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笑笑:「許是妹妹的事累著他了吧。」
宋明修說,皇上子嗣稀薄且偏愛女兒,四公主被迫和親,因此皇上就特別寵年紀最小的七公主。
「皇兄貴為太子,深得父皇信任和重用,妹妹古靈精怪,父皇也很疼愛她。」他話語中透著苦澀,連帶湛藍色的眼睛都暗下去。
他的意思大概是唯獨他被忽略了。
我撐著下巴,隨口說:「七公主我不知道,不過太子嘛,也沒你想的這麼快樂啦。
」
至少這一個多月里,宋念鈺在我面前就吐槽了無數次政務無聊不想上朝以及不想見到「那個男人」。
「而且我覺得,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的。」
畢竟我從小到大也幾乎是被忽略過來的,說老實話我還挺享受。
不過可能宋明修沒有我這麼奇怪的心態,於是我又加了一句:「再說了現在我們是朋友啦,你要是覺得無聊了,就來找我玩好了。」
「只是因為一塊綠豆糕嗎?」他微微睜大了眼睛。
其實不是,更多的是因為你給我的感覺很像我早死的弟弟,但這話肯定不能說出口的,我只胡謅道:「不光是一塊綠豆糕,我覺得主要是我們倆有緣分。」
他愣了下,隨後彎了彎眼眸:「好的。」
「好個……」我拉著宋明修出現在宋念鈺眼前說要請他一起吃飯時,宋念鈺愣是把最後一個屁字憋了回去,半眯著眼睛笑道,「小石頭,過來一下。」
我向宋明修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過去了。
我被捏住了臉。
「你忘了你的身份了嗎?你一個太子妃,和孤的弟弟拉拉扯扯成何體統?你是要丟盡孤的臉面嗎?」他咬牙切齒道。
我鄙夷地看著他:「我把人當弟弟你想啥呢?」
他撲哧一下笑了,手上鬆了力道,「弟弟?」
我翻白眼,「對啊,你知道的吧,我以前有個弟弟的,所以你就當我想圓做姐姐的夢唄。再說了,我都說好請人家吃飯了。」
他又揉一把我的頭,「就一塊綠豆糕,你就請人家吃飯,你挺闊氣啊林顏。」
這廝不知何時養成的習慣,仗著身高優勢,不是揉我的臉就是揉我的頭。
我笑嘻嘻:「這不是太子殿下您闊氣嗎。」
他哼一聲:「知道就好。」
我突然想到什麼,吃驚地捂住嘴:「哇宋念鈺,你不會吃醋了吧?我才十四歲誒。」
他又眯起眼:「膽肥了嘛,你在我眼裡就一小屁孩兒,想什麼呢。但是明面上,你是太子妃,是我宋念鈺的正妻,就應該與外男保持距離,明白了嗎?不然外面那幫老傢伙的唾沫就能淹死你。」
哦懂了,你和你弟關係也不好。
你們這一家子的關係可真是差到離譜。
我滿嘴應道:「明白了,我生是太子殿下的人,死是太子殿下的魂。」
他彈了下我的腦門:「你嘴裡就沒一句實話。」
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字字發自肺腑呀。
宋念鈺最終還是同意留下他弟弟吃飯,就是飯菜和以往比起來寒酸了些,他還強詞奪理說是我平日吃得太多,太子府需要節省開支。
我用筷子戳飯,嘴裡嘟嘟囔囔:「也不知道以前是誰吃一頓倒一頓的。」
給自己的菜里下毒這事兒是誰幹的還要我說嗎?
耳朵尖得過分的宋念鈺聞言,只笑眯眯地夾走我碗里的肉。
我:?
