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我身心皆受俘,就得給我配得上的高位。
這是帶著脅迫的談條件,也是對他的誘惑。
灼熱如火的目光膠著在我身上,半晌後,他拂袖而去,留下一句:「愛卿已痊癒,明日便上朝罷。」
這一日,蕭牧歧力排眾議,將我擢升為內閣大學士。
朝臣神色各異,鄙夷者眾多。
更有人在下朝後,將我攔截,張嘴便是污言穢語:「髒污之物也配為官!呸!」
「上官大人真是辛苦了,夜裡伺候皇上可要努力些!若有一日伺候不當,小心腦袋和身下都一併被割了去!」
我彎彎唇,反譏他們這是嫉妒我擢升,嫉妒我才學。
三言兩語便叫那幾個激憤的官員衝上來抓我,但很快,他們就被其他同僚攔下。
沒等走出宮門,蕭牧歧叫人把那幾人帶走。
蕭牧歧為得我歡心,允我親自監斬。
我主動勸言,留下其中一人的性命。
只因這人在三年前,天真地認為徐狀元科舉舞弊之事是被奸人構陷,更曾為此事尋證,想要替徐狀元洗清罪名。
送那人出宮時,他問我要理由,我笑了笑,說:「大人剛正不阿,是有真才學之人,如今無論是皇上還是體弱多病的太子,都十分需要大人的輔佐。」
我這話說得隱晦,也不隱晦。
蕭牧歧自個兒就主意大得很,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輔佐。
我既用「輔佐」二字,又提及太子體弱,顯然需要輔佐的是太子。
對方也很快領會過來,當著不遠處的宮人面前,沖我啐了一口唾沫,便暗暗頷首離去。
我轉身背手,一步步走回那吃人的紅磚牆內。
15
高位已得,辱我之人也殺了。
在蕭牧歧眼裡,他對我已然志在必得。
他備了酒水,邀我在御花園賞月。
我捧著所謂修編好的國史過去時,徐貴妃正坐在他身上,極盡嫵媚撩撥地喂酒給他。
見著我來,蕭牧歧便立馬把人推開,叫她退下。
徐貴妃離開時,神色複雜地在我身上打量,意有所指地摸了摸她脖子上戴著的白金鑲翠項鍊。
我收回視線,逕自在蕭牧歧對面的石椅坐下,刻意吃味地開口:「皇上既有貴妃在此,何必召臣前來?」
「愛卿可是吃味了?」蕭牧歧笑意狂肆,眼角的褶子堆疊深刻。
我嘴上說著不敢,手裡卻是一直在倒酒,以壯膽為由,勸著他與我一起飲酒。
他自然不需要壯膽,連飲數杯只是為了哄我主動獻身。
直到他眼裡慾念再也不掩飾地劇烈翻湧。
他便起身,睨眸而來,居高臨下道:「你要的,朕都允了你。
「上官織,今夜也該你來對朕表忠心了。」
我忍下全身的惡寒戰慄,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進了他的寢宮。
寢宮內,燈火通明。
我站在門檻外,沒有進去。
蕭牧歧走了一段距離,才回過頭來。
我扭捏吞吐:「皇上,臣……
「臣不適應太亮堂的光線。」
他聞言,卻是一陣大笑,揮揮手,就讓宮人將燭火滅去大半。
「這樣,可適應?」
我低著頭,沒回話。
他再開口,燭光便又暗下許多。
在他極罕見的遷就和渴望的目光中,我才緩緩地邁過門檻。
走到他面前,我故作羞怯:「臣,臣不曾……求皇上能……」
「朕明白。」他含笑接下話頭,「阿織是第一次,朕心更喜。」
他非常「貼心」地命人滅了所有燭火,又非常「體貼」地屏退了所有人。
偌大寢宮內,只剩下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
片刻的適應後,視線里依稀可見綽約人影的輪廓。
蕭牧歧來抱我時,我主動提出為他更衣而繞到了他身後,為他寬下腰帶。
也是這時,一個與我身形極其相似的人影小心翼翼地從爬過來,頂替我的手撫上蕭牧歧的腰。
蕭牧歧再也忍不住地握住那隻手,並把人扛起丟到了龍床上。
16
我無處可躲,只能守在寢殿內。
黑暗中聽著、看著,手裡捏著銀針,強忍了又忍,才沒衝上去。
頂替我的小倌是蕭彧尋來的,從三年前便開始調養,只為養出與我幾乎一模一樣的身形和輪廓。
他的臉披著我的假人皮,微弱光線下很難能辨出他與我的不同。
若是亮了燭,卻是看上幾眼就能辨出了。
是以,我才要他飲酒、滅燭。
龍床上的動靜漸消,最先消停起不來的是蕭牧歧。
他到底縱情太多,加之年過四旬,體力自是比不過年輕且細養了三年的小倌。
小倌披上衣袍,腳步帶著幾分虛浮與踉蹌。
他對我比畫手語:【我身上用了帳中香,他此夜會睡得極沉。】
我頷首,讓他換上宮人裝扮,小心離開。
小倌走後,我便到床榻看了眼,果然看到蕭牧歧脖子上戴著以紅繩串起的一枚白玉符令,符令僅如拇指大小。
我伸手,剛要觸碰,便見他以手覆在符令上。
我以為他這是要醒來,等了許久卻不見他再有動作。
徐貴妃是早年間就被太子一黨安排進宮的,可這麼多年仍舊沒能拿到皇城司的調動符令。
