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形容我的心情呢?
就好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壓了下來,它的重量不足夠將我壓死,我舉著手苦苦支撐著,我咬著牙、拼著命,可是我的四肢百骸卻都在顫抖。
我問唐梨,他的出軌對象是誰?
唐梨說:「周寧。」
周寧?
太諷刺了!
周寧和我們在同一所高中。
她是個美人坯子,也是我們的校花。
她對這個頭銜很在乎。
我卻不屑一顧。
我自問相貌出眾,如果我想當,這個校花還不一定是誰的。
只不過我志不在此。
那時候的我只想著談戀愛和學習。
可是周寧卻把我當成了死對頭。
她總是對我明嘲暗諷。
我從來不往心裡去。
有時候看著她上躥下跳還覺得挺好笑的。
可是她不該去嘲諷陸展。
她譏諷陸展窮,她嘲笑陸展攀高枝。
她對我說:「和陸展這種貨色談戀愛,看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話觸了我的逆鱗。
我上前抓住她的頭髮就跟她打在了一起。
我的脖子被她抓傷了,我也薅下了她的一撮頭髮。
雖然最後又是警告處分又是寫檢討,但我一點都不後悔。
反倒是陸展心疼地給我塗藥。
他說:「你跟周寧這種人計較什麼?她喜歡說就讓她說,我們就當聽一聲狗叫。」
我說:「說我可以,說你不行。」
為了他,我像一個戰士一樣去和惡龍搏鬥,但他最後卻和惡龍在一起了。
我算什麼?
笑話嗎?
二十、
唐梨說:「他們很有可能還沒有到最後一步,如果你想挽回,還有機會。」
我問她:「那你呢?你為什麼不挽回?」
她搖搖頭,「我和你不一樣。徐然於我而言是恰好,不是唯一。」
多諷刺啊!
一個和我僅有數面之緣的人都知道陸展是我的唯一。
而我的唯一卻背棄了我。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家。
陸展不在。
我給他打電話,他說他去公司了。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我好像從電話里聽到了女人的聲音。
控制不住自己,我衝去了他公司。
沒有周寧。
陸展很疑惑,他上前想抱我。
可是我卻下意識地躲開了。
他和周寧在一起了。
他們到了哪一步?
他也會像抱我這樣抱著周寧嗎?
一個個疑問一個個怨恨像附骨之疽一樣侵蝕著我的心臟。
質問的話即將脫口而出。
可是我卻突然想起了唐梨的話。
她說:「陸展很有可能只是鬼迷心竅了,只要你挽回,他就肯定會回頭。」
不。
我不要他回頭。
陸展,既然你做了選擇,那麼請你一條道走到黑。
這一次,我不拉你了。
二十一、
回到家我就收拾東西要去雲南。
陸展攔著我,不讓我走。
他把我的衣服奪過去扔掉。
他吼道:「又要走?你又要走?剛回來兩天,你又要走?」
「你在意嗎?」我問。
陸展怔了下,接著他急切地說:「我不在意?我天天給你打電話,時時給你發消息,我就盼著你回來。反而是你,顧夕,你究竟有沒有把這裡當家?」
我沉默地看著陸展。
因為我工作的原因,陸展跟我發過很多次牢騷。
他希望我辭去現在的工作,再不濟減少演出場次。
他說我們是時候要一個孩子了。
一個孩子?
一個我和陸展的孩子?
我竟然莫名地期待。
加上最近我們情感上的隔閡加深。
所以我向舞團提出了申請,想要調到幕後工作。
本來我是想給陸展一個驚喜的。
沒想到他先給了我一個驚嚇。
他明明做了那樣的事,為什麼他還可以如此理直氣壯地指責我?
