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斷你的手指!
「啊——」
我咬上季晟的手指不放,得意地晃了晃腦袋。
含糊地開口:「讓你見識一下薄情寡義。」
舌尖在口腔內划過他的指腹。
「啪!」
我捂住臉:「我靠!不就是沾上點口水,我又沒有愛滋。」
他的臉漲得通紅,摸索著地面,用力撐起身體:
「你是不是覺得喜歡男生就會和愛滋扯上關係,是不是就很隨便!」
「靠!我不是這個意思,開個玩笑而已。」
我手忙腳亂地想幫忙扶他,卻又害怕惹他更加生氣。
他站起時方向不准,身體失去平衡朝我倒來。
我一驚,慌忙躲避,卻反而絆了一下。
他重重倒在我身上,墨鏡掉落在旁。
我們臉貼得很近,我下意識往後仰,動作太急,反而讓身體更加緊張。
就在這一瞬間,季晟的嘴唇不偏不倚地碰上了我的嘴唇。
耳旁仿佛聽見開水壺燒開的聲音。
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我瞪大眼睛,心跳如鼓,腦海一片空白。
下一秒,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唯有那輕柔的觸感在唇間延續。
原來我能接受平板身材啊。
7
我慌亂地撐起身子,感覺自己的臉頰發燙。
我艱難地尋找著季晟的墨鏡,手指微微發抖。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季晟顯得比我更慌亂,語無倫次地道歉。
他顯然也被剛才的意外嚇到了。
我愣愣地看著眼前慌亂的季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我下意識伸出手,想要安撫他,但又在半途中猶豫地收了回來。
「沒……沒事。」我艱難地組織著語言,「是我不小心,不要緊。」
我們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我能感受到空氣中瀰漫的不安。
於是趕緊清了清嗓子,試圖緩解這種詭異的氛圍:
「你……你先去休息吧。我忘了有些東西沒買,等會兒就回來。」
我匆忙起身,快步走出門,靠在門板上,泄掉胸口堵住的一口氣。
聽見門內有了走路的動靜。
我放心地下樓,打算去小區里靜一靜。
唉!這都什麼事兒啊!
王靖宇啊,王靖宇,你這是要晚節不保,讓老王家絕後啊!
不行。
我不能就這麼認命。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肯定是因為我最近太清心寡欲了。
要不去網吧找個包間?
「救命啊!」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混亂的喊聲和驚叫。
8
我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蒙面歹徒正驚慌失措地從我住的樓棟里跑出來。
一位老婦人站在三樓窗戶朝外喊:「哎喲!來人!抓住他!這個天殺的光天化日破門搶劫。」
嘿!正愁滿身的力氣沒處使。
「站住!」我大聲喝令道,追上他。
餘光瞥見他身上的暗紅色痕跡。
那個歹徒見狀立即轉過頭來,沖我咆哮著撲了過來。
我條件反射地用手臂擋住他的攻擊,但對方力量太大,我被撞得向後踉蹌了幾步。
就在這時,那個歹徒突然從懷裡掏出一把刀,朝我猛地刺了過來。
我下意識地閃避,但還是被他劃破了胳膊。
劇痛頓時傳來,鮮血不斷湧出。
路過的一Ṱů²家三口見狀驚恐地尖叫起來,引來了更多人的圍觀。
我咬牙忍痛,再次撲上前去,拚命與歹徒搏鬥。
在混亂中,我不小心被他手中的刀再次劃傷了腰部。
靠!以後別讓我知道你在哪道上混的。
耳邊聽到警笛聲逼近。
原來有人報了警。
歹徒見勢不妙,慌忙逃竄,我勉強追了上去,卻被他用力一推,重重地摔倒在地。
我感覺渾身劇痛,視線也開始模糊。
就在意識逐漸模糊之際,兩名警官沖了過來,將那個歹徒制服。
另一名警官焦急地查看我的傷勢。
我咬牙忍著劇痛,努力保持清醒。
「快……快叫救護車!」我喘息著對那名警官說。
「別擔心,救護車馬上就到。」警官焦急地安慰道,一邊為我止血。
「我……我看見歹徒身上有血,樓上可能有人受傷了。」我虛弱地說,「我死不了,上面的人不知道情況怎麼樣。」
「好,我讓同事立馬上樓查看。」
「等一下。」我拽住警察的袖子,把口袋裡的家門鑰匙塞進他手裡,「我家在四樓,401 室。可以幫我進去看看我弟弟嗎?他眼睛看不見,不知道有沒有被嚇到。麻煩您了。」
「好,沒問題。需要我帶你弟弟來醫院嗎?」警官問。
「千萬不要告訴他我受傷,就說是你們例行檢查詢問。」我想起最近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他煩心事已經夠多了。」
救護車終於趕到了。
醫護人員迅速為我進行簡單的包紮,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我抬上擔架。
「你放心,我們會先送你去醫院檢查。等確認了你弟弟的安全,會立刻告訴你。」警官安慰道。
「好……」我的意識漸漸模糊。
如果我死了,那個小瞎子也會為我難過嗎?