一旁默不作聲地吃飯的宋明修突然夾了塊肉放我碗里,那雙藍色的眼睛含笑看著我。
「你吃這個吧,我看你好像很喜歡。」
我一時非常感動,又把肉放了回去:「你多吃些吧,宋念鈺說得對,我平時吃很多的不差這一點。」
古有孔融讓梨,今有我林顏讓肉。
感人至深感人至深。
除了宋念鈺黑得掉煤渣的臉色比較煞風景以外。
宋明修又想夾菜放我碗里,一旁的宋念鈺終於忍不住放下筷子,睨我們一眼,冷冰冰道:「孤吃飽了。
」
他碗里的飯一粒沒少。
我裝作沒看見,只道:「好耶,弟弟,這些菜就都是我們倆的了。」
話音剛落,宋念鈺蹭的站起來,甩了下袖子,怒氣沖沖地走了。
「皇兄他,是生氣了嗎?我是不是打擾到他了。」宋明修有些不安地問道。
我繼續吃飯,「沒事兒,你別看他這麼大了,其實就一小屁孩兒,特幼稚。」
「姐……姐姐很了解皇兄嗎?」他語氣弱下來,越發的可憐。
我砸吧砸吧嘴,思考了一下,「還成吧,畢竟睡同一張床的嘛。」
而且現在宋念鈺已經不會把我踹下床了,這狗賊還是有良心發現的時候的嘛。
他苦笑了下,「也是,你們成婚近兩個月了,皇兄這麼好,想必你很喜歡他吧。」
我還在埋頭扒拉飯,有些莫名其妙:「我是他正妻,自然喜歡他啊。別說這麼多有的沒的了,你看你飯都沒吃多少,萬事都沒有吃飯要緊,吃飯吧吃飯吧。」
說著我就不再接話,只顧著吃菜,宋明修也沒再開口,我們倆沉默著掃光了桌上的飯菜,當然大部分是我吃完的。
飯後我又拉著宋明修在後院的鞦韆玩了一會兒,這鞦韆是我前幾日纏著宋念鈺修好的。
我坐在鞦韆上,宋明修在後面推我。
對面的那塊大石頭在我眼前忽遠忽近,忽小忽大。
「宋明修,」我盪了一會兒,開口道,「你很喜歡我嗎?」
雖然我與他才認識了幾個時辰。
他沒再推我。鞦韆慢慢停了下來。他走到我身側。陽光斜斜的打在他臉上。
他其實不像我的弟弟,一點也不像。
林安的臉是病態的蒼白色,在陽光下隱約可見底下青色的脈絡。
林安的眼睛是琥珀色的,上面永遠籠罩著一層薄薄的水霧。林安的頭髮鬆鬆軟軟,摸起來很舒服,但是在最後的幾年裡越發稀疏,他曾開玩笑說這是一堆枯草。
宋明修不同,他雖然皮膚白皙,但是面色紅潤,那是健康的象徵。宋明修的眼睛是湛藍色的,像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宋明修垂下的頭髮長而黑,連我都有些羨慕。
他們兩個人完全不一樣。
但我第一眼見到他,就想起林安,那個纏綿病榻,永遠都會對我微笑的溫柔的林安。
或許是因為,林安很喜歡吃綠豆糕吧。
「我們不是朋友嗎?」宋明修露出人畜無害的笑。
我坐在鞦韆上晃動雙腳,沒有接他的話茬,「你應該不是第一次見到我。你也不喜歡吃綠豆糕。而且你比我大,不該叫我姐姐。」
哪有這麼多巧合呢,小太監就這麼湊巧地被叫走,我就這麼湊巧地走進他在的偏殿,他就這麼湊巧地在吃綠豆糕。
宋明修比宋念鈺小三歲,比我大一歲,其實我記得。
雖然十五歲就能如此綠茶讓人有些匪夷所思,但念及十四的我也仿佛有四十的心態,這也就不足為奇了。
你看宋念鈺十八了還像個八歲的幼稚鬼。
宋明修默了一會兒,最後嘆了口氣,在鞦韆旁邊的草地上坐下。
「對不起,」他說道,「之前你和皇兄一起進宮,我就看到你了。我就是想找個人陪陪我。你是第一個沒有躲著我還說我眼睛好看的人。」
不會吧不會吧?宮裡的人都什麼審美啊?
我晃了晃鞦韆,「別理他們,有些人眼明心瞎的。你的眼睛很好看,你很好看,如果你往後不這麼喜歡扮柔弱的話,你會更好看,我甚至會畫幅畫送給你。」
當然現在這關頭我只想畫一幅茶樹或者白蓮花的圖。
他訝然地轉過來看我:「你不生氣嗎?我剛剛……好像挑撥離間了。」
「沒事兒,我不生你的氣,我在生宋念鈺的氣。」
這是我後知後覺的,做的時候沒想這麼多,現在冷靜下來,我很清楚我在生氣。
「那……我們還是朋友嗎?」
「當然啦,你想什麼時候過來玩都可以,只要別再和之前一樣膈應人。」
他突然笑了起來:「你真的還蠻有意思的。還要我叫你姐姐嗎?」
「那就不必了吧……」
之前忽悠他,只是因為我有些想念林安了。
但我果然還是喜歡聽林安叫我姐姐。
宋明修回去後,直到我用完晚膳宋念鈺也沒出來,兩頓飯沒吃的他一直窩在書房。
為了避免半夜三更又被他拉起來進廚房做賊,我拿了飯菜去找他。
敲門。
沒人應。
再敲門。
還是沒人應。
我生氣了,踹了門一腳,「餓死你算——」
門正好開了,我一腳踹到宋念鈺的小腿上。
「餓死我算什麼?」他腮幫子繃了繃,眯著眼笑道。
我把食盒提到面前,眨巴眼,「餓死太子殿下算是全國百姓的巨大損失。」
他抱胸倚在門框上,不接茬,「喲,你的好弟弟走了?」
我點點頭,「走了,他四年前就走了。」
他嘖一聲,站直身子往屋裡走。我跟著他進去,把食盒放在書案上。除了處理好的公文整齊的碼在一旁,其餘的東西都放的亂糟糟的,毛筆、宣紙、硯台都在它們不該在的地方,地上還散落著幾個揉皺的黑乎乎的紙團。
看樣子一下午都在生悶氣?
