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助我也!
「明日宮宴我能不能去?」我得想辦法把藥放進蕭彰的吃食里。
彩兒有些為難:「那您得問問王上。」
我怎麼敢去問他啊!
自從有了這個念頭以後,我在路上見到蕭彰都下意識躲起來,生怕自己抖成篩子。
「今日不躲了?」蕭彰見我在他面前停下來,冷聲問我。
……
合著前幾日都白躲了。
我一咬牙,一鼓作氣上前:「王上,我明日能不能去宮宴?」
「我從小無父無母,四處流浪,從未見過大場面。聽說明日是一年一度的宮宴,想來場面定是很大……」我聲淚俱下,先把自己身世說得可憐些。
蕭彰看著我,皺了皺眉。
我瞟了他一眼,見他皺眉只覺得自己腦袋快掉了。
所幸接下來便聽他說:「宮宴而已,去便罷了,哭什麼?」
這麼好說話?
我大腦迅速轉了一下,連忙得寸進尺:「能不能坐到王上身邊?」
這句話剛說完,我感覺四周空氣都停滯了。
所有人都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出。
好。
我遲早死在我這張得寸進尺的嘴上。
「你膽子真是不小。」蕭彰笑了一聲,有點像是冷笑。
我嚇得一下子跪下去:「我就是愛慕王上,想著能坐到王上身邊,此生也無憾了……」
說得那叫一個痴情。
孟女哭長城的時候都沒有這般痴情。
蕭彰整個人僵了一下,隨後拂袖而去。
「坐便坐,你往後若是再哭,孤便命人將你嘴縫起來。」頗有些不耐煩的語氣。
真是捏了一把冷汗。
我實在是沒想到事情竟然能進行得如此順利。
一回到自己的寢宮,我連忙拉來彩兒詢問:「你知不知道有什麼藥,是吃了好睡覺的?」
要是能知道安眠藥怎麼做就好了。
彩兒一愣。
我假意揉了揉太陽穴道:「近兩日我睡眠都不大好。」
「最好是我晚上吃飯的時候吃了藥,過一兩個時辰就能入睡的。」我朝她眨眨眼。
她也眨眨眼。
眨了幾下後,她好似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一副她都懂的模樣,意味深長地朝我笑笑:「姑娘放心,奴婢這就去為你尋。」
真是個好丫頭。
3.
彩兒這丫頭別的不說,辦事效率那是沒得說。
當天傍晚她就給我呈上了一個小白瓷瓶。
我摸了摸上面略顯得有些曖昧的淡粉桃花紋,問她:「管用嗎?」
她信誓旦旦:「姑娘放心,奴婢找熟人拿的,管用得很。」
那我就放心了。
第一次給人下迷藥,我有點激動。
激動得一晚上沒睡著覺,第二天不出意外地頂了一對熊貓眼。
彩兒看著我這對熊貓眼搖了半天頭,最後在宮宴開始前給我化了好久的妝。
「姑娘真好看,稍微一打扮更是耀眼,難怪王上對姑娘青眼有加。」彩兒一邊給我化妝一邊誇我。
誰不喜歡被誇。
我樂得跟朵花一樣,也笑著回夸道:「彩兒也好看,像仙女一樣。」
我們商業互捧了一會,兩個人都笑做一團。
結果差點誤了時辰。
我到舉辦宮宴的太極殿時,已經來了許多人。
大家不約而同朝我看來,臉上都寫著濃濃的好奇。
「到孤這裡來。」坐在上位的蕭彰看了看他旁邊擺好的位置。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我也倒吸一口涼氣。
居然還隔了這麼遠。
那我要怎麼才能把藥放到他的吃食里去!
席間坐在底下吃飯的男男女女時不時就往我這邊瞟一眼,而我時不時就往蕭彰的桌上瞟一眼。
他也不怎麼吃東西,就是偶爾喝點小酒。
只要我能把藏好的藥倒進他的酒杯里就行。
就在我還在苦思冥想該怎麼做時,站在我邊上的彩兒朝我擠眉弄眼。
我實在不懂她在擠眉弄眼什麼。
隨後她低下身來湊到我耳邊道:「姑娘,奴婢幫您。」
我端著茶杯的手一抖。
這是什麼意思?