想來,必是蕭牧歧對此極其敏銳警惕。
17
我在寢宮內待到四更才離開。
當天早朝我沒有去,並藉故告假。
接連幾日的告假,蕭牧歧終是憋不住,親自到狀元府來尋我。
他身著明黃常服,絲毫不避諱堂堂一國之君特意來找一個臣子,會遭人詬病。
他見著我,張口便問:「你這幾日究竟是怎麼了?那一夜不是挺好的?朕並沒有對你做太過粗魯的事,你的身子理應無礙才是。」
言語坦蕩,絲毫不以君臣穢亂為恥。
我聞言,卻是轉過身背對他,雙手背在其後,帶著幾分愧疚自責地回話:「不是皇上的問題,是臣過不去。」
「你有何過不去的?」
此時的蕭牧歧,絲毫沒有注意到他與我的姿態已經完全對調了。
他不再高高在上、居高臨下地睥睨我,面對我時姿態放低許多。
他像是個愛而不得的幽怨一方,想要從我這裡得到為何我突然對他冷漠不理的緣由。
我搖頭嘆息,似是難堪地抹了一把臉:「臣愧對皇上,愧對朝堂,更愧對皇上對臣的提攜。
「皇上對臣的愛重,讓臣不知該如何是好,臣寒窗苦讀數年,只為有朝一日能報效朝廷,能夠建功立業,得皇上器重,好為皇上分憂解難。
「現如今,臣卻與皇上成了……臣實在再無臉面上朝為官,旁人也必會對皇上議論紛紛,如此,臣就更加沒有為皇上分憂的資格了。」
我說得很難過,連聲音都一度哽咽。
蕭牧歧聽後卻笑出聲來。
他心情暢快地大步走向我,雙手撫上我的雙肩,笑得寵溺又得意。
他說:「朕還當你是為了什麼,竟只是臉面的事!
「愛卿只管去上朝,只管建功立業,朕不會影響愛卿的雄心壯志的,說到底愛卿也是為了朕。
「愛卿要做什麼只管去做,是朕准你為朕排憂解難!是朕執意要你做這個內閣權臣!是朕非要將你留在身邊的!
「若有人膽敢議論你我,朕便殺了他們。」
18
這日後,我重回朝堂,帶著蕭牧歧私下給我的許多特權。
我可乘輦隨意進出皇宮,可在宮內疾走,可在朝堂上直接駁斥諫官之言,甚至與左相爭執時,蕭牧歧都是站在我這邊的。
敗給我幾次後,左相直接氣得告病在家,不上朝了。
若是從前,蕭牧歧還會派人去看望他。
如今,我只需一句「左相似乎因你我的關係而憎我至極」,便足以叫蕭牧歧心生嫌隙。
如此數日後,蕭牧歧哄著要我夜裡留下陪他。
我面露難色地推拒:「臣不是不願,而是這些日子能與皇上一同共事已知足,不敢奢求再多。
「即便遭眾人白眼,被人看作髒污之物,臣也並不十分在意,但皇上貴為九五之尊,臣實在不願連皇上也遭人非議。」
我將初夜後被眾人白眼之事說得嚴重,並以此作為心理陰影,叫他給我時間自我紓解。
蕭牧歧既動容又懊惱,主動提出要為我出氣。
我自然不會主動說出是誰對我出言不遜,只說:「皇上還是別再問了,他們也都是為皇上著想,一切都是臣的錯,是臣控制不住自己。」
他一聽,更是氣憤不已,握住我的手再三保證,必定不讓我受此等委屈。
此後,但凡誰在朝堂上彈劾我,或駁斥我所言,蕭牧歧都二話不說便對人行杖責之刑。
不少官員開始對我諂媚巴結,就連左相也不再與我爭論朝堂之事。
甚至,他在朝堂上沉默了。
我知道,他這是已經做下決定,要選邊站了。
19
我以「初夜後遺症」的陰影尚在為由,特尋了十名小倌帶進宮。
「臣不能行之事,便由他們暫且代勞,待臣心病已了,必親自叫皇上滿意。」
說這話時,蕭牧歧正躺在我的大腿上小憩。
他已昏昏欲睡,而我正替他批著這幾日囤積的奏摺。
他如獵人般,想要徹底獵下我的身心,是以如今他對我,正是新鮮且尚未完全回過味道的時期。
越是不讓他得到,他便越是縱容於我。
蕭牧歧並不怎麼情願地收下了那十名小倌,然而只一夜,那十名小倌便叫他滿意得愛不釋手。
他將批奏摺之事交給我。
起初他還會偶爾監察,後來被小倌們纏得實在沒了精力,便全權交託給我。
我在朝中權柄越來越大,朝堂上不服我的臣子,都被我下了獄,換上新的一批。
與此同時,太子蕭彧被眾人推出來,叫他勸蕭牧歧小心我會謀權篡位。
蕭彧自然是勸了。
但他說的是:「父王這般縱情聲色,可想過文武百官會怎麼看你?他們會認為父王不配做這個皇帝!」
就這一句,氣得蕭牧歧甩了他幾個大耳光,還將他軟禁在東宮,非召不得出。
懲罰他一個還不夠,蕭牧歧下令派人去了每一個臣子的府中,罰了每個人掌刑。
這下,數個耳光扇得君臣徹底離了心。
蕭牧歧渾然未覺,依舊在宮裡與小倌們廝混,終日昏昏沉沉。
直到一次早朝,他忽然在蛟龍椅上吐血昏死過去。
我與蕭彧默默無言地對視一眼。
瞧見他眼裡的篤定,我便知道,事情可以收尾了。
20
蕭牧歧病倒後,朝堂暫由太子蕭彧和左相把持。
我則守在蕭牧歧身邊,將那枚能調動皇城司的符令調換。
他醒來的第一時間便是摸向符令,卻皺著眉叫我跪下:「你動過朕的符令?」
我心頭微凜。
調換的假符令已經與真符令幾乎一模一樣,他為何還能辨出真偽?
