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不見秋後續章節

2025-01-11     游啊游     反饋
1/3
「如今你我婚約已成,你又來問我。難不成我崔寧遠在你眼裡就是個物件兒,你想要的時候就拿過來,不想要的時候又隨意踢開?」

我沉默了一下:「我並無此意。」

「還是說,如今你心裡有了更好的選擇,比如……賀聞秋?」

他冷笑著湊近我,那微抿的嘴唇幾乎貼上來,像一個沒有溫度的親吻。

我眼睫顫了顫,正要退開,身後忽然響起崔寧枝的聲音:「哥哥!」

崔寧遠驀地站直了身子,任由一身嬌俏衫裙的崔寧枝撲進他懷裡。

緊接著,崔寧枝站直身子,沖我微微福身:「問姜姑娘安。」

「學了規矩,倒是比三年前懂禮許多。」我輕聲說著。

一陣寒風卷著雪粒子飛過來,撲在臉上,我忍不住偏過頭咳了幾聲。

娘帶著丫鬟急急迎出來,將狐裘裹在我身上,滿目心疼地握住我冰涼的手。

又忍不住轉頭斥責:「到底是什麼要緊的話,非要站在院子裡說?明知小笛身子弱,就不能先進屋?」

崔寧枝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出聲,崔寧遠已經將她護在身後,低頭認錯:

「是我的錯,沒考慮到姑娘的病。」

娘不滿地敲打他:「你與小笛已有婚約,說話何須這麼客氣?」

「親事未成,禮不可廢。」他答得恭順。

事實上,在旁人面前,崔寧遠言行謹慎、時時守禮,幾乎挑不出什麼錯處來。

只有和我單獨相處時,他才會褪去眼睛裡的偽裝,露出毫不掩飾的冰冷疏離。

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在侍衛來回稟,說崔寧遠又一次去醫館找唐露時,坐著馬車跟了上去。

大雪連日,京中不少人染了傷寒,唐露醫館外排起長隊,等著問診拿藥。

我攏著斗篷走過去,正好瞧見崔寧遠一邊替她抓藥,一邊側頭說著話:

「既然不能入學堂讀書,我便隔一日來一趟,把先生講的講給你聽。」

聽他這麼說,唐露笑得眼睛都彎起來,連連點頭,手下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延緩。

我沒有動,只是沉默地望著這一幕。

他收起了在我面前的疏離與厭煩,面對唐露時,仿佛細緻入微,又柔情萬千。

「既然如此……為何提到取消婚約,又不肯同意?」我下意識喃喃出聲,原也沒想過問誰。

然而耳畔忽然響起一道清越的嗓音,像是在回答我。

「那當然是為了利用你繼續在京城學堂讀書,最好再給他馬上要出閣的妹妹多撈點嫁妝。等明年科考一舉上位,親自告到皇上面前,再強行解除婚約也不遲嘛。」

猛然回頭,我在漫天大雪中,對上一雙亮若星辰的眼睛。

又是賀聞秋。

這人簡直神出鬼沒的。

腦中閃過這個念頭,不等我開口,距離我只有一步之遙的賀聞秋忽然邁步過來,微一側身,恰好擋在我和藥鋪之間。

「低頭。」他低聲說,「別讓你那倒霉催的未婚夫看到你和我在一塊兒。」

5

這話說得實在引人遐思,我有心想糾正,然而看到他一臉正氣,仿佛全然未察覺這話里的曖昧是多麼有失分寸。

我嘆了口氣,轉身就走。

賀聞秋卻又追了上來。

「姜笛!」他這樣連名帶姓地叫我,「你生氣了?還是在傷心啊?」

我停住腳步,在愈發稠密的漫天風雪裡回頭,輕聲說:「我也不知道。」

應該是要難過的,心裡好像被撒進去一把碎冰。

可尖銳的痛感只是一閃而逝,很快就融化掉了。

我發現我的心情,比想像中平靜許多。

只是愣神間,賀聞秋已經翻身上馬,扯著韁繩來到我面前。

他微微彎身,沖我伸出手:「上來,帶你騎馬散心,要不要?」

身後綺月已經追上來,又急又氣地瞪他:

