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後,我們四人相聚。
三人澆滿酒,一墓空飲酒。
人生無常,唯念往昔。
6
自那之後,我們四人不知為何熟絡起來。
方予鶴沒事就來陳鐸的書局,仿佛專門逮我一般:
「書生!新開的坑什麼時候填!」
「方大人,大庭廣眾之下不要叫我的筆名!」
「不許欺負小春。」
央九擋在我的面前。
陳鐸吶喊:「你們能不能不要穿官服進我的書局,老百姓都被嚇跑了!」
「陳老闆,大氣一點!」
方予鶴是個散漫洒脫之人,雖穿著一身像模像樣的威嚴官服,卻到點就溜,戲稱自己:「錦衣衛裡面最有文化的惜命之徒。」
央九是三皇子的暗衛,也是他最忠誠的一把刀,每次任務都竭盡全力,鮮血淋漓地轟然倒在地上,而我們三個會偷偷把她撿走。
陳鐸是個富家子弟,但投資眼光不大好,這些年投的酒莊、山莊,投一個賠一個,只有書局勉強盈利,他老爹嚇得求他最好坐吃山空,不要亂搞事業。
而我,普普通通的姚府丫最,敏感,自尊。
今年攢夠了一百兩銀子,贖身,開始了我嚮往的自由之路。
「真的攢夠了。」
姚夢蘭稀奇地數著這些銅板碎銀子,不可置信地問我:「小春,你是偷了、搶了,還是賣了?」
我心中燃起一股無名之火,她不知道我手生凍瘡替人抄書的艱辛,不知道我在大雨滂沱之下護住書稿,渾身濕透發著高燒渾身顫抖,唯有一口氣強撐著嚮往自由。
她自高高在上,便信口雌黃。
更可悲的是,我無力反駁,即便我十指張開,展示我粗糲的關節、皸裂的皮膚、陳年的疤痕,她也不會有絲毫冒犯了我的歉意。
她只會說:「我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
「喲,氣惱了?我只不過說個玩笑話罷了。」
姚夢蘭正在往指甲上抹著蔻丹,她微微抬起眼皮,看著我:「我就拿十兩,剩餘的就當我做小姐的,給你以後的嫁妝。」
旁邊的嬤嬤提醒我叩拜謝恩。
倘若我有一千兩,我可以把這九十兩硬氣地摔在地上,昂首挺胸地說:「我不要
你的施捨。」
但是我只有一百兩,我還要活著。
此刻我的尊嚴遠遠排在了我的生存後面。
我重重地給她磕了一個頭。
在這個時代,敏感,對於一個下等人,是奢侈的情感。
7
小秋給我拾掇出了一個包袱,裡面有她的繡品,她攢的體己銀子還有兩本嶄新的書。
「女秀才,以後要好好做你的學問。」
我也給她留了一個盒子,裡面是新出的針線和一個銀鐲子。
她被賣到府里那年,府里的乾娘見她有個銀鐲子,半騙半哄地昧了下來。
那時小秋哭著和我說,她們家鄉女兒家出嫁都要戴個銀鐲子,不然嫁不了好人。
風沙迷了我們的眼睛。
我說:
「小秋,你是個頂好頂好的女子,你配得上最好的銀鐲子。」
她說:
「小春,飛出去吧,飛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頭。」
8
我買了一間小小的宅子。
廚房轉身就是書房,書房轉身就是閨房。
方予鶴和央九個高,提著肉和草魚侷促地站在我的灶台口。
我正在專心地架起絲瓜支架,眼睛一亮:「開葷!」
陳鐸胳膊肘款著一個大花瓶,看著我小小的房間,嘆了一口氣:
「小春,我還是給你折成銀子吧。」
