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後,其他幾對嘉賓陸陸續續回來了,喬璇端出幾盤菜,叫著開飯。
唯卿忽然往前一傾,扶著茶几邊沿吐了出來。
「媽媽,我頭暈……」
我腦袋嗡地一下,快步走過去。
她沒吐什麼出來,除了一點綠色的,未消化的豆角。
我把她抱起來,衝進衛生間,拍著後背讓她吐。
唯卿用滿是冷汗的小手攥著我:「沒有吐的了,喬璇阿姨讓我嘗嘗她的手藝,我只吃了兩口…..!
我抱她回房間,安置在床上,又下樓沖了杯溫熱的淡鹽水,讓她喝完。
眼看著唯卿的臉色一點點好起來,我這才放心。
一出房門,就看到了走廊上的顧子軒。
抿著嘴唇,一臉嚴肅。
喬璇躲在他身後,怯生生地看著我,像是被嚇到了。
「陸阿姨,午飯是我做的,如果有什麼問題我來承擔,和我媽媽沒關係。」
喬璇問我:「唯卿沒事吧?」
我冷冷地看著她:「喬璇,你二十四歲,別真把自己當弱智兒童。什麼事都推給你兒子,要是我女兒出了什麼問題,這節目你就別錄了。」
喬璇眼睛又紅了:「真的不是我,菜是顧子軒做的..!
彈幕吵翻了天。
「剛才廚房做飯的時候沒鏡頭,看不到菜是誰做的。」
「好大的口氣,還這節目你別錄了,陸婊以為她是誰啊?」
「前面的要不要臉?不是喬璇先給人家女兒喂有毒的豆角,還甩鍋給小孩子,噁心。」
「陸玉這老母雞護崽的樣子,莫名讓我想到了我媽,好想哭。」
5
顧子軒堅持說菜是他做的。
我問他:「你是覺得自己才六歲,就算真有事我也不能追究你的責任,是嗎?」
「不是這個意思,如果真有問題,我會承擔責任,我爸爸也會負責的。」
他後面的喬璇忽然扯了扯他衣擺:「你別叫顧寒,我才不要他幫忙呢。」
顧子軒眉心跳了跳,耐著性子解釋:「就算我不叫,他也會看節目,現在肯定已經知道了。」
顧寒就是顧子軒的爸爸,也是原文男主。
喬璇神色幾度變換,最後定格在一種微妙的甜蜜上:
「那我也不要他插手,我的事情我自己解決。」
我忍著心裡翻江倒海的噁心,吐出一個字:「滾。」
然後甩上了門。
在房間裡陪唯卿待了兩個多小時,喂了幾次水,她終於恢復了正常。
我下樓給她做了碗清湯麵,盯著她吃完。
唯卿問我:「媽媽,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剛才我和喬璇顧子軒的爭執,就發生在門外,她肯定是聽到了。
「這不叫添麻煩。」
我把她抱在懷裡,「唯卿,你是媽媽的女兒,媽媽為你做這種事,是應該的。」
因為唯卿生病,我們房間的直播攝像頭暫時切掉了。
我哄著她睡下後,去陽台給周時川打了個電話。
「我看到節目了。」
電話里,他的聲音難得帶了點冷意,「你想怎麼處理,我都給你兜著底。」
我應了聲:「周總,謝謝你。」
「阿玉,唯卿是我們倆的女兒。」
我沒說話。
事實上,我和周時川不過是對掛名夫妻。
當初我想收養唯卿,而他被家裡人逼婚逼煩了,才有了這段各取所需的婚姻關係。
我深知周時川和我的差別猶如天塹,主動提出簽署婚前財產協議。
還記得當時周時川的表情。
他坐在老闆椅上,冷靜地聽我陳述完協議條款,指節輕敲桌面:「都聽你的。」
「我沒有意見。」
這麼久以來,我一直在盡我所能,把自己的事業和周時川切割開來。
唯恐以他為靠山後,他抽身而去,我會站不住倒下。
但唯卿的事情是例外。
得到周時川的擔保後,我心裡的最後一絲顧慮也消失了。
第二天唯卿痊癒,節目組又恢復了對我們的拍攝。
我去廚房洗了把豆角,過了油就撈出來,推到正在一邊吃早飯,一邊樂呵呵追劇的喬璇面前。
「吃。」
她愣了下,抬眼看著我:「你有病吧?你女兒不是都好了嗎?」
「你應該慶幸她好了,不然你就不是吃豆角這麼簡單了。」
