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時,我的手還懸在半空,心裡卻突然湧起一種莫名的沉重感。門把手冰涼,像是一下子抽空了我的力氣。我推開門,看見餐桌上的飯菜還冒著熱氣,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清淡的香味,可客廳里卻安安靜靜,沉得像深夜一樣。
我媽坐在沙發上,臉色鐵青,雙手緊扣在膝蓋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她不說話,只是用眼角掃了我一眼,像是在等我開口。
往裡走兩步,我看見廚房的門微掩著,妻子站在流理台前,低著頭,動作機械地洗著碗。
水流聲嘩嘩地響,卻掩蓋不了她肩膀微微的顫動。
我甚至不敢細問發生了什麼,但又不能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空氣里那種緊繃的氣氛像是隨時會爆裂的氣球。我聽著水聲,心裡卻被一種難以言說的愧疚感堵得發緊。昨晚的情景像是電影回放一樣,一幕幕碾過我的腦海。
事情起因其實並不複雜。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媽說了句:「這菜咸了。」語氣不重,但帶著明顯的不滿。
妻子低聲道了歉,說是因為孩子哭鬧,沒注意鹽多放了一點。
我媽卻不依不饒,接著說:「你一天到晚在家帶孩子,連個飯都做不好,以後還能指望你幹啥?」她語氣裡帶著刺,像是尖銳的針,一點點扎進妻子的自尊里。
妻子的臉瞬間白了,她抿著嘴唇沒有反駁,低頭夾了一口菜。
可我知道,她的沉默並不是沒有情緒,而是壓抑著,忍耐著。
我媽卻像是沒有看到她的表情,繼續絮絮叨叨地說著:「當初我就說,你們這婚結得太倉促了,她什麼都不會,又沒個好工作,怎麼能過好日子?」
那一瞬間,我明顯感覺到妻子的手微微一抖,筷子在盤子裡撞出了清脆的聲音。她抬起頭,眼裡隱隱有點紅,但還是忍著,說了一句:「媽,我盡力了。」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我媽的怒火。她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說:「盡力?你盡力就是給我兒子吃這種鹹得要命的菜?我看你就是心不在焉,根本沒把我們這個家放在心上!」
我當時的腦子一片亂麻,夾在兩個人中間,左右為難。
妻子咬著牙,手抓緊了筷子,臉上的隱忍像是一面即將崩裂的鏡子。
我媽卻越說越氣,聲音越來越高:「我告訴你,家不是你這麼過的!
你這種態度,我看早晚有一天,我兒子也會後悔娶了你!」
「夠了!」我終於忍不住吼了一聲。
可是,聲音剛落,我看到我媽那張因憤怒而漲紅的臉,和妻子眼裡閃過的驚愕。
我媽愣了兩秒後,撲到我面前,指著鼻子罵:「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是你媽!
我說她怎麼了?
她就一個外人,你還護著她?」
「媽,您別再說了……」我試圖壓下她的火氣,可是,下一秒妻子突然放下筷子,站起身,冷冷地說:「既然我是外人,那我不吃了,您慢慢吃吧。」她拿起孩子的碗,就準備往廚房走。
我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聲音尖利:「你什麼意思?
你是想甩臉子給誰看?」
妻子沒掙扎,只是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得讓我一陣心慌。她沒有說話,但那種沉默比任何爭吵都更刺耳。就在這一刻,我終於失去了理智。一個衝動,我抬起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聲,響徹整個飯廳。她的頭被打偏,臉頰迅速浮起一片紅。我媽似乎愣住了,而我也愣住了。妻子沒有哭,也沒有吵,只是抬起手,摸了摸臉,聲音平靜得讓人發毛:「我知道了。」
她抱起孩子,上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