9
我迷迷糊糊地醒來,刺鼻的消毒水味爭先恐後地湧入鼻腔。
一陣劇痛從胳膊和腰部傳來,提醒我之前發生的一切不是夢。
那個歹徒,那把刀,還有我的見義勇為……
活著的感覺真不賴。
我努力回想著前面的事情。
對了,在昏迷前我囑託了警察去看看季晟。
雖然季晟好像一直都挺看不上我的,但我……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推開了。
我警覺地轉過頭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生疏地操控導盲杖走進來。
「季晟?」我有些吃驚。
他咬緊下唇,跌跌撞撞地走到我的床邊。
頭不知道該轉向哪一邊,顯得有些可憐。
「這裡。」我發出聲響,用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你……你沒事吧?」
沒想到他會主動關心我。
我忍不住微微一笑:「沒事。只是擦破了點皮。」
季晟似乎鬆了一口氣,但還是顯得很焦慮。
「你是不是又在騙我?」他猶豫了一下,小聲說,「為什麼讓警察瞞著我,不讓我知道是你在外面見義勇為受傷了。」
「哈哈哈。」我乾笑兩聲,這小瞎子是行走的測謊儀嗎?
「嗐!我皮糙肉厚。確實流了一點血,不過別擔心,我已經沒事了。」
季晟低下頭,手指不安地絞在一起:「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你說什麼呢?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要不是我和你吵架,你也不會出門,不出門就不會遇到這個事情,不遇到這個事情,你就不會……」季晟咬著嘴唇,聲音越來越小。
「停!停!停!」我打斷他奇怪的邏輯,「我這是命中必有此劫,和你沒有半毛錢關係。怎麼還自我 PUA 上了呢。」
我這下是明白了,
季晟一定是從警察那裡知道了我在昏迷前的囑託。
他一定認為自己才是導致我受傷的根源。
季晟主動拿下墨鏡,眼神中充滿歉疚和不安。
10
我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往常總是冷淡疏離的他,此刻顯得格外脆弱。
我語氣儘量溫和:「我很高興看到你平安無事。你也不要太擔心我,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季晟沉默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我的床邊,似乎想要好好探查我的傷勢。
「想摸摸我傷哪裡了?」
「嗯。我看不見,只能用摸的。但是我害怕自己沒有輕重,讓你傷口更嚴重。」
我直接拉起他沒拿導盲杖的手,一點一點地帶著他,摸在我包紮了繃帶的傷口處。
「謝謝你來看我。」我低聲說,「算你這個小瞎子還有點良心。」
季晟緊繃的臉上終於浮現出幾分安心的神情。
他的手指修長,指尖輕輕滑過我的掌心,帶著一些薄繭。
良久,他突然開口:「你為什麼要那麼照顧我?」
真是執著啊。
看來沒有得到一個正經的回答,他是不會罷休的。
「說實話,你讓我想到小時候我和我媽媽撿回來的那隻流浪狗。」
我直白的回答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因為我很可憐?」他皺起眉頭,卻意外地沒有因為我這種言論,直接劈頭蓋臉地罵了我一頓。
「不是,就是感覺。我從不會單純因為可憐一個人就對他好。世界上可憐的人太多,我還沒有那麼聖母。」
「嗯,我知道了。」
「還有……」我頓了頓,自暴自棄地繼續說,「我有點羨慕你們。」
11
「我們?」
「對,大學生。在象牙塔里,受到學校的保護,家裡的支持,可以只需要想讀書這一件事情。」
季晟不贊同地搖頭:「並不是所有在大學的人都無憂無慮。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只是說這麼一個群體吧。
「我還是不懂,這和你幫助我有什麼聯繫嗎?」
我看向他挺直的身板,單薄的肩膀,堪堪撐起這件淺灰色的 T 恤。
「你就當成我在幫十年前的自己吧。」我挪了挪腦袋後的枕頭,想要結束這個話題,「我幫你度過這一關,你重新回到學校。順利畢業,走上人生巔峰。」
「我以為你不喜歡讀書,所以才……」
我接上他的話:「所以才去當小混混,交一些狐朋狗友?」
「算是吧。」季晟撇了撇嘴,輕聲道,「我一直覺得你討厭我。」
我噎住了。
原來他一直有這種想法?
