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想越氣。
不能問劉三斤,但牛郎我還是可以問的。
「說吧,選它還是選我。」
「哞~」牛郎朝我打了個響鼻。
果然還是選我。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拍了拍它的腦袋:「真乖,不愧是跟我有過命交情的兄弟,跟別的狗男人就是不一樣。」
牛郎剛「哞」了一聲,我就身後一涼。
「什麼狗男人?」劉三斤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看了看安靜如雞的牛郎,才回頭看我身後的劉三斤。
他一身黑衣束身,身材更是被勾勒得令人遐想。
色字當頭,我嘿嘿一笑:「我說剛剛門口有個男人牽了條狗。」
我看著他的這身裝束,吞了吞口水:「你要走了?」
「嗯。」他看著我,「來跟你說一聲。」
我過去拉住他的衣角:「那到屋裡去說。」
「你認識她多久了?」我軟軟坐起來,幫劉三斤穿上黑衣。
他摟著我的腰,任我胡亂穿衣。
「很久了。」這一次他沒有裝傻。
我沒再說話,他捏了捏我腰間的軟肉:「若是有人向你問起我,你便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他沒頭沒腦說了一句。
我有些賭氣地拉緊他的衣領:「我本來就什麼都不知道。」
他微微蹙了蹙眉:「我不在,你便不要出門了。」
我不懂他為什麼突然這樣,但語氣里的擔憂還是讓我心裡一軟。
「那你帶我一起去吧。」我開始無理取鬧。
他握住我的手,眼睛裡黑得像是暈不開的墨,「我會早點回來。」
20.
劉三斤說話算話。
這次他去了兩天就回來了。
就是回來的時候,還帶了那個女人。
至於我是怎麼知道的,因為來找我的不是劉三斤而是那個女人。
女人坐在我的屋子裡,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一舉一動都乾淨利落。
「你喜歡他什麼?」她的指腹磨了磨杯沿,沒有抬頭看剛進門的我。
如果這時候我說我喜歡劉三斤的八塊腹肌,會不會顯得我太俗了?
於是我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那你喜歡他什麼?」
女人端著杯子的手輕輕一顫,淡聲道:「我不喜歡他。」
不可能。
但是不得不說,她這個回答的確比我的回答要好。
是個高手。
「離開他。」女人喝了口水,「你已經影響到他了。」
一般這種話在戲本里,都是男人的母親來說的,到了劉三斤這裡,怎麼變成情婦來說了?
我站在門口沒有動,問她:「這話是劉三斤說的嗎?」
只要不是他說的,我都可以不聽。
女人這才抬頭看我,她的模樣還是跟那晚的一樣,一樣令我看一眼就難受。
「他太自負了,不會覺得你在影響他。」
她說這話的時候,就好像全世界只有她是最了解劉三斤的。
的確。
總比我了解得多。
「除非他自己來跟我說,不然我不會主動離開。」
我走進去,在女人面前坐下。
明明心裡已經難受得不行,卻還是跟她說:「我喜歡他,不及你時間長,卻是真心喜歡。」
女人冷笑了一聲。
「真心喜歡,就不要害死他。」
21.
我這個人從來都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關於劉三斤的除外。
那個女人說我如果不離開劉三斤,就會害死他。
我不敢賭,也不想賭。
但是劉三斤簡直是個要人命的妖精。
事後我在他懷裡看著窗外的月亮,嘆了一口氣。
「明日你別來了。」我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說這句話說得艱難。
劉三斤一愣。
屋子裡靜了好一會兒,我才聽他問:「月事來了?」
……
本來我都已經醞釀好的苦情氛圍,一下子就沒了。
我轉過身去,瞬間有點難為情:「不……不是。」
「那是什麼?」劉三斤貼過來。
我感受到了他那八塊腹肌。
一下子給我整不會了。
天地良心。
這樣的美色當頭,到底是什麼樣的菩薩才會抵擋得住啊。
「真心喜歡,就不要害死他。」那個女人的話依舊在我耳邊,像一盆冷水從頭淋到腳。
我背對著劉三斤,問他:「你其實不是個殺豬的對不對?」
屋子裡又靜了一會兒,就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才聽到他淡淡地「嗯」了一聲。
看他沒有繼續要解釋的樣子,我繼續說:「但我就是個寡婦,只能配得上個殺豬的。」
我這話說得夠藝術了吧,既貶低了自己抬高了他,又表明了要分開的意思。
「那你就當我只是個殺豬的。」劉三斤的聲音就在我耳邊。
他溫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耳後,點燃了我剛剛滅下去的火。
我嘆了口氣,閉了閉眼。
好吧好吧。
那就再當幾天。
我再多睡幾天。
22.