我勾了勾唇角,眼中並無一絲笑意,「反正你覺得這事不大,那同樣的症狀讓你感受一遍,很公平吧?」
眼看顧子軒又要站起來。
我繼續開口:「還是說,喬小姐擺爛擺到忘了年紀,真要讓你六歲的兒子替你受過?」
最後,喬璇淚眼汪汪地吃下了幾根半生不熟的豆角。
剛咽下去不久,她就捂著嘴奔向了衛生間,吐得天翻地覆。
我無視了顧子軒看向我冷峻的目光,帶著唯卿出門了。
彈幕安靜了片刻,隨後開始瘋狂刷屏。
「完了,我三觀不正,我覺得陸玉好帥…..」
「前面的等等,我也。」
「如果小時候我媽也這樣保護我,我現在不會重度抑鬱。」
「抱抱前面。」
6
第四天,節目組又安排了新的任務。
據說有神秘嘉賓來拜訪,安排了我們分工合作,準備一場豐盛的晚飯。
喬璇和另一個媽媽被安排,帶著五個孩子一起去鎮上的集市趕集玩耍,順便採購東西。
我要求跟著一起去:「對於喬小姐的育兒理念,我實在不放心。」
喬璇顯然是要把擺爛人設貫徹到底,一臉無所謂:「嗯嗯,正好我不去了,回房休息。」
最後經過協商,另一位媽媽向我承諾,會幫忙照顧好唯卿。
我被分到的任務是去荷花池挖藕,準備晚上做排骨藕湯。
結果我剛提了兩根蓮藕上了岸,還沒來得及擦掉手上的淤泥,工作人員忽然急匆匆跑來。
「陸小姐,你女兒出事了。」
藕撲通一聲落回水裡。
我直直盯著他:「你說什麼?」
唯卿出車禍了。
去鎮上後,另一位媽媽覺得身體不舒服,停在路上休息了一會兒。
喬璇帶著幾個小孩去採購食材,結果饞上了零食奶茶,就坐在路邊吃著烤魷魚,指揮他們去給自己買。
為了去馬路對面給她買東西,唯卿被一輛沒減速的小轎車掛倒,險些卷進車輪下。
我趕到醫院時,唯卿已經在病房急救了。
喬璇坐在門口,一臉不安心虛。
我走過去,盯著她,目光冷極:「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品種的畜生?」
「好吃懶做就算了。帶小孩出門,讓他們過馬路去給你買東西,你他媽腦癱嗎?」
她仰頭看著我。
然後下意識拿起手裡的奶茶吸了一口。
「對不起嘛,我只是想吃那個糖山楂,又懶得動..」
「我也沒想到那輛車見了人竟然不減速,我也不希望出這種事啊。」
她無辜又委屈的語氣,讓我腦子裡的弦徹底繃斷。
怒氣拉滿,我抬手,直接甩了她兩耳光:「對,整天又懶又饞,看見什麼都想嘗嘗。」
「那牆角還有耗子藥呢,怎麼不見你去舔兩口試試?」
見勢不妙,導演組趕緊關掉了攝像機。
這兩耳光,我用了十二分的力氣。
喬璇的臉直接被我打得紅腫起來。
她好像疼蒙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目光落在我身後,眼淚忽然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好疼..!」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後忽然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道。
猛地把我推到牆邊。
接著一道陌生的男聲響起:「章導演,我給你們節目追加投資,不是為了讓我老婆在這裡挨打受欺負的。」
我忍著後背火辣辣的疼痛,扶著牆壁站起身來,把一隻手揣進口袋。
幾步之外,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摟著喬璇,目光冰冷地看著我。
「哪只手打的人?別想要了。」
7
我面無表情地盯著面前的兩個人。
這男人應該就是小說里的男主顧寒,喬璇的老公。