「討厭你?」我挑了挑眉,「誰跟你說我討厭你的?你可真會胡思亂想。」
季晟有些窘迫地扭過頭去:
「之前肖逸在的時候,他總是讓我早點睡。晚上不要去客廳,說你不喜歡我經常在家裡走動。我以為你是不喜歡我,覺得我礙事。」
我 X 他的肖逸,自己晚上出軌把妹,竟然拿我當藉口。
別特麼讓我有一天在街上逮到你。
不然讓你嘗嘗七竅通了八竅的感覺。
「哼!肯定是因為你這個小瞎子太惹人喜歡了。」我忍不住調侃道,「你那該死的前男友怕我撬了他牆角。所以才挑撥我們的關係。」
季晟的臉微微有些紅,但沒有反駁。
他咬了咬下唇,又小聲開口:「那我們是朋友?」
我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內心不禁有些柔軟:
「是,我們是朋友。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王靖宇的弟弟。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湯喝。」
「我讀書晚,今年已經 22 了。你多大了?」他的眉眼彎彎,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這樣發自內心的笑容。
「首先聲明啊,我雖然年紀大,但我長得年輕。」我清清嗓子,讓他湊近一些。
他身子微微前傾,一隻手摸索到我枕頭邊,撐住。
「芳齡 28。」我湊到他耳邊,低聲說,「別聲張。我懷疑隔壁床,和對面床的叔叔阿姨,都想把他們閨女介紹給我。所以,我騙他們,說我今年 21,還不到法定結婚年齡。」
季晟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世界上有我這麼厚臉皮的人。
「撲哧。」我忍不住笑出聲。
聽見我的笑聲,他似乎反應過來,剛才是我在逗他的話。
他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12
他每天都會來醫院探望我。
我不禁有些欣慰,看來我這個「薄情寡義」的房東在他心裡的地位有所提升。
有一天。
我正百無聊賴地躺在病床上發獃,病房門被重重地推開。
「老王!」
「耿樂,你怎麼來了?」我發小站在季晟身邊探頭探腦。
「自己發小受傷了都不告訴我,等我上門才知道你見義勇為了。」他調侃道,朝我挑了挑眉,「怎麼還不讓來?只允許俊俏的小男生來伺候你這個大老爺們兒?」
「就你屁話多。」我翻了一個白眼,不想理他。
季晟沒有照例坐在我床邊的那把藍色塑料椅子上,反而站在床尾,不願意上前。
「坐啊。」我以為他顧忌耿樂在這裡,想要把位置讓給他:「別理耿樂,他這個猴子哪裡都能蹲著。」
「我……我不坐,在家坐久了,想站會兒。」他小聲說。
我不疑有他,點點頭。
耿樂這次來找我,是因為監獄那邊有消息了,有些東西需要我本人去當面領取。
我掏出手機,看了看銀行卡里的餘額,又抬頭看到侷促的小瞎子。
心下一橫:
「行,麻煩你和那邊說一下。等一周後,我就來取。讓他們千萬不要搞丟了。」
耿樂眉頭一皺,雙手抱胸,看外星人似的打量著我:
「不對勁。你有問題,有很大的問題。」
「我看是你有問題,神神道道的。」我敷衍道,不願他在季晟面前多說,「你沒別的事了吧?」
耿樂笑罵我見色忘友,急著趕人。
我懶得理他,囑咐他平時沒事就多去看看叔叔阿姨。
老人還在的時候就多陪陪,不然等到……
他見我又開始說起這些事情,捂住耳朵就往病房外跑。
「耿樂都走了,你過來坐呀。」我伸手去拉季晟的胳膊。
他一反常態地掙扎,鼻樑上的墨鏡在拉扯中滑下來一半。
我停下動作,目光被他半遮住的左眼角位置吸引。
13
「你眼睛怎麼回事?」我的語氣冷冽。
氛圍一瞬間變得有些凝固。
他支支吾吾半天,只是說他不小心撞到了。
我問他怎麼撞到的。
只再往右偏移一厘米,他的眼睛就算病理性視覺恢復,也不能看見了。
他便不願意再開口。
心中的那一點點不明情緒,「轟」的一下被他點燃。
不顧扯疼傷口,一把將他拽到身邊。
病床因為劇烈的動作,不停發出「吱呀」的聲響。
我將他手中的導盲杖粗魯地丟到地上,擒拿姿勢把他雙手後綁。
擼起他的長袖和衣服下擺。
映入眼帘的是青青紫紫的磕碰痕跡,有些一看就是新傷,有些已經發黃,快恢復的樣子。
腦子裡的一根弦在崩斷邊緣。
手不自覺地想要去脫他的褲子,看看下半身是不是也有傷痕。
「你幹嘛!」季晟從驚嚇中清醒,不停扭動掙扎,「你……你再這樣我就叫醫生來了。」
同病房的病友紛紛側目,嘴裡嘀嘀咕咕,但也沒有阻止。
我聽見他的話,氣得笑出聲。
「去!你去叫醫生。正好把醫生叫來看看,你這一身的磕碰是怎麼回事。我之前還納悶,都已經入夏了,你怎麼天天還長袖長褲的。」
季晟慢慢地停止掙扎,低垂著腦袋,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像一隻被人捏住翅膀的蝴蝶。
美麗又脆弱。
激起人心底深處不可細看的惡念。
會是我想的那樣嗎?