「登徒子!我家姑娘與你素不相識,怎麼可能隨隨便便與你同騎?」

賀聞秋不理會她,只是專注地看著我,甚至把那隻手又往前遞了遞。

他一貫懶散的眼神難得如此認真,我沉默了一下,還是把手伸過去。

他抓住我,用恰到好處的力度往上拽。

我借著這股力道轉過身,沒怎麼費力,就落在了他身前的馬背上。

綺月急得團團轉:「這麼大的風雪,姑娘身子不好,怎麼受得住!」

「無事。」我安撫她,「你先帶人回府,留兩個人在此處盯著便好。」

「那姑娘——」

賀聞秋截住她的話:

「放心,我騎術了得,怎麼把你家姑娘帶走的,定然會怎麼完好無損地送回府中。」

「好輕。」

賀聞秋的聲音很小,然而我與他之間,不過隔著一層兔毛滾邊斗篷,自然聽得清清楚楚,於是回頭望了他一眼。

他卻一扯韁繩,一邊縱馬一邊開始念叨:

「你肯定沒好好吃飯。光喝藥有什麼用啊,多吃兩口肉補充蛋白質,不比喝那些苦兮兮的中藥好多了。還有你早上喝那些清湯寡水的小米粥,就不能換成牛奶和煎蛋……」

身下駿馬疾馳,寒風卷著雪花撲面而來,正要咳嗽,一件斗篷已經落在了我身前。

賀聞秋的聲音響起,卻不甚清晰:「抓好了,用來擋風。」

眼前景物漸漸從高矮錯落的房屋變作城門,賀聞秋不曾停留,拋了塊牌子給守門的禁衛軍,接著便很順暢地出了京城。

入目一片被茫茫白雪覆蓋的原野,接著賀聞秋勒了馬,微微側過臉,看著我。

「有沒有覺得心情好點?」他說,「你看天大地大,何必在一棵樹上……」

可能是覺得不吉利,他把最後兩個字吞了回去。

我沉默片刻,把他扔給我的斗篷又往上拽了拽,才平靜道:「我沒有覺得心情不好。」

「但你未婚夫……」

「他很快就不是了。」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像是終於說服自己放下了某種執念,

「回家後我處理好一切,便會和他解除婚約。」

自小身有頑疾,我很清楚,我大機率是活不過二十歲的。

爹娘待我如珠似寶,叔伯兄弟又對姜家家業虎視眈眈,因此我務必要想辦法,至少為姜家留下一個繼承人。

挑中崔寧遠算是無奈之舉。

這三年來我對他和崔寧枝沒有半分薄待,縱然他的厭惡疏離從不加掩飾,我也不曾計較。

可他竟然要徹底毀掉姜家。

若那個夢就是未來會發生的事,那便是我引狼入室,一手造成的禍端。

聽我這麼說,賀聞秋眼睛亮了亮,卻又強裝鎮定道:

「其實你那天在學堂的提議,我回去後考慮了一下,覺得很是不錯。」

「既然你與他的婚約解除了,選我也不是不可以。」

我沉默片刻:「你……不行。」

賀聞秋不敢置信:「為什麼?!難道我還比不過那個恩將仇報,一心想吃絕戶的鳳凰男?」

他看起來很生氣,仿佛我不給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就會當場把我從馬背扔下去。

「因為你是賀家唯一的嫡子。」

我淡淡地說,

「你有你必須擔負的責任,我自然也有我的。那一日在學堂說過的話,是我失禮,若你心有芥蒂,改日我會帶著厚禮親自上門賠罪。」

「姜笛!」

「你若心懷不滿,可以現在放下我,我自己回去便是。」

話雖這麼說,賀聞秋卻完全沒有丟下我的意思,握著韁繩的那隻手反而更用力了:

