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說我媽有強迫症完整後續

我捏緊裙角，由衷地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這個夏天，在快樂和幸福之中度過，蟬鳴帶走了那些纏繞著我的煩惱和憂愁。

每每回想起來，這段記憶總是帶著甜甜的橘子汽水的味道。

可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暑假結束了，我不得不回一趟家。

7.

站在久違的家門前，我久久不敢推門進去。

只是預想我會遭受的待遇，我就全身顫抖。

我在門前站了好久好久，久到太陽都落山了，才敢邁動步子。

推開門，才發現屋裡空蕩蕩的，我媽沒在家。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開始收拾新學期住校要用的東西。

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所有東西，然後轉身毫不猶豫地再次離開了這個家。

住校要提前一天把東西都帶去宿舍，所以我可以不用在家裡過夜。

我一個人，背著大大的包裹一步一步向公交車站走去。

「林悠！你可算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江誠的聲音響起時，我身上的包裹也被人取下。

我抬頭，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江誠的爸爸，暑假期間他都在外地出差。

這次回來，他和葉老師一起送江誠去學校。

葉老師送我去了女生宿舍，給我鋪好了床和被褥。

我在枕頭下翻到了葉老師塞給我的錢，剛好夠交這一年的書本費。

我側過身，埋在被子裡熱淚盈眶。

我感覺自己這段時間總是有說不完的謝謝，可仍舊無法表達我內心的感激。

初中三年，我有了名叫江誠的好朋友，有了對我很溫柔的葉老師。

真好，這一切都真好。

站在二高門外時，我早已沒了當初被撕碎錄取通知書的恐慌和膽怯。

我媽不同意我上離家更遠卻更好的一高，以斷絕關係為由逼迫我報考了離家更近的二高。

江誠對學校沒所謂，也跟著我去了一高。

「我媽讓我多照顧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長高了許多。

江誠長高了更多。

從前他一直比我矮，現在竟然比我高了半個頭，也長壯了不少。

對著他我再也說不出，又瘦又矮這種形容了。

這幾年來，唯獨沒變的就是他那雙漆黑的大眼睛。

「小矮子，怎麼傻站著不動？新學期要不要比一比，誰能拿年級第一？」

我的頭被輕拍了一下，我皺眉轉頭看到的就是江誠那張略顯欠揍的臉。

「比就比，誰怕誰，我一定會繼續拿滿三年的第一名！」我自信道。

江誠也認真起來，不服輸道：

「我也不會讓你太輕鬆就贏的，你可要隨時警惕我這個第二名，只要你一個放鬆，我就要篡位的。」

高中學習壓力很大，動腦多，餓得也快，江誠除了刷題，就整天嚷著好餓。

葉老師給江誠送東西時，總給我也捎一份，有同學以為我和江誠是兄妹。

我否認，補上一句，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弟。

江誠不滿，抗議道：「小矮子，你休想搶走我爸媽。我就比你小一個月，按道理講，我比你高，我才是哥哥！」

同學們頓時笑成一片。

因為課業繁忙，我連周末都不回家了，見到我媽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她還是老樣子，每天不斷地洗三次澡，出門口罩手套全副武裝。

每次見到我就是嫌棄不耐煩的樣子，恨不得把我丟進消毒水裡泡一泡。

可看到我已經明顯超過她的身高時，她不再對我動手，不再拖著我進浴室。

甚至高中的學費，她都主動替我交了。

可我心無波瀾，對她已經沒有了任何期待。

我早已不再期望她愛我，所以她怎麼做都和我無關。

我把學校發的助學金和獎學金都攢了起來，提前為大學學費做好準備，寒暑假我也都不停歇地做兼職。

江誠總埋怨我變了，不再像以前一樣陪著他玩。

可第二天他就搖身一變，成了我的兼職生同事。

高中最後一個寒假結束的時候，我用兼職賺的錢給葉老師一家買了禮物。

葉老師意外又驚喜，立刻戴上了我送的項鍊，此後好幾年，她都沒有摘過。

直到後來，我讀大學的時候送了她新的項鍊，她才把舊項鍊珍惜地收了起來。

江誠不滿地舉著我送他的小熊玩偶，吐槽道：

「林小悠，這種可愛的東西，你覺得適合我麼？」

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略略略，我覺得挺適合你的。」我仰起頭衝著江誠扮鬼臉。

江誠又長高了，現在已經比我高了一個頭。

我看他都需要仰著頭，看久了脖子好酸。

8.