我按下慌亂未表,徑直坐到他身邊:「什麼符令?這幾日臣都守在皇上的榻前,不曾見過有什麼符令。」
他狐疑地打量,隨後扯下紅繩,將符令遞出:「朕對你十分信任,阿織,希望你不要辜負朕對你的信任。」
我沒有接到手裡,反而握住他冰涼的手腕:「臣對皇上的心皎如朗月,皇上不是一直都很清楚嗎?」
話音剛落,小倌們便到了。
看到他醒來,一個個撲到他面前哭得那叫一個心疼。
蕭牧歧被吵得又吐了血,暈倒過去,那枚假符令落到了我手裡。
不知他是有意試探,還是當真完全信任了我。
他的身上開始長出膿皰,密密麻麻的,又癢又痛。
御醫們查症後,一個個地搖頭,表示不知道是什麼病。
他們當然查不出。
這本就不是什麼病,而是我特意找毒王調製的毒藥。
無色無味無狀,更不會直接要了人命。
它只會毀掉人的容顏,叫人腦子混沌,不時咯血。
蕭牧歧怒吼:「你們這幫蠢貨!給朕拖下去砍了!」
御醫們跪地求饒。
我擺擺手就叫他們走了。
「朕說了!把他們都砍了!你們是耳聾了嗎?!」
蕭牧歧一邊咳出血來,一邊指指點點地對宮人們吼叫。
任憑他怎麼大吼大叫,宮人們都只低著頭,沒有半點動作。
「都出去吧。」我淡淡地出聲,叫他們全都退了出去。
蕭牧歧這會兒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黑著臉,手臂哆嗦得厲害地將我手裡的藥碗摔了出去:「你!你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撇唇,無奈地嘆息:「還不是因為皇上病重,如今眾朝臣都說朝中不可一日無君,都希望皇上能儘快傳位給太子,就怕皇上兩腳一蹬就咽氣了。
「宮人們應是聽說了此事罷。」
「什麼?!」他怔愕片刻,回過味來便伸著手,想要來抓我,被我起身避開。
他一個重心不穩,半個身子滾下床榻,既撐不回床榻,又無力翻身下床。
他極怒地抓起地上的碎瓷片丟出:「你!你是蕭彧的人?!」
21
他一句吼出,便又咳出一口血來。
我嫌髒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不禁笑出聲:「我當然不是,太子是太子,我是我。
「皇上怎麼病糊塗了?都變得疑神疑鬼了?
「不是你說想與我永遠在一起的嗎?你退位後便是個清閒的太上皇,屆時你我不就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了嗎?」
蕭牧歧混濁的雙眼驚顫睜圓,他扯下白玉符令:「來人!把這個……」
沒等他喊完,我已經往他嘴裡塞了布襪,並以他平日最喜用的皮鞭將他四肢捆住。
如今他病入膏肓,是掙扎不過我的力氣的。
我將他扯到地上的碎瓷片上趴著:「你想喊什麼?讓人把我抓走嗎?可我要是走了,誰來照顧你呢?
「皇上,傳位詔書我早已替你擬好,就連玉璽也替你蓋上了。」
「唔!唔唔唔!」他在地上掙扎,仰著青筋凸起的脖頸,怒目瞪眼。
「是不是想問我哪裡來的玉璽?皇上真是病得都記不住事了。
「前不久你才叫我幫你在議和書上蓋的玉璽。」
我拿出一枚粗針,他見之微愣,很快便驚恐地在地上掙扎蠕動。
我瞄準他的耳廓,狠狠地扎進去,前後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