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喜歡讀書習字,以後就讓文宇教你。」婆母輕輕拍了拍我的手。
我有些詫異。
她與我娘,著實是有些不同的。
無論是我,還是長姐,我爹娘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從不讓我們讀書習字。
我識幾個大字,是小時候跟著大哥二哥去私塾,躲在窗外偷學的。
8
李媒婆領了婆母給的喜錢,說是還有事,就離開了。
到午時,公婆準備好午飯,我手裡俐落,幫忙著張羅飯菜上桌。
婆母盛好飯,公爹、夫君入座。
而我乖巧地往一旁站著。
娘說,我天生斷掌,不能與家人同吃同住。
所以,我常年住在柴房,且從來都是家人吃完飯,我才能站過去吃飯。
「四丫,你站著作甚?」婆母坐下,奇怪地看向我。
夫君搖著滾椅過來,伸出手牽住我的手,說道:「娘子無須拘謹,快坐下。」
他讓我在他身邊入座。
「你這般清瘦,快吃個雞腿!」婆母立馬往我的飯碗里夾一個雞腿。
我有些無措……
「夫君吃吧……」我連忙夾起來要給夫君。
在我們家,從來只有爹和大哥二哥才可以吃雞腿。
娘說,女人家,吃些雞屁股雞骨頭就不錯了!
雖然我連雞屁股也沒有吃到過……
「你吃。」夫君推著我的手,將雞腿放回我的飯碗,笑著說道,「在我們家,從來都是女子吃雞腿。今日,你和娘,各一個雞腿。」
啊?如此嗎?
我將信將疑。
於是,我吃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雞腿。
滿嘴肉香,香味從我的唇齒,到我的舌頭,到我的喉間,徹底取悅了我的味蕾……
好吃!
好香!
原來,世間竟有如此美味!
9
婆母說,雖然沒有設宴宴請親友,但是新婦到家的頭一頓飯,儘量安排得豐盛。
餐桌上除了一大盤雞肉,還有河魚、砂鍋燉的五花肉、一大碗青菜。
但是,我吃了雞腿,萬萬不敢再動桌上的菜。
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吃著米飯。
米飯也好吃!
在家我只能喝著很稀的稀飯!
說實話,原先我特別擔心,因我斷掌,被夫家發現,會像我爹說的那樣,被打死或者發賣,心裡擔憂萬分。
未料嫁來夫家,日子竟這般好呢!
「咳!」公爹作聲,看我夫君一眼,罵道,「臭小子!你是腿瘸,又不是手廢,不會給你娘子夾菜啊?」
我聞言,怔了怔,尷尬又惶恐,甚至還有一點兒想笑……
不知道先有哪個心情,就聽到夫君只是低笑一聲,回道:「爹教訓得對,確實是兒子的疏忽。」
話落,他就夾一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放到我碗中,同我溫柔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為人夫,不體貼之處,還請娘子諒解。」
我尷尬又羞澀:「多謝夫君……」
婆母沖我一笑,擺擺手:「別理他們爺倆,我們自己有手,想吃什麼就自己夾。」
我點頭:「嗯。」
生平第一次,我可以與家人同桌一起吃飯!
生平第一次,我可以吃到美味的大雞腿!
生平第一次,我可以給自己夾肉吃!
誰說我命苦的?
我一定是命好起來了!
10
傍晚。
婆母在我們的窗門貼上她自己剪的大紅喜字,還往我們的床上掛紅布。
她說,這些年,為了給我夫君治病,掏空家底,又欠親友不少錢銀。
她又說,對我不起,本該是熱鬧的新婚夜,卻如此落魄冷清。
我說沒關係。
公婆待我好,夫君待我好,於我而言,足矣!