「哼,我說過要把你完好無損地送回去,當然不會食言。」

「那便多謝賀公子了。」

他一邊策馬,一邊又冷哼一聲:「錯過我這麼一個乖巧懂事的帥哥,你未來一定會後悔的!」

「……」

這話我實在接不上,只好閉口不言。

6

直到把我送回姜家府邸,賀聞秋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重新見到綺月後,他將我放下馬,一手撈回借我擋風的那件斗篷,扯著韁繩就要離開,卻又止住。

他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這動作本該是很有氣勢的,然而他說出的話卻截然相反:

「若我不再是賀家唯一的嫡子,能不能入贅你姜家?」

「……」

身邊扶著我的綺月一個踉蹌,再看去,風雪中的賀聞秋已經漸漸遠了。

我默然望著他的背影,直到綺月小心翼翼地開口:

「姑娘,雪又大了,外頭冷,還是快些回去吧。」

堂屋內擱著兩個炭籠,拉扯出一片暖烘烘的熱氣。

我環視一圈,不見崔寧遠和崔寧枝的身影。

「崔姑娘午膳後就出去了,說是要尋什麼人。崔公子仍在西三坊,幫著寫方子抓藥。」

我點頭表示知道了,猶豫片刻後,還是去見了爹娘,將退婚的事情說了出來。

娘確認了我並不是賭氣或者玩笑,竟然鬆了口氣:

「你總算想清楚,收了心。那崔寧遠狼子野心,實非良人。」

我目光掃過她和我爹的神情,猛然意識到什麼:「爹和娘一直不喜歡他嗎?」

爹嘆了口氣:

「此人心思頗深,又善鑽營,借你之勢入了京城學堂後,便搭上了七皇子那邊。若日後他真的與你成親,想必我姜家也會被強行綁上儲君之爭的大船。」

我怔在原地。

所以,崔寧遠是因為在爭儲中為七皇子立下大功,未來才得以平步青雲嗎?

離開書房後,我攏緊斗篷往回走,綺月輕聲問著我晚膳想吃什麼。

我張了張口,正要說話,腦中卻不知怎麼的,回想起出京路上賀聞秋的絮絮叨叨。

「……姑娘?」

綺月又叫了一聲,我回過神:「晚膳……來一盅燉羊肉吧。」

直到天色黑透,崔寧遠才帶著崔寧枝回府。

兩個人唇邊都帶著笑,似乎心情不錯。

我坐在堂屋靜靜等著,崔寧遠見了我,笑容一收,正要走,我叫住他:「退婚吧。」

他猛地回頭,不敢置信地看著我:「你說什麼?」

「我要與你退婚。」我一字一句地說,「崔寧遠,從今夜起,你我婚約解除。你可去尋你的心上人,我也會另覓良婿。」

他死死盯著我,大概是意識到我並不是要與他相商,而是在通知他。

「姜笛!」

不等他開口,一旁的崔寧枝已經開口怒斥:

「你算什麼東西,怎麼敢對我哥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你知不知道,就算七皇……」

她話沒說完,崔寧遠忽然冷了臉呵斥:「寧枝!」

崔寧枝像是意識到自己失言,慌忙閉了嘴。

我嗤笑一聲:「你在女塾待了三年,竟一點長進都沒有。」

往常我若這麼說崔寧枝,崔寧遠一定會立刻跳出來護著她。

但此刻他竟然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這麼說,你心裡已有了新的人選。姜笛,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一個入贅姜家的備選,此刻有了更好的,便棄之不用了?」

我喝了口杯子裡的熱牛乳,淡淡道:

「怎麼只許你與那位醫女唐姑娘你儂我儂,就不許我早日另做打算嗎?」

「唐露?我與她只是朋友而已。君子之交,向來坦蕩。」

崔寧遠飛快地解釋了一句。

我盯著他坦蕩的神情,一時無言。

這是我第一次發現,崔寧遠這人……相當無恥。

「究竟是朋友還是存了旁的心思,你自己心知肚明。」

我不想再和他爭辯,放下杯子站起來,

「退婚庚帖我明天拿給你,你和崔寧枝三日後搬出去。至於京城學堂那邊,我身體抱恙,不會再去,你若還想繼續,自便就是。」

姜家只有我一個獨女,因此我爹一直將我當作繼承人培養。

及笄前我已對經史策論薄有研究,之所以還日日去學堂,不過是為了陪著崔寧遠而已。

事實上,他也從沒領過我的情。

得了我的命令,侍衛們動作很快,三日一到便客氣冷漠地將崔寧遠兄妹請了出去。

他們離開那日難得天晴,我穿著襖裙站在門口,面色淡淡地看著。

崔寧遠出了門,卻忽然停住腳步,轉頭向我看來。

「姜笛。」

他極少連名帶姓地喊我,嗓音又冷又銳,像柄開刃的利劍,

「今日之恥,連同三年來的屈辱,來日我會一樣一樣地還給你。」

我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開口,後面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聽起來喜氣洋洋:

「喲,頭一回見到這麼無恥的,帶著妹妹在別人家蹭吃蹭喝蹭學堂三年,不當牛做馬報恩就算了,反而視為恥辱——」

目光流轉,我看到馬上一身獵獵紅衣的賀聞秋,正神態從容地停在門前。

崔寧遠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賀聞秋繼續道:「我要是你,這麼有骨氣,不得當即把三年前吃的東西都吐出來啊?」

最後崔寧遠帶著崔寧枝,頭也沒回地走了。

我微微仰起臉,看著馬上的賀聞秋:「你怎麼在這裡?」

「巡街路過這邊,順帶過來看看。」

我微怔了一下,這才注意到他腰間佩的,是京城禁衛軍特有的佩劍。

且不知道是不是發覺我在看他,賀聞秋一下子把腰板挺得更直。

我目光落在他臉上,忽然道:「你臉上怎麼有傷?」

「呃……我忽然想起東三坊那邊還有巡街任務,先走了。」

賀聞秋神情一變,語氣慌亂地說完,轉身就騎馬離開了。

我心中不免疑惑,晚膳時順口問了我爹一句。

沒想到他竟然很有興致地同我說起來:

「還不是賀家那小子,前兩天回家後,找老賀說他要上門給人家做贅婿。老賀脾氣暴,抄起傢伙就給了他一下,還說他是進了學堂學得那些秀才的酸腐之氣,尋了個差事就給他扔到京城禁衛軍去了。」

我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勉強應了聲:「……是嗎。」

「可不是?老賀這些年一直帶著家眷守在北疆,今年才得聖命傳召回京,沒成想那賀聞秋倒是半點沒繼承他爹的傲骨,好好的嫡子,一心想著給人當贅婿……也不知道他是想入誰家的門……」

我沉默許久,才輕聲道:「如果……是我們姜家呢?」

「那也沒骨氣啊!就算姜家……姜家——」

他忽然反應過來,瞪大眼睛看著我:

「對啊,他兩個月前入了京城學堂,莫不是打起了你的主意?」

「也不是……」

「豈有此理!」我爹拍案而起,從一旁撈起佩劍就往外走,「敢打我女兒主意,我看還是老賀下手太輕了!」

沒來得及阻攔,我眼睜睜他飛快消失在門口。

一旁我娘倒是見怪不怪,甚至又夾了片炙兔肉給我:

「不用管你爹,這幾日你難得有胃口,多吃些。」

自我與崔寧遠退婚後,她像是卸下了一副擔子,整個人都鬆快下來。

我難免心生歉意,又想到郎中從前診脈,皆說我沉疴難愈,難活過二十歲。

而那時,爹娘又不得不親眼目睹我離去。

每次想到這,我輾轉反側難安眠,不知過了多久才睡去。

這一次睡著後,又做了奇怪的夢。

夢裡寒風凜冽如刃,令人想到一年到頭都難有春夏的北疆。

而這夢中之人,竟然是年幼的賀聞秋。

只是在我的夢裡,他身患頑疾,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病根,於是九歲那年,就此夭折在北疆。

7

醒來後,我擁著被子坐在床上,怔怔出神。

這夢究竟是什麼,預言嗎?