說好多睡兩天就多睡兩天。
這是最後一天。
我十分賣力,想給劉三斤一個難忘的回憶。
希望他以後在睡別的女人的時候,能想起我來。
最後劉三斤抱著我,笑道:「你真是個妖精。」
「彼此彼此。」我也抱住他,但我笑不出來了。
因為我下面的話句句帶刺,還沒扎到他卻先扎疼了我自己。
我從他的懷裡出來,背對著他:「劉三斤,你明日不要來了。」
劉三斤很顯然沒有想到我會突然又提這事。
屋子裡靜了一會。
在我正打算說下一句的時候,他輕聲問:「那後天呢?」
這句話說得軟,一點不符合他八塊腹肌的形象。
我突然好難過,但是我強忍下了酸意:「也不要來了。」
「往後都不要來了。」我補充道。
屋子又靜了下來。
劉三斤突然伸手過來將我的身子轉過去,面對他。
他的面上有些無措,像個犯了錯卻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的孩子。
這跟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點也不一樣。
那個女人說得對,我對他真的是影響很大。
「發生了什麼事嗎?」他看著我,仿佛要看進我的心裡去。
我眨了眨眼,搖了搖頭,說出了我想好的說辭:「村東的顧大郎說要娶我,我覺得蠻好。」
這話也不是瞎謅的,顧大郎的確說過這話。
他說是我娘Ṭű̂₄去跟他娘說的,所以他才來提親。
只是我沒有答應。
因為我只想嫁給劉三斤。
聽了我這話劉三斤的眼睛暗了暗:「因為我不能娶你?」
不是。
如果不是因為我會害死他,就算他不能娶我,我也願意跟他睡一輩子。
我搖了搖頭:「我對你有些膩了,想嘗嘗別的男人。」
雖然我嘴上這麼說,心裡卻苦得要命。
不知道是我演得太像了,還是我之前給他的形象就不好。
他信了,一雙眼睛發紅,看著我惡狠狠地道:「不准始亂終棄!」
看得我心疼。
我輕笑一聲:「我最擅長始亂終棄。」
23.
劉三斤是被我氣走的。
他走了以後,我一宿沒睡。
不僅身邊空了,連心都空了一大塊。
「牛郎,我錯了。」我抱著牛郎的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這滋味太難受了,我再也不阻止你跟隔壁那頭母牛在一起了。」
牛郎任我抱著,我說完一句它叫一聲,好像每一句它都在認真聽一樣。
這讓我大為感動。
「你等著,我明日就去隔壁給你說親!」我哭完後給牛郎為了口牛草。
牛郎沒吃牛草,對我打了個響鼻。
可以看出來它的確是很喜歡隔壁的那頭小母牛了,連牛草都顧不上吃了。
劉三斤很聽話,一連幾天都沒有來找我。
我替牛郎去隔壁王大嬸家說親的時候,王大嬸問我:「劉三斤好幾天沒有開門了,是去哪兒了嗎?」
我搖搖頭,我不知道。
不過他總是這樣,有事情要去處理的時候,都會關了門。
過幾天就又會開門了。
但是出乎意外的,又過了幾天劉三斤也沒開門。
會不會是受傷了,沒人照顧?
終於在一個月黑風高夜,我又一次翻上了劉三斤家的牆。
這一次沒有再看到一個女人。
別說女人,連人都沒有一個。
劉三斤走了。
是真的走了。
家裡空空的,所有東西都不在了。
就好像他從來都沒在這間屋子裡住過一樣,憑空消失了。
我原本以為自己已經不是個人了,卻沒想到劉三斤能這麼狗。
我不過是話說得重了一點,大不了大家還能做個朋友。
好歹我陪他睡了這麼久,他居然連跟我道個別都不願意。
當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又在牛棚里哭了一晚上。
「別想你的母牛了,劉三斤跑了,我沒有你也要陪我單著!」
我惡從心生,決定讓牛郎跟著我孤獨一輩子。
牛郎看著我臉上的淚,打了個響鼻抗議。
抗議無效。
24.