宋念鈺坐回椅子上,盯著食盒,似乎在等我打開。
我站在他對面,也看著食盒,一動不動。
食物的香氣在我們之間肆意遊走。
宋念鈺終於自己動手打開了食盒。
這局我贏了。
他吃得正開心的時候,我說道:「宋念鈺,我今天生氣了。」
他停下來,抬頭看我。
我一本正經地繼續說:「我不喜歡你說我是小屁孩兒,雖然我只有十四歲,但是我早熟。」
他目光微微下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我:?
如果是尋常女子,這時候就應該護住胸口大喊流氓。
我不是尋常女子,於是我挺了挺平坦的胸部,嚴肅道:「你今天也生氣了,我知道。所以你在因為什麼生氣,可以告訴我嗎,宋念鈺?」
他放下筷子,一聲不吭。
一股無名火又上來了。
我深吸一口氣,「你也說了,我是你的正妻,目前也還沒有被你剋死,所以我們現在是夫妻。我娘教過我,夫妻之間不應該有大秘密。」
多討厭啊,你和你爹有矛盾,把我夾中間不做人,完了你倆還都給我當謎語人,死活不說是因為啥鬧矛盾。
儘管人生是一筆糊塗帳,但我不糊塗,我不喜歡被人耍著玩。
宋念鈺盯我半晌,笑了:「夫妻?夫妻算什麼?皇家有什麼夫妻?」
生氣了生氣了,無名火壓不住了。
我動手收拾他吃到一半的飯菜,邊收邊說:「那你休了我吧,或者你哪天再下個毒把我剋死,反正我不想在這裡待了,真沒意思……」
宋念鈺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袖子與桌面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閉上嘴,看向他骨節分明的手,再看向他的臉,見他挑眉笑道:「年紀不大,脾氣不小,剛成親那幾日不還像個鵪鶉?」
我皺眉:「好脾氣也是有限度的,我不喜歡在關鍵問題上當鵪鶉。
」
他不鬆手,仍是笑著:「那便先放一放,你想聽故事,總要先讓本太子吃完飯。
」
我咧嘴笑了:「妥了,您吃好喝好。這夠不夠吃?不夠我再給您拿。」
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宋念鈺說,他爹,也就是現在的皇上,叫宋元良。
宋元良還是太子的時候,娶了青梅竹馬的將門之女金玉宛為太子妃。二人伉儷情深,琴瑟和鳴,一度被傳為佳話。
後來宋元良的爹死了,宋元良登基,金玉宛順理成章做了皇后。
然少年帝王接下的是一個燙手山芋。
彼時我大宋剛結束一場大戰,百廢待興,朝中武官當道,尤其是金家,赫赫戰功,功高震主。 金將軍聲望頗大,於朝堂之上一呼百應。百官叩首的不是皇帝,而是將軍。
在這個關頭,孟柔進宮了,也就是現在的皇后。
孟柔的爹是當時的宰相,是金將軍的死敵。
一文一武,在朝堂鬥來鬥去。
一靜一動,在後宮鬥來鬥去。
宋元良夾在中間,暗地裡逐步鞏固自己的權力。
兩家鬥了五六年,金家突然謀反,率兵逼宮,卻正好落入宋元良與孟家聯手做的圈套。
金家滿門抄斬,除了金玉宛。
宋元良力排眾議,仍留著她的皇后之位。
兩個月後,金玉宛在生下宋念鈺的第十天,一根白綾弔死在永樂殿。
宋念鈺在八歲以前,都不知道他的生母是誰,所有人包括他爹都只說他娘是難產而死,再問下去便緘口不言。宋念鈺那時候沒想這麼多,周圍人都寵著他,他過得很快樂。
直到那個夏天,貪玩的宋念鈺溜進了御書房,並好巧不巧地在一個隱蔽的角落找到了一個鎖起來的盒子。
盒子上沒有灰塵,鎖也沒有生銹,可見其主人時常會拿出來看看。
「我把它打開了。我以前好玩,學會了撬鎖。」宋念鈺單手撐著頭,對我笑得沒心沒肺,「你猜猜裡面是什麼?」
我繞過書案,走到他身邊,摸了摸他的頭。
「宋念鈺,你現在笑起來很醜,別笑了。」