看著面前這個讓我熟悉到骨子裡的男人,我突然感覺無比陌生。
「如果你在意,我從法國回來的時候你在哪裡?你不能來接我,卻讓徐然過來,我到底是你老婆,還是他老婆?」
「你胡說八道什麼?!」陸展氣急敗壞地吼道。
「陸展,你說你想我,可是我回來這兩天你又是怎麼對我的?你早出晚歸!你到底是想我,還是在躲我?」
陸展狼狽地垂下眼眸。
多麼熟悉的目光。
他在愧疚。
我一把推開他,繼續收拾東西。
陸展猛地上前抱住我。
他語氣懇切而又溫柔地說:「老婆,我錯了,都是我的錯。這兩天公司太忙了,你別走,我一定抽時間好好陪你。從今天開始我哪兒都不去了,就在家裡好好陪你。」
我這人有潔癖,很嚴重的潔癖。
我受不了自己的東西被人碰,一旦被碰都是要扔掉的。
而現在,當陸展抱著我,在我脖子上蹭的時候,我只感覺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那種由心底湧上來的惡寒讓我一把推開了他。
「你別碰我!」我尖叫。
陸展疑惑、難堪又受傷地看著我。
我想,此刻的自己一定面目猙獰,一點兒都不優雅。
我的身台形表在這一切消失殆盡。
顧夕,你失態了!
就在我們之間的氛圍陷入凝重的時候,一個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陸展面無表情地拿出手機。
他沉默了兩秒,接著走出房間接起了電話。
我下意識地想動,想去搶奪他的手機,想看是誰給他打了電話,是不是周寧?或者其他的女人?
但我拚命掐住了自己。
不能去!
顧夕,你不能去!
那樣太丟人了。
不要讓自己變得不可理喻、面目可憎。
二十二、
陸展把我送到了飛機場。
我們一路沉默。
他把我送了進去。
我靜靜地向前走著。
猛地,我頓住腳步,等我回頭,看到的是陸展匆匆離去的背影。
二十三、
離開陸展的這一周,我把全部身心投入到了舞台劇中。
之前的申請也被我取消了。
在不停的忙碌中,我的身心得到了最大的平和。
這一周,我和陸展的聯繫斷崖式地減少。
如果在以前,他絕對忍不了。
在我不理他的當天晚上,他就會馬不停蹄地趕到我身邊。
可是現在,一切不復從前。
雖然我知道了周寧和陸展走到一起的事實,但是我卻從來沒有看到過畫面。
也許是自己膽怯不敢承認吧!
當我看到周寧和陸展挽著手、靠著頭,像一對小情侶一樣出現在唐梨朋友圈時,滅頂的疼痛襲上心頭。
我自認足夠堅強、足夠豁達、足夠理性。
直到此刻我才發現,我顧夕也不過如此。
我跟唐梨說:「我好難過呀!」
唐梨對我說:「都會過去的。」
二十四、
徐然是在凌晨三點鐘到的。
他給我發消息我看見了。
但是我沒有理他。
他說:「小夕,我來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
如果不知道他對我的心思,我會很感動。
可是現在,我只覺得荒唐。
唐梨是徐然的初戀,徐然很愛唐梨。
這是我作為一個旁觀者所接收到的資訊。
唐梨喜歡吃辣,但是胃不好,每次大家一起出去吃火鍋,徐然總會控制她的攝入量。
出去玩兒的時候徐然總會牽著唐梨的手,好像害怕她走丟一樣。
不管他在幹什麼,如果唐梨需要他,他一定會第一時間趕過去。
唐梨性格內斂,每次他帶唐梨出來,總會事先警告大家注意說話。
他去見唐梨父母的時候特別緊張,拉著大伙兒幫他挑選禮物。
因為風俗不同,唐梨父母沒有給他紅包,他以為唐梨父母不滿意他,把自己喝了個酩酊大醉。
有一次唐梨酒精中毒昏了過去,他整個人都在發抖,甚至不能抱她下樓。
……
這些是我作為一個旁觀者所看到的細枝末節。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覺得徐然對唐梨是更在意的。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卻在心裡對旁的人存了這樣的心思。
陸展也一樣。
他是怎麼可以做到一邊說愛我一邊抱著其他人的?
