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呢?戒指呢?戒指呢?」
是的,齊誡,你為了尋找孟齡,弄丟了我的戒指。
那說不上是一枚正式的戒指,畢竟你還沒求婚呢,不過那是唯一一枚你能找到的,曾有過我溫度的戒指了。
現在,你把它弄丟了。
22
孟齡說,東西丟了,就代表著應該放下了。
好吧,我竟不知如何反駁。
第二天一早,孟齡就給齊誡送來早餐,他不出門,她只好擺在他門口。
我坐在窗台上,看著她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敲門。
真沒想到,竟然是女主角先展開攻勢的。
到了傍晚日落時,齊誡才打開自己的房門。
孟齡一直等在他門口,見到他眼中亮出欣喜之色:「你終於——」
「你瘋了?」齊誡蹙起眉,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她,「你是想做我的新一任女朋友?」
孟齡沒說話,臉上顯出複雜的神色。
「你是想讓我和害死小安的殺人犯成為一家人,等到逢年過節一起去給她上一炷香嗎?還是你想要我以姐夫的身份去接害死小安的殺人犯出獄,拍拍他的肩膀說沒事我不計較了?怎麼了,你很缺一個每月月底一起還賠償金的人?」
這番話讓孟齡的臉都綠了。
她眼中浮現出對齊誡的憤恨,欣喜情愫蕩然無存。
「孟小姐,如果我們成為情侶,那就是我們彼此最大的不幸。所以,離我遠點。」
齊誡的話已經說絕了,他抬腳跨過門口的餐盤,與孟齡擦身而過。
我回頭看見孟齡低著頭落寞地離開了,身影徹底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再沒有出現。
顯然她沒有預料到故事會這樣發展,我也沒有。
齊誡自顧自地走出度假村,來到我最愛的那片草地,此時的他頗有行屍走肉的意味。
金黃的落日不偏不倚地照在那片草地上。
那片青蔥此刻已經被糟蹋得十分狼狽,處處是翻起的土坑和歪歪扭扭的旅遊路線牌。
齊誡在那裡發獃了許久。
我也跟著他在那裡發獃了許久。
他不能再摩挲無名指上的戒指,我卻能感受到,此時此刻,他滿心想著我。
透過晚霞餘暉的絢爛底色,我恍惚看見了自己憧憬了很久很久的婚禮,我看見自己華麗的婚紗裙擺,看見紅毯遠處的齊誡,他仍然在對我笑。
畫面中我們都是年輕的、充滿生機的模樣。
而日落隱沒的那一瞬間,就代表著我和齊誡已經辦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
23
晚上齊誡回到度假村,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能理解他的決定。
在他那天對他的合伙人喊出「你明明答應過她不會動這片地」的時候,我有些疑惑。
那明明是第三十次循環,我因為癌症躺在病床上請他的合伙人答應我的。
又當齊誡喊出「她明天早上就醒了」這句話的時候,我恍然大悟了。
九十九次的循環,是否齊誡一直都陪著我?
我死了九十九次,他就看著我死了九十九次?
他為我舉辦了九十九次的葬禮,跟我一樣麻木到沒有眼淚了?
他知道我會在第四天的早上醒來,所以不為我擺置遺照,只是每天早早睡覺,等著第二天醒來就見到我嗎?
不過,也許他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陷入這種循環,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我沒有再醒來。
我讓他等了很久。
終於,他意識到我永遠不會醒來了。
此刻,齊誡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拿起水果刀的時候,門外響起了孟齡的聲音,她又在叫他出去一起吃晚飯了。
很輕盈的聲音,帶著猶豫再三終於鼓起勇氣敲門的踟躇。
她對齊誡生出的好感原來已經這樣濃厚。
如果齊誡選擇走出這道門,他會愛上他的女主角,他會被治癒,被修復,會得到快樂與美好。
他會根據所謂的設定,過上沒有我的幸福的一生。
他也可以選擇為了我這個炮灰白月光,對門外的呼聲置若罔聞——
他沉入了裝滿水的浴缸。
孤注一擲,就像當年長跑獲獎的時候非要拉著我一起站上領獎台。
溫柔的血紅逐漸侵染我的視野。
他的五官變得溫柔又模糊。
我沒有哭,恍惚間好像又聽到了齊誡的聲音。
他聲色沉沉的,像在拿故事哄我。他說:「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做了一個夢,這個夢很長。」
「夢裡面最愛的人會在某一天離我而去,又在離開後的第四天早上醒來。」
「每當我想要開口詢問,便如鯁在喉。好吧,我接受這樣荒誕的夢境,就這麼活下去也不錯。」
「直到有一天,該醒來的人沒有再醒來。」
「我想要做個壞人給她報仇,可是這很難,每當我看著那個殺人犯的姐姐,就會想起她,她也總是笑得很開心。」
「我沒有白月光,沒有什麼女主角,也不想完成別人為我寫好的劇本。」
「我只有一個愛的人,叫陳宜安,我們相識十三年,相愛十年。」
「她留長發,偶爾想剪短髮,她是單眼皮,化妝包倒是常備雙眼皮貼,她喜歡戴帽子,說那樣不用洗頭,而我愛吻她的唇角,愛吻她的指尖和額頭。」
「她不會成為我記憶中一個模糊的影像,不會成為我和別人相愛路上的墊腳石。」
「……愛人,你永遠是我鮮明而生動的愛人,我記得的不僅是你的臉,你的唇,還有屬於你自己的精彩的一生。」
「我等了好久,你沒有醒來,所以,我只好睡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