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我才糾結地用手語說道:
【那天我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她按時來給我做飯大概只是為了拖延時間,不讓我懷——】
鐺鐺鐺——
我的話還沒說完,刑警的筆就在桌子上敲了起來:
「唐小姐,你之前說過,你與杜小娟並不相熟。那她也沒有必要在殺人之後再回來做飯,還要顧及你的感受。」
「請積極配合,為警方提供更多的線索。」
我扯了扯嘴角。
避開了刑警的目光。
最終抬起手說道:
【如果我早就知道曹建業在外面的女人是她的話,我根本不可能讓她在我家當這麼久的保姆。】
【更不要說幫她隱瞞了。】
【她那天只是和往常一樣,根本看不出來有什麼異樣。】
刑警不斷地在轉動著自己手中的筆。
像是在思考什麼。
最終他身體前傾,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因為她懷孕了,你動了惻隱之心。」
文件再次一張張擺在了我的面前。
上面是杜小娟在醫院就醫的檢查報告。
已經妊娠三個月。
我有些疲憊。
拿起檢查報告仔細查看。
眼睛止不住地酸澀,
最終艱難地抬起手臂詢問:
【她懷孕了和我有什麼關係?】
刑警像是看見一個獵物終於落入了自己陷阱,語氣不急不慢,對我而言卻像是鈍刀割肉。
一寸一寸錐心入骨:
「我們從醫院調取你病歷的時候發現,當初你因為曹建業家暴進院時正好流掉了一個孩子。」
「你不僅因為曹建業失去了舌頭和腿。還喪失了身為母親的權力。」
「如果你知道杜小娟懷孕,就很有可能替她隱瞞。」
「畢竟同樣身為女性。」
「你想讓她活下去。」
6、
我嗬嗬地發出怪叫。
刑警臉色詭異。
可我知道我是在笑。
手指在面前快速地飛舞:
【同樣身為女性,我就想要讓她活下去?】
【憑什麼?】
【我身體殘缺不堪,她曹建業的情人就可以懷孕?】
【他們兩個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如果我早知道這一切,就是死也會拉她墊背!】
刑警瞬間抓住了重點:
「所以是你放她離開了?」
我忽然有些無力。
搖了搖頭,自嘲地笑著:
【就我這個樣子,有什麼權力說放不放的。】
【她手裡有曹建業折磨我時錄的視頻,她說如果我不幫她拖延時間。她就把那些視頻全都發到網上。】
刑警的語速變得稍快:
「唐欣小姐,你知不知道這是包庇!」
我眼睛酸澀,沒忍住掉下淚來:
【是,可我有其他選擇嗎?】
【我恨不得殺了曹建業的人是我!】
【這樣我就不用比狗還屈辱地活著。】
【可我能嗎?】
【那個畜生活該被殺!】
刑警微微皺了一下眉又瞬間鬆開:
「說吧,還有什麼事情隱瞞。」
發泄完了我只覺得胸口暢快,態度也平穩了許多:
【我家廚房的那套刀具少了兩個。】
【除了現場,還有一個在杜小娟手裡。】
【十八號上午十一點,杜小娟按照慣例來我家。】
【當時她拿著那把帶血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用視頻錄像威脅我,讓我混淆視聽,給她拖延逃跑時間。】
刑警立刻通過耳機同步信息。
神情嚴肅,看著我,繼續發問:
「整整五個小時,難道就說了這麼一點?」
我搖了搖頭:
【她只和我說了這些。】
【大概是沒想到會這麼快被發現。】
對面的刑警皺著眉,將之前案發現場的那個刀具照片再次遞給了我:
「既然說到這裡,那就再說說,為什麼你從不做飯這把刀上面卻有你的指紋。」
我覺得口乾舌燥。
幾乎處在崩潰的邊緣。
遲疑片刻後,我擼起了袖子,雙臂上全都是斑駁的痕跡:
【我殺不了她,難道還不能殺自己嗎?】
這位成熟穩重的刑警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不忍。
但他又瞬間調整好,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那一絲憐憫:
「我們目前還沒有找到杜小娟。」
「無論是人還是屍體。」
「如果有新的有效信息還請及時告訴我們。」
「這決定了你之後的量刑。」
長達十幾個小時的對峙,我的精神狀態早就不如之前。
對他口中的話我也就沒有多少應對的能力。
只能自嘲:
【反正已經是包庇了。】
我清楚地知道。
這場案件已經進入了白熱化。
清楚兇手,卻沒有直接的證據。
於是想要用審訊的手段在我身上找到更多的線索。
像這種重大惡性案件,都會有規定的時間和專門的辦案組。
從事發到現在已經將近七天。
所以,現在的他們異常著急,抓住線索就不會放手。
面前的男刑警自然清楚這個道理。
看著我的眼神也更加複雜。
