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葬於永夜完整後續

「但凡你有一次陪她來過醫院，就知道她早就病入膏肓。」

章亦文呆呆看著寧季，心口像是被子彈貫穿。

疼得他渾身顫抖。

他想起了我放在客廳的病歷。

床頭柜上的藥瓶。

疼痛難耐時的呻吟。

和被病痛折磨帶來的乾枯面色。

去機場前，我眼神里的哀求和期盼。

章亦文低頭看我，他張了張口，想對我說些什麼，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站了好久，他才緩緩開口。

「小婕，有什麼話留給我嗎？」

寧季冷笑一聲，乾脆回答：「沒有。」

然後把我的屍體搶回。

章亦文的身體晃了晃，感覺有一把利刃把自己從中劈成兩半。

他顫顫巍巍地拿出手機，發現我依舊沒有回覆他的信息。

他點開我的朋友圈。

頁面僅剩下一條直線。

他不可置信地給我發了一條信息。

瞬間跳出的紅色感嘆號深深刺痛了他。

章亦文悲從中來，突然不受控制地嘔出一口鮮血。

寧季有些嫌惡地抱著我的屍體躲開。

隨後，有朋友截圖我的朋友圈，給章亦文發來消息。

「伊婕出什麼事了？為什麼發這樣的話？」

章亦文瞪裂了眼尾，螢幕上是九張我的單人照片。

配文：「原來人在離開的時候，最自由。再見啦，我深愛過的世界！」

章亦文的手控制不住地發抖，險些拿不穩手機。

喉頭的鐵鏽味越發濃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接著，物業打來了電話。

章亦文還沒出聲，就聽那頭的人公事公辦道。

「蘇小姐賣房後將您的個人物品暫放到物業處了，請您務必在下周三前將物品領回。」

章亦文像是被人抽空了力氣，搖搖晃晃跌坐在長椅上。

他虛虛地望著半空，似乎看到了我。

語氣艱澀：「寶寶，你真是一點念想都不留給我。」

我得意地在空中轉了幾個圈圈：「對啊。」

「這輩子，你再也沒有我了。」

8

寧季抱著我大步離開。

章亦文掙扎著爬起，腳步蹣跚地在身後追著。

可寧季走得很快。

說來也奇怪。

本是極晝期的格陵蘭島，突然日落。

迎來了黑夜。

我再回頭，章亦文的身影已經隱沒於黑暗之中。

再見到章亦文時。

他跟著寧季上了船。

章亦文眼底烏青，一夜之間兩鬢多了些灰白。

他目光熾熱地盯著寧季懷裡裝著骨灰的罐子，訥訥道：

「可不可以把小婕還給我？我帶她回家。」

寧季後退了一步，嗤笑一聲。

「憑什麼？」

章亦文眼裡閃著光，找回了一絲自信：「我是她男朋友。」

寧季覺得可笑極了，毫不留情地諷刺。

「她治病的時候，你這位男朋友不陪著。」

「給她處理後事的時候，你不出現。」

「等我把事情都辦好了，你來拿骨灰裝深情了。」

說著，寧季打開了蓋子，抓了一把我的骨灰。

「想要就自己去撿回來。」

隨後，寧季繞過章亦文的阻攔，利落地將骨灰全部撒進海里。

章亦文咬著牙，飛蛾撲火般縱身躍過護欄。

撲通一聲，墜入冰寒的海水中。

他絕望而徒勞地將海水握在手裡，淚流滿面：「寶寶……」

船艙內的人都驚呆了，紛紛在邊上圍觀。

膽大的工作人員已經下海將險些溺水的章亦文往救生船上拖。

可他轉醒後仍掙扎著要跳入海中，打撈我的骨灰。

我靜靜看了片刻，儘管章亦文看起來悔恨萬分，我卻覺得索然無味。

活著的時候，他看不到我。

如今我死了，他又想著我的好。

章亦文被強制送往醫院。

當醫院聯繫到沈柔時，她不情不願地從景點慢吞吞趕來。

得知我的死訊，她面上一副沉痛難過的模樣，又乘虛而入。

「師兄，嫂子肯定不希望你太難過。我會替她好好照顧你的。」

「你要更加努力地替嫂子活著呀！」

可暗地裡，沈柔又露出抱怨和不耐煩的神色。

更是直接買了兩人回國的機票，催促章亦文早日完成實驗。

9

可回國後的章亦文仿佛將心尖上的沈柔拋到腦後。

就連沈柔再次投懷送抱，章亦文也面無表情地將她趕出房門。

他不再秒回沈柔的信息，而是反覆痴笑著反覆觀看我們過去的聊天記錄。

他整夜整夜枯坐在我們曾經的家門外。

又自虐般用刀片在身上刻出我的名字和生日，任憑鮮血直流。

嚇到新住戶認為他是變態，報警將他抓起來。

他的恩師終於看不下去，親自上門勸說。

還要將自己的女兒沈柔嫁給他。

章亦文眼神空洞，不應不答，只呆呆看著手機屏保上我的照片。