若是預言,如今十九歲的賀聞秋已經好端端出現在京城,九歲夭折的那一個又是誰?

還有,夢裡的他臉色和唇色一片蒼白,看上去弱不禁風。

可現實里,賀聞秋分明是個鮮衣怒馬、十分灼眼的少年郎。

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

我仔細思考了幾日,仍未有答案,倒是趁著身子略略好轉,回學堂取了東西,就要折返回姜府。

馬車行至半路,忽然有箭矢聲破風而來。

接著一隊人馬突兀出現,將馬車四周的侍衛盡數解決後,提劍便掀了我的車簾。

我深吸一口氣,強令自己鎮定下來:「你們是誰?」

大概是沒看到預料中閨閣女子被嚇得花容失色的場景,此人十分不滿,拿手中劍尖挑起我下巴,細細端詳:

「倒是貌美,只可惜瘦得過頭,一臉病弱向,恐怕玩不了幾回就沒了。」

話里的深意已經不加掩飾。

我只來得及慶幸早上出門時沒帶上綺月。

很快,我被捆了手腳,堵了嘴,換進一輛十分狹小的馬車裡,一路疾馳。

遇伏的地方雖然偏僻,卻很快就要有學堂下學的馬車路過,到時勢必會發現這一地的屍體。

究竟是誰,會這麼大膽?

我還沒來得及思考出結果,卻已經在劇烈的顛簸中昏迷過去。

再睜眼,馬車仍在飛馳中,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夜色靜謐,那擄走我的幾個人語氣卻很急促:「後面的人快追上來了!」

「怎麼辦,來不及了!」

接著馬車停下,那黑衣蒙面之人猛地掀了車簾進來,一手捏住我衣襟,猛地往下一扯,露出雪白圓潤的肩頭。

冷風灌進來,我想咳嗽,卻被堵了嘴,咳不出來,幾乎要背過氣去。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身上的襖裙已經被撕扯得一團亂。

那人猶嫌不夠,提劍在我肩上劃了一道,鮮血汩汩而出。

他用白帕子沾了一點,扔在地上,接著便停了馬車,帶著他的同伴跳車而逃。

​‍‍‍​‍‍‍​‍‍‍‍​​​​‍‍​‍​​‍​‍‍​​‍​​​​‍‍‍​‍​​‍‍‍​‍‍‍​‍‍‍‍​​​​‍‍​‍​​‍​‍‍​​‍​​​‍​‍‍‍‍‍​​‍‍​​‍‍​‍‍‍​​​‍​​‍‍​​‍‍​​‍‍‍​​​​‍‍‍​​​​​‍‍‍​‍‍​​‍‍‍‍​​​​‍‍‍​​​​​​‍‍​‍‍‍​‍‍‍‍​‍​​​‍‍‍​​​​‍‍‍​‍​‍​​‍‍​​​‍​​‍‍​​‍​​​‍‍‍​‍‍​‍‍​​‍‍​​‍‍‍​​‍​​‍‍​‍‍‍‍​‍‍​‍‍​‍​‍​‍​‍‍‍​‍‍‍‍​​​​‍‍​‍​​‍​‍‍​​‍​​​​‍‍‍​‍​​​‍‍​‍​‍​​‍‍​​‍‍​​‍‍‍​​‍​​‍‍​‍​‍​​‍‍‍​​‍​​‍‍‍​​‍​​‍‍​​​​​​‍‍‍​​​​​‍‍​‍‍‍​​‍‍‍​​‍​​‍‍​​​​​‍​​​​​​​‍‍​​​‍‍​‍‍​‍​​​​‍‍​​​​‍​‍‍‍​‍​​​‍‍‍​​‍​​‍‍​‍‍‍‍​‍‍​‍‍‍‍​‍‍​‍‍​‍​​‍‍‍​‍‍​‍‍​​‍‍​​‍‍​‍​​‍​‍‍​‍‍‍​​‍‍​​​​‍​‍‍​‍‍​​​‍​​​‍‍​​‍‍‍​​‍​​‍‍​‍‍‍‍​‍‍​‍‍​‍​‍​‍​‍‍‍​‍‍‍‍​​​​‍‍​‍​​‍​‍‍​​‍​​​​‍‍‍​‍​​‍‍‍​‍‍‍​‍‍‍‍​​​​‍‍​‍​​‍​‍‍​​‍​​​‍​‍‍‍‍‍​‍‍​‍​‍‍​​‍‍​‍‍​​‍‍​‍​‍‍​‍‍‍‍​​​​‍‍‍​‍​‍​‍‍​​‍‍‍​‍‍​‍‍​‍​‍‍​‍​‍​​‍‍​​​‍‍​​‍‍​‍​‍​‍‍​‍​‍‍​‍‍​​‍​​​​‍‍​​‍​​​‍‍​​‍​冬天還沒有過去,我衣不蔽體地躺在馬車上。

