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長進不少哇!」
「不比師妹,被師尊精細養著。」
一見到這個想換命想瘋魔了的神經病,我的骨頭都隱隱作痛。
我很早就想把這個拿我做實驗的神經病幹掉了,自然沒有敘舊的想法,抬腳便踹了過去。
二師兄無法,只能放開了石台上二人的手,專心致志和我纏鬥起來。
要說強,肯定是我強上一籌。
畢竟……下山之前剛剛吃了「補品」。
我把二師兄按倒在地,咬牙笑道:「被師妹按在地上的感覺如何啊師兄?」
「我又不是老三那個武痴,自然是……沒有感覺……」
許久不見的二師兄似乎真的變成了蜘蛛,四雙瞳孔在他臉上亂竄,好一會兒才找到同一個焦點。
我拽著他的頭髮,拿他的腦袋往地上砸。
一下又一下,紅紅白白的液體漸漸和滿地的綠色血液混合了。
我想起來,二師兄執著於命格的原因了。
「不苦啊,你叫不苦,可師兄苦啊……」二師兄第無數次將換命法用在我身上,「師兄啊,剛出生就被父母賣了,當了十二年的孌童才被師尊撿回來。」
「不苦啊,你命真好,師尊也沒對我這麼好過……」
「你苦?你苦關我什麼事!」
我嘴裡蔓延出血腥味,額角的血一縷一縷地流,整個視野里一片紅色,肚子上破開的大口子也讓我整個人越發激動。
腦海里的回憶和眼前的場景漸漸重合,我被換命法折磨的時候,也是拿著自己的腦袋一下一下往地上磕的。
地上的人的兩條腿彈動片刻,隨後渾身一抖,沒了生息,我暢快地呼出一口氣,站起來向地上啐了一口。
「好走啊,師兄。」
地上的二師兄長著八隻眼睛,看向不同的方向,可好像又在緊緊盯著我。
我知道,是錯覺。
二師兄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然後我叫醒了林若若,笑著問她:「若若啊,想做皇帝嗎?」
9、
女人憑什麼不能做皇帝呢?
自然是可以的。
但需要一點不幹凈的手段。
得到林若若肯定的答覆後,我偽造了傳位詔書,然後找了藏匿在京城的小妖,讓他們去盯著點那些大臣。
本身不幹凈的好辦,稍加恐嚇便軟了骨頭,這點林若若做得很好。
迷信的就讓擅長造夢的妖怪裝神仙託夢;不迷信的,就到了發揮林若若魅力的時候。
至於那些老頑固們……
開玩笑,那能有幾個?
林若若已經得到了朝廷上下大部分人的支持,做皇帝,已經是名正言順。
事實證明,她是個好皇帝。
至少在這三年里,在她的治下,河清海晏,四方安定。
就在我都快忘了鎮惡觀、老不死的、大師兄時,三師兄找上門了。
「師妹,師尊喊我們回去。」那武痴還是木著一張臉,語氣平得像死人。
「把林若若,也帶回去。」他說。
我揚了揚眉,心中如何想的暫且不論,臉上掛了笑。
「師兄,你這做天下第一的目標達成了?」
三師兄僵硬地點點頭:「世間,已無我的對手。」
我眼珠子轉了轉,意味深長地說:「這可不一定。」
三師兄果然上鉤了,急忙抓住我的肩頭追問:「誰?在哪兒?」
我肩膀都快被他捏碎了,忍痛維持笑臉:「他高傲得很呢,不一定和你比。要不——我先去幫你問問?」
「不必,我直接打上門!」三師兄像死人復生,整個人都有了生氣。
「這可不行,人家是朝廷重臣,你要是一不小心把他殺了,那不就擾了一國氣運?」我循循善誘道,「你也不想去泡百鬼譚吧?」
三師兄猶豫一會兒,最終同意了我的建議。
我立馬溜去皇宮找林若若,正好趙昌意也在。
「若若!」我喊了一聲,「我三師兄找我來了!」
我和她過命的交情,三年里該說的都說了,這會兒更是心照不宣。
「趙昌意,我問你!」我氣勢洶洶地走到仍舊在狀況之外的趙昌意面前。
「什、什麼啊!」趙昌意莫名紅了臉。
「你有為這個國家豁出性命的決心嗎?」
「啊?」他看起來有些失落。
我再次大聲問道:「有嗎?」
「有……」
「那就好,幫我個忙唄?」我討好一笑。
也不知道這小子是不是什麼武神轉世,武藝一年比一年好,如果說我是一次邁兩個台階,他就是大跨步啊!
