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埋頭喝茶的周秋時抬眸,擋住沈盛伸來的爪子。
淡聲道:「得了吧,你以為醫術這玩意兒打娘胎里遺傳的?」
「耳目濡染嘛!」
沈盛身邊的女生沒好氣拍了拍他的後腦勺。
「是耳濡目染。
「你還好意思說呢,沈叔叔在商場叱吒風雲這麼多年,你還不是創業 n 次,次次失敗,全靠老人家給擦屁股。」
沈盛微笑 emoji,徹底蔫了。
一直在旁邊隱身的我默默舉手,眼神清澈無辜:
「其實,我會一點的。」
周秋時冷不丁被茶水嗆了下,轉頭看我,笑得無奈:
「鹹魚同學,你這讓我很沒面子啊。」
8
晚上八點,長安雅間內,服務員在外面等待上菜。
敲了幾次門都沒人回應,於是悄悄推開了一條縫。
彼時我正摁著沈盛的手腕,表情凝重。
見我遲遲沒出聲,原本嬉皮笑臉的人笑不出來了。
沈盛咽了咽口水:「怎,怎麼了?」
周秋時抱臂站在一旁,笑著潑冷水:
「俗話說得好,不怕中醫笑嘻嘻,就怕中醫眉眼低。」
沈盛聽完,如遭雷劈。
「不,不是吧……」
我及時抽手:「沒沒沒,沒那麼誇張。」
沈盛頓時鬆了一口氣。
「但是吧……」
那口氣又吊起來了。
「咋?」
沈盛快哭了。
我遲疑了一瞬,沒敢說,畢竟這是關乎隱私尊嚴的大事。
周秋時挑眉看向沈盛:「問你呢,到底讓不讓說?」
沈盛耷拉著眉眼,像下定了某種決心。
「說吧!」
那我可真說了。
「哥,你有點腎虛。」
沈盛:……?
眾人先是一愣,隨後哄堂大笑。
「哈哈哈!臥槽!哈哈哈哈!!!」
沈盛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
「小姑娘,你學藝不精。」
周秋時悶笑,把他從我面前推開。
「得了,自己非要人把脈的。」
沈盛剛起身,方才坐在他身旁,也是笑得最大聲的女孩子湊上來。
「來來來,小姑娘,幫姐也把把。」
「好嘞!」
我甜甜一笑,搭上她的脈搏。
兩秒後,一把一個不吱聲。
我看著眼前這位青春靚麗笑嘻嘻的美女姐姐,第一次懷疑自己可能真的學藝不精。
「怎麼了?」美女姐姐有些心虛地問。
我再一次遲疑了,「這,這能說嗎?」
美女姐姐大手一揮,「你只管說!癌症腫瘤啥的我也遭得住。」
「倒沒那麼嚴重……」
我頓了頓,小聲道:
「恭喜姐姐,你有喜了。」
「嗐,我以為是啥大病……」
……
「什麼?!」
美女姐姐破音了。
長安雅間沸騰了。
服務員默默關上門。
兩秒後,沈盛像猴一樣躥出來,後面追著美女姐姐。
「沈盛!丫的老娘宰了你!」
「別追了!當心動了胎氣!」
我在包間裡瑟瑟發抖。
轉頭問:「周秋時,我是不是闖禍了?」
周秋時輕笑,給我夾了一筷子牛肉。
「沒事兒,沈盛他爸得謝謝你。」
9
饒是周秋時這麼說,我心裡還是有點虛。
晚上回到酒店,忍不住和張女士打視頻說了這件事。
氣得她直罵我胡鬧。
「你一跟我屁股後面撿了幾本醫書看的半吊子還敢給人號脈了?你知不知道喜脈是要問診的?」
我心虛扣手:「啊?那怎麼辦?」
當時聽他們誇張女士聽飄了,感覺自己張女士附體了。
一個沒忍住就開始裝。
現在好了,裝過頭了。
我恨!
