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山長憶完整章節

2025-01-1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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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嫡之爭最激烈時,我給太子擋了一刀,在藥王谷治了三年才有所好轉。

可就在我要回府的前一天,我覺醒了。

原來我只是書里寥寥幾筆的女配,太子真正的女主,是他府中穿越而來的侍女。

我拚死生下的兒子會認她當娘親,甚至對她產生不倫的感情。

而我的太子夫君,則會在我死後迫不及待娶了她,譜一曲深情恩愛的佳話。

前世,面對侍女,我窮盡手段,卻還是敵不過女主光環。

最終兒子離心,太子厭棄,我不到兩年就提前早死,甚至連累母族,在太子登基後,不受重用。

重活一世,我又回到覺醒的這個時候。

這一世,什麼夫君、兒子,我只為自己而活。

可太子這次卻對著我,急紅了眼,指著別院裡那個與他長的相似的少年問我:

「他是誰?」

01

「太子妃,到了。」

車簾掀開,我從迷濛中睜開眼,扶著侍女鄰香的手下了馬車。

太子府的下人都在外面迎接。

我兒蕭澤也在。

他八歲了,個子長到了我胸口。

穿著淡紫的錦袍,腰間卻佩了一個做工潦草的香囊,與周身格格不入。

看著那香囊上歪歪扭扭繡的蘭花,我知道這是女主夢菡做的。

因為好友都有家人繡的香囊,獨蕭澤沒有,他有些低落。

夢菡抓住他的心思,給他繡了一個香囊。

雖然做工連府里最次的繡娘都比不上,但是蕭澤卻很喜歡。

他說這是心意。

他從未在我這裡體會過的心意。

我的視線停得有些久。

蕭澤注意到了,條件反射地低頭護住自己的香囊,輕輕喚了一聲:「母親……」

他臉上並沒有多少喜色,似乎對於我久病歸來這件事,抱著可有可無的心態。

可前世的我卻以為是他靦腆。

注意到他腰間的香囊,我還當是府中下人疏忽他。

於是我憤怒地取了下來,說給他換一個更好的。

蕭澤見我生氣,嘴上同意了,其實心裡一直怪我。

在他心目中,我這個生母,或許也是可有可無的吧。

02

我走到蕭澤面前,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他有些動容地抬頭,解釋起來:「這是夢姐姐做的,兒很喜歡。」

夢姐姐。

前世的我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忍不住訓斥了他:「澤兒,你身為太子的嫡長子,她一介侍女,你怎可叫她姐姐?」

因為知曉了她以後會代替我,我對她始終沒什麼好感。

她還讓蕭澤叫她姐姐。

我心中更不喜了。

但我的不喜,太子和蕭澤都不在意。

他們只在乎夢菡欣不欣喜。

我沉默了一會兒,迎著蕭澤略帶心虛的目光,沒有像前世那樣訓斥他,只是道:

「是嗎。」

蕭澤有些驚訝。

我說:「你喜歡香囊的話,那母親也給你做一個吧。」

蕭澤眼中的驚訝轉為驚喜:「真的?」

鄰香低聲道:「太子妃,谷主說了,您還需要靜養……」

我止住她的話∶「一個香囊而已。」

反正再怎麼休養,我也只剩五年的時間。

我甚至不能看著蕭澤長大。

給他做一個香囊,又有什麼?

權當是給他留一點美好的回憶了。

03

在太子府稍作休整,我去宮裡面見皇后。

卻不想太子蕭銘也在。

三年未見,他沒什麼變化,依然長身玉立,風姿俊雅。

只是看向我的目光,冷靜得出奇,仿佛我不是他大病歸來的妻子,而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陌生人。

我對上他的眸光,眼神和他一樣是冷清淡薄的。

他眉目間閃過一絲疑惑,主動開口:「你回來了。」

「嗯。」

再多的話也沒有,我走到他對面坐下,兩兩相望,唯余沉默。

皇后打破了寂靜,言笑晏晏地問我:「之煙,你這身子可無礙了?」

我微微點了點頭:「好多了。」

皇后道:「你三年沒回京,不知太子和澤兒有多想你,這次就留在京中好好療養,需要什麼儘管來宮裡問本宮便是。」

「多謝母后。」

我心裡有些自嘲。

這三年,蕭銘和蕭澤的心都在那個夢菡身上,何談想我?