「奴婢去給王上斟酒,保證做得滴水不漏。」她一臉願意為我赴湯蹈火的模樣。
這……
「只願姑娘日後不要忘了奴婢。」
我眯了眯眼,突然有些想通了。
這個彩兒估計也是表面假裝喜歡蕭彰,實際上也想著為民除害。
這樣想著,我就十分鄭重又小心翼翼地把藏在指甲里的藥粉抖到她手心上。
「小心。」我只來得及叮囑她一句。
小丫頭看起來年歲不大,膽子倒是不小。
著實令我佩服。
更讓我佩服的是,她居然真的成功地把藥粉摻進了蕭彰的酒里。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只要蕭彰把那杯酒喝下去,我就能為民除害了。
可是蕭彰不喝。
他在那兒左看看右看看,左一句愛卿,右一句免禮。
就是不喝!
我咬咬牙,對彩兒道:「給我也倒杯酒。」
「王上。」我舉著酒杯,盈盈對蕭彰一笑,「我敬王上一杯。」
蕭彰一愣。
底下的人也突然靜了下來。
蕭彰皺了皺眉,對我道:「日後學些規矩,在孤面前要自稱妾。」
妾你大爺。
等我把你關起來,天天在你面前自稱你爹。
心裡雖然罵了一遍又一遍,面上嘴角只是抖了抖,便乖乖道:「妾敬王上一杯。」
蕭彰很給面子,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真不錯。
我也笑著一飲而盡。
明明一切都順順利利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右眼眼皮一直跳個不停。
彩兒安慰我道:「可能是姑娘昨夜沒睡好。」
倒也有可能。
宴會沒多久就散了,蕭彰是第一個離場的人。
我是第二個。
因為我要跟著蕭彰,只要他一倒下,我就馬上去把他拖走。
「你跟著孤做什麼?」不知道走了多久,蕭彰突然停下來。
我帶著彩兒默默地從樹幹後面走出來。
「我想跟王上多待一會。」現在瞎話是張口就來。
蕭彰轉過身來,他低頭看我:「你當真喜歡孤?」
假的。
「比真金還真。」我信誓旦旦。
蕭彰笑了一聲,笑聲比這濃濃夜色還要冷幾分。
別說,這個反派笑起來真是好看得有些過分。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反派,他這容貌說他是男主我都毫不懷疑。
「你知道孤是什麼樣的人嗎?你敢喜歡孤?」他笑著說的這句話,卻沒絲毫笑意。
聽起來倒有些諷刺的意味。
不用懷疑,他諷刺的肯定是我。
我吞了吞口水,瞎謅:「不管王上是什麼人,我都喜歡。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沒有任何理由,等哪天王上有了喜歡的人便會明白。」
這話是我在網上看到的毒雞湯,沒想到居然用上了。
蕭彰的笑僵在臉上,一雙眸子像是被人潑了墨進去,黑得驚人。
「孤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他伸手來捏住我的下巴,力道不重,卻讓我掙脫不掉。
我也不掙,對上他的目光:「夏知意。」
記住這個名字吧,這個名字將流傳千古。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念頭太讓人激動了,我居然在這隆冬臘月,感受到了一絲燥熱。
接下來蕭彰沒再同我說話。
他走在前面,我被默許走在後面。
只是越走越有些熱,我忍無可忍想要回頭問問身後的彩兒是不是也熱的時候,居然發現彩兒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不僅她不見了。
原本跟在身後的蕭彰的隨從也都不見了。
來不及細想,走在前面的蕭彰又停了下來。
他一手撐在旁邊的柱子上,好似有些難受。
藥效發作了?
「王上?」我聲音里都有些蓋不住的興奮。
就是有些熱。
太熱了。
我一邊死盯著蕭彰,一邊把領口敞開。
這時蕭彰回頭看我。
借著頭頂上的月光,我依稀看見了蕭彰那雙好看的丹鳳眼的眼尾添了些桃色。
這是什麼意思?
他在暈之前還有眼紅的毛病?
我用手作扇不停地給自己打扇,不敢貿然行動。
「你對孤做了什麼?」他的聲音嘶啞,與他剛剛說話的聲音判若兩人。
我想狡辯兩句,但是身體里像是燃了把火,快把我整個人都熱化了。
我也忍不住靠到一邊的柱子上。
蕭彰幾步走到我身邊,伸手擒住我的一隻手。
他咬牙切齒對我道:「夏知意,你好大的膽子。」
我也是為了人民。
「你敢給孤下催情散。」
我也是……
什麼?