往日,公爹幫夫君擦身沐浴。
如今,他已成婚,該由我這個新婦來做。
我給夫君洗腳的時候,看到他白皙雙腿肌肉有些收縮,比正常人的腿腳小了些許。
他說,起初只覺雙腳無力,後來就逐漸地沒了力氣,甚至失去知覺。
然而,我給他洗腳時,他卻說感覺腳上像有一股熱流流過,暖融融的。
「很舒服。」他不解又詫異。
我鬆開手,讓他彎下腰,試著自己去洗腳。
「並無感覺。」他搖頭。
可是,當我繼續給他洗腳,他說還是有那種熱流流過的感覺。
「之前爹給夫君洗腳的時候,會有這般感覺嗎?」
他搖頭:「從未有過。」
我想了想,抬眸沖他一笑:「雖然我也不知為何會如此,但相公覺得舒服便是好事!」
「是,多謝娘子。」
我給他洗完腳,重新打了水洗手。
他轉著滾椅過來,牽過我的手,動作輕柔地為我洗手,擦拭乾凈,又去拿了藥膏,重新給我搽藥。
那藥膏泛著淡淡清香,讓人放鬆,令人身心愉悅。
公爹製作的滾椅,不只可以滾動,還可以升降。
我伺候夫君,比想像的輕鬆得多。
紅帳落下,這是屬於我和夫君的新婚夜。
閨房之事,我出嫁的頭一晚,我娘教過我些許。
可我……實在羞澀。
我借著給夫君暖足按摩,拖延時間。
直到夫君說:「娘子不必緊張,我已同爹娘說過,如今我雙腿不便,且娘子年方十五,身子又實在瘦弱,不如就讓我們……相處相處,日後再行周公之禮。」
我怔了下,低著頭,哦了一聲。
好一會兒,見我不語,夫君握住我的手,溫柔問道:「娘子不開心嗎?為何?」
「沒有。」我搖搖頭,沒有看他,只道,「沒有不開心。」
「你我是夫妻,合該一條心。娘子心中若是有何不快,大可直言,莫要讓我去猜你的心思,我怕我猜不准,反倒是影響了你我的夫妻之情。」
他的聲音磁性柔潤,悅耳動聽,聽著語氣,完全不像是與我置氣。
我猶豫一下,著實不想與夫君心生隔閡,便抬眸去看他,直言道:「我娘說,新婚夜不洞房,定是夫君嫌棄了新婦……」
「怎會?其中緣由,我不是與你說了嗎?」夫君一笑,握緊我的手,只見紅燭相映,他白皙的俊臉,明顯地紅了紅,就連耳根子都紅透了。
他貼近我的耳畔,低聲說道:「我只是覺得,如此美好之事,不該委屈了娘子。但若是我娘子今夜想要……」
「沒有沒有……我沒有想要!」
我紅著臉連忙搖頭。
11
夫君低頭,似帶著火的唇那般溫熱,往我的側臉親一下,又湊近我的耳畔,氣息逼近,撩得我耳朵微癢。
「夫君……」我心跳加速,渾身不自在。
「娘子且放心,雖然我此時腿腳不便,但床笫之事,絕不會讓娘子有羨慕別家新婦之時!」
「……」
夫君這說的都是什麼孟浪之言啊……
我雙頰感覺一陣陣燥熱,慌忙說道:「夫君……夫君莫要再說此等孟浪言語!」
他輕笑,在我耳上,又親一下。
「娘子,就寢吧。」
「哦,好!」我連忙推開他,扯過被子,迅速地躲入被子裡。
可是,我的雙頰還是一陣熱燥,就像有火灼著,心跳是從未有過的快,噗噗噗……噗噗噗地狂跳,震得我心口微悶,呼吸不暢。
我許是……病了?
12
翌日,院子裡的公雞打鳴,我就醒來,點起炕頭的蠟燭,起身穿衣。
「怎麼了?」夫君驚醒,拉住我,一臉莫名地問道,「天還未亮,你去哪兒?」
「我去準備早飯啊。」
雞打鳴乃是寅時。
我每日寅時起床,將早飯做上,把家裡的雞鴨和豬喂完,洗好全家的衣裳,到卯時,家裡人都起來,正好早飯也做好了。
難道夫家不是如此嗎?
「早飯娘會做的,你這小身板,應該多睡些,多養一養。 再說了,這才寅時,哪有人這麼早起來幹活?」夫君起身,一邊將我要穿上的外衣扯下,一邊把我拖入被子裡。
「可是……」
「聽話,安心地睡吧。」夫君躺下,輕擁過我。
被窩著實暖和,夫君的胸膛,也十分暖和……
我沒有再強忍著困意,蜷著被子,窩在夫君的懷裡,不知何時竟真的又睡了過去。
醒來時,天已亮。
我驟然驚醒!