面上尷尬的導師輕咳一聲，敲了敲桌面。

「你前途無量，那無父無母的女孩本就配不上你。」

「現在柔柔懷了你的孩子，你和柔柔成家，我也能在學校多提攜你。」

隨即，留下一張 B 超單後甩著手走了。

章亦文麻木地站起來，一張一張將我的照片貼滿了整面牆。

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和我再沒有新的合照？

章亦文覺得心口被人插了一刀，又反覆地攪動。

他不斷地捶著胸膛，發出砰砰砰的聲響。

「小婕，你回來好不好，我馬上就娶你。」

章亦文單膝跪下，顫顫巍巍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鑽戒對著我的照片告白。

「寶寶，是我錯了。我想你了，我想結婚了。」

「我們再生一個大胖兒子，我們長相廝守。」

他近乎自虐地回憶過往的一點一滴，試圖找回一絲溫情。

空蕩的房間反覆循環著同一首歌。

何事落到這收場，枯死在你手上，風花雪月似一場。

……

第二天，頭髮半白的章亦文帶著退學申請單去找導師。

卻意外聽到沈柔的抱怨。

「爸爸，你看章亦文現在的樣子，我嫁給他怎麼可能有好日子過！」

導師慍怒：「誰讓你不知檢點玩出人命？」

「只有章亦文這樣家世清白單純的人能給你當接盤俠。」

沈柔跺腳，撒嬌：「你就沒有別的學生嗎？他現在好倒人胃口, 像個活死人。」

導師嘆了口氣：「章亦文最好拿捏，學術上又有天賦, 最適合給你當墊腳石。」

頓了頓又說：「等你留校資格落定，爸爸再給你處理掉他。」

聞言，章亦文伸出的手猛然頓在半空。

牙關收緊。

轉身離開後, 章亦文給導師發去回復。

願意下周迎娶沈柔。

10

大婚那天, 人山人海。

章家覺得高攀了未來岳丈，將婚宴辦得很用心。

當司儀請新郎新娘交換誓言時，章亦文卻傻了似的不回答。

司儀給了章亦文一個眼神，又大聲問道。

「請問新郎章亦文先生, 願意娶沈柔小姐為妻，不離不棄嗎？」

沈柔不滿地捏了捏章亦文的手。

章亦文終於回過神來，對著話筒笑道：「不願意。」

沈柔臉色劇變，質問道：「你說什麼？」

章亦文點開了準備好的視頻, 一把掐住沈柔的脖子。

一字一頓道：「我說，我不願意娶你這個人盡可夫的婊子。」

話音剛落，大螢幕上頓時出現沈柔與不同男人的桃色視頻。

沈家人嫁新娘的喜悅變成錯愕和驚嚇，現場頓時亂作一團。

章亦文的手不斷收緊, 沈柔嚇得哽咽求饒。

「師兄，師兄我錯了。可我也是因為愛你, 才想和你結婚的呀。」

章亦文冷笑一聲，眼底閃過一絲狠厲。

「愛我？這個世界上只有小婕是真的愛我，是你害死了她！」

隨著窒息感加重, 沈柔的臉色漲紫, 譏笑道。

「你裝什麼清高！你和我玩曖昧的時候不是很爽？」

「你趴在我身上索取的時候不是很爽？」

「是你害死了蘇伊婕，你才是殺人兇手！」

沈柔姣好的面容扭曲，誅心的話語戳破了章亦文的偽裝。

想到自己竟然為了一個虛偽輕賤的女人，錯過了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女兒。

章亦文氣急敗壞, 從口袋⾥抽出⼀把刀, 猛然朝沈柔下腹部扎去！

沈柔睜著驚恐的雙眼，慘烈地尖叫著，如⼀攤爛⾁般癱倒在地。

反應過來的酒店趕緊找來保安制止章亦文。

做完這一切，章亦文直直跪在地上癲狂大笑。

邊笑邊哭, 喃喃自語道：「寶寶，我為你報仇了。」

我皺著眉頭圍著他轉圈圈，搖頭：「不, 你不是為了我。」

「沈柔說得沒錯, 你只是為了自己能⼼安罷了。」

從來沒有⼈逼著你把真⼼分兩半。

章亦⽂婚禮殺妻案轟動了全城。

我的靈魂跟著寧季一起坐在旁聽席。

沈柔的⼦宮被捅穿，未來再也不能生育。

又被章亦⽂當眾放出偷情視頻, 名譽盡毀。

沈⽗沈母要求重判章亦⽂。

⽽隨後章亦⽂委託律師提交了相關錄音和資料，反告沈⽗。

利⽤職務之便為沈柔謀私, 學術造假等。

最終, 沈父以權謀私被學校開除。

沈柔也被勒令退學。

章亦⽂因故意傷害罪被判處 10 年有期徒刑。

可他在⼀個寒冬，將⾃己的頭埋進水池中, 生⽣將⾃己溺死。

即將喝下孟婆湯的那⼀刻，我聽到有⼈在身後叫我的名字。

可我沒有回頭。

我知道，往事不可追。

而我終會迎來屬於我的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