在那段有限的關於原文的記憶里,竭盡所能地描述了他的厲害。
站在錢權巔峰,無所不能,替喬璇擺平一切麻煩。
大概是無人忤逆慣了,被我的目光盯著,他神色愈發冷銳:「從今天起,你別想在這個圈子混了。」
我咧了咧嘴。
毫無畏懼,威脅回去。
「顧總。」
「如果我女兒有個三長兩短,從今天起,只要我沒死,你和喬小姐就要時刻注意生命安全了。」
他冷冷地說:「放心,你的命那麼賤,就算真死在這裡,也不會對我們產生任何影響。」
看來他已經把我的背景調查得清清楚楚。
這時候,醫生從急救室推門出來。
「陸唯卿家長。」
我再也顧不上喬璇和顧寒,湊過去,緊緊盯著醫生。
「放心,你女兒只是有一些表面擦傷,傷口不深,我們已經處理好了,後面只要多注意,不會留疤的。」
我終於鬆了口氣:「那她什麼時候能醒?」
「她受了點驚嚇,我們已經用上藥了,很快就會清醒過來的。」
唯卿被推出來,轉移到隔壁普通病房。
大概是為了給觀眾一個交代,導演小聲和顧寒說了幾句話,重新打開了攝像頭,對著病床的唯卿。
她白白凈凈的臉頰上也有了擦傷,貼上了紗布。
礙於鏡頭,顧寒沒有明著對我做什麼,摟著喬璇離開了。
臨走前,他目光陰冷地看了我一眼,威脅意味甚重。
我無視了他。
只是拖了個凳子過來,坐在病床旁邊。
大概過了半小時,唯卿醒了。
第一句話是:「媽媽,我沒事。」
我小心地握著她的手,問:「去之前不是囑咐過你,不要聽她的話嗎?」
「喬阿姨說,如果我不乖乖聽她的話配合她,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媽媽養了個沒教養不懂事的女兒。還說你本來名聲就不好聽,到時候只會更差..!」
我知道喬璇想做什麼。
她就是想把所有小孩都安排出去,一樣樣買回她要的東西。
而她被幾個只有五六歲的小孩子投喂,突出那種眾星捧月的感覺。
被一群孩子寵成小公主的老母親。
這人設,幾乎滿足了觀眾內心最大又最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計劃得很完美。
只是沒想到會有那樣一輛不守交通規則的轎車出現。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格外憤怒。
孩子的安全,未知的危險,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她苦心孤詣想塑造的擺爛人設。
唯卿很聰明,一般情況下,不會識不破她拙劣的謊言。
無非是因為我。
我是唯卿的軟肋,以至於喬璇一提到我,她就慌了。
唯卿還在輸液,藥水有止痛安眠的效果,她很快睡著了。
我掖了掖被角,起身出門,給周時川打了個電話。
直到自動掛斷,也沒有人接。
沉默片刻,我掛掉電話,打給助理小唐。
她正在趕來的路上,還有十分鐘就到醫院。
我把唯卿託付給她照顧,然後獨自趕往派出所。
撞到唯卿那輛車的司機已經被抓了,車上還坐著兩個人,正是節目所謂的神秘嘉
賓。
也是顧寒公司旗下的藝人,用來給喬璇立人設抬咖的某當紅歌手,叫孫晴。
有顧寒撐腰,她態度很傲慢:「都是一個圈子裡混的,你女兒既然沒受什麼傷,我勸你還是收斂著點。」
「等顧總真的出手,你就完蛋了。」
我面無表情地打電話叫來律師,把在醫院和剛才的錄音全部發給他:
「交通肇事,威脅恐嚇,我要對這些人提起法律訴訟。」
「還有十天旅行的節目組,違背一開始簽訂的拍攝合約,我要求他們公開道歉。」
孫晴尖叫:「陸玉,你瘋了吧!」
我原本已經抬步往出走,這下回過頭,看著她扯扯唇角。
「對,所以跟一個瘋子硬碰硬,你們可要準備好。」
8
原文里,有一個用來形容顧寒的高頻詞彙,叫雷厲風行。