我快要模糊的意識一下子清醒過來。
催情散?
「我不是,我沒有!」
4.
我整個人都像是被點燃了一般,眼前模糊一片,意識也慢慢渙散。
「夏知意?」分不清是不是蕭彰的聲音。
我似乎往前倒了下去,倒到誰的身上。
冰冰涼涼的。
就像是一個在沙漠裡走了很久的人突然找到了一片水源,我連忙緊緊貼在那人身上。
「好舒服……」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跟著身體的本能動作。
我一邊拉扯自己的衣服,一邊想要去拉面前人的衣服。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更涼快。
這時我的一雙手都被人擒住。
「夏、知、意。」有個聲音在我頭頂飄飄浮浮,咬字很用力。
可我現在管不了那麼多,手被人捉住,我就儘可能地用身子貼過去。
剛貼上去,突然一陣天旋地轉。
我的一雙手獲得了自由,但雙腳離了地。
想不了其他,我連忙用手去干剛剛沒幹完的事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總算是把貼著的人身上多餘的衣服扒開了,就在我要把臉貼上去的時候突然就被人扔進了水裡。
我一個激靈,為數不多的理智攏到一起,才發現自己被人丟進了一個小池子裡。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有人跳到了我身邊,濺起的水花又將我打濕了一遍。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蕭彰。
這是怎麼回事!
蕭彰除了一雙眼睛紅得可怕以外,連耳朵都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視線往下,與他黑著的臉形成對比的是他敞開的胸膛,還有胸膛上那道顯而易見的疤。
啊!
我連忙捂住眼睛:「你……你……你要幹什麼?」
「孤倒要問問你想幹什麼。」蕭彰這時說出來的話不如平時那麼冰冷,帶了些燥意。
「我什麼都沒幹啊!」
才怪!
我瞪大眼睛,彩兒那張掛著不明笑意的臉在我不算清醒的腦子裡閃過。
不會是……
蕭彰朝我走了一步,周身的水隨著他的動作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他低頭逼近我:「哦?那孤便要好好查查,到底是誰給孤下的藥。」
這……
雖然是彩兒下的沒錯,但她也是誤解了我的意思。
蕭彰行事狠辣,如果真的查到了是彩兒,彩兒怕是沒有活路。
「是我。」我咬了咬牙,「是我貪戀王上的身子,才會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蕭彰又逼近我一步,我被他逼著一步一步往後退。
最後退到了池邊,後背貼著冰涼的池邊,退無可退。
藥效明顯還在,蕭彰一貼上來我整個人便軟得像要化開了。
「你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他低頭直直盯著我,聲音低啞地質問我。
我怕自己會滑下去,不得不伸手扒在他身上,低頭不去看他:「王上信的話,便是真。王上不信的話,便是假。」
「那孤便成全你。」他的話剛落下來,我便被他擁入懷裡。
成全我什麼?
我被他抱著出了池子,沒了冰涼的池子替我維持理智,整個人立馬又燒了起來。
到底是什麼藥,藥性這麼大。
明明是下給蕭彰的,為什麼我也中招了?
這是我失去理智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接下來,我整個人像是被人丟進一團燃燒的雲里,沉沉浮浮。
一會是撕扯的痛,一會是密密麻麻的癢。
發生了什麼我一無所知。
直到我第二天醒來。
「啊!」
「啊!」
「啊啊啊啊!」
我坐在床上裹在被子裡,看著地上凌亂不堪的衣物,腦子裡山崩地裂。
凌亂不堪的衣服,加上我一絲不掛的身子。
發生了什麼,並不需要有人來解釋。
彩兒立馬推了門進來,她臉上是遮不住的欣喜,一路小跑到床邊。
「恭喜姑娘,得償所願。」她道喜的話聽上去十分刺耳。
我渾身顫抖地看向她。
「為什麼我也中了藥?」千言萬語在口中,最後只剩了這一個問題。
彩兒一愣。
她回想了半晌,才有些不好意思道:「估計是手不幹凈,又給姑娘倒了酒……」
手心裡殘餘的藥掉進了我的酒里。
好。
很好。
好得很。
我不如死了算了。
「你知道嗎?」我湊到彩兒耳邊,咬牙切齒道,「我找你要的是迷藥,迷藥……」
彩兒渾身一抖。
她跪在我床邊,一邊哭著求我寬恕她,一邊又苦口婆心勸我:「王上對姑娘好,姑娘日後會有潑天的福氣,您千萬別做傻事啊。」
什麼潑天的福氣?
