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們都在沉默。
9.
江淮被保送的消息是在我收拾行李準備去首都培訓的時間傳來的。
當天晚上,兩家人約著一起辦了小型聚會。
一是為我餞行,二是為他慶祝。
江叔叔和我爸爸喝了大醉,嚷嚷著:「孩子們長大了,有出息了。」
我到陽台透氣,吹著夜風,有些莫名的惆悵。
「心情不好?」江淮走過來,低聲問。
我搖搖頭,像是喃喃自語:「江淮,你說……我們長大了,還可以像小時候一樣嗎?」
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去培訓要半年多。
好像自打我認識江淮後,我們之間就沒有分開那麼久。
內心隱隱約約有不好的預感。
「為什麼這樣問?」
我說:「只是覺得我們間,在越走越遠。」
江淮只說:「不會,不要想那麼多。」
過會兒,少年清潤的聲音響起:「藝考,一切順利。」
心臟似有暖流划過。
我凝視他,咧嘴笑:「好。也恭喜你啦,如願以償。」
「你也是,所想的如願以償。」
少年們在青蔥的歲月披星戴月追趕夢想。
少女輕信了少年的承諾,天真地以為兩人的關係可以永遠如幼時般密切。
10.
我懷著一腔熱血以及強烈的信念踏上藝考的道路。
我想考首舞院,那是全國最好的舞蹈院校。
與 Q 大在同一個城市。
可現實沒有想像中美好,曾經向江淮炫耀的獎項在集訓的同學裡並不少見,每個人都在這個領域上閃閃發光。
在集訓的半年裡,有過很多次崩潰的瞬間,訓練一天後癱軟在床上忍不住思考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
在父母打來電話詢問時假裝自己過得很好,在江淮的對話框里打了許多字又全部刪除。
夜深人靜的時候,一次一次告訴自己,再多努力一點,就可以被江淮看到了。
藝考結束後是緊張的文化課考試。
我需要把落下的課程一一撿回來。
但不容易。
數學比在藝考前還要爛,做完一套題後鮮紅的筆墨幾乎塞滿小小的卷子。
其實首舞院對文化課的要求不高,按平時的成績足以上線。
但是每次看著樓下的成績榜單,沒有江淮的壓制後占領榜首的是黃溪和。
她成了另一個人人艷羨的對象,人人都說,她是另一個江淮。
我難以言喻自己的情緒,只是想著。
他那麼優秀,他身邊的人都那麼優秀。
我也希望自己是優秀的那個。
六月是學子的決戰時刻。
校門口來了許多家長,拉起了警戒線。
校內是老師們穿著紅色上衣,給班級同學加油打氣。
我踏入考場前,想起在校門口的江淮。
他站在晨曦下,像是冰川被陽光籠罩,不再是冰冷的溫度。
11.
七月份,我收到了首舞院的錄取通知書。
所有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
我的高中閨蜜藝禾也給我發來消息,她如願收到了心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高懸的石頭落地,也就有了放肆玩的心思。
我約上藝禾去遊樂場玩。
直到落日漸下,黑幕降臨。
遊樂場裡霓虹燈閃亮,藝禾把我拉上摩天輪。
隨著高度的上升,我俯瞰到遊樂場的全貌。
藝禾的聲音充滿嚮往:「琦琦,我以後要和男朋友過來坐摩天輪。
「都說和愛人在摩天輪的最高點親吻,這輩子都不會分開。」
我打趣她:「那上了大學立馬找一個。」
她嘿嘿笑著,不否認,反問我說:「你呢,找誰啊。」
「江淮?」
我愣住,一直以來,我把江淮當作朋友,當作前進的目標。
做男朋友這件事,我還沒有想過。
「你別急著否認哈,你想想,要是找男朋友,要找什麼樣的。」
糟糕的是,我第一時間想起ṱűₒ的還是江淮的模樣。
他告訴我今天是他們班級聚會,拒絕了我的邀約。
如果沒有,和我坐摩天輪的會是江淮嗎?
「你是不是在想江淮?」
我下意識反駁:「沒有。」
藝禾湊過來,嘴角有不懷好意的笑意。
「如果有喜歡的人,得說出來,對方才知道呀。」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藝禾的話一直在腦子裡迴旋。
徹夜未眠。
12.
有了這個認知後,我面對江淮時微妙了許多。
也不再像之前一樣三天兩頭往他家裡跑。
再怎麼逃避,都有面對的時刻。
在我翻找全家都沒有找到一個衛生棉的時候,整個人都麻了。
爸媽都不在,我給陳姨發信息。
陳姨說她在外面。
「我讓江淮幫你買,不著急。」
在我噼里啪啦打字的時候,陳姨又給我回信息:「江淮說他現在出去。」
江淮按我家門鈴的時候我是拒絕的。
開了門,探出個頭。
他把塑料袋遞給我,下垂的形狀是方塊。
我快速接過,飛速道謝後「砰」的一聲關上門。
等打開,我才發現裡面還有小包的生薑紅糖。
臉噌一下燒得更紅了。
等收拾好重新出來後,我才發現手機里還有他發來的信息。
「注意休息。」
手機被我反扣在桌面上,我用手扇風,嘗試給臉頰散熱。
13.