只怕是早就忘了我了。

「母后,妾身有一個請求。」

皇后詫異:「什麼請求?」

我跪拜道:「自上次分別,妾身已經有四年沒有回過娘家,想請皇后恩准,允我回去一趟。」

其實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看看父母和兄長而已。

不然,我寧願病死在藥王谷,也不會回來了。

皇后嘆道:「這麼久,也的確該回去看看了。這樣吧,本宮讓太子陪你一起,路上也好有人照料。」

蕭銘眉頭一皺,當即便開口拒絕:「兒臣公務繁忙,太子妃回門之事,還是交給其他人吧。」

皇后瞪了他一眼:「什麼其他人?你連這點時間都沒有嗎?」

兩人似乎要吵起來,我連忙道:「母后,妾身一個人回去便是了。太子既然繁忙,妾身也不勉強。」

皇后疼惜地看著我:「委屈你了。」

我搖了搖頭:「妾身不委屈。」

避開蕭銘投來的目光,我低垂著腦袋,跟皇后寒暄一陣後,便出了宮。

蕭銘跟我同乘一車,我們仍是沒有說話。

直到抵達太子府,他才像是忍不住,問道:「太子妃與孤許久未見,沒什麼話想跟孤說?」

我說:「沒有。」

他臉色有些奇怪:「你就沒有半分想孤?」

我問:「那太子想過妾身嗎?」

蕭銘一怔,沒有回答。

我也不再問他。

進了府,我們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到了晚上,蕭銘身邊的人傳話來說,太子今晚不過來了,他宿在書房。

我回道:「好的。」

鄰香安慰我:「太子殿下定是太忙了,等他得空,一定會來的。」

燈火下,鄰香的眼睛紅紅的。

她自小伴著我長大,在我無數次病危的時候,都是她陪著我。

她最能懂我受過的苦,受過的疼。

可她也有不明白的事。

她不明白為什麼琴瑟和鳴的太子與太子妃,突然間形同陌路。

她不明白為什麼一直期待著回京,一直期待著好轉,一直期待著與夫君兒子見面的我,突然就不抱期待了。

其實歸根結底不過是,我看開了。

為了他們,我苦苦掙扎,拚命地想活著。

卻發現我的夫君與兒子,其實慶幸著我能早死。

我若是不死,怎麼給他們的心上人騰位置?

04

燈花輕輕一聲滴落。

我想起前世,撞見蕭銘抱著夢菡親吻那天。

少女的嘴被親腫了,一雙眼裡如含了煙波,欲拒還迎地推著蕭銘:

「別親我,要親去親你的太子妃!」

「吃醋了?」蕭銘掐著她的下巴,滿眼都是寵溺。

提起我時,一副雲淡風輕的口吻:

「你和管之煙不同,她是太子妃,十三就嫁給我,我只對她有幾分愧疚而已。

「她身子不好,太醫說最長活不過五年,等她去世,我就娶你為妻。」

他一直不納夢菡為妾,就是等著名正言順娶她為妻這天。

我不敢想,與我同床共枕的枕邊人,每天晚上,是不是都在數著我剩餘的時光?

數著我哪一天能咽氣?

我為他擋的一刀,那刀上有毒,傷及肺腑,折磨了我整整三年。

每一次發作時,我都痛不欲生。

若非想著他,念著他,我只怕很難堅持下來……

我驀地吐出一口血。

只這一口血,斷送了我多活兩年的可能性。

導致我前世不到二十七歲,便撒手人寰。

今生,我不想重蹈覆轍。

05

早早地睡下後,翌日清晨,我便和鄰香回了管家。

正逢父親和兄長休沐,我們一家團聚,其樂融融。

他們打量著我,說我瘦了,又問我在藥王谷這三年怎麼過的。

我撿了些輕鬆地說,並未提及我數次生死一線的危險。

父親臉上露出些笑容:「那就好,當初送你去藥王谷果然是對的。」

三年前,被砍中時,我幾乎半隻腳踏進了鬼門關。

太醫們束手無策,是兄長和父親遠涉千里,找到藥王穀穀主為我醫治。

他是個有點古怪脾氣的小老頭,從不肯離開藥王谷半步。

於是得了聖上恩准後,我被送到那裡,開始了漫長的解毒生涯。

三年間,也和家中有書信往來,但報喜不報憂,總不如親見。

……

吃過飯,我和娘親在房中敘話。

我問她:「娘,你說我和太子……有機會和離嗎?」

娘嚇了一跳:「怎麼突然說這事?太子他哪裡對你不好?」

我不知該怎麼說,含糊道:「我感覺他心裡有別人了。」

娘鬆了口氣:「太子是未來的君主,三宮六院都是常事,只要底下的妾室越不過你去,睜隻眼閉隻眼便罷了。你身子不好,誕下澤兒已是去了半條命,皇室要綿延子嗣,遲早會給他納妾娶妃的。」

