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了痴情男二的孩子。
可是我難產大出血的時候。
他卻陪在女主身邊噓寒問暖。
我痛得要死,身體逐漸冰冷。
靈魂離體的一剎那,我喃喃自嘲:「如果能重來,再也不要心疼男人。」
1
再睜眼。
我竟然重生回了故事的開頭。
彼時,男女主正打得火熱,儼然一對歡喜冤家。
而溫柔男二蘇宴河,是女主林悠悠的竹馬,一直默默守護著她。
書中,他是典型的美強慘人設,單親家庭,母親身患重病,他一邊讀書一邊賺錢養家,給媽媽治病,人生經歷了母親去世、高考失利、創業失敗……
作為痴情男二,他是女主永恆的避風港,是她最堅實的後盾,在男女主結婚後,他遠走異國,達成了「注孤生」的結局。
整個人賺足了讀者的眼淚。
我向來很吃溫柔深情的人設,在看完整個小說後,我不可抑制地十分心疼他。
前世,我死後莫名穿書,成了個漂亮的路人甲。
理智告訴我,千萬不要介入他們的故事,當個安靜的背景板就好。
可感情終究戰勝了理智。
也許是出於同病相憐,我還是忍不住去靠近蘇宴河。
心甘情願地守護他。
盡己所能地去救贖他。
恨不得將整顆心掏出來給他。
可一切的一切,都抵不過女主帶著哭腔的一句「小河哥哥,我好想見你」。
於是蘇宴河拋下醫院待產的我,去安慰和男主吵架而離家出走的女主。
情緒劇烈起伏之下,我的羊水突然破了。
然後,死在了冰冷的手術台上。
2
我主動遠離了主角團。
蘇宴河很快察覺到不對勁。
畢竟一直都是我厚臉皮纏著他,強行融入他們一行人中。
驟然疏遠,連旁人都看出問題來了。
學霸同桌悄悄問我,是不是和蘇宴河他們吵架了。
我拍了拍習題冊,大方一笑:
「當然不是啦,是我要好好學習,馬上快期末考了,我可不想再吊車尾了。」
話落,前排立刻有一道強烈的視線刺向了我。
不用猜,我也知道是蘇宴河,這些天他已經悄悄打量過我很多次了,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但他很明顯又怕林悠悠誤會什麼,所以不敢來主動找我。
前世是我犯蠢又犯賤,自以為能救贖他。
沒想到卻落得那樣一個可笑的下場。
如今,我連報復的心思都提不起來。
一是不願再與主角團有一絲一毫的瓜葛,二是我實在沒有幹壞事的野心和勇氣。現在的我,只想好好享受自己的大好人生。
死過兩次之後,我越發珍惜活著。生命來之不易,不論是現實世界,還是書中世界,我都沒有暢快地活過一次。
前世沒穿書之前,我明明也是媽媽的掌心寶。
可是那時的我有先天性白血病,爸爸跑了,媽媽要很辛苦很辛苦地賺錢,獨自一人撫養我長大。
但是後來….