現在,不管是陸展還是徐然,都讓我感到害怕。
二十五、
唐梨希望我給徐然一點兒甜頭。
她說:「不是我自信他對我的感情。而是到了現在,我想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即使他喜歡你,即使他想拆散你和陸展,可是在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前,他不一定會跟我離婚。」
她說:「我不想再把精力浪費和他去掰扯誰對誰錯上,我只希望可以和平離婚。而只有他願意,這個婚才能離得快。」
唐梨的話讓我想起了網上的一個段子。
具體怎麼說的我忘了,大概意思就是:如果是女人想離婚,那大機率是離不了的。如果是男人想離婚,那大機率是挽回不了的。
男人一旦變心,那就是不留情面的。
我是在第二天見的徐然。
他的眼中盛滿了擔心,他說:「小夕,對不起。」
小夕?
以前我不覺得這個稱呼有問題。
我、陸展、徐然,我們三個人同年。
但是從月份上來說,徐然最大,我次之,陸展最小。
陸展總是喜歡叫我顧姐姐,他的哥兒們、朋友也喜歡這樣叫我,或者直接叫我顧夕。
在這些人中,會叫我小夕的只有徐然。
原來他是存了這樣的心思嗎?
我不禁有點兒毛骨悚然。
強壓下心裡的不適,我對徐然說:「我以為即使陸展會騙我你都不會,徐然,你太讓我失望了。」
徐然急切而火熱地看著我,「小夕,是我不對,我錯了,我只是害怕傷害你。」
他跟我說了很多,擔心我,心疼我。
他越界了。
我說:「徐然,我想離婚,你會幫我嗎?」
徐然點頭,他說:「你等我。」
徐然沒有多留,當天中午就離開了。
我把我們的對話錄了音,發給了唐梨。
這是唐梨要求的。
我以為她是想把這些當作證據。
結果她說:「我是讓自己對他徹底死心,不再留念。」
她說:「我這人感性、心軟,我得留著這些東西時時刻刻警醒自己,不然我怕我妥協了。」
我有些難過。
唐梨是個特別好脾氣的女孩兒。
我們第一次見面她就是安安靜靜坐在那兒,嘴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寵辱不驚。
這樣一個女孩兒,對自己卻這麼狠。
二十六、
徐然離開後,我們的聯繫逐漸頻繁。
他會給我發消息,安慰我,關心我。
而這些內容我都一字不差地轉給了唐梨。
唐梨總是會沉默很久。
然後她會提醒我,該回復徐然了。
我給徐然回復的資訊並不多。
但是我卻透露給他一個資訊,現在陸展背叛了我,我身邊就只有他了。
他的態度明顯熱切,他信誓旦旦地跟我承諾:「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唐梨讓我回復他三個字:「但願吧。」
很荒唐。
就好像一個原配在教小三勾引自己的丈夫。
我哭了。
我給唐梨打電話。
我說:「我不想這樣了,我討厭徐然我也討厭陸展,我要跟陸展攤牌,我要讓徐然滾蛋。」
唐梨說:「好。」
我又沉默了,「你是不是很難過?」
唐梨「嗯」了聲。
我哭著問唐梨,「我們到底在做什麼?這太荒唐了!」
唐梨說:「你猜對一個摯愛之人死心要多久?我猜 27 天。」
二十七、
第 27 天。
從唐梨告訴我陸展出軌到今天,27 天。
徐然給我打電話。
他說:「陸展帶著周寧去無錫了,三天兩夜的旅程。小夕,你要去嗎?」
我知道,時間到了。
徐然在接機口等我。
上了車,我沒忍住問他,「你來接我,唐梨怎麼辦?」
這段時間與徐然的交往中,唐梨從不讓我提及她。
她說:「沒必要去勾起他毫無價值的愧疚感。」
徐然失神了片刻,但也只有片刻。
他說:「沒事,她不會在意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說:「小夕,你放心,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我沒有回覆他,只默默地望著窗外。
二十八、
後來發生的一切很混亂。
徐然帶著我來到酒店客房外。
我按響了門鈴。
房門沒多久就被打開了。
開門的是陸展。
他頭髮半干,身上穿著浴袍。
看到我,他一臉錯愕,接著是慌亂、無措、難堪……
「老婆。」
他上前一步就想抓住我。
我失聲大叫,「別碰我。」
陸展似乎被我嚇到了,他呆呆地止住腳步。
我的手在顫抖。