他看我的眼神閃了一下,隨後偏過頭不看我。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遠道,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
「……」
宋念鈺在背詩,一句接著一句,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金玉宛寫給宋元良的,宋念鈺都背了下來。
我想那盒子裡應該不止這些詩,或許還有別的,比如,金家謀反的罪證,再比如,金玉宛寫下的遺書。是加上這些,宋念鈺才會這麼恨那個人,恨到要改掉自己的名字。
我也不清楚當年的金家有沒有真的謀反,金玉宛又是不是真的對宋元良死心,而宋元良又是不是真的還懷念著金玉宛。
我只知道我所在的環境能告訴我的東西。
我爹曾經和我講,他還很小的時候,我爺爺就被拉去打仗,一去不復返。隨後遇到饑荒,快餓死的人什麼都吃,草根、樹葉、樹皮,甚至土也能吃。最後我奶奶看到有人易子而食,終於受不住了,帶著我爹從鄉下一路流浪來到了京城,靠著什麼活都干,硬生生把我爹拉扯大。
後來戰事結束,新皇登基,我爹運氣好,撿了個芝麻官當。
再後來,我爹遇到了在外流浪的我娘,娶了她進門。
我爹常說,現在的皇帝是個好皇帝,不打仗,不搞事,讓老百姓得以喘口氣,重新好好過日子。
我想,宋元良確實是個好皇帝,同時他也是一個糟糕透頂的父親。
宋念鈺眼角通紅,嘴抿成一條直線。他仍不肯看我。
我記得他以前與我講過,他九歲時,空懸多年的後位終於有人了,而他也自然而然被放到孟柔膝下養著。
八歲到九歲期間,他在做什麼呢?
我看著他的側臉,思索了一會兒,手腳並用爬到椅子上,蠻橫地擠到他懷裡。
椅子很大,我坐在他懷裡綽綽有餘。
宋念鈺被我嚇了一跳,揪住我衣領就要丟我下去。
我眼疾手快抱住他的脖子,死活不撒手。
「林顏,你膽子肥了啊,做什麼……」
我在他頸間蹭了蹭,小聲道:「宋念鈺,不丟人的。」
「你說什麼?」他放在我後頸的手僵住。
我又蹭了蹭,「我說啊,想哭就哭吧,我明天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胡說八道。」他聲音在打顫。
「才沒有,林顏什麼都不會記得的。」
我抱緊了一些,確認這個懷抱很熟悉。
我剛進來的那幾日,因為認床,總是睡著睡著就掉下去。有人會把我抱回去,抱我的時候嘴裡還罵罵咧咧,這些我都知道。
畢竟摔下去是真的會疼醒的。
宋念鈺的身子終於不再僵硬,他順從地讓我抱著,一言不發。
我有些奇怪,想抬頭看看他什麼表情,結果又被人按了回去。
哦,他在哭。
天色早已暗了,書房四角的宮燈亮著,打下一層暖黃的光,有點像太陽。
屋內靜悄悄,沒有啜泣聲,沒有嗚咽聲,若不是頸間有些濕潤,我都要懷疑我的判斷出了差錯。
宋念鈺哭了多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第二天我是在床上醒來,那時宋念鈺已經去上早朝了。
——————
宋念鈺早朝還未回來,皇上身邊的太監先來了,還帶著一堆賞賜。
據說是今日朝堂上宋念鈺難得沒有和皇帝抬槓,皇帝尤為感動,火速派人過來送東西。
「往常兩個人總要吵上一吵,如此相安無事還是頭一回。」太監堆著笑說,「因而還沒下朝呢,陛下就先派奴才過來送點東西,還望太子妃不要嫌棄。」
我確實有點嫌棄,送的是一堆金銀珠寶,又不能吃,只能放庫房裡積灰。
不過我面上不顯,差幾個宮人把東西收起來,就拉著太監說悄悄話:「公公,向您打聽個事兒,平日裡太子殿下就和陛下不對付嗎?比如那個宰相,戶部尚書啥的……」
太監驚恐地瞧了瞧四周,壓低聲音:「您這說的什麼話,雖然太子與幾位大人的千金有緣無份,但公事公辦,幾位大人怎會參雜私情。」
「可這克妻之事……」自家女兒死了誒,真沒問題嗎……
太監古怪地看我一眼:「什麼克妻?太子殿下只是與那幾位小姐退婚了罷了。」
我:???