寒風凜冽,很快吹得我失去知覺,卻又在仰躺間,想起某幾個車簾被風吹起的時刻,得以窺見滿天星斗。

那隻手落在我肩頭的瞬間,我就想明白了。

大張旗鼓地綁走我,就是為了讓所有人都知道。

而如今我一身狼藉地躺在這裡,寒風吹半夜就沒命了。

即便僥倖有人來救,無論救我的是誰,見此情境,姜家獨女姜笛失貞的消息還是會飛快傳遍京城。

暗算我的人是誰?

覬覦姜家許久的叔伯,想拉我爹上船未果的七皇子,還是……

我還沒來得及想出答案,忽然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

這雙眼落在我身上,先是愕然、驚喜,等看到我如今的模樣,又變成了烈烈燃燒的火焰。

賀聞秋蹲下身來,拿下我口中的布巾,用匕首挑斷了我身上的繩子。

然後用他厚厚的披風,把我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無意中觸到我的指尖都在輕輕發抖。

我緩過神來,開始拚命咳嗽,咳著咳著,一口鮮紅的血就吐在他披風上。

我說:「對不起啊賀公子,弄髒了你的衣服。」

想問的話還有很多,比如我爹到底有沒有真的去賀家再揍你一頓,比如你是怎麼追來的,比如曾經的賀聞秋病弱內斂,你是如何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

