色的裙子。
我扳過他的肩,嚴肅地看著他,冷聲道:「我說一句,你答一句。」
暖黃的燈光映在他眼眸里。他老老實實地點點頭,一雙漂亮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我。
我面無表情:「不許撒謊。」
他又老老實實點一點頭,仍舊認真地看我。
我冷哼一聲:「你現在最喜歡誰?」
他望著我,伸手捏了捏我的手腕,老老實實一點頭:「老婆。」
我挑眉。
他嘟囔道:「林景,小景…怎麼還沒睡。」
我舒坦了,把醉鬼重新扔回床上,回到臥室,做了個美夢。
第九章
戴總的假期到了頭,而請了兩周假的代價就是加班。
我有時候會等他。大多數時候都早早睡了,和他見面說上話的機會本來就少,而等我婚假和病假都結束以後,我倆能碰上面的機會就更少了。
我起初並不覺得有什麼。我們有各自的書房臥室,單獨的浴室,他酒量淺,小吧檯他幾乎不去。我們像是合租的室友,還因為忙碌奔波說不上話。
直到半個月以後,我難得的加班晚了,回去的時候還猜測戴總會不會今天下班比我早,已經睡下了。
沒想到我推門進去,小心翼翼地換鞋,繞過客廳往自己臥室里走去的時候,戴總的臥室門忽然打開了。
他看起來也不像是要睡下,身上還穿著襯衫和西褲。
戴總看著我疲憊的神色,猶豫著開口:「那個,最近工作很忙嗎?」
我癟了癟嘴:「加班唄,之前不是請假了嗎。」
戴總「啊」了一聲,說:「那你,多注意休息,身體最重要啊。」
我點點頭,回到臥室拿著睡衣去沖澡。刷完牙出來,就看到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溫好的牛奶。
「都刷完牙了。」我不滿地嘟囔一聲。
我累的不行,徑直走過去,也沒動那杯牛奶,把自己往床上一摔,埋進了柔軟的大床,一動不動,心裡想著真他媽舒服。
兩分鐘後我爬起來,伸長胳膊去夠杯子,把牛奶一飲而盡,舔了舔嘴,任命地再拖起身軀,去浴室漱了個口。
真是,下次就不能當著面送麼。
還有下次就不要加糖啦。
忙過這一陣後,我和戴總又心有靈犀地同時閒了下來。
於是我們決定一起去看個電影放鬆放鬆。
戴總提議去私人影院,我說算了,隨便去一個吧,去私人影院沒有放鬆的氛圍。
他點點頭。我們隨便收拾了一番,就一起出了門。
戴總這個好男人,身高腿長,光看身材就足以斬獲一眾目光,更別提那張臉了。而當事人一臉冷漠地往前走,對眾人的注視一律漠視,就顯得十分冷酷無情。
如果不算上我倆並肩走的時候,他老是故意用手背蹭我的手的話。
我摘下鴨舌帽,扣在了他頭上。
他有些愕然地看著我,而後微微害羞地笑了笑,耳朵尖泛起可愛的粉紅。
他伸手摸了摸帽檐,垂下去的時候我們心照不宣地碰了碰手。
買完票,我問戴總想不想吃爆米花。
戴總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笑著眯了眯眼:「想。」
於是我讓他在不遠處等著,自己去前台排隊買爆米花。
人有點多,我排了十分鐘,一直在低頭看手機。察覺到面前忽然擠過來一個人,我這才抬頭。
一個俊朗的高個兒男人面帶微笑地看著我:「嗨,我手機沒電了,可以幫我付一下錢嗎?可以留個,我一定轉給你。」
他背著一把吉他,帶著漁夫帽,短褲下的小腿肌肉很是流暢,十足十的陽光男孩。我尋摸著他年紀還沒我大,就想著先幫他一把。
他也沒買什麼,一個套餐,三十多塊錢。付錢的時候還在解釋說商場的充電寶都借完了,而他又實在不想錯過電影。
「沒事。」我說,「下次記得帶充電寶。」
他笑了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脖子說:「那個,留個吧,回去以後我把錢轉你。」
他笑起來好像更帥了。
我微微一笑:「不用,都是小錢。」
說完,捧著我的情侶套餐要往回走,沒想到一轉身就看到了站在身後面無表情的戴總,原來他並沒有老老實實地坐著等我。
他上前一步,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張紙,塞進了男孩兒手裡。
我瞥了一眼。
居然是列印的付款碼。
檢票的路上,他小聲跟我嘀咕:「放心,等錢到帳了我就轉給你。」
我樂個不停:「不要,下次看電影你再請回來吧。」
他愣了一下,緊皺的眉頭終於鬆開了,眼睛亮亮地看著我,語氣難掩雀躍:「好啊!」
第十章
本以為和那個陽光男孩的緣分止步於戴總的付款碼,沒想到我中午休息去公司樓下的茶餐廳吃簡餐的時候,居然又碰見了他。
他笑著沖我打了個招呼,笑容很燦爛:「好巧,你一個人嗎?一起吃個飯吧!」
我看著他帥氣陽光的笑臉,猶豫著要不要答應他。
他趁熱打鐵:「上次還沒給你轉帳,這頓我請你吃好的。」
「好。」
我還是同意了,乾飯人乾飯沒有理由。
但,有一說一,他為什麼還不給戴總轉帳?
他確實比我小,今年才畢業。
我之前相親的時候,很認真地考慮過擇偶標準。我一直覺得自己很普通,沒什麼特別的優點,所以很羨慕那些優秀的人,想要找一個陽光積極向上的對象,最好是有閃光點,在某個領域有耀目的成績和自信。莽撞一點也沒關係,勇敢最重要。
他是學藝術的,從國外留學回來,在國內最好的藝術高校畢業,準備開拓一個獨特的畫風作為他個人的標誌。他很健談,也很可愛,有小小的虎牙,咧開嘴笑的時候就會露出來。
我不得不感嘆,他很優秀。
我並沒有掩飾我對他的欣賞。這頓飯最後還是我請的他,他邀請我去附近的畫展,那裡有他最新的作品,還說附近有很浪漫的玫瑰花園。
我下午臨下班,忽然收到戴總的消息。
戴澤宇:下班我去接你,一起吃飯好不好?