晚上傍著蟬鳴,開了兩壺酒,我滿臉通紅醉醺醺地說道:
「希望我以後能夠換更大的宅子!寫更好的書!」
「老子雖然不是經商的料,但是老子總有一天會有別的出路!」
陳鐸豪氣沖天地乾了一杯,「老子有一天,也要當大英雄….」他倒頭酣睡。
「我沒有理想,我只想早日報盡恩情。」
央九的手指有些顫抖,很明顯,她並未醉,她很清醒。
而我處於半醉之間。
我看著央九,終於忍不住抱著她大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在她身上:
「你報什麼恩需要賠命啊!我真是不懂,賠一次就夠了,你次次賠,天大的恩情都該還清了,你的一生還好長,總要向前看。」
央九美麗英氣的臉上流露出我不懂的哀傷,她摸了摸我的頭:「既是報恩,也是報….」
她說得很輕,我幾乎聽不清楚。
我們又喝了許多酒,說了許許許多多的胡話,人生總覺得某一個瞬間要是可以永遠留住就好,卻不知道,在宴席開始的時候,就註定了散場的結局。
和另一個世界的小姐相遇,解開了我靈魂束縛的韁繩;和小秋朝夕相處,是如手足一般的關懷;與他們三人,是人生自由之際的知己。
我多希望永恆,卻逃不過無常。
恍惚間我聽到央九對方予鶴說,「幫我一起抬陳鐸回去。」
「稍等。」
方予鶴的聲音距離我越來越近,我感覺到髮髻那兒一松一緊,好像被插上了簪子。
「我的夢想是..」
我在半夢半醒間睜開眼睛,看到方予鶴那雙狐狸眼裡閃過狡詐的光。
「我才不說出來,說出來就不靈了。」
9
姚家嫡女與三阜子的婚事辦得轟轟烈烈,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三阜子的樣子。
他在迎親隊伍的前列,長相自然是人中龍鳳,但不知為何,在人群之中我總覺得他的眼睛在探尋著什麼。
而那眼神突然在我的方向定格住。
我自然是不會自戀到以為三皇子是看上我了。
他在看我的身後。
我身後是一身男裝打扮的央九。
兩人對視之間,仿佛有一根若有若無繾綣的線聯結著。
一陣猛烈的風吹來,轎子的帘子被吹開一角。
我心裡一驚。
一道怨毒的目光死死盯著我,正是穿著嫁衣的姚夢蘭。
她好像誤會了什麼。
10
一年後,京中局勢越發險峻。
皇上病重,各方皇子勢力蠢蠢欲動。
而波及我這裡的是央九和方予鶴漸漸疏遠的關係。
央九是三皇子的人,方予鶴屬於錦衣衛和東宮關係密切。
從前四個人的小聚,漸漸變成了三個人,到後面只剩我與陳鐸能夠常常見面。我猶記得四人的最後一次相聚是在年關,我們有些沉默地吃完羊肉鍋子。
在熱氣騰騰的霧氣中,央九第一次說了很多很多話:
「你們知道嗎?我是北境人。北境的羊肉比中原的好太多,一點也不膻。我們不需要加調料,只要一點點鹽巴,就鮮得掉舌頭。」
「我真的很想我的阿爹阿媽,但是我回不去了,草原的神不再保佑殺戳的孩子。
方予鶴的神色沉默,半晌他說了一句:
「央九,放心,一切都會結束的。」
我知道他們各自有各自的秘密,如同背負著大山一般高的包袱,默默在黑夜中潛行。
央九那不屬於中原人的高大健碩的身軀和她透著藍色的眼眸訴說著她不為人知的身世秘密。
京中人人都說她是三王爺最鋒利的一把刀,但刀尖最終刺向誰,誰也說不準。
而方予鶴….