此時,夫君也已不在身邊,我迅速地穿好鞋子,衝出屋去。
只見夫君和公爹在編著竹籃,婆母在打掃著院子。
「爹,娘,夫君,我......」我不安地看著他們。
「四丫,醒啦?」婆母轉過頭,沖我一笑,並不責怪我,還關心地問道,「第一次在家裡歇息,昨晚睡得可好?」
「嗯,好! 很好! 但是,娘,對不起,我……」我大步地朝著婆母走過去,要搶過她手裡的掃帚,「我睡過頭了,我以後不敢了,剩下的我來掃吧!」
「無妨,你身子瘦弱,年紀尚小,就該多睡些時辰!」
婆母笑著,沒有將掃帚給我,反而看向夫君,說道:「文宇,帶四丫去洗漱! 他爹,別乾了,去廚房準備準備,吃早飯吧!」
睡到自然醒,什麼活都沒有乾的我,心裡十分不安:「娘......」
「娘子,過來。」夫君轉著滾椅過來,牽過我的手,「推我去井邊,我教你打水。」
在我們這一帶,家家都是去河邊挑水用的。
有錢的人家,才會花重金在家中院子裡打井。
夫君生得俊俏,又是秀才,家中原也有些家底。
若非雙腿殘疾,他定是挑不中我的。
人人道我命不好,此時,我卻覺得,我命真好!
13
早飯是一鍋地瓜粥,搭配一碟小鹹菜,一碟小魚乾。
飯菜一上桌,婆母就說道:「這鹹菜是我自己腌的,魚是你爹夏天時去河裡抓,我自己晾曬的,加了些許辣子腌入味,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娘,很好吃。 而且,我不挑食的!」
這何止好吃!
在家裡,我每日都吃殘羹剩飯,有時候除了一點菜湯,我連一根菜葉都吃不上! х
「那就多吃點兒!」婆母高興地夾小魚乾給我,說我清瘦,讓我一定要多吃些。
此時冬日,已過秋收農忙時節。
婆母讓我留在家,陪著夫君,有空就做個午飯。
可是,我不敢這般清閒,便說想同她去田地里尋些吃食。
「那也行,正好人人都想看看我家新婦,娘就帶你出去轉轉,見一見大伙兒!」
我隨婆母出門,途中,果然遇到好些人。
見到我,他們都熱情問候。
我婆母也高高興興地介紹新婦。
那些人並不知我斷掌之事,紛紛只誇我模樣俏麗。
這並非虛言。
即使我又瘦又黑,但是五官比我那常年養在深閨、膚白貌美的長姐,還要俏上三分。
經人一夸,婆母的心情更好了。
她牽著我的手,行至無人時,又喜又憂地道:「你和文宇都是容貌俊俏的,生的娃兒一定俊極了,只可惜文宇他的雙腿……」
「娘!」我握住她的手,笑著說道,「您別擔心,夫君的雙腳一定會好起來的!」
「誑。」婆母卻是沒有什麼信心,只敷衍地拍一拍我的手。
但是,我昨晚明明夢見,夫君一身官服,站在殿上。
沒錯,是站著的。
那似乎是未來的夫君。
我想,那不應該只是單純的一個夢......
因為幾年前,我也做過一個夢。
夢裡,就是夫家種著老槐樹的院子,一個坐在有著雙輪子的奇怪椅子上的少年。
只是,彼時我看不清他的長相。
如今,我知道我夢裡的那個少年,就是夫君。
我好像擁有一種...... 能夠夢見未來一些場景的特殊能力?
14
我隨著婆母去挖冬筍。
挖完冬筍,去河邊還未結冰的一處清洗。
可是,我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吸引著我繼續往河下遊走去。
我轉過身,往河下遊走去。
不多遠,就看到一個水坑半浮著冰雪,下面是遊動的魚群。
「四丫,你去那兒作甚?」
「娘,有魚!」我抬頭沖她喊道,「很多的魚!」
「這冰天雪地,哪來的魚?」
「真的!」
婆母見我言之鑿鑿,不禁有幾分信了,連忙起身走過來,隨著我所指的地方一看,頓時驚道:「奇了怪! 前幾日我才來過此處,那時一條魚都沒有看到啊!」
她說完,沖我一笑:「四丫,定是你有福,才能見著本不該見著的魚兒!」
「娘,我去拿竹筐過來套魚!」
「好,快去!」婆母興奮地挽起褲管子和衣袖就直接下水。
婆母挑著一對竹筐過來,原是要尋冬筍的,如今,卻另派用場。
我要下水,被她阻止了。
「你還未生育,這水太冷,你下來不好,站著給娘搭把手就行。」
「嗯,那您小心些!」
事實證明,我這婆母是非常能幹的。
她抓魚的動作嫻熟利索。
不多久,我們就套了快兩筐大大小小的肥魚兒。
回家一路上,我婆母一直嘴裡念念有詞:「這事兒,真是活久見……」
15
雖說驚奇,但到底是好事。
中午時,公爹用一條最大的肥鯉,魚頭加了鮮筍做湯,剩下的魚身和魚尾做一鍋紅燒魚。
我從未吃過那麼好吃的紅燒魚!