戴澤宇:[狗勾期待.jpg]
我回了一句:好。
戴澤宇:[好耶!.jpg]
說實話,這是他第一次來公司接我。
之前我們都很忙,他下班比我還晚,這是我們第一次下班後一起吃晚飯。
.
他挑的餐廳一如既往的不睬雷。其中有一道蝦仁的味道我很喜歡,很鮮很嫩,有股清甜的餘味在舌尖纏繞,一盤全讓我吃完了。
我忙著乾飯,幾次不經意抬頭,都看到戴總猶豫地看著我,像是要說什麼話。
但他只是安靜地看我乾飯。
等我放慢吞飯的速度,他才放下給我夾菜的筷子,像是沒話找話似的開了口:「這菜,還可以麼?」
我點點頭。
他仿佛被我噎住了,過了會兒又說:「還想不想加一盤蝦仁?」
我搖搖頭:「好吃的不能一次性吃滿。」
他看著我,有些怔愣,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玻璃杯。
我總覺得他有話要說。
「怎麼了?不合胃口嗎?」我問他。
他這才緩過神來。他好像本來是打算想笑的,卻又緩緩放下了嘴角。
他有些鬱悶,又有些委屈地看著我:「我很早以前就找好這家餐廳了。」
「啊?」我茫然地和他對視。
「我還想了好多要和你講的話題。」他看著那盤空蕩蕩的碟子,「但是我又覺得,這些對你來說其實沒什麼吸引力。」
他抬手叫了服務員,又點了一份蝦仁打包帶走。
我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沒有啊,其實我很喜歡這種安靜吃飯的感覺,我…」
他沒說話,接過打包盒,安靜地看著我。
我絞盡腦汁想要說點什麼,可是對上那雙眼睛,又什麼都說不出。
他的眼睛裡有太多東西,無論說什麼都顯得蒼白又輕浮。
最後還是他先問我:「想要在附近散步消消食嗎?」
我這才找到機會,趕忙從兜里掏出兩張票:「這周去看畫展吧?我有兩張票,咱倆一起。」
戴澤宇捏了捏打包盒的袋子,最終還是選擇原諒我的「笨拙」,低聲說:「好。」
他沒有問我為什麼忽然對畫展感興趣,也沒有問我哪裡來的票。他只是帶著那份為我打包的蝦仁,和我一起在華燈初上的街頭慢慢散步。
晚上回去以後,我故意大聲撞開浴室門,又把淋浴頭打開,開到最大,讓嘩嘩水聲傳出來,然後坐回床上,安安靜靜地等我的晚安奶。
果然,等了兩分鐘,門被輕輕打開了。
戴總探著頭,正小心翼翼往裡瞅,冷不丁看見我穿著完整的衣服守株待兔,當場就愣住了。
我從他手裡自然而然地接過牛奶,一口喝完,把杯子塞回他的手上。
「下次就不要加糖了。」
他仍舊愣愣地看著我:「不,不是,我是來看看,不是送牛奶…」
「已經很甜啦。」我沖他笑笑。
他以為我不知道他對我的好,不知道他每晚都擔心我休息不好,不知道是他為我特意熱了牛奶。他是有些笨笨的,畢竟房間裡除了他和我哪裡還有活人,不是他又是誰。
他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他還不知道我其實是想帶他去畫展旁邊的玫瑰園,也不知道對我來說,甜的不是牛奶,是他。
第十一章
晚上入睡的時候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仔仔細細想了想今天吃飯的細節,總算琢磨出了一點兒不對來。
但我把這些不對歸咎於戴總是個容易多想的大男孩。
我又是那種神經粗的人,很多時候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既然已經決定好好珍惜這段緣分,那我就不能忽視這個問題。
好在有別人替我思考諸如此類的感情問題,讓我能舒舒服服地坐享其成。
我打開噹噹,連夜下單《維護情侶關係的一百個訣竅》《默契度培養》《女朋友有那些潛台詞》等文學著作。
所以說晚上不能常思考。
我爬下床。
不然很容易餓。
深更半夜我還在廚房偷偷加熱戴總打包的蝦仁。
但是不得不感嘆戴總這個蝦仁打包的真妙啊,否則我就只能幹啃鍋巴了。
周末的早上下了場雨,戴總養在陽台的花被淋的七零八落好不悽慘。他冒著雨把花搬到客廳里,皺起眉頭一臉心疼地坐在地板上小心打理。
這花是我們結婚的時候一起挑的,戴總一直很認真地養著,沒敢讓這群姑娘們受到一點兒委屈。沒成想今早天氣突變,等他被雷聲驚醒反應過來的時候,花已經淋了好半晌了。
我也跟著著急,只披了件薄襯衫,光著腳幫他把花盆安置好。他坐在地上收拾花,頭髮濕淋淋的,還在往下滴水。我找來一條幹毛巾蓋在他頭上,自然而然幫他擦起了頭髮,等擦的沒那麼濕了才停手。
好在清晨的雨沒有影響白天的好天氣。下過雨的空氣清新的不行,水洗過的陽光和透藍的天,戴總和我坐在車裡慢悠悠地行駛在路上,讓人莫名想起玻璃魚缸里,冒冒失失向上滾動的小氣泡。
我告訴他畫展的票是那天的男孩兒送我的。他不吭聲,好像並不在意。可當我下了車拿著票,準備往檢票口走的時候,他又拉著我,問:「不可以再買兩張麼?」
我眨眨眼,看他垂下的嘴角和翹起的一根頭髮,故作為難道:「可是要提前預約,而且票早就已經售罄了。」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眉眼間有股難言的煩躁。
