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的朋友江芷淮於8月25日跳樓自殺。
悲痛萬分之下,我陷入了無盡的循環。
我不斷從8月23日醒來,開展營救。
卻又一次次眼睜睜地看著她以不同的方式死在同一天。
就在我以為循環永遠不會停止的時候。
第99次循環打破了這個僵局……
1
「阿淮——」
我不顧周圍人群的阻攔,快步跑到車禍事故中心,抱起了一身血的江芷淮。
就在剛剛,一輛失控的汽車朝我們撞了過來。
千鈞一髮之際,江芷淮把我推走,自己卻被汽車狠狠碾了過去。
這是我第98次眼睜睜的看著江芷淮在我面前死去。
痛苦和絕望迅速攀上我的大腦,令我崩潰大哭。
哭過之後,我輕輕合上江芷淮的眼睛:「阿淮,別怕,我們一會兒就見面了。」
一陣白光閃過。
……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臥室的床上。
我第一時間掏出手機,看清楚日期後,才鬆了一口氣。
不一會兒,細細密密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這是我陷入循環的第99次,也是我想要救回江芷淮的第99次。
我唯一的朋友江芷淮,在8月25日上午跳樓自殺。
目睹江芷淮在我面前失去生命後,我就被困在了這個循環中。
連續98次,我都在8月23日醒來,在8月25日江芷淮死亡之後結束循環,直至這次。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陷入循環。
但我清晰地知道,從循環里救回江芷淮,是我唯一的機會。
可我卻把握不住著珍貴的機會。
無論我做出什麼努力,江芷淮都會在同一時間準時死去。
她被神經病捅死過,溺水淹死過,觸電身亡過,被燒死過。甚至有一次,我跟她好端端走在路上,她都能被廣告牌砸死。
死法各不相同,死亡時間卻從未變過。
而我也敏銳地感覺出,江芷淮似乎並不是很想活。
在很多次遭遇危險的時候,她明明有機會逃生,但硬是選擇了死亡。
甚至在我救她的時候,她的態度有些抗拒。
似乎「死亡」這件事,跟她毫無關係。
2
就在此時,門鈴響了。
按以往發展,此刻江芷淮正站在門外。
因為今天是我的生日,她要來陪我過生日。
我跟之前一樣,下床準備開門。
但接觸到門把手的瞬間,卻發覺自己的手呈現半透明狀態,輕而易舉地穿過了門把手。
下一秒,又恢復了正常。
與此同時,我感覺一陣眩暈,兩行鼻血緩緩流了下來。
可能是頻繁循環,讓我的身體有了負面反應。
我隱隱感覺,如果再救不回江芷淮回到現實世界,可能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但——如果救不了她,被困在循環中又能怎樣呢?
我咬住牙,快速衝到衛生間裡洗了洗臉,不讓江芷淮察覺到異樣。
然後興高采烈地打開了門。
鮮活的江芷淮舉起手裡的蛋糕:「生日快樂!趙茗同學!」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猛地抱住了江芷淮。
「阿淮,我好想你。」
江芷淮手裡的蛋糕掉在地上,她哎呀一聲,拍了拍我的背。
「茗茗,我也想你,但我們才兩天沒見,你會不會有點太誇張了?」
她把我輕輕推開,撿起地上的蛋糕,一臉心疼:
「這蛋糕我做了五個小時!摔壞了你也得都吃掉!」
我忙不迭點點頭,拉著江芷淮進了房間。
我第99次許下同一個願望:希望江芷淮能回到我身邊。
下一秒,一陣風從窗外吹來,在屋裡打了個旋,撲滅了生日蛋糕上面的蠟燭。
這是以往循環中從來沒有發生過的跡象。
以前我會順利吹完蠟燭,江芷淮會拿出禮物。
但今天……
我看向江芷淮,卻發現她兩手空空,顯然是沒有準備禮物。
更令我驚訝的是,一行眼淚緩緩從她眼裡滑落。
她望著我,表情古怪:「茗茗,你該回家了。」
我挑了挑眉:「回什麼家?我現在就在家啊。」
江芷淮許久沒有說話,她胡亂擦了擦眼淚:「你許了什麼願望?」
我切下一塊蛋糕遞給她:「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江芷淮把蛋糕上的草莓留給我,笑了笑:「茗茗,你的願望會成真的。」
說完便要拉著我出門。
「去哪兒?」我下意識問道。
江芷淮身形一頓,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去帶你找回家的答案。」
一股異樣感從我心中湧出。
這次循環所發生的情節跟之前毫不相干。
難道這次將會是打破循環的關鍵?