夫君說,公爹的廚藝,如他的匠工那般精湛!
午飯之後,婆母又給左鄰右舍和親戚們都送了魚。
她說,夫君生病之後,這些人沒少幫忙。
他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當然,借錢給夫君治病最多的,就是里正家。
我夫君有一個阿姐,嫁給里正的獨生子。
午後,婆母挑了最肥的幾條魚,攜著我,一同去給大姑姐送魚。
「走,讓你阿姐瞧一瞧,咱家新婦是個有福的!」
下三條街,就到里正家。
可是,我們都沒有料到,這一次見面的場面並不好看。
一個穿著灰色衣裳的青年,正拎起凳子,砸向大姑姐的腿:「你敢傷柳娘,我打廢你的腿,讓你跟你那個殘廢弟弟一樣!」
「你做什麼!」婆母拎著魚,沖入院中。
「親家來了?」裡屋一個婦人聞聲連忙小跑出來。
「這是作甚?」我婆母指著被打得站不起來的大姑姐,質問道,「梁大強,你為什麼要打阿蘭?」
大姑姐名文蘭。
「這……」那婦人低下頭,然後,輕嘆一口氣。
那青年語氣很沖地回道:「別拿幾條死魚過來,又要借錢!我告訴你們,我家沒錢借給你們治那個殘廢了!」
他話落,又指向大姑姐,說道:「還有她!她就是一隻下不了蛋的母雞!卻嫉妒別人能給我生兒子,死活不讓我納妾,那我今天就乾脆休了她!」
他說著,轉身沖回屋裡。
不多一會兒,他拿著一封休書,丟到大姑姐的臉上,怒道:「今日起,你我再無夫妻關係!」
大姑姐哭喊,伸出手去抱住他的腳哀求著:「不,不,夫君,夫君,求求你,不要休了我……」
「滾開!」男人用力地一腳將她踹開。
「怎麼還打人呢?」我連忙跑過去,將他撞開,擋在大姑姐的面前。
此時,我婆母也走過來。
我原以為,婆母應該會勸說幾句,至少會讓姑爺不要休妻。
然而,婆母把拎著的幾條魚遞給我,就走上前拉起大姑姐,撿起那封休書塞到她的手中,轉過身大聲說道:「阿蘭,你不用求他!俗話說,好女不嫁無良漢!今日,他不要你!來日,他求你,你可別回頭!收拾東西,跟娘回家!」
站在一旁的婦人,猶猶豫豫,卻終是一句話都不說。
自古以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想必,她就是里正夫人,大姑姐的婆母。
看她的樣子,是一心站在她兒子那邊的。
婆母拉著大姑姐回屋收拾東西,不一會兒就拎著兩個行李包走出來。
我上前,一手幫著婆母扶著大姑姐,一手拎著魚。
既然已經不是親家,那這些魚,我就不給他們了!
走到大門口,婆母突然轉過身,說道:「欠你們的十兩銀子,定會還你們。但是,梁大強,你記住了,你欠我家阿蘭這一凳子腿兒,我家還債之日,必定討回!」
16
雖然公爹和夫君詫異大姑姐跟著我們回來,但是當他們看到那封休書,便一副瞭然之態。
晚上的時候,夫君同我說,他生病這幾年,掏空家裡的錢財治病。
去年開始,已經沒有錢看病。
每一次看診,就去里正家借錢。
但是,那錢,其實是大姑姐給的。
「阿姐是有名的繡娘,嫁去里正家五年,她一直養著他們全家,拿著錢給姐夫...... 梁大強揮霍。」
「那個柳娘是隔壁杏花村的年輕寡婦,不知何時,跟梁大強勾搭到一起。」
「兩個多月前,柳娘有了身孕,梁大強才公開此事,揚言要納她為妾。 可是當年他求娶阿姐時,曾經答應過她,此生決不納妾。」
「為了娶柳娘進門,梁大強鬧過一次,阿姐卻不願我們摻和其中。
她說,為人婦五年,一無所出,實是她之過。」
然而,這一晚我睡下之後,又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一個場景,大姑姐作著婦人打扮,穿著綾羅綢緓,大腹便便。
另外一個場景,大姑姐在產房誕下一個嬰兒。
我驚醒時,天外微露肚魚白。
我沉思著,怎麼看都不覺得跟地痞混子似的梁大強,以後能出人頭地,成為富貴人家!