這票好像真的燙到了他的眼睛似的,他看也不看我,兀自望著檢票口生悶氣。
「那我邀請你去別的地方,去不去?」
戴總聞言轉過頭,看到我把畫展的票塞回口袋,又變魔術似的,掏出另外兩張票。
我拉過他的手,把票按在他手心裡:「走吧,玫瑰園,我自己買的票。」
感謝《讀懂戀愛潛台詞》。
我被戴澤宇一把拽進玫瑰園的公共衛生間裡。果然是高級自然玫瑰園,連衛生間都打掃的一塵不染,還帶著淡淡的玫瑰香氣。他把我拉進隔間,按著我,舔了舔我的嘴唇,猶豫了一下,又把頭埋在我頸窩裡,緊緊摟著我。
什麼啊,幹嘛不親。
我不輕不重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怎麼了?」
他埋著臉不說話。
我用力把他拽出來,看到他紅紅的眼角,摟住他的脖子吻上去。
我倆可真野啊,在玫瑰園的公共衛生間裡濕吻。
他吻技真好,吻的我腿都軟了,一邊吻還一邊亂摸,摸得我好癢。
唉,心裡癢,不能說不能說。
說真的,他臉紅紅的可真好看。
我們在玫瑰園裡亂轉,看到很多新奇的顏色和好看的花陣。而我越看越喜歡,趁他不注意,悄悄拍了一張他的照片。
他站在一堵玫瑰花牆邊,有一片紅艷艷的花瓣軟軟地抵在他泛紅的側臉上,像是親密的情人贈送了一個花香纏綿的吻。
我把照片偷偷洗出來,夾在了我的結婚證里,仿佛夾著一朵香透的玫瑰。
我的玫瑰。
開在心裡了。
第十二章
《戀愛扭蛋》里寫過這樣一個tip:如果你成功拉近了你和你愛人的距離,就要趁熱打鐵,嘗試更近一步的接觸。
我默默地回憶了一遍這條tip,並決定加以實踐。
而今天晚上就是絕妙的時機。
戴總接到臨時電話被迫加班,我讓他把我放在附近的商場門口。他看起來比來時更煩躁,扶在方向盤上的手指焦慮地敲擊著。我下車解安全帶的時候,眼神一直黏在我身上。即使他面上不顯,我心裡已經有那種狗狗委屈的畫面了。
我下了車,繞到他那一側,他立馬放下車窗,探出頭來。我摸了摸他的臉,想起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那時候覺得他長得真帥。
但是現在我只覺得他可愛。
我和他在窗邊交換了一個淺短的吻。
我決定利用這個下午給戴總下個廚。
其實我並不會做飯,最多會煮個麵條,還是方便麵火雞面的那種。
我買了一堆新鮮肉菜,還買了一盒車厘子,給戴總做飯後水果。
走到收銀台排隊,我花了五分鐘思考,最後挑了一個薄款檸檬的安全套。
均碼。
我個人認為做飯其實並不難,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做的那麼難吃。我倒了兩盤五花和一盤土豆條後,決定做最簡單的可樂雞翅。
改刀的時候還不小心劃了手,在無名指上留下一道細長的血痕,很淺。我隨便用水沖了沖,它就不流血了。
好在後面還算順利。做出來的味道也能入口,眼看著戴總就要回來,我只好又點了幾分外賣充數。
我還開了一瓶酒。
我其實一點也不浪漫,臨時想到的也就這點東西了。戴總準點回來,看見我坐在桌邊等他吃飯,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我直勾勾地瞅著他,他下意識夾了一塊面前最近的雞翅放進嘴裡,然後面不改色地吃完,又去夾旁邊的油爆大蝦。
「好吃麼?」我仍舊直勾勾盯著他,看得他不得不放慢咀嚼速度,愣愣地看著我。
迎著我堪稱兇狠的目光,他略略點頭,咽下嘴裡的食物,還斟酌了一下,力求給出最客觀的評價:「好吃,就是這個雞翅有點苦,是不是糊了?」
他問我是哪家酒店的菜。
我恨恨地舔了舔後槽牙:「隨便選的,一會兒我就去給差評。」
我給戴澤宇倒了點酒,我倆碰杯邊吃邊喝。我一直用聊天吸引他的注意,不知不覺他被我灌了整整一大杯。淡粉浮上他的面頰,他眨巴眨巴眼,喃喃 :「林景,你熱不熱?」
我其實也有點暈了,跟他大眼瞪小眼,最後說:「啊,不知道。」
我站起來,揉了把臉:"桌子別收了,洗洗睡吧。"
他應了一聲:「哦。」
我進我自己的臥室隨便沖了個澡,等擦著半乾的頭髮走到床邊,一眼看到床頭柜上放著包裝完好的安全套,這才想起我那豪邁的計劃來。
我輕輕推開戴總臥室的門。他並沒有去洗澡,而是穿著衣服,一動不動地趴在床上休息。我看著他長睫不舒服地微顫,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額頭,又點了點他泛紅的嘴唇,然後轉身去給他沖一杯蜂蜜水。
嘖,一不小心用力過度了。
我還在暗自惋惜著,回到臥室的時候,卻聽見浴室里傳出水聲,床上已經沒有人了。
我擔心他喝多了,熱水一衝人更不清醒了,就敲了敲浴室門:「戴澤宇,你早點出來,我給你沖了蜂蜜,你在裡面別摔了。」
沒想到戴總聽見我的聲音,竟然徑直把門打開了。
我咽了咽口水。
我被喝醉的他一把拽進浴室,險些摔了一跤。他接住我,身上的水珠把我的衣服都弄濕了。他把我按在牆上親,我被他親的毫無還手之力。感受到有什麼東西堅硬地頂在我胯上,我一個激靈,不小心咬了他一下。