我一把撞開他沖了進去。
寬大的雙人床上,身穿蕾絲裙的周寧正施施然地躺在那兒。
她明顯聽見了門口的動靜。
但是她不避不讓,甚至臉上還帶著勝利者的挑釁微笑。
她說:「顧夕,好久不見呢。」
二十九、
我剛出電梯就聽到了拳拳到肉的聲音。
抬頭一看,陸展正揪著徐然的衣領,他咬牙切齒地說:「徐然,你他媽的算計我。」
徐然不躲不閃,結結實實地挨下了這一拳。
他說:「我從來沒想破壞你們的感情,可是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和周寧攪和在一起。陸展,是你對不起小夕在先。」
陸展錯愕地看著徐然。
他說:「徐然,你真讓我噁心。」
接著陸展看到了我。
我們平靜地對視著。
直到徐然注意到了異常,他回頭看向我,目光下意識地躲閃。
可是下一秒他就鎮定了下來。
他看著我,仿佛一個斷腕的勇士。
而我就是那條被毒蛇咬後可能傷及他性命的胳膊。
沉默的空氣被顧夕打破。
她慘白著臉走了出來。
陸展惶恐地看著顧夕,仿佛一個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可是顧夕卻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老婆!」陸展聲音里滿是祈求。
顧夕抬手止住了他。
她說:「陸展,把衣服穿好吧,怪噁心的。」
陸展的臉色瞬間灰白,他想抓住顧夕,卻又不敢。
他說:「我和她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們什麼都沒做。」
顧夕搖頭,「可是我不信。」
陸展佝僂著身軀僵立在原地。
徐然帶著顧夕想要離開。
而我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徐然看著我,目光複雜。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
我沉默著看了他兩秒,接著側身讓出了路。
徐然似乎沒有料到我會如此,他怔怔地看著我,愧疚而抱歉。
最後他一言不發地帶著顧夕離開了。
三十、
我沒有回雲南,而是直接回了家。
接下來就是對這段感情和婚姻最後的祭奠了。
陸展並沒有讓我久等。
在我到家的一個小時後他就回來了。
看到我的時候他似乎鬆了一口氣。
「老婆。」
我正翻看著徐然發給我的照片,都是周寧和陸展如情侶一樣和朋友聚會的照片。
從這些照片看來,陸展已經把周寧介紹給了他所有的朋友。
我回憶著自己和那些人的相處,毫無破綻,沒有一個人試圖提醒過我。
我不知道是該感嘆陸展的朋友夠意思,還是我做人太可悲。
「老婆。」
陸展又叫了我一聲。
抬起頭,看著他,我說:「陸展,我們離婚吧。」
陸展的身體下意識地後仰,他的本能抗拒著我說的話。
他嘴角勾起難看的弧度,他說:「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我直視著他,「陸展,你出軌了,所以我們得離婚。」
陸展拚命搖頭。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周寧什麼都沒有做,我沒有和她發生關係。你相信我,真的,我和她什麼都沒有。」
我的牙齒重重地咬著嘴唇里的軟肉,直到鐵銹味瀰漫口腔。
我將手機重重地拍在他面前。
「什麼都沒有?那這些是什麼?
「接吻!
「牽手!
「擁抱!
「陸展,你是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的。」
陸展錯愕地看著我一張張滑過的照片。
他猛地瞪向我,目光兇狠。
「這些照片是誰給你的?」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麼冰冷的臉色。
他說:「是不是徐然?是不是徐然給你的?
「你是不是和徐然早就串通好了?
「你是不是早就想跟我離婚了?
「你是不是喜歡徐然?
「你……」
「啪!」
我的手重重地甩在了他臉上,這一下讓我整個手臂都在顫抖。
我嘶聲低吼,「滾!陸展,你給我滾!」
「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