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具身體里的心臟開始以同樣的節奏跳躍著。
直到這時,我才看見了少爺凌亂的衣領,上面有幾道沒有熨燙平整的痕跡,而他的手,和我一樣,發白、泛皺。
他厭惡極了那些屬於旁人的血跡,但此刻少爺克制著自己本能,在擁抱他的愛人。
「去看看醫生吧,安城。」
我胡亂把頭往少爺那邊蹭了蹭,直至兩個人間密不可分,似乎要將骨血都融在一起。
「好。」
簡單被打一頓,班長反而變本加厲起來。
他顛倒黑白般朝人透露,我是個朝三暮四的男人。
前一秒剛答應和他在一起,後一秒就為了錢,勾搭上了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班長嗤笑,
「安城估計以為自己釣到了個金龜婿吧?誰知道那人只是個披著少爺皮的私生子,還有個早死的瘋子媽,估計有遺傳性精神疾病,哪天被打死活埋了也不知道。」
我手上捏著他的證據,他便開始造謠,想要玉石俱焚。
好在我早有準備,在他的謊言成形前,鋪天蓋地的照片已經傳遍了。
什麼班長在男寢浴室偷拍、和兩個男的在酒吧接吻……一瞬間,他偽裝了多年的面具出現了裂縫。
就連很久沒聯繫的室友都發來了消息,
「安城,你沒事吧?班長真不是個東西。」
「之前我還真被他騙過去了,以為你和他是一對呢,沒想到全是他故意造謠!」
在確鑿的證據前,那些脆弱的謊言不攻自破。
我盯著手機,很久沒有動作。
倒不是因為班長那種臭魚爛蝦。
十分鐘前,我收到了兩條陌生的消息。
「我們見一面吧,安城。」
「別誤會,我對我爸的那個私生子不感興趣,我只想見見你。」
落款是,江鶴楚。
10
這位目前江家唯一的大少爺,將我約在了某家知名酒店的頂樓。
據說從這裡的落地窗看過去,能看見 A 城的經濟支柱,那座屬於江家的大樓。
「他一直沒有消息,藏得很好。」
江鶴楚看起來沒什麼架子,態度親和,可沒人敢不把這位少爺放在眼裡。
「這段時間有些小插曲,我這位弟弟自己跳了出來,動用了些江家的舊關係,不然我爸死前,估計都見不到這個兒子了。」
桌面上,高腳杯里的液體揚起輕微的弧度,我交疊起的手漸漸收緊了。
班長當然不是個簡單角色。
他敢堂而皇之地在我面前諷刺少爺是個「瘋子」,說明他並沒有把少爺當作江家人。
班長或許以為,一個江家的私生子,掀不起什麼風浪。
我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和少爺有幾分相似的江鶴楚。
倘若少爺願意回去,如今江家的繼承人是誰,還是未知數。
江鶴楚被我這輕飄飄的一眼激起了些許火氣,
他放下手中的刀叉,抿了一口紅酒,
「安城,我知道你就是他一條忠心的狗,但聽說我弟弟精神狀態不穩定,隨了那個瘋子媽,常年在吃藥控制。」
「這樣的人,怎麼能回到江家?怎麼能管理好手底下的人?」
「所以?」
江鶴楚的曲起指節,在桌面上輕輕叩擊,
「我需要一份他的鑑定報告,這樣的人,不應該回到江家。」
我抬了一下眼鏡,想看看清楚,江鶴楚如今是什麼表情。
動這般念頭時,那張臉竟和少爺沒有絲毫相似之處了。
扭曲的、醜陋的,眼底滿是野心和慾望。
「少爺沒想過和你爭。」
「我知道。」
江鶴楚失笑,「但我需要一份保障,他今天能關心則亂,動用江家的舊關係為你操控輿論,明天說不定就會為你奪權。」
「安城,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其實我們見過的,跟著這種瘋子,倒不如跟我,畢竟我現在才是江家唯一的少爺,不是嗎?」
至少在十三歲前,我和少爺的故事中,一直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那位瘋子夫人,曾是個富家千金。
可她被騙走了感情,騙走了錢財,最後連家族的產業都改了姓。
江總攀著她的高枝往上爬,登頂後就將人一腳踹開。
「離我遠點,我現在碰你一下都覺得自己髒了!」
瘋子夫人被困在別墅中,生下了一對雙胞胎。
江鶴楚更開朗,少爺則沉默得多。
埋下時空膠囊那天,江鶴楚也一起來了。
回去的路上,少爺推開了即將被車撞上的江鶴楚,自己因為慣性在地上滾了一圈,渾身髒污。
或許是因果報應,江總後面幾位夫人都沒能為他生下孩子,他兜兜轉轉,還是回了別墅,接走了其中一個兒子。
而那日,少爺被夫人關在浴室,用水淋了一夜,因此錯過了江家派來的人。
他們一個被拋棄,一個被選擇。
「他是我的少爺,我不可能背叛他。」
我起身,最後看了眼桌面上的紅酒。
寫著漂亮的花體字,價格不菲。
但這個牌子,少爺不喜歡,從來都不碰。
就像江鶴楚守著那個危如累卵的江家不放,而少爺,在一步一步創造屬於自己的帝國。
11
我幾乎是卡著門禁進門的。
少爺的視頻會議還沒結束,能聽見他發音標準、吐字清晰的英文。
我在玄關處站了會兒,直到身上的寒意逐漸散去,這才走了過去。
桌面上有一杯溫度適宜的水,我端起來喝了幾口。
幾分鐘後,少爺關了電腦,抿唇笑了一下。
我什麼都不用說,而他什麼都知道。
論天賦和才能,少爺遠勝於江鶴楚。
如果當年江家派來的人同時見到他們,被帶走的必然會是少爺。
當年江鶴楚為什麼會選擇跟來,他又為什麼會站在路邊,瘋子夫人又是被誰從三樓的房間裡放出的……
樁樁件件,江鶴楚一直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他借自己親生母親的手,害了剛救過他一命的親弟弟,選擇回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