娘親一愣,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不是不讓他納妾,我是……對他沒有感情了。」

她蹙著眉,遲疑道:「你和太子的婚事是聖上的旨意,除非犯下大錯被太子休棄,否則……之煙,你不要做傻事!」

娘緊緊拉著我的手,我安撫地拍了拍,嘆道:「娘,你放心吧,我現在代表的不僅是我自己,還有管家,不會做傻事的。」

雖然不能和離,但我有其他辦法,可以離開太子府。

「娘,您教我刺繡吧。」我轉移話題。

娘好奇地問:「學這個做什麼?」

我說:「給澤兒做一個香囊。」

06

回太子府時,香囊做好了。

光澤的緞面繡著寒梅,看著十分精緻。

我給蕭澤繫上,他眼眸晶亮,說:「謝謝母親。」

鄰香笑道:「小殿下不知道,太子妃為了你熬夜學的,挑著燈十指都扎破了呢。」

蕭澤一愣,這才注意到我指尖的傷口。

他眼裡流露出一絲慚愧:「讓母親受累了。」

我道:「你記著母親的好便是。」

說罷,又拿了些糕點給他,方才將他送走。

沒過幾天,他來請安,我發現他腰間的香囊變成了一個。

我問:「你夢姐姐的呢?」

蕭澤有些不好意思:「我取下來了。同窗說這兩個香囊,一個精緻,一個粗糙,掛在一起不匹配,我就摘了一個。」

「哦。」我有些意外。

前世他那般珍視夢菡做的那個香囊,甚至不惜怪上我。

今生卻主動摘了下來。

我沉默地喝茶。

蕭澤猶豫了一下,又道:「過幾天就是夢姐姐的生辰,我想準備禮物送給她。」

我問:「你想送什麼禮物?」

蕭澤道:「我想送給她一塊玉佩,當作香囊的回禮。」

我點了點頭,對鄰香道:「把柜子里的那個紅木盒子拿出來。」

鄰香一驚:「太子妃!」

「讓你去就去。」

在我的堅持下,鄰香不情不願地取出了盒子。

打開來,裡面是一枚通透溫潤,巧奪天工的雕花玉佩。

蕭澤的眼睛一下子就睜大了。

我道:「給你。」

鄰香忍不住阻止:「太子妃,這是太子殿下當初送您的生辰禮,您真要轉手給那個……人?」

她是想罵賤人的。

這幾天,她已經知道蕭澤口中的夢姐姐,其實就是太子身邊的貼身侍女。

我輕描淡寫道:「一塊玉佩而已。」

曾經,我是很珍惜這枚玉佩。

可當我前世看見蕭銘親手做了一個相似的送給夢菡時,它就失去意義了。

蕭澤捧著盒子手足無措:「母親,既然是父親送給你的,那就算了吧。」

我說:「沒關係。」

但這枚玉佩最終還是沒有送出去。

蕭銘知道後,給我送了回來。

他神色複雜地看著我:「為什麼要把孤給你的東西,轉送給其他人?」

07

這是他親手雕刻的。

是贈予我十六歲的生辰禮。

那年,我剛懷了蕭澤。

十八歲的蕭銘初為人父,喜不自勝,刻了這枚玉佩給我,說一生一世都不負我。

但如今,他將這許諾換了旁人,這枚玉佩,也該換個新主。

我平靜地解釋著,仿佛沒有看見蕭銘怔愣的神色。

他說:「你都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捧起那枚雕花玉佩,遞到蕭銘面前:「還君明珠。」

蕭銘沉默良久。

他深深地看著我,問道:「你在怪我?」

我搖了搖頭:「世上的感情之事,都是勉強不來的。何況妾身不能長伴太子身側,有夢菡姑娘替妾身照顧太子,照顧澤兒,妾身也能安心。」

蕭銘皺眉:「你不是已經好了嗎?為什麼說不能長伴在我身側?」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時還跟我裝瘋賣傻,漠然道:「世事無常,妾身的身子自己清楚。」