媽媽的驚呼從身邊響起:「琦琦,你想什麼呢。」
我回過神,發覺杯子裡的水已經滿出。
「還好不是熱水,燙到了怎麼辦。」
媽媽責怪道,拿來抹布擦乾桌面。
看到我還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擔憂地問我:「在想什麼呢?」
我猶豫半晌,扭扭捏捏開口:「媽媽……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啊?」
她笑開,調侃我:「原來我們家琦琦有了小心思啊。」
我來了個大臉紅,她不想放過我。
「是江淮嗎?」
像貓踩了尾巴,我炸開,反應劇烈。
「我沒有!我只是問問……」而已。
媽媽顯然不信,一副看著我演的樣子。
我耐不住,摟住她的肩膀:「哎呀,你就告訴我嘛……」
「就是無時無刻在想著他啊,有什麼事情第一時間想和他分享。」
我與江淮的私聊介面里,綠色對話框塞滿整個介面。
「見不到他就很難受。」
真的,很想見他。
「但是又會因為他害羞。」
完了,完全符合症狀。
「所以是江淮嗎?」
誒?
「媽媽!」
她摸摸我的頭:「愛是需要勇敢的。
「我們琦琦一直是個勇敢的孩子。」
我滿臉通紅,依靠在她的肩膀上:「知道啦。」
14.
我和江淮在一起了。
在我確認自己的心思後,我不想再患得患失。
「單槍匹馬」就過去了。
告白的過程沒有那麼浪漫。
我一個信息過去問他江叔和陳姨在不在。
他回了個「不在」後,我立馬衝到他家,只是敲門的瞬間還是難免心慌。
江淮開門看到我,疑問道:「怎麼突然過來了?」
在他轉身的瞬間我拉住他的Ţŭ⁴一角。
心臟怦怦跳個不停。
「怎麼?」
橫豎一死,我閉著眼睛一股腦把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我喜歡你,你願意做我男朋友嗎?」
空氣凝滯。
我小心睜開一條縫,看見他好看的眉頭擰著。
更緊張了。
「你不願意就算了,我們還是可以……」當好朋友的。
「我答應你。」
嗯???!!!
「我、不是,你……
「等等,我緩一下。」
我蹲下來,用手捂著臉埋入膝蓋。
不對,不能害羞。
正面剛才對。
猛地一個站起:「你、你好,男朋友。」
他笑出聲,我發誓這是我看過他最好看的一次。
他拍了拍我的頭:「嗯,你好。」
不是我的錯覺,真的有點寵溺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我們相處太久的原因。
我們在一起後的相處模式一如既往。
大概是有男女朋友的頭銜加持,我看著備註著的「男朋友」,心裡還是甜蜜蜜的。
每天可以噼里啪啦和他聊一堆。
我開學的時間比江淮晚一天。
兩家人覺得不差啥,就讓我們一塊過去。
在機場,爸爸把江淮拉到一邊,說了幾句話。
江淮回來後接過我的行李。
大人們微妙地笑著,我躲閃到江淮身後。
可以聞到沐浴露的清香。
陳姨叮囑他好好待我。
他承諾說:「好。」
可惜,最後他沒有做到。
15.
江淮的大學生活比我忙碌得多。
他修了雙學位。
每次發信息不是在機房就是在上課。
我們不同校,見面的時間本就不多。
好多次想讓他出來陪我。
但想想視頻里他眼下的瘀青,又作罷。
不同校,這時常讓我焦躁。
從他們舍友的嘴裡得知,他在校內有不少的愛慕者。
我沒有辦法,於是強行給他套上了小皮筋。
「別摘下來,知道沒有?」
「別鬧。」他蹙著眉。
「我沒鬧,江淮。」
可能是見我認真,他最後勉強把那個黑皮筋留在了手上。
Q 大最近要舉辦校運會。
從朋友那聽說 Q 大這幾天的管理輕鬆,很容易混進去。
我按捺不住,想讓江淮把我帶進去。
他的第一反應是拒絕。
「我這幾天很忙,沒空照顧你。」
我不以為然:「我不用你照顧,我可以很乖的。」
他不鬆口,纏著他不放。
「我想看看我男朋友比賽的樣子,就一下午。
「可不可以,嗯?」
最後我還是沒能成功。
我思來想去,找了他的舍友小運,說想給江淮一個驚喜。
小運很爽快,江淮比賽當天,就把我帶進去了。
我在觀眾席上觀察江淮。
他一直保持著勻速,直到最後一圈時猛地加速,躍居第一。
操場上的歡呼聲越來越大,我拿出背包里的水去終點,準備給他一個驚喜。
他衝過終點線那刻,有人比我更快過去。
我看到了黃溪和。
黃溪和成績優異,早在實驗中學高考放榜的時候,我就看到了她的名單,她也在 Q 大。
可是我看到江淮接過黃溪和手上的水,黃溪和笑著與他交談。
他們在上大學後還有那麼密切的聯繫嗎?