我墜亡的時候也才十五歲,媽媽一定很傷心吧。
想著想著,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突然,林悠悠甜膩膩的嗓音響在身後:
「咕咕,你最近怎麼不和我們玩了,是和小河哥吵架了嗎?」
我一抬頭,正好撞入不遠處蘇宴河探究的視線中。
下一秒,我朝他比了個中指,無聲道:
「臭傻嗶——」
他笑容一滯,不敢置信地盯著我。
3
看著女主天真無邪的表情,我微微一笑。
「是啊,我和他吵架了,還吵得很兇呢。」
「啊,怎麼會這樣?」她一臉驚訝,神色卻有點竊喜。
果然年紀小,還不會隱藏心思。
「因為啊——」我表現得十分難過又生氣,「我發現他喜歡的是你,所以我不想再喜歡他了。」
林悠悠一聽,頓時小臉煞白,緊張地朝四周看了一眼。
好一會,她才結結巴巴地辯解:
「啊,咕咕,你,你在胡說些什麼啊!」
「我一直把小河哥當哥哥看的,他肯定也是把我當妹妹看的。」
「我們只是很要好的朋友,你不要亂說……」
說著說著,她越來越底氣不足,顯然是心虛了。
我有點好笑。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蘇宴河喜歡她。
她難道真的一點都察覺不到嗎。
說到底,不過是借著兄妹名義,行戀人之實。
不拒絕,不主動,不承諾,只要她不挑破這層窗戶紙,就能肆無忌憚地享受蘇宴河對她的好。
懶得再看她青一陣紅一陣的臉色,我抱著單詞本出去背書。
與走過來的蘇宴河擦肩而過。
他試圖拉住我。
我口吐芬芳:「滾!」
他臉上溫柔的笑容徹底消失了,薄怒的目光中帶著不解。
男主陳野過來湊熱鬧,想要嘲笑蘇宴河。
我:「你也滾!」
看不住老婆的傻缺玩意兒。
我平等地討厭主角團的每一個人!
陳野嚇了一跳,悻悻地掉頭朝林悠悠走去,「母老虎!吃炸藥了嗎。」
我狠狠撞開擋路的蘇宴河,快步出了教室。
4
一連幾天,大家各自相安無事。
但是形同陌路。
這天放學後,我照常去巷子裡喂阿肥。
阿肥是一隻流浪大橘貓,對人類的警惕性很高。
我打算喂熟了之後把它拐回家。
前世,我和林悠悠同時想要領養它,原本阿肥都要跟我走了,卻被蘇宴河橫插一腳。
在他的再三說服下,我將阿肥讓給了林悠悠。
但是因為陳野不喜歡貓,她又把貓隨手丟給了蘇宴河養。
我就趁機要了過來。
這次,我肯定要先下手為強。
剛走到巷口,卻聽見了林悠悠的嬌笑聲。
「哇,小河哥,這隻貓好可愛,我好想把它帶回家……
我趕緊小跑過去,攔住了她抓貓的手。
「別亂動!阿肥會咬人。」
她不情不願地收回手,不高興地質問:「啊,谷同學,這是你的貓嗎?」
笑死,改口可真快!可算不喊我咕咕了。
聽著跟鴿子成精了一樣。
「是的,我的貓。」我面無表情答道,蹲下去放貓糧。
林悠悠咬著嘴唇,怯生生道:「可我看它好像是個流浪貓耶,不如讓我給它一個家吧。」
「不行!」我斷然拒絕,「這是我的貓,我會帶回家的。」
我不肯讓貓。
而林悠悠鐵了心地想要。
蘇宴河無奈又寵溺地看了她一眼。
他十分客氣地對我道:「谷同學,能把這隻貓……」
我懶得和他們廢話,直接抱起阿肥就走。
奇怪的是,阿肥這次竟然沒有掙扎,出奇地乖巧。
眼見我要帶走貓,林悠悠急了。
她不死心地撒嬌:「小河哥,幫幫我——」
蘇宴河笑著嘆了口氣:「嘖,真是拿你沒辦法。」
於是他追上來攔住我,又擺出了一貫的溫柔攻勢。
望著眼前笑容和煦的少年,我心裡恨得要死。
就是這樣溫柔又破碎的表情,讓我前世一次又一次地淪陷其中。
陪他渡過母親去世。
陪他走出高考失利。
為他掏心掏肺。
明明是他先和我表白,才讓我對他生了不該有的妄念!
明明也是他向我求婚,許諾我一生一世。
但他為什麼還要和林悠悠糾纏不清!?