他眼睛濕潤地看著我,沒等我開口又低下頭親。他咬了回來,疼得我一抖,他的手順勢摸進來掐住我的腰。
戴澤宇微微放開我,小聲問:「熱不熱?」
我簡直不敢看他,聲音比他還輕:「戴澤宇。」
「做吧。」
他喉結一滾,重新壓了上來。
不知道他一個醉鬼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把我按在床上,低頭舔我的。我從來不知道我還會這麼敏感,直接被他舔硬了。他感受到了,一手掏出我的開始擼,上面還壓著我亂親一通。
我被他舔的熱血上頭,一把翻過身壓在他身上。他一點兒也不意外,甚至還用那裡頂了一下我的。我被他頂的悶哼一聲,伸手去夠床頭柜上的安全套。
戴澤宇眼神落在安全套的包裝盒上,發出了今晚的第一個疑問:「是不是小了?」
我茫然地抬頭,手還拿著要往我的雞巴上套。
他看見了,悶聲笑了,挺腰用力頂了一下。我甚至不知道他頂到了哪裡,腰竟然一下就軟了。他接住我,把我重新壓在身下,一隻手摸向我的臀後,沉聲說:「我來吧。」
我不知道他要來什麼。他又摸又舔,弄得我神志不清,壓根兒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他埋下頭,含住我的。我第一次被,簡直爽得不知道今夕何夕,差點泄在他嘴裡。
等他重新上來親我,我才睜開迷茫的眼,喘息著看著天花板。
他不知道哪裡弄來的潤滑液,抹在我上,過了一會兒居然還發熱。我小聲喘了一下,喊他:「戴澤宇。」
他湊過來舔我脖子:「寶貝。」
我感覺到眼角濕濕的,不知道是汗還是淚。他塞進去兩根手指細細擴張,摸到一處軟肉的時候我甚至驚得彈起了腰。
他笑了:「好軟。」
我捂著臉不敢看他,感覺到裡面的手指越發猖狂,抵著我那一處狠磨,我再怎麼忍都不行,他順手一擼,我直接眼前一白,射了。
他細細地親我,拉著我的手按在他的昂揚堅硬的上,性感的喘息聲擾的我無法思考,只能聽到他說:「小景,寶貝。」
我不自覺地嗚咽一聲,他抵在我早已濕熱泛濫的穴口,慢慢頂了進去。
我被他頂的仰起脖子,幾乎叫不出聲,粗長的磨過敏感點,我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買小了。真買小了。
剛開始他還知道矜持,到了後面簡直是狠操,我被他弄得哭叫出聲,一邊覺得丟臉一邊還爽的不行。戴澤宇一直喊我寶貝,但是一點也不溫柔,深深頂進去再抽出來,還讓我自己抱著腿,用力操進去,恨不得把我釘在床上。
我流了滿臉的淚,一直喊他慢點。他就摸摸我的臉,咬住我的嘴唇,再和我深吻。
「啊…」我仰起頭,被他一邊擼一邊操給弄射了。這次比第一次還要猛烈,我渾身緊繃,感覺到戴澤宇的在我身體里又硬又熱,緊接著他拽著我的腳腕,狠而深地操了十幾下,咬著我的鎖骨射了出來。
我暈暈乎乎,在的餘韻里喘息著。他舔了舔我的眼角,啞聲說:「寶貝。」
我沒了力氣,任他蹭來蹭去。沒想到他親著親著,拉開我的腿又開始動。
「戴澤宇…」我有氣無力道。
他回了我一個濕潤的吻。
第十三章
等我早上醒來,只覺得渾身酸疼,尤其是腿根那裡,有股怪異的酸脹感。戴澤宇難得沒去晨跑,跟我縮在一個被窩裡,見我醒了,有些羞澀地湊過來問我:「感覺怎麼樣?」
我翻過身,壓在他身上,咬牙切齒地掐著他的肩膀,用盡力氣搖晃:「你!!還我狗狗!!」
這是我們第一次睡在同一個臥室,在戴總的床上胡鬧了一晚上。因為安全套的尺碼不對,戴總是直接進來的,最後抱著我去清理的時候,又在浴缸邊用腿弄了一次。
我那時除了爽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戴總一臉心虛地給我端茶遞水,伺候我洗漱。我沖了個澡,擦著濕漉漉的頭髮走出來,他拿著吹風機問我:「早上給你點了肉粥,想不想吃蒸餃?」
我一下想起昨晚我的愛心雞翅,問他桌子上的剩菜收拾了沒。
戴總:「還沒,給你吹完頭髮就去。」
我出於某種不可言說的私心,扯謊道:「那個,你等下去樓下買一盒鮮切鮮橙吧。」
戴總心不在焉地替我吹頭髮,聞言說:「等下打電話讓樓下送上來就好了。」
我咬牙,一狠心,閉眼道:「…順便帶一盒安全套。」
腦袋上呼嚕毛的手忽然停下動作。
我臉上發燙,等了半天他都沒動靜,不得不忍著羞恥睜開眼。沒想到戴總眼神飄忽,臉比我還紅,見我睜眼,小小聲說:「其實,我挺喜歡,不,不戴…」
我深吸一口氣,竭力心平氣和道:「你去不去?」
他一臉不情願地繼續給我吹頭髮,還是答應了:「去。」
戴總下樓以後,我立馬走進廚房,看到還沒處理的那盤雞翅,也沒管它還是冷膩的,直接用手拿了一塊塞進嘴裡,幾下吃完吐出骨頭,自言自語:「哪裡苦了?多甜啊,虧我放那麼多可樂…」
我嘆了口氣,還是端起盤子,倒掉了。
要給戴澤宇吃不苦的可樂雞翅。
好在眼下正趕上了法定節假日,我能在家休息幾天。剛好那位gay朋友旅遊回來要給我送土特產,約我出去吃飯,地址定在一家陌生的酒店。
「哪家啊?」我端著一盒橙子邊吃邊問。
