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不接受這樣的結果,垂眸湊到燕凌霄耳邊:
「屋子後面有一道傳送陣,我拖住長老們,你帶著小崽先走。」
說完,我不等燕凌霄回應直接騰空迎上長老們。
我是個陣修,戰力比不過燕凌霄,可論拖時間纏人,那還是頗有心得。
只要將長老們都困在陣中再自爆,燕凌霄和小崽就有逃走的機會。
我最後回頭看了轉身離開的他一眼,收起眷戀,引動陣法。
幸運的是,當初設置這幾道陣法時我在秘境尋得好幾塊靈獸骸骨,使得陣法強度遠超從前。
長老們也不甘示弱,接連對陣法發起衝擊。
一波衝擊比一波更重,我支撐得極其勉強,臉上浮出數道血色紋印。
大長老指著我高聲道:
「就是這血脈不清的妖孽妄圖顛覆正道血脈,置天衍宗於不義。」
「必須將他斬殺於此。」
熟悉的血脈論我聽了上千年,本該無動於衷。
可今日大長老言語間透露出已經知曉小崽身份。
但我記得很清楚,燕凌霄找到我時分明被蒙在鼓裡。
電光石火間,我脊背發涼,想通全部關竅。
一抬頭,對上醫峰峰主溫婉的輕笑,她出身於大長老家族中最不受重視的旁支。
而大長老本是自師尊隕落後最有可能成為宗主的人。
更讓我沒想到的是,僅分神一瞬,陣法就出現細微裂痕。
我慘澹一笑,將全身真氣匯聚丹田,毫不猶豫沖向人群。
奇怪的是,預想中的痛楚並沒如約而至。
我被人死死從身後抱住。
燕凌霄蹭了蹭我的臉:
「小崽被我送走了。」
「你已經答應要與我結為道侶,自然要生同衾死同穴。」
話音落下,他的本命劍出鞘。
可燕凌霄本就在失控邊緣,即使等階遠超諸位長老,怎麼可能以一當十?
很快,一道接一道傷口硬生生將他深色衣袍浸濕,陣法也破碎不堪。
我靠在牆邊,再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燕凌霄自天空墜落。
意識潰散前,耳邊傳來悠長嘆息。
我看見大地裂開溝壑,將我與燕凌霄吞噬。
9
再睜眼時,山洞內一片漆黑,燕凌霄人事不省地躺在寒潭旁,邊上幾塊螢石,泛著幽光。
我忍住劇痛爬過去,握住他手腕查明傷勢後,再也忍不住眼淚。
渾身滾燙,丹田破碎,靈根ṭū́³被毀大半,半隻腳踏入鬼門關,這就是現在的燕凌霄。
我強逼自己冷靜下來,在記憶中搜尋相關療傷方法。
可剛開頭,就被一股奇異又熟悉的力量拉入黑暗。
黑暗中只有一本秘書泛著白光。
走近翻開書頁的剎那,我被帶入靈獸「類」的回憶。
【靈貓一體,自為陰陽。】
我下意識看向小腹,心中有了決斷。
可還不等我繼續翻看,耳邊傳來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
「剛成年的混血小崽子,怎麼就消耗精血養野男人了?」
「不對,你還給他生了個更小的?」
「我就知道,劍修沒一個好東西,就不應該救他!」
雙眼泛酸,困住我千年的血脈真相唾手可得,可我已經不在意了,只是追問他:
「前輩,只要繼續雙修就能救師兄,對嗎?」
那道聲音卻驟然安靜下來,半點提示都不願給。
可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
我咬咬牙,抱著燕凌霄跌入寒潭。
刺骨的潭水帶走血跡和破爛衣衫,只餘下掌心處幾乎將我灼傷的炙熱。
我有些委屈地吻上燕凌霄薄唇:
「師兄,燕凌霄,你幫幫我,這次我一個人真的成不了。」
可惜的是,昏迷的燕凌霄沒能給我任何回答。
我只好努力讓我們匹配,可忙活半天就開了個頭。
正當我準備潛入潭水再嘗試時,腦中一陣劇痛。
我被強行灌入了一本專屬於「類」的雙修功法。
「哼,不用功法,你就是把自己吸乾了都救不了他。」
我眼前一亮連忙道謝:「多謝前輩。」
黑暗中傳來輕嗤聲。
我不再回答,迅速運轉起功法。
呼吸平復之時,燕凌霄內傷痊癒,境界不跌反升,稱得上修真界第一人了。
我終於安心陷入睡夢中。
10
我醒來時,全身溫暖乾爽,身邊卻空無一人。
察覺到這點時,我猛地起身,卻腿一軟直接朝下跪去。
就在膝蓋即將磕上岩石的瞬間,我被人從後攔腰撈起。
燕凌霄關切道:「小心。」
聽到他溫柔如常的聲音,我眼眶發熱,急忙轉身:
「師兄可還有哪裡不適?」
燕凌霄沒吭聲,腰間禁錮我的雙手加大了些力度,俊美的面容越靠越近。
我下意識閉上雙眼。
可那個期待已久的吻遲遲沒有落下。
我有些無措地睜開眼,卻撞進他眼底幾乎將人溺斃的深情。
燕凌霄親昵地蹭了蹭我鼻尖:
「你走之後的每一天,我都不好。」
我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聽到他道歉:
「對不起,讓你等了許久。」
「阿洺可還記得你在築基後昏迷許久。」
我愣愣點頭,的確有這麼一回事。
「我從燕家古籍里找到緣由,是你另一半血脈強橫的緣故。」
我皺眉看向燕凌霄,不明白說這個幹什麼。
可燕凌霄卻避開我的視線,面露羞澀:
「昏迷後你斷斷續續喊著疼,我只能時時守在你身旁,用真氣替你梳理經脈。」
「也是那時起,我便知曉,此生只能有你。」
我瞪圓了雙眼,也就是說,燕凌霄早就將我看了個清楚明白。
可是不對勁。
既然如此,為何他又在宗門內時時處處與我避嫌,還與小師妹數次避開我夜談?