最終,他起身長長嘆了一口氣:
「你暫時休息一會,如果有案件相關的信息還請及時告知。」
我沒有說話,只是盯著手臂上的傷口發愣。
7、
在遭受家暴的時候,我不是沒有想過報警和離婚。
可第一次報警時我在病床上,小腿也只是輕微骨折。
警察來了之後,根據醫院出具的傷情鑑定決定將他帶走並拘留十五天。
被帶走前,他跪在我的面前痛哭流涕。
他對著天發誓再也不會對我動手,也不會傷害我,否則將不得好死。
醫院裡鬧這麼大,不少人都圍了上來。
看他這麼虔誠,都多少勸了一兩句。
什麼第一次是初犯。
什麼這也是關心則亂。
無數不贊同的聲音在我耳邊亂竄。
出警的警察站在我病床邊給我解釋。
只要出具《諒解書》就可以綜合考慮減少拘留時間。
我想起他將椅子砸下來的瞬間,痛苦搖了搖頭。
我不會原諒他的。
跪在地上的曹建業聽見警察這麼說,立刻抱住了我另一條腿,將身上的所有銀行卡都拿了出來:
「老婆,我的錢全給你。你就出具諒解書吧,我以後絕對不會再打你了,我發誓,你再信我一次。求你,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大概是看我依舊無動於衷。
他又開始扇自己巴掌。
一邊扇,一邊哭著說:
「是我混蛋,是我畜生,你就原諒我吧,原諒我這一次,我以後都會對你好的。」
我就這樣看著他,沒說一句話。
我記起了結婚之前他也是這樣的,幾乎天天說著甜言蜜語,嘴裡的話像是永遠品不完的蜜糖。
可最終呢?
還不是向我揮起了拳頭。
我拒絕出具《諒解書》,警察也沒有給他留多少演戲的時間。
第一次家暴,以他拘留十五天結束。
而這,才是我噩夢的開始。
8、
鐘錶上的時針即將轉夠一圈的時候,之前那位刑警再次走了進來。
他又幫我倒了一杯水。
溫熱的。
喝下去的瞬間只覺得全身舒暢。
見我狀態好了一些,刑警才開口說道:
「杜小娟找到了,她指認你殺了曹建業。」
我抬眼看他,深吸了一口氣,緩慢地在面前比劃:
【我?】
【證據呢?】
刑警拿走了紙杯子:
「我的同事還在審訊。」
根據現有的口供和證據,我具有包庇和共犯的可能。
所以只能暫時進行拘留。
就在警察的推我出審訊室的時候,杜小娟戴著手銬正被押往審訊室。
在看見我的瞬間,她就像發了瘋一般:
「我那麼用心照顧你,你居然栽贓老娘是兇手?」
「早知道這樣老娘就該把你餓死。」
「呸,死瘸子,曹建業那狗東西怎麼沒有把你打死!」
眼見著警察要把她拉遠,她遠遠地朝著我吐了一口唾沫。
9、
到看守所沒有多長時間,就有律師來見我。
在只有兩個人的空間內,她低聲說道:
「根據目前的情況,你是屬於被脅迫方,即使構成包庇也有辯護的空間。」
「之後警察要是再詢問,你就表達得害怕恐懼一些。」
頓了一下,她才繼續說道:
「曹建業有這樣的結局也算是罪有應得。」
眼前的這位律師是我最絕望的時候認識的。
在知道我的經歷後主動想要幫我打離婚官司。
可曹建業說,只要她敢幫我打官司,他就一定會殺了她。
所以我拒絕了她的好意。
我已經生活在地獄了,沒有必要再拉一個人下去。
她因此對我一直很愧疚。
這次聽說我出事,第一時間趕來幫我。
看著她堅毅的表情,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她見我同意,眼角開始微微泛紅。
10、
兩天後,我再次被帶入了審訊室。
依舊是那個刑警。
依舊是密不透風的牆。
依舊是那張黑漆漆的單向鏡子。
只不過,這次刑警的面前擺著更多的證據。
見我不說話。
這位老練的刑警很熟練地用手語衝著我打了個招呼:
【許久不見】
我點頭示意。
等待他的發問。
刑警看著我,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
「根據杜小娟的口供,17 號中午的時候,你說因為恐懼晚上一直睡不著,提出讓她晚上陪你睡一覺。」
「她心疼你的經歷,所以同意了。」
「可吃完午飯,她就逐漸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就看見你手裡拿著一把沾血的刀。」
「因為你之前有過自殺經歷,她害怕你再次傷害自己,所以將刀搶了過來。」
「同時,她發現自己手機上昨晚曹建業打來的數個未接來電。」
「在十八號下午四點,她離開了你家上樓回家。卻看見了案發現場。」
「她因為極度恐懼,逃離了現場。」
「後知後覺是你殺了曹建業想要栽贓給她。」
「而她從你手中搶過來的刀具,其實是你殺害曹建業的兇器。」
「你利用了她的善良,讓她在刀上留下了指紋。」
說完這些,刑警再次盯住我的臉:
「根據上述口供,唐欣唐小姐,請問你有什麼想要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