「就是上次咱們團建的那次,慶祝老三失戀的那家。」
我實在記不起來,就說:「直接發我地址吧。」
掛了電話,我下意識給戴總發消息:我去和朋友吃飯了,地址xx酒店。
他回得非常快。
戴狗:我去接你。
我:看情況吧,到時候給你發消息。
戴狗:[狗狗失落.jpg]
我放下手機,想了一下,又重新解鎖。
我:[貓貓親親.jpg]
我朋友這次據說是去了某個古老又神秘的村子,帶回來的東西都神神叨叨的。他特意拿出一個吊墜,看起來像是骨頭做的,形似一彎弦月,上面鑲嵌了一種據說是有神秘力量的石頭。
「這上面是是坦誠之石,戴上以後就可以偵破你身邊的謊言。」他有點喝大了,說著就要給我戴上,「用它,你就可以知道那個男的是不是騙你了。」
沒想到他還糾結這件事。
說實話,這我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不管之前怎麼樣,至少現在我認為那已經不重要了。
戴總那麼可愛,現在就算讓我離婚我也不願意啊。
可這畢竟是一份心意,我沒有拒絕,順勢戴上給他看。他打了個嗝,笑眯眯地看著我:「我約了一個猛壹,等下去四樓開間房。」
「你都喝成這樣了。」我嘆口氣,「你還怎麼去啊?」
他滿不在乎:「一會兒我上去睡一覺,晚上他才來呢。」
「再說了,」他撇嘴,「你之前不是說,那個男的有你倆一起進酒店的照片嗎?」
我:「那也不代表我倆就開過房啊。他說那次只是送我上去休息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送我回去了。」
「也是。」他隨口嘟囔道,「要是真夜不歸宿,你也不會不記得。」
我的手機一直在震,戴總時不時給我發消息問我吃完沒有,他來接我,這會兒人都已經快到了。
戴狗:有點點堵車
戴狗:等我等我等我等我
我心裡暗笑他瞎著急,一邊低頭回他消息,一邊快速走出酒店大門。
我站到路的對面去等他。傍晚天光昏暗,附近的燈光已經亮起,迎面吹來一陣晚風。
我渾身一冷,忽然覺得這個畫面似曾相識。
這不是…照片里的那家酒店嗎?
戴澤宇下車時見我剛好從酒店大門裡出來,連忙沖我招了招手。
我早在酒店裡就摘下了吊墜,此刻小跑著過去。看他神色有點緊張,對他努努嘴道:「避個雷,這家店酸菜魚可真難吃,魚總有股腥味兒。」
他愣愣地眨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還差點咬了舌頭:「啊,那個,那下次就不來了,我,我還帶你去吃蝦仁。」
「行啊。」我自顧自上了車,「回去吧,我給你煮麵吃。」
「不過我只會煮火雞面。」我補了一句。
戴總毫不猶豫,趕緊點頭道:「好啊,我都愛吃,我都可以,很能吃辣的。」
真的假的啊。
我忍住笑:「那你就等著吃吧。」
他也笑了,轉過頭來看我,眉梢眼角都是溫柔。
就算我知道這家酒店的酸菜魚其實很好吃。
就算我已經知道他用那張照片騙了我。
唉,沒辦法啊,我就是越看越喜歡。
第十四章
戴總在結婚之前曾經拿出一張照片,是晚上我們去開房的背影照。
而當我站在馬路對面等他來接我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剛才吃飯的這家酒店和照片里的那一家十分相似。
我點開相冊,仔細對比後確定,這就是照片里的酒店。
戴總說過他們家的酸菜魚不好吃,說我並不喜歡,還罵了那條魚一晚上。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剛才那頓飯上的酸菜魚,不僅是餐廳的招牌菜,而且味道很好,說了不要魚皮,就連魚皮都幫忙去掉。
我意識到戴總騙了我。於是我又重新進去,問了一個服務員,委婉地詢問他們家的酸菜魚是不是一直都賣得很好。
服務員微笑著為我解答:「先生,我們餐廳的酸菜魚一直是招牌菜,口碑很好,也一直在努力改良給食客更好的用餐體驗。」
我謝過她,伸手把脖子上的月牙吊墜摘了下來。
照片的事情其實可大可小,總得來說,發現戴總在酸菜魚這件事情上騙我沒有任何其他實質性的影響,我不會計較什麼。但我還是決定今晚給他煮雙倍辣的火雞面。
我告訴戴總要給他做牛奶火雞面,這樣味道不會很辣。然後背對著他,把那包紅顏色的面拆了。
我還加了一個煎蛋鋪在上面,讓它看起來更加無害。
我坐在他身旁,吸著冰可樂,一臉期待地看戴總夾起滿滿一筷子塞進嘴裡。
沒想到他竟然只是鼻子微微一皺,然後面不改色地吃完了,接著又若無其事地夾了一筷子。一碗雙倍辣的火雞面居然讓他幾分鐘就吃完了,還認認真真地擦了擦嘴,起身開了一瓶冰可樂,小小地吸一口,接著語氣擔憂地勸我:「少喝可樂,對身體不好。」
我將信將疑地收走了碗筷。等他轉身去浴室沖澡時,我悄悄地扒在門縫處聽動靜。
果然,戴總進了浴室就開始漱口,不停地用涼水沖嘴巴。我捂著嘴在門口吭哧吭哧笑,笑得眼淚都沁出來了。他一直在漱口,沒過一會兒還開始刷牙。刷完牙他仍舊焦慮地原地轉圈,最後接了半杯涼水,咕咚咕咚喝了進去。
我努力忍住不笑出聲,彎著腰使勁掐住手心,整個人都快笑窒息了。
