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著急的樣子,好像產房門口要當爸的人。
蘇諾惱羞成怒,作勢要掐我臉:「閉嘴!」
刷出成績的那下,我表情僵住,大氣都喘不出。
看我半天沒反應,王老師嚇Ṭű₊壞了,趕緊湊在電腦前,她重重讀出那個數字。
658!
蘇諾緊握的手也鬆開了,深深地呼出口氣。
王老師激動地抱住我,她太用力了,我輕飄飄的靈魂這才落回身體,視線重新聚焦回螢幕。
真的是 658,過一本線 32 分。
這個分數,足夠我去上 Q 大法律系。
我對蘇諾說過,我不怕有的人生在羅馬,也不怕我奮力追逐的未來,是別人輕鬆就能擁有的日常。
我唯一害怕的,是連努力的機會都沒有啊。
而現在,我終於擁有了入場券。
入學通知書到後,我請工友叔叔們吃席,中途繼母女兒杜芳來求我。
她媽判決出來了,6 年。
她消瘦得厲害,甚至跪下求我。
「姐,看在我們做過一家人的份上,撤銷指控好嗎。」
她第一次喊我姐,可我不為所動。
「當年我爸出事,叔叔們湊錢要給他做手術,但你媽隱瞞了這事,說借不到錢,還撕Ṱŭ₅掉了我的准考證。」
她著急得聲音都變了:「可你現在已經考上了啊,還有什麼不滿意啊!」
「我考上,是我自己的本事,跟原不原諒她有什麼關係?」
我譏笑:「我稍微過好了些,就得原諒她做過的事?這是什麼邏輯?她在選擇把胰島素注射進我爸身體里那一瞬間,就已經是一個殺人犯了。」
「你無權,來徵求我的原諒。」
21
張富川的判決遲遲沒下。
他資本雄厚,找了最好的律師團隊,加上缺少人證,有不少操作的空間。
好在關鍵當口,我爸醒了。
他出庭指證張富川謀殺。
判決當天,蘇諾爸媽也來了,原來當年,我爸發現建樓用的材料全被換成劣質品。
他為人正直,提醒張富川收手,卻不想直接激怒了對方。
命運,就是如此蠻不講理。
蝴蝶的翅膀輕輕一扇。
兩個家庭的命運,從此南轅北轍。
很快開學了,Q 大離家挺遠,但無論學業多重,我每天都會堅持回家,陪爸爸一起復建。
他身體恢復得不錯,可總嘆氣:「都怪我,是我多管閒事,不自量力地害了你們。」
我說:「爸,你是小工頭,發現問題,反映問題是你職責所在,正直,從來不是有錢有勢的人專屬美德啊。」
「可那個孩子多無辜,他多優秀啊……」
我的手僵住,蘇諾……
這兩個字是一把鈍刀,用最殘忍的力道割據著我。
我不敢抬頭,發紅的眼睛只能看向別處。
開學那天,蘇諾把我送到大學門口。
我做完報名登記,一回頭,就不見他身影。
可蘇諾總會跟在我身邊,寸步不離,如影隨行。
九月,暑氣仍在,烈日灼人。
我心慌了,開始大聲喊他的名字,瘋子一樣到處找。
可他,他就是消失了。
就像出現時一樣倉促,一樣突然。
明明方才,他還目送我進學校。
微笑叮囑。
「佟米,快去吧。」
你穿過三年寒冬與酷暑,穿過現實的粉塵與世人的輕慢、穿過無數絕望的瞬間,就這樣繼續往前走。
「直到抵達春天的那一刻。」
蘇諾番外:
1
佟米不知道,我是被她的執念吸引而來。
我能聽見世人,最隱秘的心愿。
「好想不勞而獲躺平發財啊……」
「為什麼有錢的人不是我,好嫉妒,好憤怒。」
「不想要醜女人,可娶了她就有戶口有房,再忍忍吧。」
「再喝完這箱酒,一定要拿到項目,賺錢,賺更多錢!」
人世是布滿欲ṭŭ⁺望的叢林。
不至於醜陋,但待久了,實在讓我很乏味。
直到,我聽到了她的願望。
「好想讀書啊。」
佟米平時沉靜寡言,可無論她是在送外賣,還是搬貨櫃,或者攤煎餅,她的心聲就像永不停歇的電波。
無時無刻不縈繞在我耳邊。
「想讀書,好想好想好想好想……」
「我想讀書。」
佟米很感謝我的出現,覺得是我改變了她的命運。
我說不是。
人要得救,必先自救。
是她的執念吸引了我,一個不懂得放棄的人,又怎麼會ţū́⁶世界拋棄呢。
2
要開學了,她興奮得睡不著覺。
路上她跟我討論接下來的必修課,跟我商量周末去哪接兼職,哪個教授的課更有含金量。
我們總有聊不完的話題。
九月酷暑,我怕她中暑,提醒說:
「多喝點水,行李重就打車,彆強撐。」
她小臉曬得紅彤彤的,故作不耐煩地說知道啦。
「你好煩,這點東西我怎麼可能提不動。」
可我,分明聽到她心裡在說:
「蘇諾,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
可以嗎?
有時候,人不太能察覺到,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我停在校門口。
執念已了,我將入輪迴。
法律系的學長們來接新生,個個爭先恐後,展示著這個年紀特有的朝氣。
她也被幾個男生熱情地簇擁著。
新生太多,她不斷回頭尋我。
卻什麼都不會尋到。
「蘇諾?蘇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