或許我們彼此都默契地不談目光觸及時發燙的臉頰。
但橫在我們之間的溝壑,他為鮮衣怒馬官家郎,我是做過丫鬟的高齡未嫁女。
我不會因為這些而看輕了自己,但他人亦不會特地剝開我平庸的皮囊,探尋我靈
魂的獨特。
我清醒地明白,一旦戳破,受到非議的會是我,被貶低、被嘲笑的也會是我。我不能確定自己能夠在他人的目光中繼續昂起我的頭顱,我害怕我會因為非議而過度自我反思,我太害怕我丟掉我自己,最終被另一座府鎖住。
我註定做不成話本子裡為愛不顧一切的角兒。
所以當他的目光過來之際,我微微偏過頭,當作沒看到,便不在意。
至於陳鐸,他似乎沒有煩惱和秘密,今日看到我身上掛著的平安牌,還嬉皮笑臉地說以後要親手給他喜歡的人也做一個。
現在這廝又喝醉了。
嘴裡嘟嘟囔囔道:「為什麼又賠錢了?爹別打我,別打臉,明兒還要見人呢。」
「爹,你相信我,我真的能成事兒,我不是敗家子兒!」
「屁股疼啊!」
在央九的肩上,陳鐸哭得撕心裂肺。
而我們三個人瞧著他,默契地笑出聲。
你看,陳鐸在,永遠不會沉悶。
11
我在月下獨自小酌,絲瓜苗爬上了支架,開出了黃色的小花。
腦子裡不自覺想到那個穿著紅衣的少年郎。
那天方予鶴晚上跳到我家小院,一改往日吊兒郎當的模樣。
「倘若有天我不在了,書生,把我寫進你的書里吧。」
我的眼睛裡泛起酸楚:「我從來只拿活人做原型。」
「倘若我活著,便要更貪心一點,不滿足書中...」
沉思之際,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
打開門,是一個我意想不到的人,她肚子高高隆起。
12
「小秋?」
她臉色蒼白,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終於可以出來看你了。」
自從小秋陪嫁之後,我能見到她的機會就更少了,王府規矩森嚴,姚夢蘭更是拘她拘得很緊,上次見面還是在六月之前,好在平日裡我能使點銀錢求婆子們傳話、寫信。
小秋從未透露過半字不好,我也只道尋常。
「你……嫁人了嗎?」
我盯著她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發問。
她的臉上露出淒楚的神色:「我被開臉,做了王爺的姨娘。」
我這才發覺,小秋身上多了幾樣鮮亮的首飾,手臂卻瘦得嚇人,只有那肚子突兀得大。
那腹中的胎兒仿佛是個吸取小秋壽元的野獸,啃食著她不多的血肉。
小秋太瘦了,瘦得胳膊上的銀鐲子晃來晃去的,像是鐐銬。
「為什麼啊?」
我終究還是忍不住發問,心疼地撫摸著她咯起來的骨頭。
「小姐因為七歲的那場落水傷了根本,她沒辦法受孕。府里的女人又那麼多,側妃們虎視眈眈,她太害怕了,所以用藥讓王爺臨幸了我,這這這.…是我的福氣。
「主子給我的,是賞我要受著,是罰我也要受著。」
我心裡突然起了一個冷戰,倘若姚夢蘭可以生產,那麼懷孕的小秋至多抬個姨娘固寵愛。而今她永遠不會有孕的局面下,小秋只會是她生子的工具。
突然我想到四個字——去母奪子。
她的眼角流下兩行清淚。
「小姐許我可以生產前看一回家裡人,但那群賣了我的人,我是一眼也不要見。」
「我說我想見你,小姐說等我胎象穩固就允諾我見你,我盼啊盼,又不敢在書信上多說什麼,讓你擔憂。」
「傻小秋,為什麼不早和我說?」
「小春沒關係的,我已經被困住了,就讓我受著,我千萬願,唯願你平安。」
小秋的眼淚和我的眼淚交織在一起,痛苦而絕望。
「秋姨娘,該走了。」
門外響起尖厲的催促聲,小秋討好的語氣求道:「嬤嬤,再待一會,就一會,我同我妹子說兩句話。」
「秋姨娘莫忘了規矩!」
小秋含淚說道:「這一別,不知道何時能再相見。給我肚子裡的孩子取個小名吧。」