最後我還是把門打開一條縫,只伸了手進去,遞了一小桶冰牛奶。
戴總出來的時候帶著一臉的無奈。他辣得脖子都紅了,嘴唇更是紅腫,生無可戀地躺在我身側,用那雙紅紅的眼睛委屈地看著我。
「辣你還吃。」我趴在床上,翹著小腿晃悠,一會兒合上一會兒分開。
戴總坐起來,制住我的小腿把它們並在一起,嗓音都辣啞了:「怕你生氣。」
他捏了捏我的腳心,捏得我好癢,不得不笑著坐起來。
他就順勢湊近,濕潤的長睫垂下,氣息溫熱,燈光下的唇色格外紅潤,一副認錯的可憐表情。
我親了他一口,說:「不生氣。」
沒想到他忽然哭喪著臉,哀怨道:「我辣得嘴唇都麻了,你親我我都感覺不到!!」
他氣得起身又去喝了半桶冰牛奶,然後轉身沖我喊道:「你先欠著!」
我大聲回他:「欠什麼欠!」
等他喝完牛奶氣勢洶洶回來,我躺在床上,一把拉過他,小聲嘰歪:「想要不就有麼。「
今晚還在戴總的臥室睡。
第十五章
我大概是幾十年頭一次開葷沒忍住,這幾天總是和戴總親著親著就親到床上去了。戴總是不是處男我也不知道,因為他每次都弄得我,根本來不及想別的。
縱慾的後果就是早上我虛得起不來床,像是被老婆榨乾精力的苦命丈夫。幸好戴總被那些萎靡的盆栽吸引走了大部分興趣,我才得以好好休息。
那些盆栽被大雨淋過後就越發地虛弱,才過了幾天,就葉子不是葉子,花不是花了。我聽別人說,市場裡賣的花,表面上看著新鮮嬌嫩,長勢喜人,買回去過幾天就會蔫掉,活像是公主遠嫁水土不服,還沒等到臨幸就薨了。
戴總手裡這幾盆是我倆一起挑的,都是挑的長得最好最強壯的。如今花被淋壞了,戴總比誰都上心,整天上網百度養花手冊,生怕它們又丁點兒不適就要鬧斷氣。
結婚後我和戴總回了幾次家。我媽很喜歡他,覺得他很踏實。我爸在廚房做飯,我媽就拉著戴總坐在沙發上聊天兒,還指使我去給我爸打下手。
「你一天天這麼閒,早飯還要人家早起給你做,還不趕緊學著點?以後小宇沒時間做飯,你倆難不成還天天吃外賣?」
真是歪理。
我撇嘴,任命往廚房走去,餘光瞅見戴總垂下眼睛靜靜坐著,露出了一個面對家長才有的乖巧又附和的笑容。
我們家一直是我爸做飯,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媽做飯太難吃了。
恰巧我又真的想學點什麼做給戴總吃。上次那個可樂雞翅,戴總至今還以為是某酒店廚藝不行,欺騙消費者呢。
我跟我爸說了這件事,他一邊給西紅柿剝皮,一邊詳細地告訴了我做法。
「反正這種東西還是要多試試才知道,別傷著自己就行。」
我這才想起那次改刀時劃破的傷口,此時低頭再一看,竟然留了一道細長的疤。
我爸看了一眼:「是不是沾水了,又好的慢,總是傷口開裂?」
我不容易留疤,此時看著手指上那一道明顯顏色更白的細痕,竟然覺得有些稀奇。只能歸咎於傷口太細,不流血,也不是很疼,壓根兒沒引起我的注意,反覆開裂了也不知道。
我爸說:「這可是你為後廚事業做出的貢獻,建議你留下影像並記錄。」
我爸熱衷於在我每次受傷的時候用照片記錄下來,他說大多數我受傷的原因都很蠢,蠢得讓人發笑。他已經不止一次嘲笑過我在廁所喝水不小心摔掉門牙這件事情了,並且在每次家庭聚餐的時候都樂此不疲地舊事重提。
然而我的廚藝並沒有得到任何見長。我也放棄了給戴總做飯,那純屬是在高估我自己。
但戴總也不是真的廚房小白。他很會煲湯,我住院養傷的日子他每天都會送不同口味的湯來,出院了也堅持在送。我又會煮白水麵條,於是我倆經常雙劍合璧,煮點湯麵一起吃。
唉,要不怎麼說我倆這麼般配呢。
戴總有時候會加班,回來比較晚。我也不再自顧自的去睡覺了,一般都會窩在沙發上邊打遊戲邊等他。
我白天收拾屋子的時候,發現有一隻蟑螂從窗戶外面飛了進來。我大驚失色,要知道蟑螂這種東西一旦定窩很容易繁殖,到時候什麼樣兒就更難以想像了。我拿著殺蟲劑瘋狂亂噴,沒想到它無比頑強,硬是頭鐵地從門縫處鑽進了戴總的書房裡。
戴總的書房我平時從沒進去過,也不敢擅自推門就進。我如臨大敵,立馬給戴總發消息告知他我要進書房。
戴總大概是開會,一直沒回我。我擔心再不進去蟑螂就藏起來找不到了。又給他發了條消息,沒等他回復就推開門進去了。
蟑螂大概也是被熏得有點暈,一屁股坐在戴總的電腦桌上,我對著桌子一通亂噴,它終於縮了起來,變的一動不動。
我鬆了口氣,把它扔進垃圾袋裡繫緊,又拿消毒液仔仔細細清理過桌面才罷休。
口袋裡的手機忽然瘋狂震動,我看一眼是戴總就趕緊接了。
「你進去了?」
我聽著他的聲音很惶急,愣了一下,茫然道:「啊,進來了,太著急了就直接進來了。」
他不說話了,呼吸有些急促。
我察覺不對:「對不起啊,我是…」
「沒事。」他聲音艱澀,「你不要道歉,我沒怪你。」
「我的書房你隨便進,我的東西你都隨便拿。」他語速很快,像是怕我真的介意,「我沒生氣,我,我就是,就是剛才開會,有人瞞報數據,害我還要再跑一趟遠差。」
我也不知道說點什麼,只好應和一聲:「那是挺過分的,這種事哪能瞞報騙人呢。」
對面忽然安靜下來,連呼吸聲都淺得幾不可聞。
我以為是掉線了,喂了幾聲正準備掛掉。