此刻,前世的痛苦和悲哀,齊齊湧上心頭。
怨恨再也壓不住。
「啪」的一聲,我控制不住地抬起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賤骨頭的男人!」
「啊!谷同學,你怎麼可以動手打人!」林悠悠氣憤地尖叫起來。
蘇宴河被打偏了頭,指甲劃破了他的下巴,有血珠在滲出。
我意猶未盡地收回手。
這一巴掌,打你涼薄負心,打你薄情寡義。
林悠悠心疼極了,義憤填膺地指責我心思惡毒,得不到就要毀掉。
「那你報警啊——」我笑眯眯地回懟。
「還有,什麼叫作得不到就要毀掉,我聽不明白。」
「不如林同學給我解釋一下來龍去脈。」
呵,她能解釋才怪!
解釋了,不就當面把窗戶紙戳破了。
她還怎麼和蘇宴河做「兄妹」呀!
果然,林悠悠一瞬間就萎了氣勢,慌裡慌張地看著我,生怕我說出不該說的。
嘖嘖,她「做賊心虛」了。
但我怎可能會去「提醒」蘇宴河。
這本來就是他該受的命運!
想起王媽還在車上等我,我從書包里掏出幾張百元大鈔。
因為我不想近距離接觸這兩人,所以鈔票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蘇同學,這是醫藥費,夠嗎?不夠我再加。」
「穀雨,你別太過分!」林悠悠再次惱羞成怒,「有錢了不起啊!你快點給小河哥道歉!」
我沒理她,而是打量著蘇宴河。
泥人也有三分脾性。
越是溫柔可親的人,發起火來越是驚天動地。
前世和他在一起那麼多年,我可太了解他了。
他最恨的,就是尊嚴被人踩在地上。
而現在,我就在做這樣的事。
他果然生氣了,臉色陰沉得可怕。
明明眼裡的怒火都快噴出來了,卻還是笑著安慰女主說沒關係。
不愧是痴情男二!
我翻了個白眼,頭也不回地抱著阿肥離開了。
5
我想轉學。
畢竟只要我還在主角團的活動範圍里,就不可避免地與他們發生交集。
一不小心就會被攪和進他們的愛恨糾葛中。
雖然看戲吃瓜很有意思,但演戲的是自己就不好了。
我穿書的角色,是個很有錢的白富美路人甲,父母雙亡後留下巨額財產,而無血緣的小叔叔成了「我」的監護人。
前世,我和這位小叔叔的來往並不多,只知道他很神秘,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當我一滿十八歲,他就立刻解除了監護關係,把巨額遺產全數交給我後,便再無交集了。
靠著這筆遺產,大學畢業後的蘇宴河不僅沒有創業失敗,還越做越大,最後一舉上市。
生意場上,人人見了都要尊稱一聲蘇總。
對比之下,做遊戲工作室的男主陳野就有些相形見絀了。
林悠悠羨慕我的闊太生活,嚮往上流社會的觥籌交錯,而蘇宴河的滔天財富也惠及著她和陳野。
我知道林家對他有恩,他想報答這份恩情,只要做得不太過分,我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他出格了。
出格的賤人,不值得原諒。
前世我本打算生完孩子就離婚,但沒想到會死於難產。
這難道是我擅改劇情的代價?
正惆悵地想著,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我一看號碼,心下納罕。
他竟然會主動給我打電話?
真稀奇!