我跑過去:「江淮。」
「小琦?」
她在想什麼呢,震驚我為什麼會在這?
我沒理會她,拉著江淮往外走。
他舍友說得沒錯,江淮在校內確實很受歡迎。
一路上我都可以聽到有人嘀咕我是誰。
等到了一塊人少的地。
江淮把我掰過身來:「你怎麼進來的?」
我深吸一口氣:「小運帶我進來的,我原本想給你驚喜的。
「但是好像你並不需要。」
他皺眉:「只是個比賽,席琦,你沒必要大費周章跑過來。」
沒必要。
這句話刺耳得很。
我垂下頭試圖整理情緒,無意間瞥見他右手的手腕空蕩蕩的。
「皮筋呢?」
他愣住,把手舉起來,又掏了掏口袋。
「抱歉,可能是落在宿舍了。」
我有點委屈,無論發生什麼,他的解釋永遠都輕飄飄的。
「我不是說別拿下來嗎?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我的準備說成沒必要?」
江淮揉著眉心,這是他煩躁的徵兆。
「席琦,皮筋應該是昨天我洗澡的時候拿下的,我回去找找。
「我只是擔心顧不上你,所以才沒讓你過來。」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大學期間我所有的精心準備對他而言只是麻煩。
「江淮,你知道你是我男朋友嗎?」
他摟住我,聲音聽不出多大的波瀾:「我知道。」
16.
皮筋最後他也沒能找回來。
我知道後沒有再責怪他,也不再把新的皮筋套在他手上。
「他為什麼答應我當初的告白,明明他不怎麼在意我。」
我把這條信息發給了藝禾。
「琦琦,要不你和他分開吧。」
「你們不是很合適。」
藝禾知道我和江淮在一起後,一直在這段感情里患得患失,她也隱晦地說過是否要重新衡量我與江淮的感情。
她說真正的愛情不是這樣的。
我和她狡辯,江淮性格冷淡,這是我從小就知道的。
她後面沒有再和我說過這個話題。
今天她這麼直接說出來,在我意料之外。
我從沒想過與江淮分開。
只是突然有點累了而已,但我還是好喜歡他。
江淮可能是知道我對黃溪和的介意。
前段時間他與黃溪和進入課題組後,他打電話告訴了我。
據說是他朋友把黃溪和拉進來的。
只是我還是覺得不爽。
有一次一起吃飯,我看見他的手機不斷響動。
他告訴我是黃溪和。
我當著他的面翻他們的聊天記錄,裡面是我不懂的專業術語。
這是種很憋屈的感覺。
他們的行為明晃著告訴我,他們的關係密切。
可一切又證明,他們只是同學。
在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向他提了要求。
「江淮,你能不能離黃溪和遠點。」
他不解:「為什麼。」
「你是我男朋友,看你和其他異性聯繫密切,我會不舒服。」
江淮恍然大悟般,靠近我,在我唇上留了一吻。
聲音微微發啞:「吃醋了?
「我和她只會是同學,你不要多想。」
我們在一起已經很久了。
親密的動作很少做,偶爾我懷疑是我們一起長大、太熟悉的緣故。
所以他每次親我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害羞。
17.
「這兩天沒空。」
江淮的回覆過來時,哪怕是有心理準備,卻還是有些難過。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很久了。
思念像繭把我包圍得密不透風。
舍友見我難過,豪邁道:「瞧把我們琦琦折磨成什麼樣了,走,姐姐們帶你去找其他男人。」
我拒絕不了,她們合力把我按到椅子上,給我化妝打扮。
挑出一條紅裙,逼迫我穿上。
一切準備就緒後,她們終於滿意。
連連驚嘆:「我們琦琦不愧是院裡的搶手貨。」
等她們把我架到目的地,我才知道來的是酒吧。
舍長白霧音看到我遲疑,安慰我說:「放心吧,這裡的老闆我認識,環境很好,不會有事的。」
事實確實如此,酒吧環境很好,沒有想像中燈紅酒綠的樣子。
但畢竟是交際場,駐台歌手在低緩的鋼琴中歌唱,空氣中涌動成年男女的曖昧氣氛。
我在這個環境中格外拘謹,不由自主想起江淮。
舍友見我還是沒心思玩,給我念了一整套女性在酒吧的注意事項,隨後像蝴蝶一樣飛入人群中。
我放空腦袋,小口喝著舍友點的低濃度果酒。
「小孩,一個人在這?」陌生的男性聲音出現在我耳邊。
我警惕地看向他,是個俊美的男人,有明顯的混血特徵。
他低笑兩下:「別緊張,我叫尼爾,如你所見,一個混血兒。」
我沒搭話,看著他一個人巴拉一堆,都不用我問,他就已經把自己祖宗給我抖乾淨了。
「尼爾,終於找到你了!」
熟悉的聲音。
我轉頭看過去,江淮和黃溪和站在一起。
不應該的,明明我今天給江淮發信息,他說他沒空,怎麼會在這裡?