「小景。」他忽然開口,「你想不想下周調休的時候出去玩?就當是一次短期蜜月,可以麼?」
我的視線落在書房角落裡,那一盆臨近枯黃的花上。
花要是死了可以再買,回頭再買盆差不多的給他。我這麼想著,下意識笑了笑,對他說:「行呀。」
第十六章
蜜月的日期定在下周日。戴總本來想這周日就去的,他好像很著急。但我實在走不開,只好下周再去。
我在網上搜了幾家花店,仔細挑選賣家,決定重新買一盆健康的花回來,取代戴總書房那盆臨近枯死的花。
我打電話給花店訂花,商量過幾天上門去取。
從那次蟑螂事件起,戴總的書房就再也沒關過門,往往都是半敞著,像是別人進去一探究竟。
但我沒再進去過。我個人認為婚姻雙方並非需要完全坦誠,有點私人空間是可以的。這種東西順其自然就好,沒有必要劃分的那麼清楚。
而臥室已經不再是各睡各的了。通常我都睡在戴總的臥室,偶爾睡在自己的床上,但早上一醒來,准能看見戴澤宇躺在我身邊,不用想就知道是半夜偷偷溜進來的。
等我洗漱完,戴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背後,一把按住我討一個早安吻,然後狀似無意道:「你昨晚是不是太想我了,所以三更半夜把我弄到你床上去了?不然我怎麼在你房間裡。」
我默不作聲,劃開他的手機,點開運動計步看了一眼,說:「我更傾向於是你昨晚夢遊,你是怎麼做到一早起來兩百多步的?」
他啞然,半晌才小聲說:「我在你門口轉了幾圈。」
這是猶豫著沒敢進啊。
「抓蚊子呢?」我笑他,「幹嘛不直接進來?」
他這才抓住我的手指,眼睛彎彎的,又親了我一口:「那我下次不夢遊了!」
蜜月的前幾天,我們倆不約而同地開始趕工作,都想儘快做完,好好享受短暫的假期。
結婚的時候,我以為我對戴總只有普通的好感,對他的定位也只是一個不錯的室友。在父母催婚的壓力下,他是個很好的選擇。
但仔細一想,其實也不對。如果他對我來說真的只是一個不錯的朋友,那我絕對不會答應和他結婚。
記憶里結婚前的那個傍晚,最好看的晚霞在他的眼睛裡。
也許我很早就喜歡上了。
也許比玫瑰園還要早,也許比我以為的還要早。
下午我回家取文件,打算送完文件後就打卡下班,去花店取花。可我書房裡的印表機不知道怎麼,忽然沒了反應。我只好拿著手機去戴總的書房列印。
我還是先給戴總發消息說了一聲,畢竟是要借一下電腦。
戴總很快回覆:[狗狗點頭.jpg]
戴澤宇的電腦很整潔,文件都分門別類放的很整齊,不像我的,滿桌面亂放,看得人頭疼。
也許剛才是我沒把文件下載在電腦上就列印,導致我的印表機怎麼也沒反應,就算重新下載也沒用。這次我把手機上的文件傳過去才開始列印,戴總的印表機運轉良好,幾頁紙很快就被吐了出來。
我把文件拖到回收站,又點開回收站準備徹底清掉。
戴總的回收站布局是「內容」,是一列文件圖標,可能是為了方便肉眼查找還原。回收站裡面躺著一堆文件,其中夾雜著一張照片,我眯著眼,覺得那張縮略圖十分眼熟。
我猶豫著點開,發現刪除時間是幾天前。然後試著點擊還原。
那果真是一張眼熟的照片。
那是我運動會奪冠後的合影照,和戴總給我看過的那張照片一模一樣。
除了一個地方。
臉。
我好像想起來了,想起來這張照片到底是怎麼來的了。
我茫然抬頭。
一個荒唐的念頭闖入我的腦海。
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忽然螢幕一亮,彈出一條消息。
花店老闆:你大概幾點到?趕上晚高峰堵車就不好了
花店老闆:我今天有事,七點就鎖門
我的視線直直定在螢幕上,直到它自動熄屏才慢慢眨了一下眼,最終還是拿起手機和文件,起身往車庫走去。
果然,因為我的耽擱,在去的路上不幸趕上了晚高峰。我焦慮地看著窗外緩慢前進的車流,極力想找點事情轉移注意,最終還是放棄了。
我垂下頭,難以自制地抓緊了方向盤。
他為什麼騙我?
他還騙了我什麼?
如果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他騙我,那我必然不會覺得有什麼。
可這是第二次了,有了第一次,再有第二次,我很難不去揣測,還有沒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他為了證明我們戀愛過,拿出的那些曾經彼此相熟的證據,有幾個是真的呢?
我送他的籃球麼?我記憶里,那個不小心被我弄丟的籃球,真的如他所言,是我送給他所以再也找不到了嗎?
我送他的校服麼?那件全是同學的簽名和祝福,以及我自己的簽名的畢業校服嗎?我是真的送給了他,而不是放在別處被我遺忘了麼?
如果我們真的互不認識,那麼他給我的臥室里的裝修,為什麼那麼符合我的喜好?他安裝的窗簾,鋪的地毯,以及一柜子的,我讀過的小說。
…小說。
我忽然反應過來,柜子上的小說都是我高中時候看過的。而我畢業以後看的那些,全都沒有。
我會和我正在交往的男朋友說,我的房間裡,要放一柜子的書,只放高中看過的?
高中的時候,我和他真的認識嗎?
是我真的忘掉了,還是根本沒發生過?