一接通,小叔叔那低沉磁性的聲音就透了過來:「你在學校,打架了?」
我一頭霧水,連忙否認:「沒有啊。」
「你班主任打電話給我,說你打了人。」他聽起來不太高興。
哦,原來是主角團去告狀了。
想到我轉學還得靠這位爺簽字同意,可不能惹他生氣。
正當我絞盡腦汁地想藉口開脫時,他冷不丁地命令道:
「開視頻!」
「啊?」
「開視頻,我要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還不等我回話,他已經掛了電話。
下一秒,一個視頻通話邀請立刻出現在了手機上。
6
我沒有防備地接了。
一瞬間,來人一個美顏暴擊閃現在螢幕上,我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他一身西裝革履,長身玉立,手裡拿著紅酒杯,看起來像在參加什麼酒會。
談笑間眼波流轉,笑意卻不達眼底,鋒芒中藏著算計。
「小叔叔——」我低低喚了一聲。
他轉過頭,姿態慵懶,審視般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圈。
一一一
而後舒展眉頭愉悅道:
「沒傷著,不愧是我的人。」
「怎麼回事,說說看?」說完,他漫不經心應付著前來寒暄的人。
我斟酌著措辭,簡單地撒了個謊,只說是同學間的摩擦,才起了衝突。
不敢耽擱一句,我緊接著就認錯:
「很抱歉,是我的錯,我不該動手打人。」
「嗯?」他一個眼刀飛過來,懶洋洋地拉長音調,「我有說你錯了嗎?」
「一巴掌而已,你班主任也能急得跟學校炸了一樣。」
「要我說,你太便宜那小子了,下次再有這樣的事,你告訴我,我找人把他手給剁了喂狗。」
我大吃一驚:「啊,這?」
他一挑眉頭:「怎麼,你想親自動手?」
「倒也不是不行……」他略微一沉吟,竟然真的在思考可行性。
「但小姑娘家家的,還是不要打打殺殺的好。」
我大為震驚,且大為不解。
好傢夥,您老可真是馳名雙標啊。
「還有事嗎?沒事就先掛了,我得去應付老頭了。」他朝我舉杯,將紅酒一飲而盡。
「有有有!」我急急搶答,「小叔叔,我要轉學!」
他動作一頓,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
「呵呵,不追著你那小男友跑了?斷情絕愛了?」
我聞言心裡一陣古怪。
他怎麼連這也知道?
難道他一直在暗中監視我?
大概是我懷疑的眼神太過明顯,他倏地臉色一沉,沒好氣地開始趕人:
「想轉就轉!去找李斯特,他會辦好一切。」
李斯特是他的特助。
「還有,下個月,我會回國,到時候聊聊你的學業問題,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你的成績怎會如此拉胯。」
???
我成績怎麼就拉胯了!?
雖然班級倒數,但好歹也是年級前一百啊。
我正要和他掰扯掰扯一二,他已經將手機扔給了李斯特,只留給我一個冷酷的背影。
鏡頭裡,李斯特笑得尷尬而不失禮貌。
我:…
狗脾氣的老男人!
活該你上輩子活到30歲了連女人的小手都沒摸過。
7
閒來無事,我開始倒飭儲物間。
與蘇宴河有關的東西,我統統扔進了垃圾桶里。
王媽端來一杯水果奶昔,勸我休息一會兒。「小姐,我來收拾吧。」
「小心點喝,別嗆著!」
我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奶昔,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真好,久違的媽媽的味道~
白血病的每次化療都特別痛苦,媽媽就會做奶昔哄我。
她原本是不會做飯的,但是為了我,她照著菜譜苦練廚藝,燒得一手好菜。
她還是財大畢業的高材生,離婚後亦有不少追求者,如果沒有我的話,她本可以有更燦爛的人生的。
我死了,她肯定會很難過。
但是我這樣「任性又不孝」的女兒,留著又有什麼用呢?
不過是個拖累。
一片靜謐中,王媽突然出聲:
「小姐,我覺得那個蘇同學面相剋妻,不是良配,小姐還是別喜歡他了。」
我不由地失笑:「王媽你還會看相呢,好厲害!」
她卻有些急了:「小姐,我沒開玩笑!這人看起來就薄情寡義。」
「你這麼好的姑娘,可千萬別喜歡上他。」
我頗為贊同地點點頭:
「確實,這人不是個好東西。」
「所以放心吧,我肯定不會喜歡他的。」
她聞言便鬆了口氣。
我心裡一陣暖洋洋的,樂開了花。
這種被人關心惦念的感覺,真好呀!
