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和離後續章節

2025-01-1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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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悅,封我誥命夫人,說我是「今朝婦容婦功之表率」「賢良淑德,行女子該行之事」。

這話聽著讓人不舒服。

只是Ṭųₙ後來,我屢次三番打砸侯府,也算是辜負陛下的嘉獎。

男人流連章台,是光明正大,可以放到明面上討論的,是上司下屬間心照不宣的事情。

女人想要尋歡作樂,只能偷偷摸摸。

「阿姐。」

小倌低沉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他生得標緻,看起來也就十八九歲,年輕肆意,笑起來有顆和裴璟一模一樣的小虎牙。

「我叫小鶴。」

我笑了一笑,問他:「這也是花名?」

小鶴注視著我,濃密的長睫輕輕一顫,反問道:「阿姐想知道我真名嗎?」

他慢慢為我剝了個葡萄,渾圓剔透,汁水淋漓。

我躺在他懷中,看著他的動作。

小鶴生了一雙很好看的手,骨節分明,將葡萄送到我嘴邊時,也送來一點沾著汁水的指尖。

很甜。

我突然有點和裴璟感同身受了。

我翻身壓住小鶴,他一聲驚呼也未發出,倒在榻上,定定看著我。

眼睛很美。

像漾起波瀾的春水。

我的心神和春水一樣漾了起來,輕輕吻在他眼睛上。

「……」

下一個蜻蜓點水的吻,印在了他唇上。

小鶴捧住我的臉,加深了這個吻。

唇齒交融。

他的手一點點撫過我的鎖骨……腰側……

「好像,」我微微偏過頭,皺眉道,「好像有什麼聲音?你聽到了嗎……」

下一秒,門突然被人踹開!

我從榻上直起身,朝外看去。

正好對上裴璟怒意蓬勃的一雙眼。

他怒到極致,和我對視,竟然陰沉沉地笑出了聲。

「好啊,你,你居然真的……」

說著,裴璟三兩下將小鶴拽開,他嘖了一聲,眼神冰冷地瞟了小鶴一眼,像在看一具屍體。

數十年相伴,這眼神,我太熟悉了。

下一秒,裴璟抬腳便要踹ṱú⁶上小鶴心口!

幾乎是同時,我的腳,重重踢在了裴璟大腿上。

他一趔趄。

仿佛過了很久。

裴璟愣愣地看著自己,又看了看我,好像終於明白過來。

「你……你為了這個賤男人……」

「你別太粗魯。」

我不悅地開口,「嚇到人家了。他怎麼經得起你那一腳?」

裴璟目眥欲裂。

曾幾何時,我在侯府打砸、對著姨娘大叫時,他也是這樣說的。

只是那時的他,比現在的我,還要冷靜,還要好整以暇。

裴璟終於在喉嚨中發出一聲怒吼。

他像個失去理智的瘋子,把房間裡所有能砸的東西全砸了。

門也被他踹壞,歪在一旁。

小鶴瑟瑟發抖。

我將小鶴護到身後。

設身處地,是很公平的東西。

只有設身處地,才能感同身受。

我看著裴璟砸無可砸,在房間內來回踱步,手心處突然微癢。

是小鶴。

他倚著我肩頭,輕輕在我手心寫下幾個字。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裴璟雙目猩紅,眼底卷著沉沉的烏雲,咬牙切齒,「喬苑,你故意找這個賤男人,就是為了氣我,對不對?」

「你真是……你真是……」

他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我對他,搖了搖頭。

6

裴璟認定我就是為了氣他。

任憑我如何否認,他都不聽。

「你心思果真陰沉,找那個男人,是想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是不是?」裴璟一字一句地說,「你想讓我感受你曾經的心情,想讓我愧疚。」