這次跟上次不一樣。
我沒有再蓬頭垢面,借酒消愁。
因為這一次我知道劉三斤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他就像是我的一場黃粱美夢。
夢醒了,我卻還要繼續活下去。
但是我沒有想到那個女人還會來找我。
她還是那身夜行衣,身段被勾勒得玲瓏有致。
這次她不再是從容地坐在桌子旁,而是站在桌子邊。
見我推門進來,她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我活了十幾載,從沒人給我行過如此大禮,讓我有些驚到了。
等我反應過來,才連忙上前去要拉她起來。
「請姑娘一定要幫忙。」女人跪在地上,任我怎麼拉也拉不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沒說要幫什麼忙,我的心就已經慌亂了起來。
我放開手,故作冷靜道:「什麼話你起來再說。」
女人聽話地一手撐著劍站起來,此時我才聞到了她身上那股濃重的血腥味。
她從懷裡摸出來一樣東西,那東西用布包裹得很嚴實,看不出來是什麼。
「這裡面是主上救命的東西,請你幫我把它帶到主上身邊去。」她將東西雙手奉上。
我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包裹,又看了一眼她:「劉三斤?」
她艱難地吞了吞口水:「他不讓我跟你說,但是如今只有你能把這個送過去了。」
她默認了。
我愣愣地接過她手上的包裹,然後她又從懷裡拿了張布出來。
「就是這裡,到時候門口會有人接應你,你便說是山下送藥來的。」她指著布上那處紅點,又補充道,「萬不可耽誤。」
我下意識點了點頭,才抬頭問她:「你怎麼不……」
話還沒說完,她就倒了下去。
……
我認命地把她挪到了床上,灌了點劉三斤用剩下的藥。
最後留了張請她醒來幫忙喂一下牛郎的紙條,就上路了。
不是,就出門了。
25.
這是我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出白雲村。
我曾經想過這一路可能會遇到很多問題,很多危險。
結果一路順暢,啥也沒遇到,不知道是不是我弄花了臉的緣故。
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阻礙,就是我迷路了。
就在山下迷路了。
明明是根據地圖走的,可是怎麼走也上不了山。
就在我急得蹲在地上哭的時候,我身前出現了一個人。
一塊絲帕遞到我的面前。
我一抬頭就看到了一個瘦弱書生。
「姑娘這是作何?」瘦弱書生也在我身邊蹲了下來。
原本這一路我都是很謹慎的,就算走錯路也不敢向別人問路。
可是現在我很害怕。
害怕我身上的東西萬一再晚一會兒,劉三斤就會死。
所以我抽抽搭搭地問他:「你知道這座山怎麼上去嗎?」
書生看著我一會,才又笑道:「這山上豺狼虎豹多,姑娘上山做什麼?」
「我夫君誤入了這座山,如今正等著我救命。」說到這兒,我哭得更狠了。
那個女人告訴我不能耽誤了,這是劉三斤救命的東西。
可是我已經耽誤了許多時間了。
最後書生被我哭得煩了,問我:「你夫君見你這麼哭,還會喜歡你嗎?」
我一愣。
他搖了搖頭,起了身:「隨我來吧。」
然後我就看見他隨意地踢了踢旁邊的一棵樹,一側的灌木便讓出來一條道。
神奇地讓我瞪大了眼睛。
有書生帶路,上山快了許多。
我時不時偷偷瞧一眼被我藏起來的地圖,發現跟書生要走的路竟重合了。
直到走到了地圖上的那處紅點,門口果真有兩個人接應的男人。
以我的經驗來看,那兩個男人也是十分的健壯。
其中一個健壯的男人迎了上來。
「神醫,您終於來了!」
26.
我沒有說出女人交給我的暗語。
因為我被當作書生神醫的丫鬟,一起被迎了進去。
我原以為在半山腰的會是個陰暗崎嶇的山洞,卻沒想到一進去宛如進到了宮殿。
最後神醫推開了一扇門,我就看見了躺在床上的劉三斤。
不過是小半月沒見,他卻好像瘦了一圈。
我撲了過去,酸酸的眼睛裡又續了好多淚。
「他怎麼了?」我回頭看向神醫。
神醫嘆了口氣,朝我伸出手來:「把藥給我。」
我一愣,沒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麼。
「在山下我便聞見了,藥在你身上。」他微微蹙眉,「再晚些,菩薩也救不活了。」
我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從懷裡掏出那救命的東西給他。
神醫拿了藥便往外走,領路的人回頭看了一眼我。
他正要說話,神醫便道:「想活就閉嘴。」
領路的人連忙閉嘴,和神醫一塊出去了。
劉三斤躺在床上,面上毫無血色。
就算我不懂醫術,也知道他這次比前兩次要傷得厲害得多。
我握住他的手,卻得不到他有力的回握。
為什麼就是短短這半月,他會變成這樣?