說起王媽,她是我這輩子才遇到的角色,前世沒見過,大概也是個路人甲。
兩個月前,我發燒暈倒在路邊,是她路過將我送到醫院。她說自己是來城裡找女兒的。
她的女兒消失很久了,她甚至做噩夢,夢見女兒被渣男騙財騙色卻難產而死。
可惜她不識字,找了好久也沒找到一份謀生的工作。
我聽她說完,一下子就感同身受了。
唉!又是一個可憐的媽媽。
於是,我請她來家裡打理花草。
想到這,我撓了撓頭,小心翼翼地問她:
「你女兒有消息了嗎?要不要我幫你找?」
她苦笑著嘆了口氣,又是搖頭又是點頭,臉上卻不見失落,反而一臉認真地看著我。
「其實,只要她過得好,健健康康,活活潑潑的,哪怕她不在我身邊,我也認了。」
「我只希望她能過得幸福、快樂。」
說著,她目光慈愛地注視著我。
我不自在地撇過頭去。
這……咳,她該不會把我當成她女兒了吧。
我倒是無所謂,可是那位小姐姐知道了會很傷心吧,莫名其妙就被「代餐」分走了母愛。
但是看著一臉期待和歡喜的王媽,我想了想,還是什麼也沒說。
算了,隨她去吧。
8
李斯特居然連夜飛了回來。
第二天一早,我就在校門口看見了他的車。
他示意我上車說話。
我拉開車門,卻沒想到會看見小叔叔。
他慵懶地窩在座位里,微垂著頭,看起來矜貴而又危險,整個人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我正糾結要不要喊醒他。
因為他的起床氣,超大!
那頭李斯特已經出聲了:「Boss,小姐來了。」
老李,你可真是大大的貼心啊。
小叔叔睜開眼,臉色果然不好看,李斯特立馬識相地溜了,給了我一個自己保重的眼神。
我也想開溜,卻被身後的男人揪住了書包帶。
他面無表情地拍了拍旁邊的座位:「上來!」
我硬著頭皮,磨磨蹭蹭地坐了過去。
「吃了嗎?」他紆尊降貴地問。
「吃了。」
「可我還沒吃。」
我一噎,試探著問:「那我帶您去下館子?」
他冷哼一聲,沒理我。
過了一會,他忽然問:「今年多大了?」
我厚著臉皮笑嘻嘻地答:「下個月過十七歲的生日。」
他便意味不明地盯著我瞧,似笑非笑。
「十七了啊,好快,還有一年就到時間了呢。」
我以為他是說監護權的事,想到他照顧了我這些年,便歡快地吹起了彩虹屁:
「瞎!就算沒血緣關係,您永遠都是我最親愛的小叔叔,以後我會給您養老送終的。」
他氣笑了:「我只比你大七歲,需要你來養老?」
「那是那是,小叔叔您帥氣多金,能力通天,哪用得著我這個小蝦米。」我繼續
腆著臉拍馬屁。
他默了一瞬,突然話鋒一轉:「你還記得,你的監護權為什麼會在我手裡嗎?」
呃,這我哪知道。
我穿進來的時候,身邊只有一個老管家和幾個保姆,您老早就拍拍屁股出國深造了,前世更沒有聽誰提起過這茬。
見我不說話,他乾脆自問自答道:
「看來是不記得了。」
「也罷,等你上大學的時候再說吧。」
他打定主意不肯再說。
偏偏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這裡面難道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隱藏劇情?
我剛想開口,他驀然俯身靠了過來,冷調的香水味混合著紅酒香氣,瞬間將我密不透風地籠罩住。
我突然便覺得嘴巴有點干,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不早了,你該進學校了,我趕了一夜的路,要眯會兒。」
他長臂一伸,我以為他是要給我開車門,連忙側開了身子。
沒想到他只是抽走了我書包邊邊的CD鈣奶,然後無情地把我趕下了車。我:……
討厭沒有邊界感的大人!
9
李斯特帶著我四處抄來的檢討書,去了教務處。
想讓我當面給蘇宴河道歉?
笑死,門都沒有!