趙昌意狐疑地打量我,警惕道:「你先說什麼事……」
我剛想把事情說一說,林若若拽了拽我的衣角。
「不苦姐姐要回山上了,聽說要成親了呢!」
啊?我怎麼不知道?
我滿臉疑問地望向林若若。
林若若的小拇指在我掌心撓了撓,示意我不要說話。
「可是不苦姐姐不願意……」
「不願意那就不去!」趙昌意刷一下站起來,急忙道。
「不苦的師兄硬要帶她回去,怎麼辦呢?」林若若裝出一副苦惱的模樣,「她的師兄可是天下最強的劍客呢!最喜歡生死鬥了……」
「什麼天下最強,那是還沒遇到我!」趙昌意滿口應下,大步流星地回去做準備了。
林若若趴在我肩頭渾身顫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二哥哥真好騙!」
我點點頭,表示贊同。
「你也是個沒開竅的!」林若若恨鐵不成鋼地和我額頭相撞。
晚上,我照例在皇城巡視一圈,教訓了幾個小妖怪之後便優哉游哉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林若若做了皇帝之後,本來準備為我換個大一點的府邸,可我覺得這地方正好!
一出門就是鬧市,王家的餛飩好吃,謝記的燒雞也不賴,還有皮影戲和雜耍——多熱鬧啊!
若若登基之後,我花三年組建了斬妖師隊伍,我也不用馬不停蹄地在境內奔走,竟也有閒暇的時候去聽聽曲,睡個懶覺了。
下山之後,我就不喜歡安靜的地方了。
推開房門,房間裡的無頭人轉過身,手上提著的腦袋笑眯眯叫了一聲——「不苦」。
我的心瞬間沉下,步子緩慢地走進房間,冷淡地說:「有事?」
大師兄也沒把自己當外人,坐下給自己倒了杯冷掉的茶,給自己的腦袋喂茶。
「這次把林若若帶回去,可別忘了。」
我煩躁地蹙眉:「要她幹什麼?」
「天生的皇帝命,這可是上好的材料。」桌子上的腦袋在笑,血流了一桌子,「師父可是盼著成仙好久了。」
「知道了。」
「哎呀,不苦你說成仙有什麼好的呢?」大師兄的嘴一張一合,擾得我心煩意亂。
我知道他在試探我。
「我怎麼知道,你呢,你又為什麼做他的徒弟?」
我知道二師兄前半生過的悽慘,受盡屈辱所以想換命;三師兄本為武學世家卻因「天下第一」的名號滿門被滅,所以執著「第一」。
但對於眼前這個詭異的大師兄,我從不知道他的過去。
他仍舊笑著,這一刻我覺得他像極了老不死的,同樣的將面具掛在臉上,連笑容都是冷的。
「不苦不要知道這麼多,不然晚上睡不著哦!」他說完,話鋒卻是一轉,「順便把那個男人也帶回來吧!」
「......你在說什麼?」
「唔,好像是姓趙?叫......趙昌意?」他的眼睛莫名地冷,「呵呵。喜歡的話,就帶回來吧,讓師父給你做成傀儡。」
指甲倏地陷進掌心,我僵硬地扯扯嘴角:「我討厭死他了,別噁心我。」
昏暗的燈光下,大師兄的笑容莫名顯得詭譎:「那就好。」
10、
「我殺了你師兄,你不會怪我吧?」
生死斗之前,趙昌意問了我三次。
我翻了個白眼,手肘懟了懟他的胳膊:「你要是能殺了他,我娶你都成!」
趙昌意鬧了個大紅臉,結結巴巴地說:「說、說什麼呢!我娶你還差不多!」
「得得得,都一樣!」
「你說真的?」
我眯著眼睛看他,沉吟半晌道:「真的?」
這男的不會喜歡我吧?
我腦子裡靈光一閃想道。
應該不會吧?