張女士沒好氣瞪我一眼。
「你跟小時說,讓他聯繫他那個朋友,跟人說清楚。」
張女士說著,話鋒一轉:「你確定你當時摸到滑脈了?」
我眼淚汪汪,忙不迭點頭。
「確定確定。」
我之前有一段時間迷清宮劇,好奇裡面的太醫怎麼一摸娘娘的手腕就知道她們有喜了。
於是自己找了好幾本醫書看,就為了學摸滑脈。
一連看了幾個月,理論知識有了,還缺實踐。
恰好當時張女士接了兩個來調理的孕婦,我就躲著她,偷偷求那兩個孕婦阿姨給我摸手腕。
今晚那個美女姐姐的脈象很穩。
滑脈又是我唯一正兒八經學過的脈象,絕對不可能摸錯。
張女士見我這麼篤定,猶豫道:
「如果真是滑脈,妊娠的可能性是有的,保險起見,你讓小時跟他那個朋友說,去醫院查查吧,別耽誤了正事。」
我連連點頭,當即撂了張女士的電話,轉頭給周秋時撥過去。
「喂?」那頭很快接聽。
「哥,十萬火急!」
我把張女士的話複述了一遍。
周秋時聽完,沒太大反應,只是應了聲:
「說過了。」
「啊?」
周秋時輕笑:
「人是我帶過去的,你說什麼做什麼,當然我來兜底。沒事的,快睡吧。」
我聽完,頓時感動得淚流滿面。
「嗚嗚嗚,哥你真好。」
周秋時無奈:「你只要別再叫我什麼京圈太子爺,我能更好。」
我默默看了眼給他的備註,心裡虛虛的。
「不叫了不叫了,再也不叫了。」
周秋時輕笑,「行,掛了啊。」
電話被掛斷,我看著備註介面猶豫兩秒。
不改不改。
陽奉陰違什麼的,我已經在張女士那兒練熟了。
10
周秋時提前知會過我,說第二天要去天壇。
他讓我早點起,不然又是靠人力搬運,腳不沾地逛完整個園區。
於是我早早定好了鬧鐘。
結果,還是睡過了。
這個鬧鐘,它好像除了不用早起的時候,一次也沒響過。
我盯著手機里的八個未接來電,心道完了。
來不及思考,趕緊爬起來洗漱,飛奔到酒店大堂。
大老遠就看見周秋時坐在沙發上,氣定神閒地喝咖啡。
我認錯態度誠懇:「對不起哥,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周秋時輕哂,將桌上的早餐推給我。
「多大點事兒,睡過不是很正常麼。」
「真噠?」我眼睛頓時亮了。
「嗯,快吃早餐。」
我鬆了一口氣,坐到沙發上,感動道:
「嗚嗚,哥,有你真好。」
「行了,」周秋時抬手拍拍我的帽檐,「張阿姨治好了我媽的頭痛症我才是真要說謝謝。」
他話鋒一轉,「不過今天人估計很多,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周秋時這話說保守了。
天壇的人不是很多,是相當多。
我們逛完祈年殿,一路順著人潮走到迴音壁。
看見那一圈圈扇形地磚,我頓時激動起來。
「我靠,我跟你說,就是這個地磚,高考那道數列題,我做了三遍,全錯,我真服了。」
周秋時輕笑:「嗯,有幸見識過。」
人聲喧鬧,我沒聽清他的話,只是自顧自走上前。
「做什麼?」周秋時跟上來。
「數地磚!」
我憤憤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有沒有 3402 塊。」
周秋時失笑,扯著我的後脖領子把我拎起來。
「三千多塊,瘋了?」
我痛心疾首:「瘋了,被數列逼瘋的。」
周秋時笑著將我拉走,指了指遠處的天心石。
「想上去拍個照嗎?」
我連忙搖頭:「不要不要,太社死了!」
兩分鐘後,我僵著脖子。
硬邦邦道:「拍好看點。」
周秋時笑著應下。
我欲哭無淚。
這可不是我要拍的,張女士非要我拍,說要擺到她診室里。
絲毫不顧忌她內向又敏感的乖乖女兒的死活。
嗚嗚。
11
有了前兩天故宮和天壇的教訓,第二天我一大早就爬起來,準備挑戰長城。
結果剛到南段好漢坡,我就被人頭和酷暑打趴了。
整個人癱在台階上,扶著周秋時的小腿,感覺自己離升天不遠了。
除非現在有一隻藏獒追我,不然根本動不了一點。
周秋時從包里拿出一瓶冰水。
原本想遞給我,見我滿臉通紅,又放回去了。
我瞪大眼睛,一臉幽怨:
「這麼大太陽你不讓我喝水,你想謀害朕?!」
周秋時悶聲把一瓶藿香正氣水插上管子,塞我嘴裡,堵住我的嘴。
「你這樣子像中暑了,現在喝冰水,是想請我吃席?您太客氣了。」
我想反駁,說老子現在壯得像頭牛。
但一想到張女士平時給我科普的中暑知識——
好吧,好像還真有點。
最後是周秋時把我背下去的。
我像只八爪魚癱在他背上,有些遺憾地看了眼身後的長城。
「哎,好不容易來一次,就爬了這麼一點。都說不到長城非好漢,結果我在好漢坡就折了。」
周秋時把我往上顛了兩下,安慰說:
「別愁了,晚上帶你來夜爬,白天太陽太大了。」
我眼睛一亮:「真噠?!長城還能夜爬?」
周秋時笑得無奈,「能,你別動,馬上要掉下去了。」
來北城的第三天下午,我是在醫院度過的。
正打著吊水呢,張女士突然來電話了。
我嚴重懷疑是周秋時給她通風報信了,不然怎麼可能這麼巧。
我一眼瞪過去。
周秋時攤手表示無辜,然後不小心露出小綠泡聊天介面。
【媽,小弦中暑了,你跟張阿姨說聲。】
【不說了吧,你張姨得罵她,給小姑娘惹不開心了怎麼辦?】
【小姑娘愛美,為了防曬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我勸她不聽,後面還有一天,老這樣對身體不好。】
【OK】
我怒!
——而不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