「雲翱,希望她能夠永永遠遠地自由如雲,翱翔如鷹。」
待到她瘦弱的身影慢慢隱入黑暗,我才恍惚間發覺自己的渺小和懦弱,我鬆開緊緊攥緊的手,因為極度用力,指甲掐入手心出了血。
我無力地癱坐,思緒仿佛一下子被抽空,慢慢地我抬起頭,朝著這遮蔽明月的烏雲譏笑:
「該死的老天,非得逼螻蟻造反。」
13
這世道,一是權,二是銀錢,能撬動人心。
這一年我賺了很多錢,《女駙馬》之後我又寫了許多暢銷的話本,投資了一些商鋪,比起陳鐸,我好像在投資方面頗為幸運。
「書生」這個筆名徹底響徹了京城,很多人猜測「書生」或是個懷才不遇的少年
郎,或是中年鬱郁不得志的落第秀才。
沒有人猜她是個女子,仿佛離經叛道也成了男子的專屬。
曾經的我艷美地看著出入書院的書生秀才,心想我下輩子要投身做男子。
現在我不想了,我是女子,我曾是Y鬟,我是下等人,但是我寫的書不輸男子,我掙的銀子更多,我有自己的價值,我生而為女,我清醒,我不甘,我掙扎,我值得。
一套京城大宅子的錢,換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這簡直是我做過最好的買賣。
黑市裡我把一袋子沉甸甸的銀子和銀票遞給一隻枯槁的手。
14
兵變來臨前是有預兆的。
例如看守城門的幾個熟臉士兵被換成了陌生的冷麵,兵器鋪的老闆大賺一筆早早躲回老家避難,馬廄里的馬匹逐漸減少....
一些敏銳的京城大戶帶著家眷去一些兵力強盛的州縣避難,被遺忘的是百姓,是城牆角下鮮活的叫賣聲,是懵懂無知的賣花姑娘,盛世需要他們裝點,亂世會刻意遺忘他們。
陳鐸被父親綁著去了雍州,他給我們三人一人留了一封信,托小廝趁夜送了過來。
【小春妹子,我這輩子懦弱如鼠輩,一生於父輩庇護之下不成器,無抱負。兵變將至,我本欲留下共患難,而父親派人鎖住我的房門,捆住我的手腳,明日預備去雍州避難,我百般懇求之下寫下信三封,給三摯友。
我要與你致歉,其一起先我並未看得起你,不過是一時興起想看看女子能寫出什麼樣的書,卻未想到你寫得能如此之好。我對你是既欽佩又嫉妒,因而我故意刺你,說女駙馬離經叛道,其實我這一生最美慕闖蕩江湖、行俠仗義之輩,而我陳鐸此生只能做無名鼠輩,苟且偷生。
其二,我是個無用之人,我沒能勸得了父親將我們四人都帶去雍州。我知道,我的想法可笑,央九與予鶴身份特殊在這場動亂中尚且能自保,我唯擔心你,守著一方小院,若兵亂來臨,該如何保全自身。
我思來想去唯一能做的是讓身邊人偷走了父親一處錢莊的鑰匙,父親曾在那裡設有一密室還算牢固,千萬願,願你平安。愚兄唯一能做,見諒。】
信封里還有錢莊的鑰匙和地形圖。
我自小無父無母無手足,有此兄長,無憾,足矣。
陳鐸不是鼠輩,他是我的明燈。
15
再次見到方予鶴與央九,兩個人都消瘦了很多,方予鶴甚至有了青青的鬍渣,這是自詡風流倜儻的他從未有過的。
央九的周身瀰漫著濃郁的悲壯與死寂,她從懷裡掏出一枚令牌:「小春,出去吧,現在就逃出城。」
「出城之後會有馬車接你去澹洲我外祖家,在那裡你不會有事的。」
方予鶴的眼睛裡也藏有深深的疲憊,只是竭力擠出笑容安撫我:「別害怕,我們都會沒事的。」
我接過令牌,小小的一枚,卻沉得我握不住。
「我不知道你們要做什麼大事,但在我眼裡,這所謂的天下比不過你們的安危。我不想看到你們兵戎相向,也不想看到你們為了忠於一個人而犧牲流血,我很自私,我希望你們活著。」
「我盡力活下去。」
央九這次沒有再說什麼報恩不報恩的話,只是伸出手臂緊緊抱住了我。
她像第一次見面那樣,用粗糲的手指替我擦去眼角的淚水。
而到了方予鶴,他只是虛虛地抱住我的衣衫角,他笑著說:「男女授受不親。」