我直直看向燕凌霄,就要開口質問,卻被打斷。
燕凌霄撩起我臉側的髮絲別至耳後:
「經此一役,我和小師妹都憂心忡忡,於是約定今後她遍行天下替你尋找血脈根源,我留在宗門護著你,同時給予她隨意取用的資源。」
「不僅是避開你,還有大長老,他一直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你與我走得太近,他只會更快對你下手。」
「是我沒做好,才讓你誤會。」
平心而論,換作是我,不一定有燕凌霄做得好。
我長舒口氣搖頭道:
「我該多謝你和小師妹,這麼多年一直替我奔走。」
可剛說完,我便意識到不對勁,一把握住燕凌霄手腕,眼底滿是焦急:
「我們出事,大長老定然會派人滅口小師妹!」
誰知話音剛落,耳垂忽地一痛。
燕凌霄眼底情緒晦暗難明,說出口的話卻可憐至極:
「她沒事。」
「從你下山定要給她買新衣服,新胭脂,每旬買新口味糕點,親自替她找鑄劍材料,師尊斥責你總是護著她起,我就知道你關心小țū́ₘ師妹!」
「但是阿洺,你也看看我好不好。」
「我好愛你。」
這話說得,好像我下山置辦的東西都沒給他準備一份。
我眼皮一抽勸道:
「師兄,你跟小師妹計較什麼,她……」
我說不下去了,燕凌霄渾身竟散發出些許幽怨氣息。
他說:「是夫君。」
「阿洺,只能有我。」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
「夠了,崽都有了,還能有誰?!」
燕凌霄總算滿意了。
可我不滿意了!
小崽被他丟哪兒去了?
11
我急忙鬆開手問道:
「那傳送陣本是設置在千里外的人界山莊,是我之前花靈石置辦的。」
「可防護性不強,我們又在這不知過去多久,小崽他怎麼辦?」
燕凌霄的聲音與那道涼涼聲音前後響起:
「我修改了陣法,小崽沒事,他……」
「喲,互訴衷腸完了,可算想起還有旁人了!」
我耳廓一紅:
「多謝前輩救下我們,眼下叨擾數日也該離開了,不知前輩是否願意和我們一同離去,屆時再尋得合適載體……」
可話還沒說完,就聽他說:
「不用道謝,也是因為同族罷了。」
「至於出去,就不必了,人間太沒意思。」
「更何況他的劍還在潭底,他最寶貝這把劍,我可得守好。」
越來越小的聲音中是濃濃悲傷。
我斟酌著語言想要安慰,卻被黑暗中突然扔來的布帛打了個措手不及。
定睛一看,是整個秘境的地圖以及「類」的修煉功法。
「好了,你們走吧。」
我嘆口氣,朝燕凌霄點點頭。
燕凌霄頷首,與我一同朝遠處躬身行禮。
就此別過。
……
重劍穿破黑暗,燕凌霄鎖定遠處山脈深處。
破空聲在耳邊炸裂,一道真氣屏障護住我的耳朵。
我彎了彎眉眼,與遙立於峰頂的小師妹對望。
她抱著小崽,朝我們用力揮手。
甫一見面,小崽就被小師妹丟給了燕凌霄,她還飛快撲進我懷裡:
「師兄好久不見還是香香的,還是這麼好看!」
我摸了摸她的頭,從儲物戒翻出先前給她買的物品。
可還沒來得及一一盤點,身後傳來重重一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