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讓看向我,突然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的眼淚繃不住砸了下來。
「如果後悔了……」
話語滯在喉間。
渾身一震,我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
溫熱手掌撫在我的臉上,他的指尖帶著早年混道留下的繭子,堅硬且粗糲,緩慢地摩挲著我的眼尾,一點點拭去眼淚。
有點痛,有點癢,有點奇怪……
但我喜歡極了。
心臟狂跳。
封讓在替我擦眼淚,這樣的溫柔,只在一年前還有夢裡見過。
求求了,老天爺。
這樣難得的氛圍里,身體能不能爭氣一點,我不想再被他厭惡嫌棄了……
答案當然是,不能。
不用確認也知道,我又犯病了。
「那個男人碰你,你也這樣?」
「沒有,我只對哥有反應。」
「為什麼只有我?醫生是不是說,這是創傷後的應激反應?」
醫生當初說了很多可能性,這只是其中一種,我選擇相信的是——體驗太好太難忘,因此上了癮。
看來我們各自選了內心偏向的那個說法。
「哥,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現在無法控制,也不知道會持續多久。
「我不想讓哥為難,今晚就可以離開。」
他的動作頓住,收回了手。
那根煙被他玩得皺皺巴巴,又沾上了我的眼淚。
封讓將它收回口袋。
「去坐下。」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呆愣著沒動。
封讓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在我面前蹲下身。
「那你站穩。」
……
太過震驚,我甚至忘了我是誰,我在哪兒,現在是什麼情況。
是在做夢吧,可是身體的反饋很真實。
我顫抖地用氣音喊出一聲「哥」。
這算什麼?
他知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封讓似乎看穿了我的震撼,劇烈咳嗽後抬手按了按唇角,嗓音沙啞:
「算安慰,今晚好好睡一覺,什麼都別多想,哥永遠不會趕你走,你安心住著。」
他站起身,整理好我的凌亂,走出兩步,又停了下來。
「還有,那不是你一個人的夢。」
10
大一那年,我因強制猥褻未遂被判了三年半。
那是個圈套,可我沒能逃脫。
暗戀的室友居然也喜歡我——這種巨大的喜悅蓋過了所有不和諧和微妙感。
他說他不想被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我理解。
他說他比較被動,有點受虐傾向,希望我強勢一點,最好精神霸凌和身體虐待都來,我不理解但順從。
他說他想玩強制,我也應了。
可是警察破門而入的時候,他哭著奔向他們,大喊「救命」。
原本出於「情趣」留下的痕跡成了我犯罪的鐵證。
我百口莫辯,所有證據都指向,我是實施猥褻的罪人。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報復。
他嫉恨我輕而易舉獲得老師同學的信賴和喜愛,還搶了他自以為囊中之物的獎學金。
他不知道,我因為性取向被家裡斷了生活費,獎學金是我必須爭取的收入。
他也不知道,以這個罪名入獄的人,將會遭遇什麼。
泥淖之中,我遇到了封讓。
他終止了我的噩夢,那些人知道他有背景,不敢惹他,也沒再欺辱我。
我成了封讓的狗腿子。
他拉我一把,是出於同病相憐。
封讓給信賴的幫派兄弟做擔保法人,沒想到這是一個金蟬脫殼、栽贓陷害的局。
他被自認為可以託付後背的人背刺,我在自認為的愛情上栽了跟頭。
我們都是被辜負真心的人。
封讓比我早大半年釋放,離開前一晚,他掀開了我的被子。
其實我知道他的用意,這是一個標記。
只有真正成為封讓的人,在剩下的日子裡他們才不敢動我。
我一直很想知道,他的同病相憐,是憐憫,還是憐愛?
今夜我終於知道了答案。
哥哥安慰弟弟,是不會用這種方式的。
他愛我。
只是,為什麼他不願意承認呢?
11
我決定繼續踐行老公策略。
直接來不行,那就迂迴著來。
家教留的金融題我不會,我跑去問封讓。
【LG,回來能給我講講這道題嗎?】
【LG 是什麼?】
【老哥。】
封讓沒回我。
回家後,他把我叫進書房,穿著襯衫和西裝褲,寬肩窄腰,扣子還解開了兩顆。
我聽得心猿意馬。
「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
「給我複述一遍。」
「……」
骨相極為優越的人,生氣也格外好看。
封讓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書,壓抑著不悅:
「你究竟在想什麼?」
我脫口而出:「想你……」
「老子問的是你脖子上那個頭!」
爆粗口了,好性感。
完了,更想了。
學長一事後,封讓明顯對我包容了許多。
畢竟他也心知肚明,我變成這個樣子是誰的原因。
他捏了捏眉心,耐著性子又給我講了一遍,冷聲警告:「沒有第三次。」
我連連點頭:「這次懂了,謝謝老……哥。」
封讓「啪」的一下合上筆記本,薄唇抿了抿,似是內心掙扎了番,才開口:
「蔣潮,我的社會閱歷確實比你豐富很多。」
「那是一定的,老哥。」
「但我只比你大三歲。」
「嗯?」
「把那個老字給我去掉。」
「……好的,哥。」
12
沒有課也不用去醫院的日子,我照常給封讓送飯。
防止又在他公司犯病,臨出門前,我特地吃了藥。
只是著急忙慌的,沒仔細數,不小心多吃了幾顆。
問了醫生遲遲沒得到回覆。
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
怕耽誤封讓吃飯,我沒等,直接出了門。
美女秘書也在辦公室,目光相接,她朝我微微頷首。
「封總,要不您先忙?」
封讓抬起頭看到了我,又掃了一眼時間,認可地合上文件夾。
「嗯,你也先去吃飯吧。」
我深吸一口氣,講出提前準備好的台詞:「旦那桑,今天的乾貝冬瓜很鮮。」
兩人皆是一愣。
秘書差點崴到,飛快出了門後,我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
封讓蹙著眉:「亂叫什麼?」
「嗯?不是哥哥的意思嗎?」
「不是。」
我表現得求知若渴:「那是什麼?」
封讓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這不好笑。」
很快我就發現了更不好笑的事情。
忽略掉秘書發來的一大串盤問,醫生的回答簡短而直擊靈魂。
【攝入過多可能導致永久性困難。】
封讓此刻正在喝湯,注意到我的呆若木雞,出聲詢問:「怎麼了?」
或許是湯比較燙,封讓白皙的皮膚泛著紅,手指鬆了松領帶,又解開了最頂上的兩顆紐扣。
頭腦發昏了,也血脈賁張了,但是……
我低頭看了一眼。
完蛋了。
「哥。」我帶了點哭腔,「我好像對你沒有感覺了。」
封讓解紐扣的動作滯住,視線一寸寸下移。
眸光也一點點暗下來。
「這是好事啊。」
他一臉果然如此的豁然,頂了頂腮幫子滿不在乎道:「恭喜你,也恭喜我。」
13
我一路安慰自己,等藥效過去就好了。
熬到天黑,我鑽進封讓的被窩,清冷的冷木香充盈整個鼻腔。
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化了,可該覺醒的地方愣是毫無反應。
我徹底慌了。
手忙腳亂地給醫生髮消息,收到回覆:
【驚呆,不過……前面你又用不上。】
啊?這說的什麼話?
震驚地確認了一遍發信人,完了,發給秘書了。
她嘲笑了我幾十條,過了一會兒,給我發來幾張隱秘角度的封讓偷拍。
【給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