我無所事事地在操場上溜達。
沒走幾圈,就看見主角團一行人朝這邊走來。
「穀雨,你給我站住!」林悠悠老遠一聲嬌喝。
話音剛落,她和陳野就一左一右地將我包抄起來。
我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心想真特麼晦氣。
陰魂不散了這是。
蘇宴河走過來,目光沉沉地鎖定我。
「聽說,你要轉學?」他雖是溫和地笑著,可眼底卻是冷冰冰的。
「關你什麼事?」我立馬陰陽怪氣地反嗆回去。
「你什麼檔次,也來質問我?」
蘇宴河還沒說什麼。
林悠悠卻不樂意了。
「小河哥你和她廢話什麼,快讓她道歉!」
「她憑什麼把那張卡停了啊,她難道不知道那是你媽媽的救命錢嗎?」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卡?
什麼卡?
哦,我想起來了,以前我的確給過蘇宴河一張卡,是給他媽媽治病的。
但肯定不是我停的,因為重生回來,我壓根就沒想起來這回事。
我深吸一口氣,對著蘇宴河無比認真道:
「不管你信不信,這事不是我乾的。」
林悠悠聽了卻有些激動,義正詞嚴道:
「這是你的卡,不是你乾的,還會有誰?」
陳野拉了拉她胳膊,讓她少說兩句。
她顯然正情緒上頭,像個正義使者一般,站在道德高地上一通輸出。
升米仇,斗米恩?
我一陣無語。
眼看操場上的同學越聚越多,我有點厭煩。
「蘇宴河,請你讓開,我要回去了。」
他卻一動不動,眼神銳利地盯著我。
「我不是來問那張卡的,只想問你一件事。」
「我怎麼都想不明白,你為什麼會突然變得很討厭我?」
「或者說,」他猛然湊過來,在我耳邊很輕很輕地說了一句,「其實,你是恨我的吧。」
語氣篤定至極。
一瞬間,我的心高高提起,差點跳出胸膛。
此時他漠然疏離的模樣,褪去了他一貫溫柔的底色,與前世冷漠的他逐漸重合。
難道他也重生了?
不,不可能,先不要自亂陣腳。
「沒有。」
即便心內翻江倒海,我依舊面無表情地否認。
「我沒有討厭你,我只是……」我故意惡劣地笑起來,悄聲道,「看不起你罷了。」
「我發現自己看走了眼,所以現在,我是幡然醒悟,改正錯誤而已——」
10
「很好!穀雨,你好得很!」
蘇宴河咬牙切齒地瞪著我,拳頭握得死緊,額頭青筋暴起。
「你把我當什麼,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嗎?還是你大小姐心血來潮遊戲人間的施捨……」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毫不客氣地打斷道,「即便是玩物,我花了錢就能逗我開心,而你連句好話都不願哄我,怎麼好意思標榜自己是玩物的,它可比你高貴多了。」
聞言,蘇宴河的眼神霎時凌厲如刀,仿佛要將我劈成兩半。
林悠悠聽不見我們說了什麼。
但她看見她的小河哥臉色鐵青,表情憤怒。
她不顧陳野的阻攔,硬是大聲嚷嚷起來:
「谷同學,你為什麼要一直欺負小河哥啊?」
「就因為小河哥不喜歡你,你先是無緣無故地打了他,然後又故意停了他媽媽的醫藥費。」
「你明明知道他為了給媽媽治病,賺錢有多辛苦!」
此話一出,圍觀的人群立刻炸開了鍋。
一開始是竊竊私語,指指點點;而後指責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已經毫無顧忌。
那些話,密密麻麻地,像刀片一樣朝我飛過來。
我一下子懵了。
這樣的場景,有多久沒遇見了?!