我剛想開口問,江淮帶著不愉快的聲音質問我:「你怎麼在這裡。」
黃溪和也納悶問:「對啊,席琦,你怎麼在這?」
又是這樣。
我怎麼在這?我為什麼不能在這?
一種被欺騙的惱怒上涌。
尼爾輕佻地笑:「原來你叫席琦啊,剛剛我怎麼問她都不說。」
我沒有理會尼爾,只是盯著江淮,克制憤怒。
「那你呢,你不是說你沒空嗎?」
江淮揉揉眉心:「我先帶你出去。」
然後拽著我的手臂,拉我出去。
我隱約聽到黃溪和喊了聲「阿淮」。
他向我解釋:「我和溪和是來這找尼爾的,邀請他進我們的項目。」頓了頓,又說,「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合作夥伴。」
我沒理會什麼項目什麼夥伴,我只想知道,他們的關係已經那麼親昵了嗎?
「為什麼她叫你『阿淮』?」
江淮不理解我糾結的點在哪,他只道:「只是一個稱呼,我說過她只會是我同學。更重要的是你怎麼來這,女孩子在酒吧有多不安全你不知道嗎?席琦,你不是個小孩了。」
脾氣上來我說話也不客氣:「對啊,我是個成年人,為什麼你來我不能來,難道我不懂嗎?」
氣氛變得凝固起來,江淮蹙眉,語氣嚴厲:「你太胡鬧了!」
又來,上大學後,我已經聽了無數遍。
我想見他,他說沒空。
我說自己過去他學校,他說你別鬧。
我突然有些疲憊。
「江淮,你以什麼身份管我呢?男朋友?」
可是你在和別的女人來酒吧。
他理所當然:「我不僅僅是你男朋友,我還向叔叔阿姨承諾了好好照顧你。」
我鼻子一酸,仰頭看他:「我明白了。」
然後立即打了個車,給他看眼車牌號:「我聽我爸媽的話,我回去。」
「席琦,我……」
車就在附近,電話聲響起,司機告訴我已經到了。
我打斷他說話:「我先回去了,祝你項目成功。」
18.
回去路上,我靠在車窗上小聲哭泣。
我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沒把我放心上,想到他一次次的拒絕,整個人都委屈得要命。
司機師傅看不下去,安慰我:「姑娘,和男朋友吵架了啊。
「我告訴你,男人啊都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回去後冷他一段日子,他就主動來找你了。
「別太傷心啊,我也有閨女,要是哪個男人讓她那麼傷心,我的心啊就揪著,你爸媽該多難過。」
許是司機師傅說的話是對的,我真冷了江淮一段時間,不主動找他,不回他信息,掛他電話。
白霧音了解事情原委後哼一聲:「果然男人就是犯賤。」
我還是不贊同的,江淮不賤,我小聲在心頭維護他。
但不敢當面反駁,畢竟白霧音看起來脾氣不是很好。
我在星期天和舍友出去玩時在校門口遇到了江淮,舍友倒戈很快:「他都長成這樣了要啥自行車啊,快去和他約會。」
只有白霧音冷嗤:「別管他,姐妹大過天。」
這是大學以來江淮第一次主動過來找我,我還是沒出息地動容了。
他給的甜頭太少了,所以每次只要他流露出一點點,就足以讓我欣喜若狂。
江淮看見我,大踏步過來:「你們好,我是江淮。」
兩舍友屁顛屁顛介紹自己。
「你好你好,我是李小白。」
「我是張思文。」
白霧音恨鐵不成鋼,白了她倆一眼,對江淮陰陽怪氣道:「哦,你就是那個跟琦琦說沒空最後和別的女人跑去喝酒最後還把琦琦氣回來的人啊。」
氣都不帶喘一下,我在心裡直樂,卻不忍心江淮被刁難,拉拉她的衣擺示意她可以了。
李小白和張思文趕緊架著白霧音離開。
「找我幹什麼?」
舍友們教我,要是他主動來找我就擺架子,讓他知道我的脾氣。
我覺得我的舍友的點子會好用些,眾人的經驗比我一頭栽在江淮上的強。
「你不回信息,擔心你。」
我「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誰知道他會不會又擺出「家長讓我照顧你」的姿態來說教。
沉默了一會兒,我聽到他嘆了口氣:「那天是我語氣不好,抱歉。」
我噌一下抬頭,新奇地看向他,原來他也有低頭的時候啊。
我故作不理。
足足看了他幾分鐘深沉思考、抓耳撓腮的樣子給我道歉。
終於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繃不住笑開,對他說:「原諒你了!」
19.