所以第二天一早,公司打來電話,通知我綜藝錄製停止,半個月後的劇組也換了女主角的時候,我並沒有很意外。
電話里,經紀人艾姐語氣委婉:「小陸,你性格太尖銳,得罪了人,我盡力了,但這是上面的決定。」
我是她一手帶出來的,如今這樣,自然覺得惋惜。
但我的語氣很平靜:「謝謝您。」
短短兩小時,話題榜上就掛滿了我的黑熱搜。
早年那些為了謀求機會,在酒局間敬酒討好的照片飛得全網都是。
「哇,我就說一個高中學歷的廠妹,哪來的這麼多好劇本,原來是張腿得來的。」
「她女兒跟著她姓,連爸爸都沒有,估計陪的人太多,自己都不知道是誰的種。」
「陸玉才二十六,她女兒都六歲了,這種未婚先孕傷風敗俗的人還當明星,不該被封殺嗎?」
「她女兒出了車禍,她不去找司機麻煩,反而打喬璇,還不是嫉妒人家乾乾淨淨得來的機會?」
「哈哈,不知道她陪那些大佬的時候,會不會把女兒一起帶上,母女上陣…..」
醫院裡,小唐欲言又止地看著我,眼睛裡蓄滿淚水。
她並不是公司安排給我的,是我自己雇的助理。
如今,成了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別哭,你帶唯卿回家,就去四環外那間公寓,在醫院旁邊的那棟。」
我說,「讓唯卿安心養傷,多買點畫冊和數學題集給她,別讓她看到新聞。」
小唐包著眼淚,用力點點頭:「陸玉姐,你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唯卿。」
這天晚上,我在某音開了直播。
首先放出的,是顧寒在醫院裡威脅我那段錄音。
「從今天起,你別想在這個圈子混了。」
「你的命那麼賤,就算真死在這裡,也不會對我們產生任何影響。」
然後是孫晴在警局裡的威脅。
接著是公司打來的電話:「你在圈子裡混了這麼些年,難道不懂規矩嗎?」
「顧總要捧的人,也是你動得了的?」
幾段錄音放完,直播間的人數已經暴漲幾百萬。
「這個時代,毀掉一個女人最好最方便的辦法,就是給她安上蕩婦的名頭,網絡
沉塘。」
「我的確,曾經為了謀求一個有台詞的重要角色,陪人喝酒,點頭哈腰,但我不覺得有什麼可恥的。那個角色我拿到了,那部戲我成功了,才有了今天的我。」
「我女兒是我收養的,她乾乾淨淨,清清白白。她是我的女兒,為什麼不能隨我姓?口出穢言、造謠生事的網友,很快就會收到法院的傳票。」
「顧總,我這樣的下等人,的確是命賤如草芥。但你要真想弄死我,也得付出血的代價。」
直播被掐斷了。
我對著鏡頭,大口大口地喘氣,才發現自己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
我心裡很清楚。
這個圈子利益勾連,我不可能再混下去了。
這場直播在網絡上掀起了新一輪的討論風潮。
但至少,我多了不少支持者。
「陸玉,當代獨立女性代表。孩子跟媽媽姓有什麼不合理的,就要被蕩婦羞辱?」
「喬璇她老公混黑社會的吧,動不動就你的手別想要了,嚇唬誰呢?」
「他這麼上等,有本事讓他老婆退圈,別來賺我們下等人的錢。」
自然也有反駁的。
「她說收養就收養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年齡不滿三十歲,收養小孩是需要有配偶的吧?陸玉有老公嗎?」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有人覺得陪酒換來演戲的機會,也能叫獨立女性吧?」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顧總這種護妻型老公很帥嗎?」