高考那幾天，我又久違地住進了江誠家。

葉老師一家都知道我媽的情況，為了避免對我高考造成影響，直接物理隔絕了我和我媽見面。

可高考結束那天下午，我走出考場，習慣性地尋找江誠的身影，轉過身卻看到了那個戴著口罩帽子的身影。

明明夕陽很絢爛，我卻覺得天空一片灰暗，腦瓜子嗡嗡地響。

我被我媽騙回了家，她在遞給我的水杯里下了安眠藥。

我又被揪著頭髮拖進那間冰冷純白的浴室里，那個我記憶里噩夢般的地方。

我媽在浴室門外，大聲地解釋著，她給我找了相親對象，要讓剛成年的我嫁人。

「讓你讀完高中已經夠可以了，我們以前哪有讀書的條件，那相親對象條件可好了，你嫁給他不吃虧。」

我被按著洗乾淨身體，換上了我媽認為體面的衣服，硬逼著去見了相親對象。

為了防止我逃跑，她一直牢牢地掐著我的手腕。

向來潔癖的她，任憑我手腕上的汗漬染髒了她的白色手套，都不肯放開禁錮我的手。

三十歲，啤酒肚，頭髮稀疏，唯一的優點是還算有錢。

這就是我親媽給我找的相親對象。

我冷笑著一句話不說，我冰冷的態度惹怒了對面的男人，他帳都沒結，就起身走了。

我媽眼見事情被我攪黃了，罵罵咧咧地結了帳，又要拖著我回家。

回家的路上經過一家奶茶店，我衝著奶茶店裡大喊：

「江誠，江誠，救救我，救救我，我媽要把我賣了……」

我媽反應過來使勁堵住了我的嘴，可已經晚了，江誠從奶茶店裡沖了出來，一把推倒了我媽。

飛揚的灰塵落了我媽滿身滿臉，她再也忍不了，又哭又罵地回了家。

我媽的潔癖適時地救了我一命。

我也慶幸，我和江誠約好了假期在奶茶店打工。

我從後怕中回神，轉眼間已是滿臉淚水。

「不怕，不怕，哥哥在。」

江誠背著我回了家，那天的夕陽很暖很暖，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我趴在江誠的背上，睡得很安穩。

可心裡卻想著，我才不要江誠當我哥哥。

9.

我和江誠兩分之差，沒錄取到同一所大學。

江誠懊惱道：「早知道當時複習我就少偷點懶了。」

轉眼他又樂呵呵地笑開了。

「反正在同一個城市，離得也不算遠，我會經常去找你玩的。」

我點點頭，算作認同。

大一時的某個周末，我在校門口等江誠來找我，一起出去玩。

比江誠先來的卻是我媽。

我轉身就走，我媽急得發瘋般怒吼：

「林悠，你再敢走一步，我就和你斷絕關係！」

我腳步一滯，原本以為早就毫無波瀾的心卻傳來刺痛。

我所期待的愛，終究是一絲也沒有得到，今後我再也不會抱有任何期待了。

我忍住眼淚，讓心變得冷硬。

我早就知道我媽來找我幹什麼, 她又給我找好了新的相親對象。

我讀大學這些天，她不停歇地給我發了很多男人的照片。

我沒有理會, 一個字都沒有回覆。

沒有想到她居然不遠千里跑來我的學校找我。

看著向我跑來的江誠, 我內心產生了一個決絕的想法。

「你沒事吧……」

在江誠開口的間隙, 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拉低他的腦袋，親了上去。

背後的我媽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放開他, 放開他！林悠，我讓你放開他, 你怎麼能這麼不要臉！」

「大庭廣眾之下，你居然幹這種事，我要和你斷絕母女關係！」

「你髒死了, 你髒死了！口水混著口水你不覺得噁心嗎！我沒有你這種女兒！」

江誠整個人都呆住了，我放開他，對著我媽道：

「你不是說要斷絕關係嗎, 我同意了, 從今往後, 你再也不是我媽了！」

我拉著江誠徑直離開，直到走出好遠, 才聽不到我媽刺耳的尖叫聲。

「哭吧，有我在呢。」

江誠把我的腦袋攬進懷⾥, 抬起頭不看我。

我的眼淚瞬間決堤, 心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爆發, 悲痛⼜絕望。

我媽⼀點都不愛我, 我⽤了二十年才說服自己承認了這個事實。

這是我最後一次因為她哭, 從今往後, 我和她再無關係。

「江誠，我好累, 我想睡覺。」

我埋在江誠的懷⾥哭了很久很久, 他的外套都被我哭濕了一⼤⽚。

哭太久，我整個⼈都感到疲憊, 再提不起精力出去玩。

江誠送我回了學校宿舍，離開前他扭捏問道:

「我現在算是你的男朋友麼？」

我扭過頭, 嘴角勾起笑, 並不理會他的問題。

只在宿舍⻔關閉前，回應道：

「江誠是⼤笨蛋！」

9.

我和江誠畢業那年，江誠爸媽來參加我們的畢業典禮。

葉老師神神秘秘地遞給我一個手鐲, 然後握著我的⼿一直笑。

我有些不明所以，看向江誠。

江誠秒⼼虛，不敢和我對視。

我就知道, 江誠是個⼤漏勺, 守不住一點秘密。

「孩子，這麼多年苦了你了。」

葉⽼師這麼多年一如既往的溫柔。

她這句話剛落, 我就控制不住地掉了眼淚。

自從葉⽼師一家那年夏天收留了我，我⼀點也不苦。

⼀點也不。

10.

我媽後來又找過我，我把她的所有聯繫⽅式都拉黑刪掉了。

等她⽼了, 我會給她打撫養費，但不是現在。

因為她, 我度過了痛苦的童年。

此後的⼈⽣，我要⾃己掌握。

未來的每一天，都比從前更加充滿希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