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誰?」
「我?」
「好小眾的文字,哈哈,別開玩笑了。」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誒,他怎麼能喜歡男的?」
「還有我……我也不喜歡男的!」
人在尷尬的時候,會假裝自己很忙。
就像現在,我的嘴巴在輸出,手在拚命比劃,腳趾也恨不得摳出一座大宅子。
「罷了。」管事深深看了我一眼,「今日是太子生辰,卻同皇上皇后大吵一架,還被禁足,內心定然苦悶,你去陪陪他吧。」
「可是我……」
管事的死命把我往太子房裡推:「我幫你看著火,你幫我看著太子。」
不是……誰要和你交換啊!
我欲哭無淚。
我現在只想躲著他。
15
此時,太子自斟自酌,滿臉悵然。
看見我時,臉上隱隱有些笑意,「你怎麼來了?」
一看到他,滿腦子都是方才管事的那句話。
我調轉方向想跑。
管事卻伸手推了我一把,無聲做了個口型:「快去!」
我只好踏進房間。
不自在地輕咳兩聲,實話實說:「管事的讓奴才來陪您喝酒。」
「他倒是喜歡多管閒事。」太子啞然失笑,招手讓我過去,倒了杯酒遞給我。
「會喝嗎?」他問。
我仰頭一飲而盡,未了咂巴咂巴嘴,好像沒嘗出什麼味道。
太子笑著誇獎:「好酒量。」
這一聲誇讚讓我飄飄然,於是接下來,酒水一杯接著一杯下肚。
太子單手撐著臉頰看我,偶爾才自己喝一杯。
沒有人說話。
整個房間裡,只有倒酒的聲音。
沒一會兒,我就放飛了。
「醉了嗎?」
我嘿嘿一笑,摟著太子的肩膀,沖他打了個長長的酒嗝,「這才哪到哪?再來!」
「趙小滿,你酒品真差。」太子的聲音里,染上些許無奈。
「嗐!」我揮揮手,「我是第一次,你忍一下。」
說完,又喝了一杯。
但是手沒找准地方,酒水從唇角流了下來。
我舔了舔唇角的酒水,疑惑道:「酒呢?」
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嗓子發緊:「忍不了。」
下一瞬間,酒壺被掃落,碎了一地。
而我,被太子壓在桌上。
黑髮垂到我胸前,蹭得痒痒的。
我問:「幹嗎?」
他「嗯」了一聲。
「啥意思?」我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腦袋,企圖搞明白現在的狀況。
當溫熱的嘴唇貼上來的一瞬間,我腦子炸了。
「太……太子殿下,你清醒一點!你馬上要娶太子妃了。」
「你這樣,是打算收我做男寵嗎?」
太子抬起頭,眉目間滿是深情。
「不會的。」
「趙小滿,我不會娶任何人。」
「我只會娶你。」
我覺得太子好像醉得不輕。
兩個男人哪能談什麼娶不娶?
律法。
道德。
綱常人倫。
哪一樣能允許男子之間的嫁娶?
16
這個晚上,我夢到了當年撿到的公子哥,他說他叫段硯秋,可保我一世榮華富貴,問我願不願意隨他走。
少年的臉,與太子的臉逐漸重合。
我陡然睜開眼,正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
「你醒了?」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蹭著我的臉。
「你……你怎麼在我床上?」我嚇得陡然坐起,連帶著被子也被掀開。
眼前人的身體上,隱約有些紅痕。
而我身後,也傳來陣陣刺痛。
太子撐起身體,漫不經心道:「這裡是孤的房間。」
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接著是如洶湧波濤般的回憶。
「想起來了?」他問。
我只想裝死。
怎麼就酒後亂性了呢?
我張了張嘴,半天憋出一句:「殿下,昨晚那是……喝醉了……」
「真正喝醉的人,是不會有反應的。」
太子展顏一笑,柔順的髮絲垂在胸前,覆蓋住那抹紅色。
「可還記得昨晚我說過的話?」
這輩子不會娶任何人,只會娶我。
說得那般認真,不像是一時興起。
我慌忙挪開眼:「殿下,我只是個奴才,若您當真喜歡男人,那也應該是從世家子弟里挑……」
「趙小滿。」太子打斷我,唇角勾起一個危險的弧度,笑意卻不達眼底,「八年前,你已經辜負過孤一回。」
八年前?
我張大嘴巴:「真……真的是你?」
「想起來了?」
太子幽幽道。
「那一年,孤說要帶你走,你說要為爹娘守孝三年,三年期滿,孤按照你給的地址找過去,卻是一片廢墟。」
震驚!
當年我是這麼說的?
幸好爹娘不知道。
不然非打死我不可。
「那你……為什麼要帶我走?」
他狠狠敲了敲我的頭:「我喜歡你啊,木頭腦袋!」
「啊?」
我呆愣地看著他。
怔怔地說:
「殿下,強扭的瓜不甜。我有心上人,求求您放過我吧。」
「別提春花,她早嫁人了。」
「孩子都生了倆。」
太子欺身而來。
「趙小滿,別惦記人妻了,惦記我吧。」
「好不好?」
接下來所有的話,都被悉數堵了回去。
17
我不明白太子為什麼非要在我這棵樹上弔死。
也不明白身邊人為什麼都說,能被太子看上,是我的福氣。
可感情一事,不都是你情我願麼?
說喜歡我的太子,卻從來不問我的意願。
我趙滿,胸無大志,人又慫,夢想是娶到青梅竹馬的春花,開一家小店,她賣豆腐,我賣肘子,和和睦睦過一生。
在皇宮的這六年,我謹小慎微,與人為善,從未出過差錯。
只等四年後出宮,拿著攢好的銀錢去提親。
可如今,這一切卻被太子撞了個粉碎。
我聽說,太子為了拒婚,在金鑾殿前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
皇上大怒,下令誰都不許管他!死了也是活該!
皇后驚慌失措,找到我時不復上次的高高在上,滿臉疲憊。
「趙小滿,本宮給你兩個選擇,要麼離開京城,隱姓埋名過一輩子,要麼現在本宮便殺了你。」
「你留著,只會害了我兒一輩子。」
「皇后娘娘。」我低下頭,「奴才和太子沒有任何瓜葛,您送奴才出宮吧。」
不知道為何,每說一個字,心便慌亂一分,好像有什麼在抽離。
聽見我的回答,皇后鬆了口氣。
她似乎以為,我會死皮賴臉強行留在太子身邊,又或者趁機獅子大開口。
可是我都沒有。
就如我之前所說,太子又不是金子,還能讓所有人喜歡不成?
皇后派人送我出宮。
美其名曰是「護送」,實則是「監視」。
我連東宮都沒能回,更別提收拾行李。
真是白瞎了那麼大一口砂鍋!
走出宮牆的那一刻,忽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沒有傘,我只能硬生生淋著。
要離開生活了六年的地方,到底有些不舍。
我想回頭最後看一眼。
隔著厚厚的雨幕,始終看不真切。
18
「呀,小滿,是你回來啦?」
東臨街頭的豆腐攤,已經變成了一家店。
當我走近時,險些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春花一眼便認出我,半是驚訝半是欣喜。
「怎麼也不打個傘?快些進來。」
我應了一聲,踩著濕漉漉的鞋進了店。
店面不大,但收拾得乾淨整潔。
「隨便坐,我去給你盛碗豆花暖暖身子。」
熱氣騰騰的豆花上桌,上頭撒著一層白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