這種遲早會死在男主手上的反派,能給我什麼福氣?
我扶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次這件事不怪彩兒,也怪不了蕭彰,要怪就怪我自己說話不說清楚,還貼著蕭彰說自己喜歡他。
我坐在浴桶里,一遍又一遍搓洗自己的身子。
雖然我也是個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但是這種事情我實在有些接受不了。
一想到昨晚說不定我比蕭彰還主動的時候,我一個激靈,手上的力又加了幾分。
要命要命真要命。
果然這種為民除害的事情我一個連大學都還沒畢業的人做不來,我還是去找男主幫忙。
這樣想著,我當天就開始收拾行囊,決定離開蕭彰的王宮。
行囊剛收拾好,便有人來說蕭彰帶著浩浩蕩蕩的人來了。
浩浩蕩蕩的人?
我下意識看向身邊還在哭哭啼啼讓我別走的彩兒,彩兒連忙搖頭。
也是,她在我身邊一直從早上哭到現在。
「快去把門關上!」
沒有一個人動。
我回頭看她們,她們往後退一步。
「真好。」我氣得點了點頭。
我自己去。
就在重重的門被我關上的前一刻,蕭彰透過門縫與我對視。
「夏知意。」他在門外叫我,「你這是做什麼?」
他為什麼可以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明明昨晚我們才發生了非常、特別、十分尷尬的一夜情。
「王上請回吧,我想靜靜。」我深呼吸後,貼在門上趕人。
門外靜了一會。
就在我以為蕭彰生氣了的時候,他頗有些疑問地問我:「靜靜是何人?你的姊妹?你若是想,孤命人去尋進宮來。」
?
就這個智商,他怎麼做的一國之君?
但不管他是不是個聰明的一國之君,他都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反派。
我讓他回去,他倒好,直接拉了門就要進來。
要不是我重心穩,在他拉門的時候我人都要倒在他懷裡。
彩兒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見我沒有倒在蕭彰懷裡,一臉的可惜。
……
我背對著蕭彰,見魚貫而入的人手裡捧了不少東西。
其中有一條折得方方正正的床單,朝上的一面一團血色。
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羞憤得想直接一頭撞死。
如果我沒看錯,那應該就是見證了荒唐一夜的床單。
蕭彰居然這麼惡毒,拿這個來噁心我!
「你救過孤一命,又將完璧之身交給孤,孤原是想立你為王后。但你身世不明,便只能先委屈你做孤的夫人。」
5.
我就這麼莫名其妙成了蕭彰的夫人。
全宮上下,最開心的就是彩兒。
「奴婢就說夫人一定會有潑天的榮華。」她一邊給我梳頭,一邊咧著嘴笑。
我從她手裡把梳順的頭髮拿回來,幾步走到床邊躺下。
「這榮華給你,你要不要啊?」我瞪她一眼,沒好氣道。
丫頭是個好丫頭,就是腦子不夠。
好心還老是辦壞事。
出宮絕對不能帶她。
她似乎沒聽出來我是在陰陽她,連忙跑過來替我蓋好被子,笑道:「奴婢可沒這麼好的命,自從王上將姑……夫人帶回來那日,奴婢便知道王上對夫人與旁人不一樣。」
「奴婢還會看面相。」她笑著湊到我耳邊,「夫人便長了一張好福氣的臉。」
我忍不住笑了一聲。
她這套話我在天橋下那些江湖術士口中聽了不知道多少次,結果就是我在二十歲這年跟著飛機一起炸了。
彩兒見我睡下便乖乖退了出去。
我趁著夜色最濃的時候,拿起被我藏在床上的包裹從側角的一處小窗戶翻了出去。
這還得多虧了我讀大學宿舍的門禁,讓我掌握了熟練的翻窗戶技術。
人有時候還是不能對自己盲目自信。
我貓在一棵樹後面,正在慶幸躲過了一隊巡邏的侍衛時,一個聲音冷不丁在我頭頂響起。
「你在做什麼?」
我嚇得包裹直接掉到地上。
不用回頭都能知道我背後站了個誰。
蕭彰彎身從地上撿起包裹,繼續問我:「這是什麼?」
我要怎麼告訴他?