我搖了搖頭。

無數次地告訴他:「我已經無所謂了。」

裴璟拂袖而去。

他越發嬌寵秦姨娘。

縱得她整日氣焰囂張。

裴璟大張旗鼓,排場誇張到生怕我看不見。

他給秦魂與買下鋪面,送去一奩又一奩金玉首飾,騎馬帶她春遊。

秦魂與的笑聲,隔了三條街都能聽見。

青雲非常憤懣,咬牙切齒同我提起:「那秦姨娘天天花枝招展,還說夫人留不住侯爺的心……呸,狐媚子!」

我聽了倒沒什麼反應。

裴璟的心,我確實千方百計都沒留住。

現在已經不想要了。

時光很快,眨眼便到了我的生辰。

生辰宴每年都是辦的,我不喜歡排場,每一年都是自家人吃個飯。

曾經我看著那些姨娘就厭惡,死活鬧著不要和她們一起吃,只想和裴璟二人共度。

每次都鬧得不好看。

現在來看,這些花一樣的美眷,也挺下飯。

我吃了幾塊酥肉,正想讓青雲幫我盛碗酸梅湯,一個弱柳扶風的身影,款款走到我面前。

是秦魂與。

她眼神拉絲一樣,繞著裴璟。

話卻是對我說的:「侯爺給奴家改了名,夫人,奴家如今叫做……」

「和我說幹什麼?」

我抬頭,「我又不想聽。」

秦魂與哽住,聲音很快帶上哭腔:「侯爺見諒,奴家只是,只是想和夫人說兩句話……」

裴璟沒說話。

秦魂與當他默許,淚眼盈盈,繼續道:「夫人當真容不下奴家嗎……」

裴璟坐在我身側,輕輕笑了一聲。

這飯是沒胃口吃了。

我將勺子一撂,冷冷道:「你要爭寵,應該去討好裴璟,而不是像個烏眼雞一樣,朝我使勁。」

「你是賤得難受,非要找人唱這齣裝可憐的戲嗎?」

秦魂與張了張嘴。

淚水潸然而下,她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發狠道:「我去死就是了,夫人何必用這種話作踐我!」

說著,她再也支撐不住,軟倒在地。

秦魂與的手,狀似無意,碰倒了桌上的酒壺。

滿滿一壺酒,盡數傾倒在我身上。

酒液打濕襦裙,暈開深色的一團。

「夫人,夫人!」

青雲手忙腳亂,拿來帕子為我擦拭。

一片嘈雜。

我轉頭看向裴璟。

他也在看我,長眸微眯,手攥成拳,神色說不清道不明。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竟在他臉上看出一絲意外。

但都不重要了。

我沉沉嘆了口氣,問道:「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你和我成婚,就是為了看我被你的寵妾爬到頭上,被她陰陽怪氣,狼狽成現在這樣?」