但我什麼也說不出來。

因為只要一張口,就會有血從喉嚨里湧出來。

在此之前,我想過無數次自己的死法,大都是挺著再喝幾年的藥,熬到油盡燈枯之時再撒手人寰。

那時候,姜家至少已經有了一個繼承人,是我的孩子。

我沒想過是今天。

賀聞秋紅著眼睛,把我攬進懷裡,一聲又一聲地說:「對不起。」

他有什麼好道歉的呢。

我又一次,昏了過去。

昏迷後發生的事,都是我醒來後,綺月告訴我的。

她說賀聞秋巡街路過姜家,原本想見一見我,卻聽綺月說我去學堂拿東西了。

於是一路折過去,半道就發現了插著箭矢的馬車和地上的屍體。

他帶人一路向北,追到京城外近百里的地方,終於救下我。

然而我卻發起高熱,連日昏睡不醒,幾乎命懸一線。

郎中一波又一波地來,最後甚至驚動了宮裡的太醫,拿數百年的老參吊住了我的命。

再後來,見我仍未醒來,賀聞秋帶著一百零八抬聘禮上門求娶,自請為我沖喜。

「這就是我醒來後滿屋喜字,桌上還有龍鳳花燭的原因嗎?」

我倚在床頭,嗓音里尚帶著幾分虛弱。

床前的賀聞秋一臉認真地點頭:「你在病中不方便移動,今後我們暫時住在姜家。」

兜兜轉轉,這人還是實現了他入姜家做贅婿的夢想。

我想笑,可只是稍稍動一下,又不由自主地開始咳嗽。

喉嚨湧上一股甜腥味,我瞥到旁邊賀聞秋滿面緊張,到底是把那口血咽了下去。

高熱初退,我整個人發倦,沒一會兒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8

一直到半月後,春日將至時,我才能下地行走,算是徹底痊癒。

成婚這件事,我似乎很自然地接受了。

又或者是因為,哪怕已經成親一月有餘,我與賀聞秋仍舊是分房睡的。

除去每日會一同用膳、他時不時來我房中送些宵夜之外,和從前並無區別。

這些天,賀聞秋早出晚歸,身上總帶著肅殺的冷氣。

我原本以為他有什麼差事要辦,直到那天深夜,他遲遲未歸,回來時身上卻帶著傷。

我翻出傷藥,小心翼翼地給他胸前的傷口上藥。

晃動的燭光下,他的肌肉線條顯得格外漂亮,只是碰上去卻是緊繃的。

「疼嗎?」我把動作放得更輕了些。

只是指尖才剛落上去,他忽然悶哼一聲,接著一把攥住了我的手。

喉結上下滾動一圈,賀聞秋再開口時,嗓音微微喑啞:「不用上藥了,一點小傷而已。」

「真的?」

他一臉肯定:「真的。」

我收回手,發現他額頭浸著一層薄汗,有些恍然:「是太熱了嗎?」

雖然已經是初春,但寒氣尚且料峭,加上我大病初癒,屋子裡仍然點著炭盆。

賀聞秋身體又沒問題,當然會覺得熱。

他點頭,又搖頭,慌裡慌張地攏好衣服站起來,往門外走去:

「時候不早了,我讓綺月做了點宵夜,你用過後就睡吧。」

「你呢?」

他步伐微微僵了一下:「我有些事,要去書房和岳父商量一下。」

綺月端來一盞杏仁牛乳茶,說是賀聞秋吩咐她準備的宵夜。

這一場病,去歲冬天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肉又沒了。

不止賀聞秋,連我爹娘也十分擔心,逮著機會就要投喂一碟點心或是一盅湯。

我看著銅鏡里那道瘦到幾乎形銷骨立的伶仃人影,也有些明白他們內心的隱憂。

但畢竟涉及生死,並非人力可以更改。

後面連著幾日,賀聞秋一回來就扎進書房,似乎在和我爹商議什麼重要的事情。

我有心想問,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已經主動找到我,拿出一封請帖。

七皇子要在宮外的府邸中辦花會,邀請我們前去參加。

提到七皇子,我忽然想到崔寧遠。

自從他搬出姜家後,我再沒見過他。

之前我爹說過,他早已搭上了七皇子這條船,所以在花會上看到他時,我倒也沒有很意外。

不遠處,崔寧枝一身錦繡華服,滿頭珠翠,待在一眾閨秀中,倒真有幾分眾星捧月的意味。

她身邊緊挨著的那個,正是唐露。

見到我,崔寧枝掩唇而笑,又很快換上一臉擔憂:

「姜姐姐,聽聞你從學堂回府的路上被惡人擄走,清白盡失……」

她並沒有將話說完,庭院內卻忽然寂靜下來。

一時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鎮定自若地望著她,正要說話,賀聞秋已經搶先開口。

他笑笑:「耳朵這麼靈通,有沒有再聽聞點別的啊?」

「你這是什麼意思?」

賀聞秋笑容一斂,從一旁跟著的小廝手裡扯過一個荷包,勾在指尖沖她晃了晃:

「比如,你和那些人勾結,讓他們對我夫人下手時,不慎留下了一些隨身的物件兒。」

崔寧枝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你臉皮怎麼這麼厚啊,三年了,一直住在我夫人家裡,吃她的用她的,時不時從她首飾盒中摸點東西走,手腳不乾不淨的,人都懶得跟你計較。」

「你倒好,和你那白眼狼哥哥一個樣子,轉頭就忘個乾淨。怎麼你找這麼幾個烏合之眾試圖綁架,是嫉妒我夫人貌美又有錢嗎?」

崔寧枝強撐著道:

「你、你有什麼證據?隨便摸個荷包就說是我的,我還說是姜笛的呢!是她水性楊花,在外勾勾搭搭,招惹是非失了貞潔,這才找上你——」

後面的話她沒來得及說出口,賀聞秋腰間的長劍已經唰地一聲出鞘,接著橫在了她頸間。

七皇子站起身來,冷斥道:「賀聞秋,當著孤的面你也敢拔劍,瘋了不成?!」

「抱歉啊七殿下,今日冒犯,改日定當負荊請罪。我沒什麼遠大志向,最大的優點就是護短。」

賀聞秋側過臉,懶懶地笑了一下,

「這人包藏禍心,陰險狠毒,夥同幾個地痞意圖綁架我夫人勒索姜家,我總不能不管吧?」

七皇子面若寒霜:「你要當著孤的面將人帶走不成?」

還沒等賀聞秋答話,一旁的崔寧遠終於站了出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賀公子是為了沖喜才與姜笛成親,而且直到如今還住在姜家吧?」

「對啊對啊,那可是我夫人,被你妹妹這個奸人所害,我不給她沖喜還有誰能幫她?」

賀聞秋毫不猶豫地承認了,神情坦蕩。

崔寧遠沉著臉道:「厚顏無恥。」

「哎喲,崔公子挺會做自我介紹的嘛!」

賀聞秋笑眯眯道,「我住在姜家又怎麼了?你還不是在姜家住了三年,吃喝用度一律用人家的,到頭來一文錢也沒給過,到底是窮,還是無恥啊?」

間隙里他飛快地轉過頭,沖我眨了眨眼睛。

我有些了悟,於是淡然道:

「夫君不必多言,我姜家向來施恩不圖回報,每年冬天都會開粥棚賑濟窮人,多賑濟兩個倒也不算什麼。」

賀聞秋嘆了口氣:「我只是心疼夫人被偷的那些首飾而已。」

說著,他目光還往崔寧枝發間瞟,仿佛那滿頭華麗的珠翠,都是她從我這兒偷的似的。

崔寧枝終於忍不住失態尖叫:「這些都是我自己的首飾!是我哥哥和唐姐姐給我買的!」

賀聞秋搖頭嘆息:「在女塾讀了三年還是毫無長進,果然朽木不可雕也。」

台上的七皇子忍無可忍:

「不管怎麼說,今日花會在場的都是客人,孤絕不會讓你把人帶走路。賀聞秋你如此放肆,是不是在藐視孤、藐視孤的父皇?!」
1/3
下一頁
溫澤峰 • 536K次觀看
溫澤峰 • 10K次觀看
徐程瀅 • 15K次觀看
徐程瀅 • 42K次觀看
徐程瀅 • 17K次觀看
徐程瀅 • 23K次觀看
溫澤峰 • 11K次觀看
溫澤峰 • 13K次觀看
溫澤峰 • 10K次觀看
溫澤峰 • 12K次觀看
溫澤峰 • 9K次觀看
徐程瀅 • 7K次觀看
徐程瀅 • 14K次觀看
徐程瀅 • 8K次觀看
徐程瀅 • 30K次觀看
喬峰傳 • 20K次觀看
呂純弘 • 21K次觀看
溫澤峰 • 18K次觀看
溫澤峰 • 6K次觀看
溫澤峰 • 8K次觀看
溫澤峰 • 8K次觀看
溫澤峰 • 11K次觀看
溫澤峰 • 19K次觀看
尚娥媛 • 37K次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