早知道是這樣,當時我便不讓他走了。
他乖乖待在白雲村,定是不會受這麼重的傷。
神醫端著藥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對著劉三斤哭了許久。
神醫把藥遞給我。
我看了看藥,又看了看他。
「他如今喝不進去。」他噘了噘嘴,模樣有些滑稽,我卻瞬間看懂了。
這是我的強項。
27.
劉三斤是在我到這兒的第三天醒過來的。
他醒來的時候我正躺在他身邊睡覺。
因為擔心,所以我睡得很淺。
他一動我便醒了。
「你醒了!」朦朧的睡意一下子沒了。
劉三斤眼中逐漸清明,看到我的時候愣了好一會兒。
「你怎麼在這兒?」他的嗓音沙啞。
我連忙去旁邊的桌子上倒了杯水來,讓他喝下。
等他喝完了,我才說:「那個女人那天突然跑到我家裡來,說你要死了,需要一樣東西才能活。我原本是不想來的,可是人家為了幫你拿到那東西,受了很重的傷沒法來了,我就來了。」
劉三斤半坐起來,放下水杯將我擁入懷裡。
「你一個人來的?ẗŭ̀₋」他看著我。
我不自在地別過頭,淡聲道:「嗯。」
「太危險了,下次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他皺起眉,對我這樣的行為十分不滿意。
我見了便覺得更委屈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我死了你就能娶她了,你難道不高興嗎?」我挑開他的衣服,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任我咬完,才捏住我的下巴:「你敢死一個試試。」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劉三斤如此霸氣的樣子,覺得更迷人了,比殺豬時候的樣子迷人多了。
我依舊不知道劉三斤是做什麼的,只是在這裡我遇到的所有人都恭敬地叫他一聲:「主上。」
「他們都是你的手下?」我好奇地看著劉三斤。
我原本想過他會有其他的身份,但也不敢想得太離譜。
誰能想到他會是個擁有成百上千手下的老大呢?
劉三斤看著我,笑著點了點頭。
「那個女人也是?」我繼續問。
劉三斤搖搖頭:「她是我師妹。」
師妹是什麼意思?
妹妹的意思?
原來是妹妹啊。
那我就放心了。
28.
最近我有點飄了。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裡的人突然開始叫我主母。
基本上我讓他們往東,他們不敢往西。
這讓我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
我環住劉三斤的手:「劉三斤,我去把牛郎也接到這裡住好不好?」
劉三斤啞聲道:「這事後面再說。」
那便後面再說吧。
只是第二日丫鬟來收拾房間的時候,我埋在劉三斤懷裡一直不敢抬頭。
我偷偷抬眼看到小丫鬟們的臉和耳都紅透了。
好的。
我再沒臉見人了。
別想什麼住在這兒了,我恨不得搬到地下去住。
神醫來辭行的時候,看了看劉三斤又看了看我,意味深長地道:「身子未大好前,需得節制。」
這句話說得隱晦,但我全聽明白了。
可是並不是我勾引他的!是他自己說要還我欠我那一個多月的!
我說出來也不會有人信的。
「我要回去了,牛郎在家要想我了。」我開始無理取鬧。
劉三斤摟著我:「不是說要接牛郎過來住嗎?」
這時候倒是可以提了。
我跟他提的時候,他怎麼對我的!
我別過頭:「牛郎有看上的小母牛了,你得把小母牛接過來吧。小母牛是王大嬸家的,王大嬸肯定捨不得,你還得接王大嬸一家。王大嬸的大女兒嫁出去了也時常回家,你還得接大女兒一家,還有……」
等我把白雲村裡的每一家都數了一遍,才看他:「你這裡夠住嗎?」
劉三斤笑著看我,他如今越發愛笑了。
「那我還是陪你回去吧。」
劉三斤向來說話算話。
他當真收拾了東西,跟我回了白雲村。
聽他的意思是,他已經退休了,以後不做主上了,跟我回白雲村殺豬。
我很滿意。
因為我覺得還是殺豬匠跟我Ṱũ₆比較搭。
至於他以前到底是做什麼的,我就算不知道也無所謂了。
29.
我是萬萬沒有想到。
我不過出去了一趟,牛郎就跟隔壁的小母牛好上了。
而罪魁禍首正是站在我面前的這位師妹。
「我看它老是眼巴巴的,實在不忍心。」師妹解釋道。
此時顧大郎登門了。
顧大郎看到我的時候一愣,那表情就好像我不應該出現在我家一樣。
師妹連忙往我身後一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