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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驚月被拖走後,有人小心翼翼地,問霍輕塵:「穿越,是什麼?」
不等霍輕塵答,賢王看了輕塵一眼,擺擺手道:「瘋女人的話,你還真放心上了?散了吧,都回家去吧,本王也沒有心情了。」
於是詩會就這樣草草結束了。
眾人紛紛辭別,我與霍輕塵要走時,賢王卻笑著問我:「你二人,是不是好事將近了?」
我的臉唰地一下紅了,霍輕塵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輕輕拉住了我的手。
「害羞什麼?」
賢王打趣一聲,又道:「什麼時候日子定下來了,與本王說一聲,本王給你添一份嫁妝。」
我嚇壞了:「王爺,臣女可受不起啊!」
「有什麼受不起的,本王別的沒有,就是有錢。」
他笑笑,折身走了,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著我,意味深長地說道:「十六生,以後多收錄點香艷的故事,本王愛看。」
他他他!
我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王爺,你怎知我是十六生?」
「本王當然知道,不然,你以為本王為什麼請你?」他得意地笑笑,揮揮手,瀟洒離去。
我好像被幾萬兩銀錢砸中,一下子愣在原地,暈頭暈腦的。
霍輕塵輕輕嘆了口氣:「我娘子怎麼這般受人喜愛,我要吃醋了。」
我回過神,臉熱得不行。
「誰是你娘子?」
「不是嗎?」
他可憐巴巴地望著我:「嗯?不是嗎?」
是是是!
霍輕塵笑盈盈地看著我,許久,問我:「阿弗,你沒有什麼要問我嗎?」
問什麼?他是不是真的從幾千年後來?
那是我理解不了的東西,我也不在乎。
我只在乎當下。
「有啊,你什麼時候提親?」
他一笑,說,不告訴你。
我先前聽霍輕塵說,會想辦法,找個長輩替他提親,還納悶他會找誰。
我哪能想到,他竟然找了皇上。
從賢王府出來的那天下午,宮裡的聖旨就到了。
皇上本人沒來,但總管太監,帶著聖旨,和烏泱泱一大群人來了。
皇上封我為縣主,賜婚霍輕塵。
我阿母哭了,用手肘頂了頂我阿父,小聲道:「這女婿真爭氣,咱家阿弗這迴風光了!」
我阿父笑了笑,隨即擔憂地看著那一大群宮人:「好多人啊,不會要留下來吃晚飯吧?咱倆煮不了這麼人的飯呀。」
……
聖旨到了的那個晚上,陸驚月跳了河。
跳之前,還說著什麼「不玩了,要回家」一類的瘋話。
不過,她怎麼樣,我也不在乎了。
我與霍輕塵婚期定在來年春天,一個萬物復甦,一切重新開始的季節。
我的生活重新開始了。
有些人的生活,卻倒退了。
我定親的第二日,沈一顧便瘋了似的拍打我家的門,非要見我不可。
我不肯,他便在門外大喊。
「阿弗,你當真喜歡他嗎?你們才認識幾天?」
「阿弗,你是不是為了報復我,才嫁他的?」
「阿弗,我錯了,我當真知錯了,我成親第二天,就知錯了……你別嫁給別人好不好?你忘了我們這麼多年的情誼了嗎?阿弗。」
……
我覺得他真煩。
似乎是非要讓我想起當年與他的舊情,他開始贖罪,自殘式地重新追我。
頂著烈日在門外等我。
淋著大雨去山裡給我抓兔兒。
冒著摔死的風險,去蒼梧山上給我取第一捧雪。
終於在那年冬天,他把自己作廢了。
傷病交加,身子一夜之間垮掉,再也起不了床。
我成親那日,出門前,沈父突然哭著闖進來,哭著求我:「阿弗,一顧不行了,他還在念著你的名字呢,看來以往情誼的份上,你就見他一面吧!」
從前,他們也沒看在以往的情面上,給我留一點體面呢。
我掏掏耳朵,道:「一顧是誰?不認識,快把這人趕走,別誤了吉時。」
我帶著好幾份嫁妝,風風光光地出嫁了。
滿城人都來圍觀,無不艷羨。
洞房當夜,沈一顧在家斷了氣。
可那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紅燭暖帳,將軍在床。
我還有好多事要辦。
(正文完)
【霍輕塵番外】
在剛拿到這個課題時,我對我要研究的這個朝代,並沒有什麼感覺。
一個混亂不堪,正史只記載寥寥幾筆的時代,還能怎麼研究呢?
直到古墓里,出土了一部書。
書中內容如此有趣,那個時代的風土人情,躍然紙上。
比起枯燥的文獻,這部書簡直像小說一樣引人入勝,或者說,這就是那個時代的小說。
我完整地看完了那些書,陷入了作者所記錄的那個世界。
我開始對作者感興趣,開始拋開著作,去研究他本人。
越是研究,就越是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
他留下的文字,幽默,卻又溫柔、悲憫。
他本人,也應當如是。
這樣的人,不應該被掩埋於歷史長河。
然而由於資料有限,無論我如何細挖,都找不到對他的記載,無法還原他的歷史身份。
我想,這大概會成為我一生的遺憾。
直到一個雨夜,我抱著書離開學校,被一輛電瓶車迎面撞翻。
再醒來,就在戰場上,成了一個無名之卒。
好在我熟讀史書,對古代排兵布陣的方法很有研究,加上讀書時,每天鍛鍊,身體素質很好,才活了下來。
三年後,甚至封了侯。
可這對我,並沒有什麼意義。
我與絕大多數都說不上話。
我好像一粒塵埃,漂浮在空無一物的宇宙。
孤獨幾乎要將我壓碎。
即便努力融入,卻仍只是一個異鄉人。
像個歷史的旁觀者,獨立於時代之外,無法與人產生羈絆。
直到後來,我在酒樓里遇見了她,十六生。
那是我研究了六年的人,是我與這個世界唯一的羈絆。
那一刻,我終於不再孤獨,靈魂有了依附之處。
我不再是異鄉人,我的存在有了意義。
繼續相處,我發現,她比我想像的,還要有魅力。
年輕的十六生,不,我應該叫她,霍思弗,善良純真,又與眾不同,像棵野草一般生命力十足。
誰能不心動呢?
朝朝暮暮的相處中,我無法控制地愛上了她。
我很害怕失去她,在這樣混亂的時代,任何人都有可能突然消失。
我像捧著一捧泡沫一樣,小心翼翼地維護我在這個世界唯一的念想。
許是感念我的真誠,從城北回去的那天晚上,她點了頭,說願意嫁我。
我也曾糾結過,愛上一個古人,這樣對嗎?
後來,就不想了。
那又如何?
大不了,留下來,和她一樣,成為古人。
我與她,將會恩愛白首,合葬一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