儘管已經過去很久了,我依然很清楚地記得。
那時因為化療,我的頭髮掉光了,樣貌也變得醜陋..他們故意扯掉我的假髮,取笑我是個醜八怪。
他們將我和班裡最邋遢的男孩子配對,誇張地模仿我發病時的動作,當面對著我指指點點……
大概是一個下雨的午後,我又一次被他們攔住取樂。推搡間,我從七樓的欄杆上
摔了下去。
風聲伴著尖叫聲,一股腦地灌入耳膜,世界轉瞬陷入黑暗。
難道同樣的噩夢,在這裡還要再來一遍嗎?
剎那間,瀕死時的無助、恐懼和絕望,又一次重重襲來。
我忍不住發起了抖。
不行,我不能多想,我得冷靜,得想辦法擺脫這種困境……
「冷得都發抖了,怎麼不多穿點?」
思緒混亂間,一件大衣突然兜頭落下,將我裹了個嚴嚴實實。
熟悉的冷調香水撲面而來。
他站在我身側,如逆光而行。
「怕什麼,被欺負了就直接打回去,萬事有我兜著。」
「還有,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11
小叔叔一手插兜,一手將我護在身後,李斯特亦步亦趨地跟在一旁。
他這種黑白通吃的商界大佬,遠不是現在的陳野、蘇宴河能比的,氣勢稍稍外露一點,就已經鎮住了這群青澀單純的高中生。
他玩味地環視一周,在看到蘇宴河後,卻微微眯起了眼睛。
「有什麼事不如跟我說,我來替她做主。」
林悠悠莫名就臉紅了,羞答答地搶先一步上前道:
「您、您好,我是穀雨的同班同學,我叫林悠悠,我、我們,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她描述得磕磕絆絆。
小叔叔沒什麼表情地聽著。
大概在他看來,這場鬧劇如同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幼稚吧。
我卻感覺十分挫敗和無措。
我好像永遠也擺脫不了現實世界裡的那場噩夢了。
即使它發生在前前世,可如今,一點小刺激就能無限放大我的恐懼。
因為我從來就沒戰勝過它。
從前的從前,媽媽是我的保護罩。
前世,這個角色的設定是我的保護罩,巨額的遺產,優越的社會地位,還有強大無匹的小叔叔做靠山,無人敢欺我惹我。
如今重來一次,我依然躲在別人身後,被保護著。
我不由得仰起頭,看著站在我身前的這個男人,他高大的身影擋住了一切不懷好意的目光,和本該蜂擁而至的惡言惡語。
心裡忽然一下子就平靜了。
沒有人生來就該強大,人都是從無到有的。
即便是小叔叔,也曾被驅逐出家族,被谷爺爺收養,而後以強者姿態回歸,奪回繼承人之位,一步步咬著牙挺過來的。
我曾糾結於現實與虛幻的界限,熱衷於借設定來掩蓋自己的懦弱、狼狽和卑微,害怕被人發現那個過去醜陋不堪的自己。
我也鑽過牛角尖,徹底否定過自己的存在,甚至把活得精彩、幸福的希望寄托在了別人身上……
想到這裡,我下意識瞥了一眼蘇宴河。
卻發現他正直勾勾地盯著我。
四目相對,我平靜至極,心裡一點波瀾也無。
因為我已豁然開朗。
過去是我。
未來也會是我。
現在即現實。
我思故我在。
12
我猛然扯掉大衣,大步走到人前。
既然是一場噩夢,那就該我親手一點點去打破它。
第一拳,不如就從這場鬧劇開始。
小叔叔見狀,默默向後退了一步,將場地讓給了我。
收到他讚賞和鼓勵的眼神後,我清了清喉嚨,抬高了聲音:
「打人這件事,確實是我不對,可能因為當時我太害怕了,擔心小貓咪被搶走,衝動之下和蘇同學他們起了衝突,我已經跟老班做了深刻檢討,也可以和蘇同學道歉。」
反正只要我不說對不起,那就不算道歉。
「我也沒有斷過蘇同學媽媽的醫藥費,那張銀行卡是我給蘇同學的不假,裡面也都是我攢的零花錢,大概有一百來萬吧,是我無償捐給蘇媽媽看病的,不會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