我前世死時,不到二十七歲。

遍地的黃花零落,我如風中殘燭躺在床上,身邊只有鄰香一人。

我追求的,渴望的,愛的,恨的,都如我指縫穿過的日光,虛無縹緲,不留痕跡。

到頭來,我什麼都沒爭到。

我不想再爭了。

蕭銘眼中閃過一抹悵然。

他抬手,去接玉佩,卻在快要碰到時移開。

「這枚玉佩既然已經送給太子妃,就斷沒有再要回來的道理,還是——」

蕭銘話音未落,我手裡的玉佩就叮噹的一聲摔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他愣住了。

我也有些意外:「妾身以為,太子會接住的……」

看見他伸手,我剛好鬆手。

誰知他突然反悔,玉佩便直接掉到了地上。

蕭銘看著那兩半碎玉,不知在想什麼。

良久,他蹲下身,把碎片撿了起來,道:「孤重新給太子妃換一個新的。」

我說不用,但蕭銘沒聽進去。

七天後。

新的還是送到了我房裡。

我看見那塊熟悉的雕花玉佩,神色古怪。

這枚玉,不是前世蕭銘送給夢菡的嗎?

他這是什麼意思?

我興致缺缺地把玉扔到了一旁。

算算時間,夢菡該懷孕了。

08

果然。

半月後,府里的太醫秘密告訴我,夢菡有喜了,孩子是太子的。

我讓他開幾副安胎藥。

鄰香不懂我為什麼如此忍讓。

她憤憤不平:「這小賤人趁您生病勾引太子殿下,肚子裡還懷了孽種,您為何不懲治她?!」

我何嘗沒有試過懲治她。

前世,知道夢菡懷孕後,我就發作了,逼她落了孩子。

可蕭銘恨我,蕭澤怨我。

向來疼愛我的皇后娘娘也責怪我。

她說那是太子好不容易得來的子嗣,就算不喜歡那丫頭,也不該對孩子下手。

又說我嫁給太子十二年,正值年輕,卻在生下澤兒後,再也沒有懷上過一兒半女。

我不生,難道不讓其他人生嗎?

皇后道:「太子妃,你自己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

是啊,我知道。

我沒擋刀時,為了生下蕭澤就九死一生。

現在又哪裡還有能力再孕育一名子嗣?

我將這個道理告訴鄰香。

鄰香哭紅了眼眶:「可我就是為您不值,憑什麼,憑什麼她能取代您?」

從我回來開始,蕭銘就沒有在我這裡留宿過。

他在誰的身邊,不言而喻。

我無奈地為鄰香擦去眼淚:「隨他吧,反正我對蕭銘也沒有幾分感情了。」

鄰香一怔,錯愕地止住了哭泣。

我重複道:

「真的,我發現我沒有那麼喜歡太子了。

「等明日一早,我就進宮,請皇后娘娘恩准我去楓山別院養病。」

府里留下的一堆爛攤子,就留給他們自己解決吧。

09

我心意已決,哪怕是面對皇后的挽留,仍沒有退步。

沾了辣子水的絲帕輕輕一點,我的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娘娘,您不知道,太子的貼身侍女有了身孕。妾身一看見她,便心中煩悶,鬱結於心。

「藥王谷主說,妾身這病需得靜養,不能受情緒的刺激。

「請娘娘恩准,讓妾身去楓山別院養病吧。」

提及府中侍女有孕的事,皇后的面色變了幾變。

她憐惜地看著我:「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我露出一個略帶苦澀,卻十分懂事的微笑:「都是為了太子的子嗣著想,妾身不委屈。」

皇后欣慰,賞下黃金千兩,讓我一道帶去別院,好好養病。

我含著淚點頭,回到太子府後,便迫不及待收拾好了東西。

最後接到通知的是蕭銘。

他臉色難看:「怎麼又要走?」

我說:「養病。」

他問:「府里不能養嗎?」

我有些詫異。

按理來講,我離開,不是更方便他和夢菡培養感情嗎?