「那錄音合成的吧?」
經紀公司發布聲明,要和我解除合約關係,還要追究我的法律責任。
我熬到深夜沒睡,好不容易才跟律師敲定了起訴材料。
正要進行下一步計劃。
卻接到了周時川打來的電話。
9
盯著螢幕上躍動的名字,我遲了幾秒才接起來。
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他的聲音。
有些遙遠,尾音模糊不清:「對不起。」
「不用道歉,周總。」
我說,「趨利避害是人的天性,面對這種局勢,您明哲保身是應該的。這些事,我自己會處理好,不會把您牽扯進來。」
「您看什麼時候方便,我們可以去辦理離婚手續。」
那邊深吸了一口氣。
「不,阿玉,我不是說這個。」
「沒保護好你和唯卿,是我的失職。」
「從現在開始,不會了。」
電話掛斷。
就在這通電話打來後的第二個小時,經紀公司突然刪除了原本的聲明。
改發了一封道歉信。
大意是說,我身為他們公司的藝人,一直兢兢業業地拍戲,配合公司宣傳。
但他們卻因為受到威脅,沒有保護好我,實在失職。緊接著,周時川註冊微博,發布了一條消息。
他也沒說什麼,只貼出了和我的結婚證,還有唯卿的收養證明。
這條微博瞬間衝上了熱搜第一。
「woc,周時川,陸玉老公是周時川?!」
「衍川集團的最大股東,那個三十出頭就身價過百億的神秘大佬?」「演的吧,這是演的吧。」
「有沒有人深扒一下啊,這微博不會是陸玉自己註冊,自己P的圖吧?」
周時川的動作快得驚人。
天剛蒙蒙亮,《和媽媽的十天旅行》節目組就發布了道歉信。
承認他們接到顧寒要求,整個拍攝過程的確偏向喬璇,故意無視了其他孩子可能受到的傷害。
甚至放出了一段廚房裡的視頻。
證明,那盤沒熟的豆角,確實是喬璇做的。
後來出事了,才甩鍋給顧子軒。
甚至,還有不知道哪來的數十個營銷號,一起公布了喬璇公司針對她的量身打造的營銷計劃。
從出道起就廣為人知的從容擺爛,是安排好的人設。
彈幕上最初帶節奏說她可愛的,是公司的水軍。
一切的一切,都是營銷計劃里的一環。
作為和她同齡的女明星,我是被選定的跳板之一。
輿論已經被周時川快節奏的反擊撕開了一條口子。
我緊隨其後,把顧寒曾經逼死員工、強拆強買的消息都放了出來。
包括之前直播時被質疑的錄音文件原件。
原本這些,是可能要幾經坎坷曲折,才得以打出的招式。
但周時川給我造了一方可以肆意反擊的舞台。
也多虧了那段有關原文的記憶。
否則以顧寒一貫的冠冕堂皇,倒真的很難抓住證據。
他為自己急速惡化的名譽和公司下跌的股價焦頭爛額,自然沒有餘力再顧及喬璇。
短短几小時,喬璇就從人人稱道的擺爛真性情,變成了好吃懶做的巨嬰。
「擺爛也不是這麼擺的,什麼都丟給幾歲的小孩子做,自己在背後享福,喜歡她的是不是現實里也不學無術好吃懶做啊?」
「本來就是劇本,看個樂子罷了。」
「懟陸玉看劇本那次就暴露了,真正的擺爛人對一切都無所謂,誰會因為別人卷不捲而焦慮?」
「某些人怎麼不繼續共情你家姐姐了,是想到自己三千五的月薪突然清醒了嗎?」
借著他送的這股東風,我召開記者發布會。
宣布和前公司正式解約,接下來會和顧寒喬璇,以及孫晴和她的司機等人走法律訴訟程序。
當天晚上,喬璇在微博發布視頻,公開道歉。
鏡頭裡,她眼淚汪汪地承認,自己不該給唯卿喂沒做熟的豆角。
不該指揮幾歲的小孩子給自己買東西。
不該狗仗人勢,仗著背靠顧寒這棵大樹,肆意拉踩其他同齡女明星。
最後,她哭著道歉,說自己會退圈,去山區支教,彌補過失。
至於顧寒,運氣沒那麼好。
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穩住公司岌岌可危的口碑。