那日江淮離開前,遞給我一張門票,那是霞山觀星台的門券。
我喜上眉梢:「給我的?」
霞山觀星台是大學城附近有名的網紅景點,更是小情侶的約會聖地。
它們打出口號:「如果你有喜歡的人,就帶 ta 來觀星台,這裡月亮和星星替你作證。」
不得不承認,這是商家藉助小女生的心思進行營銷。
但我還是想去,誰都想有浪漫的約會,我也不例外。
我曾隱晦地跟他講過觀星台,詢問他有沒有空陪我去。
隔著螢幕,我甚至已經幻想在群星的見證下我們擁吻。
可惜他壓根沒空,直接拒絕了我。
可現如今,當這個門票被遞過來時,我那被澆滅的心思又活絡起來。
江淮點頭:「我之前沒空,但最近項目進展順利,我陪你去。」
他摸摸我腦袋:「也算是賠禮道歉。」
巨大的喜悅沖昏頭腦,我欣喜若狂地接受這份意外之喜。
觀星台只在晚上接客,我懷著一整天喜悅的心情等待晚上的到來。
臨出門前,舍友笑眯眯地調笑。
白霧音一臉嚴肅:「原諒他了?」
我噙著笑:「嗯嗯。」
她微嘆口氣:「不中用。」
後來霧音哭著對我說,如果那天她攔著我就好了。
人啊,都是發生了設想結果的可能性。
在一切都沒發生前,一切都是美好的。
正如我那天懷揣著萌動的少女心,去與自己的心上人約會。
20.
江淮過來學校接我,青年纖長的身姿在傍晚夕陽的光輝下顯得挺拔。
過往的女孩子駐足偷偷拍下照片。
我加快腳步向他走去,偷偷展示自己的占有欲。
「好看嗎?」
「好看。」
遲來的羞澀漫上臉頰,我紅了臉。
一路上氣氛流動,帶著不知名的曖昧因子,我的心臟跳得飛快。
到了觀星台時天色已經暗下來,與在城市裡看到的星星很不一樣,這裡的視野是開闊的,抬頭望,滿目星辰。
江淮與我並行走著,低聲詢問我:「要用天文望遠鏡看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晚的江淮格外溫柔。
等走到會台裡面,江淮幫我調試參數值。
「試試看。」調好後他把位置讓出來。
用專業設備看到的星星與肉眼看到的天差地別,我興奮抬頭:「江淮,我看到了!」
我這才發現,原來我們間的距離那麼近,甚至可以感受到背後他寬闊的胸膛傳來的溫度。
我咽了咽口水,氣氛正好。
「嗡嗡——」
是手機震動聲,江淮掏出手機,我眼尖,瞥見了備註,「黃溪和」。
我心慌,著急地抓住他的手臂:「江淮,我——」
他把我的手拿下來:「等等,溪和這時候打電話過來應該有什麼急事。」
然後就向一旁空曠的地方走去。
一兩分鐘的交談後,他疾步走過來,語氣著急:「席琦,實驗數據……」
「你要離開是嗎?」
江淮一愣:「對的,你在旅舍等我,我很快回來。」
「如果我說,我不想讓你離開呢?
「是因為黃溪和重要,還是實驗數據?我在你心裡就那麼不重要嗎?」
委屈,不甘,煩躁,各種各樣的情緒交雜著,是他說陪我的,也是他說離開。
我不明白,明明我是他女朋友,但被放開的永遠是我。
我也不想理什麼實驗數據,我只是想讓他證明一下,我是更重要的那個。
江淮許是沒料到我會這麼說,在他面前,我素來是聽話的,尤其是大學之後。
他說:「席琦,你先別鬧。等我回來。」
我看著他走出觀星台,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正如那麼多年來,他在前面走,而我怎麼追都追不上。
21.