我攥緊了江芷淮的手,跟了上去。
3
江芷淮是高三那年轉到我們學校的,跟我做同桌。
她成績好又長得漂亮,讓我天然地想去接近。
但遺憾的是,我努力了三個月,江芷淮都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
不僅是我,她對全班同學都是這樣。
她孤零零地上學吃飯,又孤零零地放學回家。
直到有一天,數學課講模擬題,一向不出錯的江芷淮卻忘了帶試卷。
我立馬把我的試卷放在中間:「一起看。」
江芷淮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緩緩開口:「謝謝你。」
自那之後,我跟江芷淮的關係逐漸順絡起來。
但讓我們真正變成摯友的,還要從我收到一封匿名情書說起。
一模結束沒多久,我就在抽屜里發現了一封匿名情書。
對方洋洋洒洒寫了五頁紙,可惜我根本不感興趣。
隔壁班的小太妹卻堅持說這情書是她男朋友寫的,把我堵在廁所要「教訓教訓」我。
但我話還沒說一句,就被小太妹扇了一巴掌。
從沒接觸過校園霸凌的我直接被嚇哭了。
是江芷淮衝進來救了我。
看起來瘦弱無比的她卻仿佛有巨大的力氣,面部猙獰地把小太妹按在地上打。
直到小太妹連連求饒,她才站起來,拉住我的手就往外走。
臨走還不忘交代一句:
「以後再敢欺負趙茗,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也許是被江芷淮不要命的打架嚇到了,小太妹再也沒有找過我麻煩。
我也跟江芷淮越來越要好,整個高三都形影不離。
我們甚至報考了同一所南方大學,商量著開學後在學校外面租一個小房子住,養一隻叫花花的小貓。
但這些美好的暢想,在江芷淮跳樓的那刻戛然而止。
我清楚地記得,8月25日是我們說好一起去學校報道的日子。
那天,我早早拎著行李箱,在江芷淮家樓下等著。
但我等了許久都不見她下來,電話也一直打不通。
就在我想上樓找她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呼嘯的風聲。
我下意識閉上了眼。
再睜開眼的時候,江芷淮已經出現在了我面前,殷紅的血濺了一地。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有很多未說之言。
我當場崩潰,哭著跑向她。
但還不等我接觸到江芷淮的屍體,眼前就閃過一陣白光。
循壞開始了。
4
這是我第一次來江芷淮家做客。
江母一臉溫柔:「茗茗,阿淮跟我提過你好多次。」
江父心情也不錯,他拍了拍江芷淮的肩膀:「看到你們這麼要好我就放心了,我女兒終於有伴了。」
明明是一副溫馨場景,但我卻敏銳地察覺到,隨著江父拍肩膀這樣一個小動作,江芷淮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江母手藝很好,做了滿滿一大桌菜。
但儘管江家人都非常熱情,但江芷淮卻始終表情疏離,只是安靜地吃飯。
江父看著我:「茗茗,聽說你跟阿淮報考了同一所大學,以後你倆可得互相幫襯了!」
我剛要回答,手機卻突兀地響了起來。
我手忙腳亂地找手機,不留神把筷子碰了下去,結果打來的卻是個推銷電話。
我趕緊彎腰去撿筷子,準備直起身的時候,卻被眼前的一幕震驚。
桌布下,江父一隻手正放在江芷淮的大腿內側反覆摩擦!!
只看了一眼,我不受控制地乾嘔起來。
我瞬間明白了,為什麼江父拍江芷淮肩膀的時候她會顫抖,因為這是明晃晃的猥褻!
難以想像,表面看上去其樂融融的一家,背地裡竟然會對自己的女兒做這樣禽獸不如的事情!
我攥起拳,想要為江芷淮出頭。
但江芷淮卻「騰」的一下站起來:「茗茗,我重新給你拿雙筷子。」
江母隨著跟進廚房:「哎喲小祖宗,你從沒進過廚房,知道筷子在哪兒嗎?」
沒多會,江芷淮就回來了。
我木然地接過江芷淮手裡的筷子,卻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胳膊。
這輕微的動作令她痛苦的皺緊了眉。
霎那間,我一個福至心靈,挽起了江芷淮的衣袖。
我驚恐地發現,江芷淮的胳膊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傷。
有被擰傷的,有被煙頭燙傷的,長年累月下來,結成了猙獰的傷疤。
在傷疤中,有一道傷痕顯然很新,十有八九是剛才江母跟進廚房裡掐的。
鋪天蓋地的酸楚和憤怒幾乎要把我整個人淹沒。
我根本按捺不住此時的情緒,猛地站起來掀翻了桌子,鍋碗瓢盆碎了一地!