「你哭什麼?」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轉到了我身前,皺了皺眉。
我眨巴眨巴眼睛,抬頭看他:「我想回家。」
我真的想回家。
這是什麼破地方。
我還不如當時就跟那些老頭老太太一起去投胎算了。
一開始就是我不自量力,我什麼都沒有,還想著什麼為民除害。
蕭彰拍了拍我包裹上的塵土,遞給我:「孤說過,你若是有什麼想要的,可以跟孤提。」
他這麼好說話我是萬萬沒想到。
我抽抽搭搭看著他:「那我想回家。」
「不行。」
……
他真的有病。
我也有病。
我居然相信他。
難過的情緒一下子被怒氣代替,我從他手上拖過包轉身就走。
只是沒走兩步就被他追上來將我打橫抱起。
不等我反應過來,他腳尖輕點,就帶著我飛了起來。
媽媽!輕功!
真的輕功!
我乖乖在蕭彰懷裡,他在屋檐上用腳尖點了一下又一下,身下的景物一一從我眼底掠過。
過了一會,蕭彰帶我到了一處最高的建築上。
他小心翼翼地將我放在屋頂的正脊上,晚風從我面前吹過,帶起我的裙擺。
我往下看,這裡似乎能將整個王宮看個清楚。
蕭彰在我身邊坐下來,一隻手覆在我緊緊抓住他衣服的手上:「害怕?」
我雖然沒有什麼恐高症,但是這裡的確是太高了。
「這是什麼地方?」我岔開話題,沒聽彩兒說過王宮有這麼高的地方。
「太明塔。」他的目光對著正前方,不知道在看哪兒,「供奉先祖牌位的地方。」
我一愣,側頭去看他。
不愧是大反派,真是大逆不道。
直接把先祖的牌位踩在腳下。
「孤小時候躲過很多地方,只有在這裡,他們找不到。」蕭彰嘴角淺淺揚起,「你說,是不是孤的父王母后在庇佑孤?」
這突如其來的破碎感是怎麼回事?
這是一個大反派能說的話嗎?
他單手支在腿上撐著腦袋側頭來看我:「孤看你心情不好,特許你上來看看。」
我咧了咧嘴角:「謝謝。」
說完我繼續回頭看下面的王宮。
雖然蕭彰後宮沒人,整個王宮也沒多少人,但依舊是燈火通明,從這麼高的地方看下去別有一番景色。
是個治癒心情的好地方。
「阿嚏!」我這一聲噴嚏仿佛給沉寂的夜色劃出一個口子。
這時蕭彰將自己的披風披在我的身後:「孤命人送來的藥你是不是沒喝?」
我敢喝嗎?
「看著太苦了。」我胡謅一個藉口。
別的不說,蕭彰真是挺好騙的,至今為止真是我說什麼他信什麼。
男女主但凡有我一半騙人的功夫,也不至於讓他活到現在。
「可是昨夜你在池子裡泡……」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就撲了上去,用手死死捂住他的嘴,讓他說不出來一個字。
但是我顯然忘記現在我們是坐在屋頂,因為我這一動作,我們兩個差點摔下去。
蕭彰的手緊緊護在我身後,才堪堪穩住。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王上說得對,我明日便喝。」
讓他把昨夜的事說一遍,還不如直接讓我從屋頂跳下去給他的這些先祖陪葬好了。
他也算懂人眼色,沒有再提昨晚的事。
只不過我鼻涕吸了一遍又一遍,實在不適合在這麼高的屋頂看風景,蕭彰便又抱著我回了寢宮。
是的。
是他的寢宮。
我縮在床上,生怕他有什麼動作。
所幸他只是躺在我身邊,仔細替我蓋好被子,才問我:「你家中可還有什麼人?你若是想家了,孤便讓你的家人過來陪你些日子。」
我倒是有一對重男輕女的父母和一個被慣壞了的弟弟。
可惜都來不了了。
我深呼吸一口氣後,將被子蓋過腦袋,在被子裡悶悶道:「沒了,都死了。」
其實死的是我。
「那你今日提到的靜靜呢?」
……
我剛轉到眼眶的淚一下子就沒了。
「也死了!」
我轉個身背對著他,實在不願意再跟他交談。
顯然他不知道我這個意思,伸手過來又扯了扯我身上的被子。
「那倒是跟孤一樣。」
「孤家寡人。」
6.