再次抬頭,趙昌意已經興高采烈地上了擂台。
第一次,我心裡出現了名為「擔憂」的情緒。
趙昌意……不會死吧?
刀劍相互碰撞的聲音傳出很遠,連綿不絕。
三師兄的劍很快,一招一式皆是衝著取人性命去的。
趙昌意身上很快掛了彩。
我撫上腰間的法器幽月輪,眼裡閃過狠色。
和高台之上的林若若對視一眼,我輕輕頷首。
三師兄再強,也強不過我和趙昌意聯手。
下定決心後不久,局勢漸漸向一邊倒。
趙昌意被一劍擊飛,倒地不起。
我向前踏出半步,藏在暗處的弓箭手也隨之準備。
「趙昌意!你行不行?」我氣沉丹田,大喊一聲。
「別、別吵!」趙昌意抹掉鼻子下的血,站了起來,「我行得很!」
他握住刀柄,腳底發力蹬了出去。
場上忽然煙塵四起,迷了我的眼,再看去時,趙昌意已經被長劍刺穿,但他的刀也從三師兄的背部穿出。
我連忙跑上台,接住趙昌意轟然倒下的身體。
「趙昌意,你死沒死啊?」
「死個屁,你咒我呢!」
見趙昌意還有力氣翻白眼,我也回敬他一個白眼,讓人把他抬下去。
「師兄啊,師門裡,我最不想殺的是你。」
我蹲在三師兄旁邊絮絮叨叨。
「你不會拿我做實驗,不會想我死,也不會成天想著成仙,雖然你腦子也不正常,但你挺好的。」
三師兄嘴中不斷湧出鮮血,眼珠子僵硬地轉向我:「你恨我、我們……」
「……你說的對。」
可要是老不死的沒把我撿回去,我早就死在萬人坑了。
「師兄啊,我打算上山去做個了斷。」
我輕輕合上了那雙空洞的眼睛。
三天後,我向林若若辭行。
「若若,我回去一趟。」
林若若久久不說話,直到香灰掉落。
「還回來嗎?」
「……回吧。」我笑了笑,「別和趙昌意說啊,我就去幾天。」
「不苦姐姐……」
「行了,我走了啊!」我揮揮手,叮囑道,「你剛取了心頭血,好好養著!」
我怕再說會兒話,我就捨不得走了。
今天是個陰天,司天監說——接下來幾天也是這個鬼樣子。
唉,倒也不必這麼應景……
從京城到鎮惡觀,也不過三日光景。
我約大師兄到了百鬼潭。
他還是老樣子,嬉皮笑臉,不正經。
「不苦你殺了老二和老三,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回來了,師兄想你都想清瘦了!」
說著,他捉了我的手腕往自己的衣服里鑽。
「不苦摸摸,你給師兄的心還在一直跳呢,師兄這幾年都沒換過。」
我記得那顆心臟,是山下一家獵戶兒子的心臟,那不是我「給」他的,是他自己搶過來的。
因為......妒忌。
我抽回自己的手,掀了掀眼皮:「師兄,你喜歡我吧?」
我是木頭,但鐵樹也有花開之日,就像我喜歡趙昌意,趙昌意喜歡我一樣,感情這種事——是一通百通的。
再扭曲的愛情,它也是愛情。
大師兄不笑了,臉色逐漸變得陰沉。
「我早就知道會這樣,上次下山我就應該把那小子殺了剁碎喂狗!」
冷冰冰的手滑過我的臉頰,像一條吐著信子的蛇。
「不苦……」他倏地掐住我的脖子,表情瘋魔。
「我的不苦,我的不苦,被山下的豺狼們教壞了!你合該由師兄來教這些的!」
他毫無預兆地落淚,呆呆地望著我,眼底儘是瘋魔。
呼吸開始變得困難,我冷眼看著,手指一勾召來幽月輪。
鮮血飛濺,溫熱地灑了我半張臉。
我緊跟著衝過去,將大師兄撞進水裡。
熟悉的疼痛包圍住我,我死死掐住身下人的脖子,任憑他如何掙扎也沒有鬆手。
「不苦,夠了。」
老不死的聲音恰到好處的響起。
「我不會聽你的了!」我歇斯底里地尖叫,「老不死的,你怎麼不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