我自嘲,本以為我與江淮會在這裡發生什麼,卻被獨自拋下了。
疲憊驟然湧上心頭,也沒有看星星的興致,提步向食宿走去。
夜色是犯罪者最好的隱身衣,沒注意到一個男人默默尾隨我。
在一個轉角處,一個高大的男人捂住我的嘴,搶奪我手上的包。
我驚慌失措,大腦瞬間空白。
反應過來後,強烈的求生欲促使我奮力掙扎。
男人氣急敗壞,罵出句「臭婆娘」,然後用力把我推開。
天旋地轉間我察覺到腳下踩空,重心失衡,滾下一旁的山溝。
身體被石子、樹枝刮傷,頭部撞到一個樹幹上。
頭暈目眩中,我感受到腳踝被某巨物砸中,劇烈的疼痛迫使我陷入昏迷。
——
我再次醒來時,目光所及是白花花的一片。
「醒了醒了,琦琦醒了!」
我聽到母親的聲音,掙扎想起來,可很快,我就察覺到不對勁。
除了腳踝處刺骨的疼痛外,使不上勁。
剎那間的慌張讓我發抖:「媽、爸,我的腿怎麼樣了……」
他們一愣,我察覺他們想隱瞞真相:「不要騙我,求你們,求求你們。」
媽媽摟住我:「琦琦、琦琦,別怕,爸爸媽媽會帶你去找最好的醫生,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我本已經得到了舞團的邀約,很快可以加入他們。
同學老師都說我有很光明的人生。
可是為什麼,一夜之間,全都沒了。
那日我哭得撕心裂肺,我一次又一次地告訴他們。
「我不甘心。
「我好恨江淮。」
22.
哭得久了,也就疲憊了,加之我身體本就處於脆弱階段,很快睡著。
據我母親說,江淮那日來了。
還有江叔叔和陳姨。
爸爸那日把江淮按在走廊,給了他一拳又一拳,問他怎麼照顧我的。
江叔叔和陳姨沉默地站在一旁,不出聲,也不攔著。
最後是媽媽看不下去才硬生生攔住爸爸。
媽媽心疼地摩挲著我的臉,她眼睛裡是沒休息好的疲憊,更多的也是後悔。
媽媽是從來不哭的,她有個很好的出身,有疼愛她的丈夫,她素來像個公主。
可是現在,我看到她噙著淚說:「對不起,是爸爸媽媽的錯。
「我們說讓他好好照顧你,沒想到讓你受了那麼大的委屈。
「是爸爸媽媽的錯。」
我環住她纖細的腰身,靠在她肩膀上。
「不,是我的錯。」
其實早有端倪的。
小時候他不曾把我放在心上,在一起後總是我在找他。
大學兩年,他主動約我的次數屈手可指。
有好多好多次我都想問他是不是不愛我。
答應我是不是只是因為兩家父母的關係。
可是我沒有勇氣,想到要鬆手,我就窒息得難受。
是我的錯,是我作繭自縛。
在最開始醒來的幾天,我都沒見到江淮。
我猜是父親攔住了。
陳姨和江叔來看過我,對我說「對不起」。
他們沒讓我原諒江淮,而我也不想把對江淮的恨意轉嫁到他們身上。
不知不覺中,所有人都刻意把江淮與我隔離開來。
我還是會想起他,想起很久以前,他對我說:「我想要的都得償所願。」
我想要的很簡單,有自己的舞蹈事業,有江淮。
如今我什麼都得不到。
23.
「琦琦,醒醒,醒醒。」
媽媽的呼喚聲把我叫醒,我矇矓地看向她:「怎麼了?」
媽媽小心扶我起來,給我遞了杯水。
「你夢到什麼了?」她心疼地碰了下我的臉,「睡著了,一直在哭。」
哭?
我用手摸了摸臉,碰到了水漬。
是淚水啊。
我對媽媽說:「不知道,醒來就忘了。」
不能說,媽媽已經很難過了。
我看了下時鐘,已經是十一點。
距離江淮離開已經過了三個小時。
我不禁想,原來我和江淮所經歷的一切,短短几個小時就可以概括完。
門外傳來敲門聲,是警察。
媽媽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我拍拍她的手安撫她。
進來的兩個警察我已經見過,前幾天他們過來詢問過我案件細節。
余光中我瞥見他們拎著個包,是我出事當天背的。
他們按流程出示證件,隨後將包遞給我。
「女士,嫌疑人已經抓捕歸案。」
媽媽接過來給我,我翻找了下後發現,裡面值錢的東西只有一部手機。
警察解釋:「錢被嫌疑人拿去還債了,手機被他變賣過,格式化了。」
他們猶豫下,又說:「嫌疑人家屬想見你。」
後來我沒答應。
從警察的敘述里得知那個搶劫我的人是個賭徒,被人追債。
見我的穿著打扮不菲,一時起了歹心,沒料到我反抗激烈,爭執中失足跌落山溝,陷入昏迷。
他家屬想見我,無非是求情。
可那又怎麼樣,我因此腳踝受傷,醫生告訴我可能再也跳不了舞。
我本可以有很光明的未來。
我本可以。
24.