但網友們提起他,再也不是霸道護妻的總裁。
而是萬惡的資本家。
10
關於喬璇的輿論風波很快結束了。
熱搜上多了很多關於我的正面話題。
包括從七年前出道至今,拍過的所有片子的剪輯集錦。
包括之前在片場,為了更好地貼合角色,我連著兩天不吃飯,只喝水。
工作人員吃盒飯的時候,我就在旁邊背台詞。
包括某部戲冬天拍攝時,某個因為對戲男演員NG了十多次的鏡頭。
我也是一遍又一遍,把自己泡進還結著碎冰碴的冷水中。
甚至連我在某瓣分享書評和讀後感的無名小號,也被人扒了出來。
「我錯了,之前說她裝,原來她是真看過王小波和薩拉馬戈。」
「woc有人發現了嗎,如果算上客串作品,陸玉出道七年,拍了一百多部戲?」
「發現了,剛出道那幾年,有很多戲只有兩三秒的路人鏡頭,她也肯去拍。」
「難以想像,如今的內娛還會有如此敬業的女人,時間安排這麼滿,她都不休息的嗎?」
其實我一直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宣揚的。
作為演員,我能賺到的收入是普通人難以企及的。
那麼為此不辭辛勞地付出,力求做到最好,也該理所當然。
至少現在的日子,比小時候被我媽拎著棍子追打,被喝醉的我爸一腳踹翻在地上時,要好過太多了。
八年前,高考前夕。
我被我爸五花大綁,要賣給村裡的瞎子換彩禮。
我什麼都沒帶,拼了命翻窗逃出來的時候,已經錯過了考試。
在某工廠打工半年,陰差陽錯被選中做了群演。
憑藉一張還算不錯的臉,在刀尖上滾過幾回,才算混出點名堂。
一切塵埃落定,我先回家看唯卿。
她的傷口已經在結痂,正趴在飄窗上畫畫。
小唐把她照顧得很好。
網絡上的風波起起落落,並沒有影響到唯卿。
我和唯卿說了會兒話,看到小唐舉著手機在外面揮手,走出門去。
她壓低嗓音:「陸玉姐,青檬娛樂打來電話,說要簽你。」
青檬娛樂是圈內的行業龍頭。
行事極為低調,旗下藝人不多,挑出來卻無一不是聲名顯赫的實力派。
上一個被他們簽下的女藝人,如今正在好萊塢的國際賽道馳騁拼殺。
我帶著律師,去和他們見了一面。
對方遞出的合同,條款正大光明,待遇優厚,我的律師翻來覆去看了兩遍,也挑不出什麼差錯和陷阱。
坐在對面的中年男人一臉溫和:「陸小姐如果覺得沒有問題,我們今天就可以簽合同。」
「貴公司怎麼會挑中我?」
不等他回答,旁邊一臉吊兒郎當的青年就嘖了一聲:
「你演技好,工作敬業,還肯吃苦,簽在你那前公司才叫明珠暗投。」
「況且,你還是周時川他老婆。」
我一怔:「您是周總的朋友?」
他慢慢皺起眉頭,上下打量著我。
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你管你老公叫周總,這是什麼情趣?」
我難得地,紅了耳朵。
決定轉移話題:「周時川一直沒來見我,所以我不知道你和他是朋友..!
「他人還在重症病房躺著呢,怎麼來見你啊?」
這話脫口而出後,他神情懊惱地捂住了嘴巴。
「你可別告訴他是我說的,不然扣你工資。」
11
周時川出國談生意,出了車禍。
肋骨斷了兩根,幾乎插進肺里,搶救了一整夜。
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給我那通電話。
道歉。
然後說他會解決好一切。
十小時後,飛機在異國他鄉的機場落了地。
手機剛恢復網絡信號,我就看到了熱搜頭條。
「顧寒性取向成謎,與喬璇離婚手續正在辦理中。」
掃了兩眼,大意是說,顧寒被人拍到孤身前往醫院肛腸科。
有知情人士爆料,他昨晚在某特殊酒吧激情熱舞,和七八個男人勾勾搭搭,離開時被兩個壯漢摟在懷裡。
熱評第一:「屁股扭得不錯,真騷。」
我:...