「太子妃,您還有事兒嗎?」
「沒事兒了,您慢走我就不送了。」
我丟下這句話就跑到後院,那日為我夾菜的小宮女正在澆花,我激動地拉住她的手,凶神惡煞道:「小玲,問你個事兒,坦白不一定從寬,抗拒肯定從嚴。」
容我想想,在我進太子府之前,我是如何得知太子克妻的?
是那本話本子。
那麼這話本子是誰寫的?
「太子妃恕……恕罪!是奴婢寫的……」小玲老老實實地跪在我跟前,惶恐道。
我繞著她慢悠悠轉了一圈,若有所思:「不對,你撒謊…是宋念鈺寫的對不對?」
小玲眨眨眼,直接哭了起來:「奴婢不知道……太子妃饒了奴婢吧……」
懂了,果然是宋念鈺那傢伙寫的。我說呢,怎麼太子府也有這種地攤文學。
啊氣死了!合著之前那麼多破事兒都是他在逗我玩兒,虧我還真情實感地為自己的人身安全擔憂過。
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等忍到宋念鈺下朝,我已經氣餓了。因而用午膳的時候,我故意和他對著干,他要吃什麼菜,我就和他搶。
結果在第十次被我搶走他的肉之後,他奇怪地看我一眼,直接把那盤菜端到我面前,嘴裡念念叨叨:「以往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愛吃這道菜。」
?你怎麼回事??你怎麼變溫柔了???
我憤恨地咬下一塊肉, 「妾身也沒發現太子殿下原來還會寫書呢。」
「咳咳!」
他差點嗆到,拍著自己的胸順氣, 「你怎麼知道的?」
一旁的小玲默默退後了幾步。
「我聰明,自己發現的不行啊?」
「我之前不想成親,故寫著玩兒的,誰知真有人當真呢。」他托著下巴,笑眯眯地看我,眼波流轉,看得我一時心神蕩漾。
慢著,林顏,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我移開視線,咳了幾聲讓自己冷靜下來,「就因為這?」
「左相的女兒喜歡上了一個自己的竹馬,王尚書的女兒喜歡女子,至於許尚書家的那個嘛,一心一意斷案不想成親,所以我就都去退婚了。嗯?你這什麼眼神?」
我無比真誠道:「宋念鈺你可真是個好人。」
他皺眉,「我怎麼覺得你在罵我呢?」
我湊他跟前,歪頭,「怎麼會呢,我這人就愛說大實話。」
他捏了把我的臉,「不生氣了?」
我嘻嘻笑,「不生氣了,吃飽了就不生氣了。」
不就是故意散布太子克妻的謠言嘛,我懂我懂,你就是這麼一個無聊的幼稚鬼。當然此時的我已經全然忘記了當初在心裡胡亂腦補的東西。
(事後宋念鈺:原來美人計這麼好使啊(頓悟))
我在太子府的日子就這麼過著。
宋明修時常會過來,他說想跟著我學畫畫。
宋念鈺聽到後,直接找了個大師塞給他,「你跟著他學比較有前途,這丫頭連人都畫不來。」
我:?
雖然句句屬實,但你是不是應該給我留點面子?
宋念鈺眯眼笑:「你很想教他?」
「沒,一點都沒,宋明修,你哥說得對。」
宋明修後來就不怎麼來了,聽說是被大師的畫技折服,日日追著人學東西。大師是個心腸軟的,見人孩子可憐巴巴,真也就苦心教導,還時不時感謝宋念鈺給自己找了個好徒弟。
不對大師,你剛來那時候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錚錚鐵骨呢?
宋明珠沒像以前來得那麼頻繁了,聽聞是被皇上送到太傅那兒念書。我偶爾去宮裡遇到她,都是皺著一張小臉苦兮兮地背之乎者也。我費了老大勁才沒有笑出聲。
「別笑人家了,明日起孤也要教你。」宋念鈺點點我的額頭,「雖識字,但看的都是話本子,不大行。」
我傻了。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定……」我站在宋念鈺面前磕磕巴巴背書,眼睜睜看著他臉色越來越黑,手裡的書卷一晃,我立馬躲到了小玲身後。
他打了個空,氣笑了,「開頭這麼一句,你背這老半天了也沒背下來,話本子的故事倒是記得一清二楚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