想到這兒,就好像無形之中從遠處飛來一把利刃,狠狠地戳進我的顱骨里,把本就不堪一擊的鎮定徹底攪亂,在我的大腦里用力地來回拉鋸。
我頭痛欲裂。
儘管我竭力不去想這些,努力集中精力加快速度,等我開到花店的時候,也已經臨近七點了。
好在花店老闆一直肯等我,幫我把花盆搬到後備箱裡,送了我一些營養液和工具,給了我一本手冊。
「認真養,花嘛,你只要養的合適,它就開的合適。」
我一一應下,花店老闆又說:「你這花是自己養還是送給老人家?」
我順著他說:「送…」
送給誰呢?
「我自己養。」我無力地勾起一個假笑,「會養好的。」
老闆笑了笑,拍著我的肩說:「還挺會生活的。那以後有問題就找我哈。」
我點點頭,跟他道了謝,驅車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我終於不再經歷堵車,一路暢行。
我打開車窗,晚風擠進車廂,讓我能大口呼吸,讓脹痛的胸腔得到舒緩。
我意識到那些證明,從某種角度來說,都是單方面的。
是「我」給戴澤宇的。
紅燈亮起,我踩著剎車,緩緩停在了白線後。
他有的那些,是因為在他手上,他有很多種說法,怎麼說都可以。
如果我能找到戴澤宇給「我」的,那問題就會迎刃而解。只要是雙向的,就能說明我們之間並不存在一個人捏造的行為。因為「東西」在我這裡,只有我才有掌控權,只有我知道東西的來龍去脈。
因為戴澤宇不可能憑空臆造出一個他送過我的「禮物」。
就好比他有一個蘋果,他可以騙我說這是我送的。
而我有一個蘋果,我知道這不是他送的,他是不可能說服我,讓這個蘋果變成「他送的」。
只要我能找到。
只要我能找到。
我不想打電話問他,我不想直接問他。我要確定他真的騙了我,否則我不會這麼做。
我不能因為自己的懷疑,就讓他感受到不被信任。
那太傷人了。
親口問他,是我最後的底線。
綠燈亮起,我抿著唇,眉頭緊皺,感受到一種緊繃的迫切。
直到那輛卡車忽然衝著我飛撞過來,耳邊驟然響起一道恐怖刺耳的摩擦音,求生的強烈本能讓我下意識抓住頭頂的扶手在這一瞬間,我才猛然間意識到:
原來我也騙過他啊。
第十七章
飛機的轟鳴聲使我猛然驚醒,我睜開眼,好像身在夢中。
從接到朋友的電話到我坐上回國的飛機,一共不到三個小時。
這三個小時我除了感到無法平復的擔憂和恐慌,還有一絲隱秘的期待。
朋友說他失憶了。已經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
他說:「戴澤宇,你要以什麼身份回來看他?從沒認識過的高中同學嗎?」
那一刻,好像多年的舊夢成真,我一下跌入不可掙脫的自我暗示里,所有忍受過的孤獨和酸澀都被無限放大,腦海里那早已出現過無數次的念頭強烈到無法忽視
「不。」我啞聲說,「我要和他結婚。」
從我聽說他出櫃開始,我就有預感,我的機會來了。
那間精心布置過的臥室也許真的會擁有真正的主人。
我下了飛機,一刻不停地趕到醫院,走到病房門口時,忽然有些膽怯。
我即將推開的,或許會是一個巨大的謊言。
直到我走進病房裡看到昏睡的他,我都不敢真正確定他失憶了,等到他醒來,茫然的視線和我相對,我才真正放下心來。
他傷得不重,但是精神不算太好。我握住他的手,忐忑道:「老婆。」
我注意到他慢慢睜大眼睛,心跳不自覺加快,試探地問:「你…你還記得我嗎?」
他果然不信我。儘管他失憶了。
我事先和朋友串通好證詞,他難以置信,反覆詢問。我無師自通地代入角色,握住他的手,輕聲說:「你喜歡我很久了,我們在一起,也很久了。」
像是圓了那個多年的夢。我曾經無數次代入自己,無數次自我還原,倘若真要選出一個最佳的林景男友扮演者,我絕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因為這些畫面在我心裡,早就演練過千萬遍。
我軟硬兼施,一邊裝可憐演被拋棄的委屈情人,一邊還拿出那些自己偽造的證據,一個一個向他說明:「這個籃球,是你送給我的。」
其實是我撿到後私自留下的。
「這件校服也是,是你畢業親手送給我的。」
其實是我趁他們拍畢業照不注意,悄悄偷走的。
「還有這個筆,是你落在我這兒的,一直沒還你。」
不是,這是他不小心遺落的。
他一臉茫然,顯然對這些並不知情。
我看著他的側臉,心裡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
如果他也暗戀過別人,是不是就會明白這種,偷偷私藏別人物品的行為呢?
哪怕是一支用過的筆。
最後,我拿出那張合照。
他眨眨眼,遲疑道:「這是…」
我輕聲說:「運動會。你奪冠後,和我的合照。」
其實那張合照是我用換臉技術,把原本和他合影的那人換成了我的臉。
是我從十幾張運動會合照中,挑出的最親密的一張。
事實上,我和林景,從沒有過一張合影。
他好像真的相信了。睜大眼睛看著我,露出一個瞭然的笑:「原來我們真的認識啊。」
隨即他便苦惱地托起下巴,拿著相片細細端詳:「可我什麼也不記得了。」
我溫柔地說:「沒關係。」
他太心軟了。我卑劣地利用這一點,私下琢磨了很多示弱扮可憐的技巧,包括但不限於上網閱讀奇怪的帖子和看沒有三觀的電視劇,終於取得了暫時性的勝利。
從那以後,他好像慢慢接受了我。在這之前,我從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天:提著給他煲好的熱湯,推開他的病房門。他坐在病床上百無聊賴地看電視,一看見我,高興地沖我打招呼,說:「你又來啦!」
然後我的心跳就會加速,耳朵就會不由自主地逐漸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