周時川,好狠。
但又好解氣。
我在醫院門口的花店猶豫片刻,還是選了一大束白玫瑰。
抱著它推開病房門後,我第一時間聽到周時川的聲音。
帶著我從沒聽過的冷淡:「拿出去扔了吧,我不要。」
.唔。」
我應了聲,「我等會兒走的時候再拿走。」
然後我就見證了周時川的一秒鐘變臉。
他直直盯著我,好幾秒後,才吐出兩個字:「..阿玉?」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難得露出幾分懊惱的神情,解釋道,「早上隔壁病房的陪護來送早餐,我拒絕過。剛才花擋住了你的臉,我還以為又是她。」
「看來周先生在異國他鄉,桃花運也相當不錯。」
他微微一笑:「別取笑我,阿玉。」
我把花束放在床頭柜上,順勢在床邊坐下。
沉默許久,才輕聲道:「謝謝。」
看著他胸前繃帶隱約滲出的血跡,我眼眶發酸:「為什麼出了這麼嚴重的車禍,也不告訴我?」
「害怕你擔心,又怕你不擔心。」
周時川無奈地笑笑,「因為之前昏迷過去,沒看到節目直播,讓你受了兩天委屈。對不起,阿玉。」
是道歉,但那眼神溫柔又纏綿地落在我身上,分明帶著勾引的意味。
這就是周時川,擅長以退為進。
再冷硬的高牆也會被絲線不動聲色纏繞,一點點收緊,然後在某一刻。
轟然坍塌。
「我怎麼會不擔心你呢?再怎麼說,我們也結婚了,你是唯卿的爸爸,我還…」
後面半句話被我吞了回去。
至今想起半年前那次醉酒,仍然覺得荒唐。
在周時川那間色調冷淡的書房,喝醉的我按著他又啃又咬,痕跡從散落一地的文件上蜿蜒而過。
「阿玉……輕點。」「算了,都由你。」
最後周時川無奈地舉手投降,任我處置。
醒來後我看著他嘴唇上的傷口,只覺荒唐,火速逃離進組。
難得一次失態,所幸周時川並未放在心上。
差不多五天沒聯繫,也只在那天晚上收到他一條消息。
「吃到一家藍莓覺得不錯,讓助理給你和唯卿各送了一箱過去。」
成年人的世界有自己的潛規則。
絕口不提,意味著那晚的事就這麼揭過去了。
我意識到自己走神了,還在想一些少兒不宜的東西。
回過神,周時川躺在病床上,定定地注視著我。
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難得讓我老臉發紅:「總之,還是很感謝您,周先生。
「我知道,就算沒有我,你也有自己的辦法。魚死網破,顧寒也不能從你這裡全身而退。」
我安靜下來,沒有說話
他說得沒錯。
我就是這樣,倘若顧寒要敲掉我滿口牙齒,我肯定要在那之前,咬下他一塊肉來。
周時川輕輕嘆了口氣,似乎引動了胸前的傷口,臉色一白。
「但是,阿玉,我希望你能平安。」
「偶爾想著利用一下我,我會很開心的。」
結婚一年九個月,我一直恪守著和周時川相處的那條線。
他太危險了,倘若我稍微陷進去,就再也無法抽身。
但此刻,也許是他躺在病床上,臉上沒有血色的樣子,看起來太具有迷惑性。
有些話,我沒忍住,脫口而出。
「為什麼要這麼幫我?」
周時川看著我。
眼睛裡的波光在輕柔地晃動。
然後他笑了。
「如果你仍然警惕不敢信我,那我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因為唯卿。」
「但如果你肯接受的話..!」
「是因為我愛你,阿玉。」
12
十天後,周時川出院回國。
因為傷口還在癒合期,回去時坐著輪椅,被我推上了飛機。
小唐帶著唯卿來機場接我們,身後還跟著幾個人。
「是我安排的保鏢,平時一般都是藏在暗地裡的。」
周時川向我解釋,「顧寒行事極端殘忍,我擔心他惱羞成怒,盯上唯卿。」
我點點頭,下意識又要說謝謝,又及時吞了回去。
唯卿走過來,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周時川手腕纏著的紗布。
「疼嗎爸爸?我給你呼呼。」
周時川摸摸她的頭:「不疼,唯卿的傷口呢,還疼嗎?」
她搖搖頭,看著周時川的眼睛裡閃閃發光。
「知道媽媽會來保護我,就不會疼。」
周時川彎起唇角:「媽媽也來保護了爸爸。」
時隔半年,我又帶著唯卿回到了周時川的別墅。
簽完合同後,青檬娛樂安排了新的經紀人。
給我接的第一個劇本,就是名導演的大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