「不,不是,」裴璟難得張口結舌起來,「我只是……」

「如果這樣你願意和離的話,我可以一頭栽進花池子去,比現在更狼狽。」

這句話落到裴璟耳中,仿佛有千鈞重。

我讓青雲捆了秦魂與,將她發賣到莊子裡做苦力。

秦魂與崩潰了,又哭又鬧,大喊大叫,在地上打滾,想要爬過來扯裴璟的衣服。

她求他憐惜自己,同他說起往日的恩愛。

她痛哭出聲,竭盡全力想抓住這榮華一角。

裴璟始終沒有理會她。

「當年我向你要過一個願望。」我低聲說,「現如今,我想兌現它。」

「侯府里的一切富貴,滿堂金玉,華服珠寶,我什麼都不要。」

「你曾經的諾言,許我百歲無憂,我也當你沒說過。」

「我只要一紙和離書。」

一片死寂。

裴璟想說什麼。

他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嘴唇顫抖得不成樣子。

「阿苑……」

他的淚,終於落了下來。

聲音像一地碎瓷,「你……你是……原來你是認真的?」

「我早就是認真的。」

我平靜地,緩緩地,說出了這句話。

裴璟陡然暴怒起來。

他砸了手中的茶盞,雙眸紅得滴血,表情甚至說得上猙獰:「我不允許,你別想走!」

「十幾年,阿苑,你這樣就要和離,那我們成婚的十年算什麼?」

滿堂僕婢都悄然退下了。

偌大的廳堂中,只有我們,與滿桌殘羹、杯盤狼藉。

裴璟一腳踩上瓷片,失態到站不穩,踉踉蹌蹌跪了下去。

碎瓷扎進膝蓋。

他渾然未覺。

只是死死盯著我。

「我們是不會分開的。」他聲音嘶啞,「你也說過,永遠不會離開我,我們要永遠在一起,那現在算什麼?Ŧŭ̀₀」

我在他身旁蹲下。

注視著他盈滿淚水的眼睛,一字一句。

「算你賤,裴璟。」

7

我說過很多遍,要和他永遠在一起。

很多很多遍,我心悅你。

我從小母親早亡,父親不想假手他人,將我帶到軍中撫養。

老侯爺說,刀劍無眼,這麼小個女娃娃,到我府里養著吧。

於是,我被武寧侯夫人抱在懷中。

結識了很小很小的裴璟。

我們一起讀書,一起習字,一起練武,一起長大。

十歲,我和裴璟一同參軍。

十六歲相戀。

十八歲成婚。

戰場上,我們總是依偎,最是默契。

他指著北國的雪原說要把那裡打下來,給我堆雪人。

行軍很苦,十六歲的裴璟懷裡總是揣著發硬的餡餅。他得意洋洋,說自己是我的儲備糧倉。

敵人的箭雨席捲而來時,他將我摁在懷中。

他送我家傳的環佩;他為我在千層台階一步一叩首,求來保佑平安的錦囊;他將我攬在懷裡,近似承諾:「阿苑,小姑難產去了……你不要生孩子,我們不要小孩,就我們兩個人。」

他說,阿苑,我活一天,就護著你沒煩惱一天。

這叫,「百歲無憂」。

我們的二十歲,老武寧侯,戰死沙場。

我很難描述在死人堆里看到裴璟時,是什麼樣的感受。

他中了流矢,呼吸微弱。

我費力地背著裴璟,一腳深一腳淺,爬出死人堆。

他伏在我肩上,好像連眼淚都流乾了,只是呆呆地說:「我們中了埋伏……」

「爹死了。」

「他用身體護著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努力不讓淚流出來,哽咽道:「裴璟,你要答應我一個願望。」

「我答應你……」裴璟的聲音很微弱,「千百個願望……我都答應你……」

「我不要,我就要這一個。」

我說,「你別睡,走到那棵樹下我就告訴你。」

「阿苑……」

「前面,前面,走到那個水坑旁邊我就告訴你。」

我對他道:「你別死,你死了我就殉情,到地下也和你在一起。你不想讓我死,就把眼睛睜開。」

……

裴璟撿回了一條命。

但傷到了臂膀神經,上不得戰場了。

刀劍曾經與裴璟朝夕相對,如臂使指。

但他現在,只能對著刀劍發愣,對著老武寧侯的牌位流淚。

少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得胡馬騎。

……

昔時飛劍無全目,今日垂楊生左肘。

春風得意的少年將軍,到喪父、半身傷痛的新任武寧侯,仿佛過了很久,其實只是三個月。

裴璟痛苦到嘶吼的時候,我抱著他,一遍遍地重複,會好的,會好的,我心悅你,我愛你。

我陪著他,一次次,張開五指,握起長劍。

人生再苦,總要有個頭啊。

到了谷底,之後的每一步,都是向上走。

我已經數不清那些日子。

數不清有多少個日夜為裴璟上藥,安慰他,陪他復健。

我們將臉貼到一起,像十六歲那樣。

我想,無論是何種境地,起碼他還有我,我還有他,我們還能依偎在一起。

直到我父親病逝。

我記得很清楚。

父親病逝後的第二個月,裴璟領了第一位姬妾進門。

那是個很溫柔,很溫柔的美人。

她叫他將軍,捂著嘴笑,稱讚裴璟昔日的神勇,對著侯府里的刀劍架子連連讚嘆。

她總是問起曾經戰場上的事,看他的眼神中寫滿崇拜。

那些笑聲,語聲,徹夜未熄。

從春風得意的少年將軍,到喪父、半身傷痛的新任武寧侯,過了三個月。

從負傷將養的武寧侯,到流連章台的浪蕩子,裴璟又用了多久?

我不知道。

我不記得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語,淚先流。

8

裴璟遣散了所有姬妾。

他看出我是鐵了心要和離,慌得心神不寧,終日纏在我身邊。

我們的身份仿佛對調。

他成了那個終日念叨著往昔的人。

可是,太晚了。

裴璟第一次迎進姬妾的時候,我想了很久,終究還是告訴自己,偶爾一次,紅顏知己,我們青梅竹馬……

後來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再後來,我就不數了。

姬妾可以遣散,可是燃燒的灰燼,卻不能復原成紙張,我的心也是如此。

「阿苑。」

裴璟興沖沖地道,「我今日臨完了一帖……」

他驀然卡了殼。

我靜靜看著他,面無表情。

那日以後,裴璟裝作這些年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兀自歲月靜好。

他的手經過幾年復健,已經恢復得不錯,雖然不能上戰場,日常生活也夠用了,只是比常人慢半拍。

我嘆氣道:「你這又是何必。」

他張了張嘴,茫然道:「可是阿苑,我愛你啊……」

「之前是我不對,我盡力彌補你,好不好,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覷見我的神色,他又馬上說:「除了和離書!」

我嘆了口氣。

「從你第一次去花樓尋歡作樂起,你就已經沒有資格說『愛』這個字了。」

我說:「你現在做這副樣子,除了寬慰自己,還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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