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在岔路口徹底分開。
16
我最終還是沒能去得了澹洲,而是親身見證了這場兵變。
城門被提前封閉。
身旁的老百姓紛紛議論:「怎麼回事,今日城門怎麼關得這麼早?」
「害,能有什麼事呢?這是京城,安定得很。」
「也對,許是怕流竄的盜匪。」
被剩下的百姓們無知地、無辜地穿行在了人流之中,而我身處其中,和他們並無兩樣。
只是我比他們提前知道那麼一點點,卻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
過城的令牌像是逃難的船票,在我快上船之際,船卻提前開走了。
但大多數人連上船的資格都沒有。
摸著口袋裡陳鐸給的錢莊鑰匙,這是我最後的保命符。
我不能去找央九和方予鶴,他們背後的眼睛太多了,能來找我給我安排好出路已經是他們擺脫身後眼線能為我做的最好的安排。
就當我已經出城了,或許這樣他們會更加安心地保全自身。
「娘,這朵纏花真美。」
小女孩朝著母親撒嬌,指著纏花咿呀,省吃儉用的母親從兜里掏出銅板遞給小販,這一切溫馨得仿佛災禍離平頭百姓很遠很遠….
一支利箭刺破空氣,疾馳而來,正中那位母親的腦袋。
而她的手停滯在給女兒簪花的那刻,心跳也永遠停止跳動。
她直直地倒了下去,面上還帶著殘留的微笑。
人群一下子炸開,喧囂四起。
急促的馬蹄聲從遠方傳來,一個身插利箭、滿身是血的小官吏竭盡全力地大喊:
「兵變了——快逃——」
小女孩還在撫摸著纏花,天真無邪蹲著看死去的母親:「娘,別睡了,醒來看花。」
我心一橫,一把薅住她,她在我的肩頭啼哭喊娘。
「你娘死了,殺死你娘的人正在後面追!你再啼哭,我就把你放在地上,我自己逃命去,讓你被壞叔叔抓走!」
她果然停住了哭叫,這個年齡對於生死是模糊的概念,而對於被拋棄被壞人抓走卻有著天然的恐懼。
就像幼年逃荒時,娘對我說:「我不要你了,你太吵了。」
我立馬停止了哭泣,可是娘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現在我長大了,我不做言而無信的大人,她不哭鬧了,我便帶她去尋一線生機。
17
利用對街道的熟悉,我們半逃半藏匿,朝著陳家錢莊的方向奔跑著。
萬幸的是陳家錢莊還未被波及,陳家將錢款和值錢的東西都提前轉移走了,所以裡面看上去一派蕭條。
我將幾個凳子腿踢翻踢斷,弄亂了前台的擺設,儘量弄出被洗劫過的樣子這才帶著那個女孩進入了密室。
她的兩頰還掛著淚珠:「娘呢?」
我伸出手抹乾她的眼淚,蹲下身子平視著她:
「你叫什麼名字?」
「松子。」
「松子你聽著,你娘死了,死了就是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但是你要好好活下去。下輩子你還會見到娘,在一個更好的、更和平的時代,你們會繼續成為母女。
「娘死了?再也見不到娘了?」
松子這才意識到母親遞給她纏花的那剎便是最後一次相見,她張大著嘴巴,瞳孔收縮,仿佛又要哭出來。
我捂住她的嘴,輕聲說:「對不起松子,我應該給你編造一個謊言安慰你。但是在生死關頭我必須告訴你真相,並且要求你不許發出哭叫聲,哭叫聲會引來追兵,我們要活著,就不能被發現。」
我鬆開她的手,觀察著她的反應。
她喉嚨里鬆動了一下,剛發出一個哭腔,就自己用小小的手捂住了嘴巴。
我清點了一下密室的乾糧和水,略微放下心來,陳家儲備的乾糧和水足夠一個月的量。
只要不出意外,我與這個睡夢中掛著淚痕的小傢伙能活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