更何況,他如今已經休棄了大姑姐。
難道說...... 大姑姐的命定良人,另有他人?
此時,房門被敲了敲,大姑姐的聲音傳來:「文宇,弟妹,你們醒了嗎? 早飯我已經做好了。」
17
「魚片粥,加入一些冬筍末。」
魚肉里的刺,被挑得乾乾淨淨。
「這魚片粥,可是你阿姐最拿手的!」婆母笑著說道。
他們一個勁兒讓我快些嘗嘗。
我嘗了一口,味道鮮美,一絲魚腥味都沒有。
大姑姐紅唇輕勾,不知為何,神色總透出幾分小心翼翼,說道:「我做菜跟爹一樣,特別好吃。 弟妹若不嫌棄,以後想吃什麼,我都給你做!」
「還有,以後家裡的活,我和娘一起做,日後,不用弟妹做這些辛苦活兒!」
「啊?」我有些詫異。
為什麼要同我說這些?
而且,大姑姐好像是…… 在討好我?
就連早飯之後,我要收拾碗筷,她都連忙搶了過去。
「夫君……」我實在不解,便找夫君解惑。
夫君這才告訴我,按照梁家村的風俗,我就是家裡未來的主母。
被休棄的姑娘回到娘家,若是未來的主母不接受,便可以把她趕走,哪怕是爹娘,都不能干涉。
我聞言,長嘆一聲:「難怪......」
我們剛說完,大姑姐又來了。
她說:「弟妹,娘說你的棉衣有些舊了,我正好存著一些新布,可以給你的棉衣納一層新布。」
我當即就要拒絕。
新布啊!
這可太奢侈了!
可是,我又想到夫君所說的話,心知大姑姐此般是有意討好我。
我若是拒絕,她心中定然不安。
「那太好了!」我笑著一口答應,說道,「夫君說過,阿姐是頂好的繡娘,縫製的衣裳,一定好看!」
果然,我見大姑姐鬆了一口氣,喜色逐漸染上眉梢。
18
幾日後,大姑姐將納一層新布的棉衣拿給我。
新綠色,瞧著顯眼又清麗,著實是我喜歡的。
「多謝阿姐!」
雖然只是納了一層新布,但也是我人生中第一件新衣。
我邀她進屋坐,我試上新衣,問她好看嗎?
她點點頭:「弟妹長得俊,穿什麼都好看。」
「我不曾穿過新衣,幸得阿姐如此疼我!」我回道。
大姑姐見我著實高興,這才大著膽子說些體己話:「如今,我被夫家休離,恐要在娘家做一個老姑奶了。 但是,弟妹你放心,我很勤快,我還可以賺錢補貼過日子,絕對不會拖累你們......」
「阿姐說的這是什麼話?」我笑著握住她的手,說道,「這是你的家,你住在自己的家裡,天經地義,怎會有拖累之說?」
她點點頭,眸里盈滿感動。
我卻說道:「雖然我恨不得能與阿姐一直在一起生活,吃阿姐做的飯菜,穿阿姐做的衣裳。 但是,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裡阿姐明明就是有福氣的富貴人家的奶奶,更是誕下了自己的孩兒啊!」
「什麼?」大姑姐一怔,欣喜又不可置信地問道,「弟妹說的,可是真的?」
我點點頭:「雖不知夢中之事會不會實現,但是休離一事,已成定局,阿姐不如就此釋懷,坦然面對。 阿姐端莊美麗,勤懇善良,如此好女子,上天必不會辜負的。
或許梁大強本就不是阿姐命定的良人,而是另有他人呢?」
「嗯! 說得好!」大姑姐握緊我的手,用力地點點頭。
她的神色里多了一抹釋懷。
19
但是,被休棄的女子,在村裡就是一件醜事。
村裡關於大姑姐的風言風語很多。
她只好每日躲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休離的第二個月中旬,梁大強就迎娶柳娘進門。
那時,柳娘已有四個月的身孕。
原本,是該相安無事。
可是,他們婚後不過幾日,柳娘就尋上門來。
她同我大姑姐陰陽怪氣地道:「你竟然有臉活著? 你不知,下不了蛋的母雞,入了別人的心窩,也會害得人家新窩裡的母雞,也下不了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