第二天便又有人送來了一碗黑糊糊的藥。
我瞟了一眼另一個宮女手上的小盒子:「那是什麼?」
「稟夫人,這是王上晨間命奴才去尋的蜜餞。王上說藥苦夫人便用蜜餞抵一抵,萬不能再不喝藥了。」端藥的公公臉上掛著叫人看了舒服的笑。
這是蕭彰身邊的公公,我是有些印象的。
我聽話地喝了藥。
其實也沒有多苦,但我還是伸手取了小盒子裡的蜜餞放入口中。
甜絲絲的。
有些彆扭。
從來沒有人這樣將我的話放在心上過。
可惜是個命不太長的反派。
我穿過來的時候,剛好替蕭彰擋了致命的一擊,導致他沒有下場。
但是故事還在繼續,按照甜文的套路,一定是男女主一起除掉反派後過上幸福祥和的生活。
就是說,不管怎麼樣,蕭彰都必須死。
我半躺在軟榻上,看著門外正好的日頭開始細細盤算現在的處境。
這時彩兒從外面進來,面上有些不自然。
「怎麼了?」對於這個小丫頭藏不住事這事我已經見怪不怪了,有時候對我也有好處。
彩兒走近我幾步答:「夫人,奴婢聽荷兒說,她昨日在宮外見到蘭姐姐了。」
荷兒我知道,這宮裡就數她跟彩兒關係最好。
我知道的很多事情都是荷兒去幫彩兒打聽的,姑且算是個自己人吧。
「蘭姐姐是誰?」這人倒是從來沒聽說過。
彩兒又湊近一步,左右看了兩眼,才小聲對我道:「是曾經大著膽子對王上自薦枕席的一個宮女。」
「第二天就莫名其妙不見了,大家都說是被王上一掌拍死扔到亂葬崗了。」彩兒說著搖搖頭,「可見謠言並不可信。」
我看了她一眼。
她知不知道她也是傳謠言的其中一人。
「所以,夫人您看出來了嗎?」她突然蹲在我身前,十分認真地問我。
「看出來什麼?這個蘭姐姐命大,自己從亂葬崗爬出去了?」
彩兒一副我朽木不可雕的模樣,搖了搖頭:「看出來您對王上來說果真是不一般。」
的確不一般。
你去為他死一次試試?
「若您能為王上誕下一個小王子。」彩兒說著說著目光便落到了我的小腹處,仿佛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來。
我連忙打斷她:「去看看晚上吃什麼?前些日子吃的那道酸湯魚還不錯,你去問問今天能不能也做一下。」
彩兒點頭,隨後又覺得不對勁。
「夫人前些日子還說那道菜不好,您不喜歡吃酸的……」說到一半她停下來,目光又移到我的小腹處,連忙驚喜地捂住嘴,「莫不是夫人已經有小王子了?」
?
她是不是有病!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罵她,蕭彰就出現在了門口。
「你說什麼?」這話是他問彩兒,語氣里有不敢置信。
何止不敢置信,他肯定覺得彩兒十分荒謬。
彩兒回頭看到是蕭彰站在門口,連忙從我身前站起身來,規規矩矩給蕭彰行了個禮。
蕭彰從門外進來,剛好擋住了明媚的日光:「你方才在說什麼?」
「沒說什麼。」沒等彩兒說話,我就開口替她回了一句。
她要是敢在蕭彰面前亂說,我也保不住她。
但是我明顯低估了彩兒,她面上一派喜氣:「稟王上,奴婢是說夫人可能懷上小王子了,往日酸的東西她是不碰的,今日竟然說想吃酸湯魚。」
這理由屬實有些牽強。
那酸湯魚也只是我隨口一說,都沒來得及去想其他菜。
我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就看蕭彰要怎麼罰她這張亂說話的嘴了。
「當真?」卻沒想到,蕭彰突然十分認真地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