江家人也有些震驚我發現了江芷淮的秘密,一時間面面相覷。
我冷冷掃視他們一圈:「你們平常就是這麼對她的?」
江父率先開口:「茗茗,你誤會了,這傷不是……」
我打斷他的話:「誤會個屁!你簡直不是個人!」
我又看向江母:「還有你!你不但沒保護好自己的女兒,還成了幫凶!」
「是你們害死了阿淮!你們全都是兇手!」
說完這句話,我的眼淚洶湧而下,一旁的江芷淮也紅了眼眶。
江父撕下了偽善的面具:「茗茗,你是不是腦子不太正常?阿淮不是好端端活著嗎?」
江芷淮木然注視著這一切,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呆滯。
我看準了機會,揚起手就打了江父一個耳光。
我在學校里是扔鉛球冠軍,手腕的力道很大,江父猝不及防被我狠狠扇中,眼鏡都飛到了一邊。
他在江母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徹底爆發:「我X!你敢打我!」
劍拔弩張的時候,門鈴響了。
5
江父江母疑惑地對視一眼,還是選擇了開門。
鄰居夫妻站在門外,表情有些侷促:
「江老師,我們聽見你們屋裡有好大的動靜,想來看看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江母維持著體面人設,謙和笑笑:「沒事的杜叔杜嬸,我們在收拾東西呢。」
她準備關門,我卻先她一步拽住了門把手,直接打開了整扇門。
屋內一片狼藉出現在鄰居眼中。
我提高了聲音哭嚎著:
「叔叔阿姨,救命啊!江家虐待女兒被我發現了,現在要殺人滅口!」
「你們千萬別走!你們一走,江家就要活活捅死我們!」
為了保護江芷淮的名聲,我並沒有說出他們猥褻江芷淮的事。
江父走到門前,笑了笑:「這孩子是我們阿淮的同學,腦子有病,您別跟她一般見識。」
他想關門,但門卻絲毫未動。
身強力壯的杜叔拽住了門:
「江老師,我看這孩子不像有病的,是不是你們有什麼誤會?我們做個見證人,咱們把誤會都說開了就好了。」
江父的表情徹底僵在了臉上。
杜叔杜嬸直接走進了江家,身後還跟著幾個膽子大的鄰居。
剩下的鄰居在門外圍了一圈,竊竊私語。
「你們聽說了嗎?這江民(江父)和姚小琴(江母)虐待他們閨女呢。」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啊,我感覺江老師一家人挺好的!」
「哎,你那是眼皮子淺,我一看江民就不是啥好東西。」
「姚小琴更難評,她可是江芷淮親媽,也跟著一起虐待親女兒,嘖嘖。」
江父不停搓著手:「各位鄰居,今天真是誤會,不信你們問阿淮,我們虐待過她嗎?」
他居高臨下看著江芷淮,篤定她不敢說出口。
「阿淮,咱們可是一家人。」
我也毫不膽怯,攥緊江芷淮的手:「阿淮,別怕,你把真相說出來。」
可偏偏這時,江芷淮只是渾身顫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長久受虐下,已經讓她形成了嚴重的PTSD。
我跟江芷淮對視著:
「阿淮,你清醒一點,他們根本不配當你的家人!」
「你別怕,有這麼多人看著,他們不敢對你怎麼樣!」
「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連說了好幾遍,江芷淮的眼睛裡才有了絲鮮活的氣息。
她當眾挽起了自己的衣袖,展示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傷痕。
「這些傷,全都是江民和……和姚小琴打的。」
「從五歲開始,他們就一直虐待我……直到今天。」
這兩句話好像用掉了江芷淮全部的力氣,她狠狠蹲在地上嘔吐起來。
江母惱羞成怒,揚起了巴掌:「你個小浪蹄子,還跟誣陷我跟你爸!看我不打死你!」
但她揚起的手被杜叔攔住。
對方語氣嚴肅:
「難道你還想當著我們的面繼續虐待孩子?」
「真沒想到,有這麼狠心的親媽,真是造孽啊!」
「報警!這事兒必須報警!讓這些禽獸蹲大獄!」
鄰居們義憤填膺紛紛指責江家,有人迅速報了警。
場面越來越混亂,還有人上前給了江父兩腳,但江芷淮卻趁此機會,拽著我出了家門。
她一直把我拽出小區門口,才緩了緩腳步。
我有些不解:「阿淮,咱們為什麼要走?等警察來了就能……」
江芷淮回過頭,眼神平靜:「沒時間等警察來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而且……」她聲音很輕,「也沒必要等警察了。」
6
下午,江芷淮買了兩張去A市的大巴車車票,帶我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