看見蕭銘眼裡翻湧著莫名的情緒,我道:「那裡清靜。」

說罷,越過他,我看向蕭澤。

蕭澤低聲問:「母親什麼時候回來?」

我說:「我也不知道。」

我揉了揉他的頭:「好好保重。」

馬車在府外,除了太醫,我只帶了鄰香和幾個常用的下人走。

出發時,一個嬌俏的少女站在送別的人群里,從我眼眸掠過。

那是夢菡。

這個世界的女主。

我在她生命里,只是個無足輕重的配角,寥寥幾句就寫盡了一生。

她在我的生命里,同樣如此。

10

我就此在楓山住下來。

這裡僻靜清幽,風景秀麗,彎彎曲曲的山道下,是一條清澈寬闊的河流。

正值秋日,滿山紅楓如火。

我在這裡,沒有規矩束縛,也不用看旁人臉色,過得愜意無比。

太醫說,我身體恢復得很好。

聽到這話,鄰香臉上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憂愁,到現在滿是欣慰。

她不再提起太子府,但府里的事,還是會從去城裡採買的小廝嘴中傳過來。

夢菡懷孕了,為了孩子著想,必須早點給她個名分。

因此蕭銘納了她做妾,而不是像上輩子那樣,等我死後,再風風光光娶她做了太子妃。

京中關於她的流言四起。

貴夫人們不太看得起她的出身,自然也不會宴請她。

她現今雖然是太子後院裡唯一的女人,可地位更改,遠不如前世那般幸福。

直到後來,她生下了兒子,蕭銘給她提了位分,做了良娣。

我仍是沒有回去。

到了第二年末。

皇后派人來問我,身體養得如何了。

我躺在床上,蒼白若雪,咳嗽道:

「冬日風寒,我全身冷硬如冰,無法下地行走。又恐將病氣帶回去,傳給太子和澤兒,望娘娘寬恕,允我繼續留在此地休養。」

如此,打發了來人回去。

11

第三年開春。

天氣暖和些了,我出門散步。

卻見路邊的草叢染了血色,躺著個受傷昏迷的青衣少年。

他長得俊秀,雖雙目緊閉,可我仍看出他的面貌有幾分熟悉。

於是帶回住處請太醫醫治,多副良藥下去,他睜開了眼睛。

這一睜眼,身邊的下人都靜了。

這位少年,居然長得與太子有六七分相似。

而我和太醫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些謹慎。

如果說少年和太子六分相似,那和當今聖上,就有八分了。

可皇子之中,我從未見過他。

「你醒了。」

我溫聲開口,他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是你救了我。」他說。

我點了點頭,順其自然地問起他的身份。

少年沉默一瞬,道:「你叫我阿霽吧。我是個殺手,無名無姓,霽是我的代號。」

說罷,他看向腰間的劍。

周圍人倒吸一口涼氣,捂嘴驚詫。

鄰香緊張地低聲問我:「太子妃,此人太過危險,不如將他送走?」

我看了看他的傷,又瞥了眼他蒼白清冷的臉。

「後面有人追殺你嗎?」

少年抬眼,搖了搖頭,寒聲道:「殺我的那些人,都被我解決了。」

我鬆了口氣:「既然如此,你先留下來把傷養好吧。」

少年道:「夫人不怕惹來麻煩嗎?」

我道:「怕,不過救都救了。」

不如好人做到底。

我轉身出去,喚來下人,讓他傳信給我兄長,好好查查這少年的真實身份。

和聖上長得那麼相似,我不相信是巧合。

12

幾日後,阿霽能自如行動了。

從下人口中,他亦知道了我的身份,是從京城來此地療養的太子妃。

為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他在這裡當起了護衛。

每日在周圍巡邏,飛檐走壁,身似無痕。

雖然沉默寡言,但武藝高強,莫名讓人安心。

我問他:「阿霽,你想不想找你的親生父母?」

阿霽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尋過,沒找到,早就忘了。」

「是麼......」我想到兄長今早送來的信件,莫名有些緊張。

如果,他真的像兄長所說,腰後有胎記的話,那他可能就是……

我有些為難。

怎麼才能看到他的腰後?

總不能直接命令他脫衣服吧?

要不還是找個護衛,趁他洗澡的時候看看好了。

我斂下心緒,琢磨起來。

可一連幾天,都沒有人看見過阿霽洗澡。

據護衛說,阿霽總是半夜出去,到河邊去洗。

他警惕敏銳,哪怕有人發現了想跟過去,也會被阿霽發現。

我又去問太醫,醫治時,可發現什麼胎記沒有。

太醫說,阿霽傷在大腿,看不到腰後。

沒辦法,我只好自己製造機會。

「阿霽。」我端來一碗湯,「這是鄰香新做的,你嘗嘗。」

阿霽奇怪地看著我:「不用。」

但我卻執意遞給他,然後假裝手軟,把甜湯都灑到了他身上。

我故作驚訝:「啊,弄髒了!阿霽,你去偏院換身衣裳吧。」

阿霽漆黑如墨的眼珠深深看著我,那一瞬間,我感覺他已經看出來了。

不過他還是沒說什麼,徑直到房中換了衣服。

我早就安排在屋頂觀察的人告訴我,阿霽腰後的確有一塊胎記。

年齡特徵都對得上,阿霽的身份呼之欲出。

13

我準備修書一封,將此事告訴兄長。

卻不想,別院突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當時阿霽就在我身邊,我們三人的視線,就這樣不經意撞到了一起。