我近幾日恢復得不錯,陸陸續續有人拜訪。
母親有事回家了一趟,請了個護工照顧我,更準確地說監督我自己嘗試站立。
江淮每天都來,雷打不動。
護工不知情,再次在門口遇到江淮,打趣道:「又來照顧女朋友啊。」
江淮沒否認,慌張向我看過來。
外面隱隱約約有小孩嬉笑的聲音。
我轉頭望向窗外,前幾天是雨天,今日難得放晴。
如果江淮不來,今天本該有個好心情。
「席琦……
「你想幹什麼呢。」眼前男人的模樣與我出事前相比邋遢不少。
他以前的穿衣打扮向來是乾淨整潔的,這是做樣子給我看?
看他有多愧疚,看他展示自己多麼在乎我?
可是我怎麼會再信,要不是他把我丟下,我又怎麼會被人搶劫,又怎麼會摔下山溝。
怨氣上升,我緊閉雙眼緩解翻湧的怒火。
江淮一時察覺不出來我的脾氣,許是見我終於願意同他講話,急忙道:「席琦,對不起,我……」
「對不起有用嗎?能回去那天嗎?我現在就能站起來跳舞嗎?
「不能,江淮……哪怕能回去,你一樣會離開,我永遠沒有黃溪和的一通電話重要,沒有你實驗室的數據重要。」
我高估了自己的忍耐能力,只要一想起我醒來被告知以後恐怕不能再跳舞,絕望就像潮水撲面而來,淹沒口鼻,讓我難以呼吸。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江淮用力抱住我,「如果再來一次,我不會再離開了。」
每個人都以為犯錯後有補救的機會。
可是,「我不會再相信你了,江淮。
「分手吧。」
25.
父親不得不回去管理公司,我心疼媽媽長期的陪護,讓她回去好好休息。
我把自己挪到輪椅上,想到老師過來告訴我,舞團負責人得知我的情況,表示遺憾。
什麼意思很明白了。
我苦澀地問她:「我還有機會嗎?如果我能站起來,能再次跳舞。」
老師安慰我:「你還年輕,只要好好康復,一切都來得及。」
怎麼樣才算來得及呢。
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撐起來,下一瞬就摔倒在地。
無用又狼狽。
聽到腳步聲時我已經知道是江淮。
他把我抱上床,出事以來,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模樣。
鬍子沒刮,眼睛布滿紅血絲。
誰能料到天之驕子也有不修邊幅的一天。
聽到他勸我聽話。
真噁心。
就像在觀星台他勸我別鬧一樣。
曾經令我心動的臉都讓我覺得難看。
自那日起,江淮每天都守在病房門口,媽媽勸他也不走。
媽媽不在時,他就進來,沉默站在角落。
我覺得礙眼,以至於那天我聽到小孩玩鬧的聲音,沒壓抑住怨氣。
如果不是他,我就不用躺在病床上,不用面臨未知的將來。
爸爸在十幾日後終於回來,我出事後已經很久沒見他笑。
我笑著問他有什麼好事。
他很激動:「琦琦,我最近認識一個客戶,德國那邊的,他說他有個親戚是骨科很厲害的專家,治療過很多病人。
「我把你的情況和他說了,他說有希望。」
像是在茫茫黑夜中行走,迷途的旅人看到了一盞明燈。
我死死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這是我重回舞台的希望。
爸爸媽媽的行動力很快,著手準備帶我出國。
我辦了休學,舍友們抱著我痛哭,祝我一切順利。
那個一直喜歡我的老師知道了,她說:「席琦,如果你還走這條路,我這裡永遠有你的位置。」
許是有了希望,也就有了面對一切的勇氣,我讓爸媽帶我去了趟觀星台。
我的救命恩人是觀星台的一個工作人員,出事的時候他在看監控。
無意間瞥到一個監視畫面有異樣,緊接著就看到我摔下山溝,劫匪逃走。
他第一時間告訴同伴,報警,到失事現場找我。
如果不是他,我的情況可能更糟糕。
我親自向他表達了謝意,他祝我早日康復。
很久之後我了解到,那位工作人員升職了。
在我離開那天,許多人過來送我。
唯獨沒有江淮。
我猜是大家特意瞞著他。
登機前,我手機一陣震動。
是江淮的信息。
我沒看,把他拉黑後刪除。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至少在我放下之前也不想和他再有聯繫。
怨恨是很可怕的東西,可以把人拉入深淵。
我不想自己在日後漫長的歲月里日復一日的埋怨中度過。
所以當個鴕鳥,不要去想,不用面對,一切都讓時光來審判。
26.
遇到江淮挺讓我吃驚的。
我剛完成表演,在後台正面對上。
已經避不開了,隨即客氣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
江淮的身影有一半隱匿在帷幕遮擋的黑影下,許久才聽到他說話:「好久不見。」
好久有多久?