14
「真的是我自己磕碰的。」
我不信。
「……我之前使用導盲杖的次數不超過十次,其中有幾次還是肖逸剛離開時,我在你家使用的。」
他的聲音開始哽咽,一滴眼淚落在我的手腕上。
燙。
我緩緩地放開他的手,將他的眼淚捲入口中。
又咸又苦。
「那你之前都是……」我好像明白了,「所以這些傷痕,是你一個人在家和往返醫院探病時磕碰造成的?」
他不自在地點了點頭,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早晚都要經歷這樣的過程,我只是比其他瞎子晚了點。」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你告訴我,我可以讓耿樂來我家。他這人雖然看著沒心沒肺,其實很靠譜。」
季晟重新把墨鏡戴上,搖搖頭。
「你可以管我一陣子,但也不能管我一輩子。以後我有錢做手術了,手術的成功率也不是百分之一百的。我總是要學會一個人生活,一個人照顧好自己。」
是啊,我好像也不能管他一輩子。
他笨拙地揉了揉發紅的手腕,繼續說道:
「肖逸讓我依賴他,信任他,離不開他,再……這段時間,我一個人在家想了很多,關於我和肖逸之間的事情。
「原來這樣的結局是早有預兆,只是我不願意相信他會算計和背叛我。」
很殘忍,但是人都是這樣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
這樣也好,季晟需要成長。
苦難總是會追著那些已經不堪重負的ṱŭ̀⁽人,笑看他們在人生的泥潭裡掙扎,求助無門。
「小瞎子,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季晟抬起頭,茫然地循聲望向我。
我追問:「可以嗎?」
他木然地點點頭:「可以是可以,但——」
未說完的話消失在我的懷抱中。
我一隻手環住他消瘦的肩膀,另一隻手掌放在他的腦後,輕輕揉搓他的頭髮。
明明脾氣那麼倔的小孩,怎麼頭髮那麼軟呢。
15
出院那天,我一邊收拾行李,一邊電話查崗季晟。
知道我出院時間後,他堅持要來接我。
我好不容易把他勸服,讓他留在家裡等我。
打開家門的一瞬間,彩紙禮花「砰砰」兩聲。
「王……王靖宇,歡迎回家。」季晟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緊張,手中還握著放完的禮花筒。
「恭喜少爺出院。」耿樂半倚著門框,調侃我。
我笑著一拳打在耿樂肩上,關上身後的門
這種感覺太特麼好了!
「小心點,我扶你。」左手扶住季晟的胳膊,走進屋裡。
季晟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麼主動,愣了片刻才小聲道謝。
來到飯桌前,我發現餐桌上已經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
「肯定不是耿樂做的吧?」我忍不住問道。
耿樂朝季晟的方向噘噘嘴:「小瞎子。」
「你別叫他小瞎子。」
「切!就你能喊。」他陰陽怪氣地懟我,「你也不問問人家樂不樂意被喊小瞎子。」
「嘖!有飯吃還堵不住你的嘴?」我夾起一塊紅燒肉,塞進他的嘴裡,轉頭問季晟,「你做的?」
「啊,不是。」季晟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認,「我還不太會做飯,就點了外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