我:「……」

阿霽:「……」

蕭銘:「?」

剎那間,院子裡寂靜得可怕。

蕭銘原本冷靜的神色瞬間變了,他雙眼泛紅地盯著阿霽,咬著牙從嘴裡吐出一句:

「他是誰?」

阿霽不語,冷冷地看著他。

蕭銘深吸一口氣,上前幾步,目光移到怔愣的我身上,指著與他相似的少年,重複道:

「他是誰?!」

這場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捉姦的。

我反應過來,皺了皺眉:「他是這裡的護衛,太子,你怎麼來了?」

此刻他不該好好待在太子府嗎?

來這裡做什麼?

蕭銘胸膛起伏,壓抑著怒氣,皮笑肉不笑道:

「我若是不來,還不知道你在別院裡養了個替身!

「管之煙,你好大的膽子!」

替身?

我連對他本人都沒幾分感情了,找一個跟他相似的替身做什麼?

我忍不住抖了抖唇角,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太子,你想多了。」

「呵呵,到底是我想太多,還是你心裡有鬼,你自己清楚!」

蕭銘嘶聲吼了出來,怒紅的雙眼,從未這麼失態過。

只見他冷笑一聲,就要命人拿下阿霽。

我忍無可忍,攔在阿霽身前道:「他真是我救回來的護衛!這院裡的下人都可為我作證,你不要無理取鬧!」

蕭銘瞪大雙眼:「你居然說我無理取鬧?」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神情有些嫉妒。

「母后讓我來接你回去,我馬不停蹄就趕來了,可你,你卻……

「我要殺了他!來人!」

幾乎是瞬間,護衛包圍了院落,阿霽也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我夾在中間,頭突突地疼:

「太子!你能不能冷靜一點!」

眼見我說什麼他都不信,執拗地要殺了阿霽,我只能道出阿霽的真實身份,

「他是你弟弟,太子,你勿要再瞎想了!」

平地一聲驚雷,所有人都愣住了。

14

「你說什麼?」阿霽的聲音有些顫抖。

「是真的。」我將這些日與兄長查到的消息告訴他。

阿霽,就是當年流落到宮外的九皇子,蕭銘的弟弟。

聖上一直在找他,可是多年來都沒消息,大家還以為他已經去世了。

如果不是那張相似的容貌,只怕我也很難聯繫起來。

蕭銘冷靜下來,打量著阿霽那張臉。

他神色有些複雜:「難道,你真是……?」

「是與不是,與聖上見一面就知道了。」我有些慚愧地看向阿霽,「抱歉,一直瞞著你,因為之前還不確定,所以……」

阿霽搖了搖頭∶「你救了我的命,又查清了我的身世,我該感謝你。你不必向我道歉。」

他轉身走了。

看來身世的真相,讓他也有些心緒難平。

蕭銘一眨不眨地看著我,仿佛鬆了口氣:「原是我誤會了。」

剛才,他被一瞬間的妒火占據了神智,恨不得立刻把姦夫拖出去喂狗。

卻忘了,依照管之煙對他的感情,怎麼可能會找其他人呢?

蕭銘勾起唇角,對我露出一個溫情的笑容:「之煙,我來接你回去。」

聽到這話,我心情有些複雜。

在楓山待了兩年,我明白,已經到了離開的時候。

如果只是皇后派人來問,我還能找理由打發回去。

可蕭銘親自來迎接,又正好撞見我與阿霽相處。

他本就有所誤會,若我再推辭,只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好。」我只得道。

他臉上露出欣喜神色。

可我只覺遺憾。

這麼好的地方,以後怕是再也沒機會來了。

15

晚上,我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了蕭銘想與我共寢的要求。

他眉目間有些失落,道:「孤只是想陪著你而已。」

燭火中,那雙眼好似含著幾分真情。

但我無暇去分辨真假,也不想去分辨。

從他愛上夢菡那刻起,我與他的情意就走到了盡頭。

如果不是太子妃這個身份的束縛,我甚至都不想看見他。

「請殿下恕罪。」我堅定地拒絕。

蕭銘身體僵硬了一瞬,沉沉看我一眼,最終還是去了其他房間。

我躺在床上,不知是不是受了心緒影響,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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