四年了。
男人身上少去了浮躁,西裝革履的模樣更顯沉穩。
我回想起父親在聊天時透露過,他在大四的時候創業成功,現在公司進入平穩期。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路過他時,我被他拽住手腕。
他手勁很大,甩不開。
我擰眉道:「你把我弄疼了。」
江淮如夢初醒般,抿了抿唇:「……抱歉。」
他只是把手鬆了點,但沒完全放開。
我意識到他沒有放我走的意思,乾脆也不掙扎了,等著他說話。
「為什麼換號碼了?」
我回想了下,當初拉黑了江淮後,他換了許多個號碼給我發信息,添加我微信。
我煩不勝煩,於是乾脆換了個號碼。
「啊……抱歉,當初我覺得太煩了,就換了。」
煩什麼,他自己解讀。
江淮鬆了手,他有些手足無措:「對不起,我沒意識到……」
「還有其他事嗎?」我笑著問他。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沒有的話,我先走了。」說罷不再理他。
走出兩步,我感受到一股拉力,下一瞬我已經在他懷裡。
「席琦……別這樣,求你別這樣。」
我閉了閉眼,掙扎想推開他。
「江淮,別讓我覺得噁心。
「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不作聲,把我擁得更緊。
我與他僵持著太久,背包里的手機一直在震動。
幾次過後終於停歇。
不一會兒,尼爾不著調的語氣從背後傳來——
「喲,小琦,我只是來晚了點你就紅杏出牆了啊。」
27.
真的很難不認同,尼爾這時候的聲音簡直是天籟之音。
我乾脆順著尼爾的話說下去:「我男朋友來了,麻煩放開。」
江淮一震,摟著我的力氣減少。
尼爾把我從江淮懷裡拉出來,半摟著我:「啊,原來是江淮啊。你可不講義氣啊,都說朋友之妻不可欺,好歹我們合作過,也算半個兄弟吧。」
我早就熟雪梨爾的輕佻,更何況他還在幫我解圍,於是我乾脆忍著他動手動腳。
「我不信,席琦。」江淮上前兩步,尼爾看出他的意圖,把我推在了他身後。
尼爾也上前,湊在他耳旁嘀咕兩句。
我聽不清,但江淮的氣勢一下子蔫了,頹廢下來。
尼爾笑著敲我的腦袋:「還不走?」
當然得走,做戲得做足了,我主動牽起尼爾的手,離開。
車子從地下停車場出來,然後停在我跟前。
他出來幫我開門,十足的紳士模樣:「小姐,請進。」
我白了他兩眼,知道男人現在笑裡藏刀。
車發動後,我問他:「聽了多久?」
「不多不多,也就是全過程。」
我只覺得青筋一跳:「你和他說了什麼。」
「能說什麼,說我們上床了唄。」他輕笑,「男人在意的無非是這種事嘛。」
我咬咬牙,聲音從牙縫中露出來:「要不是你現在在開車,你已經死了。」
我不信他說的話,他輕浮,但有原則。
沉默里,車已經開到了下榻的酒店。
尼爾得知我要跟著舞團進行巡演後,費盡心思拿到了時間表。
我總會在意料不到的時間、地點遇到他。
比如這次是在我辦好入住手續時,他直接對前台說開個在我隔壁的房間。
我還覺得挺神奇的,他在接手他父親的企業,經常和我抱怨忙到飛起,居然還有時間看我演出。
進入房間前,尼爾喊住我。
「席琦,你是不是還喜歡他。」
我皺眉:「怎麼突然這麼問。」
男人突然過來,把我抵在他肩膀上。
「我追了你快四年,你都不咸不淡。」他的聲音隔著布料,悶悶的,「可江淮一出現,你的情緒就有很大變化。」
我剛想開口,他像是有預知一樣,道:「別狡辯,我看出來了。
「席琦,對於你,我是不自信的。
「江淮那麼混蛋,你公平點,看看我好不好。」
我不說話。
本以為在酒吧那一晚,是我與尼爾唯一的交集。
可緣分是奇妙的東西。
給我治療的是尼爾的叔叔,一個華裔。
一回他給他叔叔送資料,順便承他母親命令邀請他叔叔參加家宴。
是他先看到我,從他叔叔那得知我會在那裡持續治療後,便三天兩頭來一趟。
起初假裝各種各樣的偶遇,次數多了,就明目張胆過來。
短短時間內,迅速取得媽媽的青睞。
他與我表白過幾次,我都拒絕了。
尼爾是個自愈能力很強的傢伙,迅速恢復以往的狀態:「好了,快回去休息。」
我暫且理不清自己的情感Ŧū₅就答應他,是對他的不負責。
28.
他見證過我數次難堪的時刻。
醫生讓我扶著工具堅持站立,徹骨的疼痛從腳踝處傳到大腦。
在寒冬的一月份,汗浸濕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