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什麼?」
一出醫務室,我就被陸征追上來。
他一邊套著校服一邊跑,將自己的好身材遮了起來:「不是,我很可怕?」
「沒有。」
「那你別跑。」
「……」
陸征攔住了我,聲音放低了:
「你覺得我和裴執這麼鐵,你們的事我能不知道?」
「那你還來招惹我。」
這話說得有些許責怪的意思。
陸征一怔,笑了:「什麼叫招惹啊,同桌,有沒有良心,我可是實實在在給你挨了一球啊。你不得報答我一下?」
「……我沒良心。」
我把「逃避」兩個字都寫在了臉上。
可他笑起來,沒忍住揉了一把我的頭:
「行,小沒良心的。」
22
回到家,一進客廳,我就看見了裴執。
他正坐在我家沙發上,旁邊坐的是我的父母。
看見他不善的眼神,我心裡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璇,過來。」
母親似乎笑得有些勉強:「坐過來,別急著回房間。」
我在裴執身邊坐下,和他間隔了一個座位。
母親把手機推過來,上面是一張照片。
我和陸征,並排走路的照片,他的手正揉著我的頭。
「小璇,你跟媽媽說,這個男生是誰?」
我看了裴執一眼。
他的幸災樂禍都寫在臉上。
而父親沉默著,點了支煙。
見我不說話,母親開始語重心長:
「小璇,你現在都高三了,剛轉校過來交到朋友是好事,但有些事情是底線,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知道的吧?」
「是。」
我深吸了一口氣:「我會改的。」
而此時,我的手機上收到一條來自裴執的微信。
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告狀,誰不會呢?】
下一秒,我把他拉黑刪除了。
23
「我和他只是朋友,沒有其他關係。」
送走裴執後,我執拗地跟母親重複:
「轉校前被孤立也不是我的問題,我是受害者,我沒有做什麼不好的事。」
而母親只是嘆了口氣:「我知道你不會,但我擔心,我會讓裴執看著你的,那孩子從小就護你。」
「那如果我說,他撒謊呢?他現在變了呢?」
我的手緊捏成了拳,微微顫抖。
我盯著母親,等待她的回答,突然想把裴執對我的所作所為都告訴她。
孤立,轉校,欺負。
可母親只是揉了揉太陽穴:
「小璇,那這張照片是哪來的呢?媽媽希望你能做一個誠實的孩子。」
那一瞬間,我鬆了手。
算了。
24
第二天去學校,我察覺到了同學們異樣的眼神。
畢竟拜裴執所賜,所有人都知道了昨天下午的籃球場,他和陸征為我「大打出手」。
陸征像個沒事人一樣,正坐在位子上補作業。
「哎,同桌,接我抄抄唄。」
我看了一眼他空白的卷子:「你自己不寫?」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無意地活動了下肩膀,又被疼得齜牙咧嘴。
他說得可憐兮兮:「看吧,小沒良心的,蹂躪了我還不負責。」
旁邊幾個同學轉頭看過來,我臉上微燙:「閉嘴啊你。」
陸征便笑起來,沒心沒肺的。
我坐下,把寫完的卷子遞給了他。
可這時,我的前桌轉頭過來了。
裴執的現任女友,付婉。
「周璇,我們談談。」
25
陸征捉住了我的手腕,抬頭問付婉:「你有事?」
她眨眨眼:「關你什麼事?」
付婉在年級里很有名。
長相姣好,身材火辣,性格開朗直爽。
她認識的人多,跟校外的也有接觸,對比我這個人生地不熟的,陸征怕我吃虧。
可我只是輕輕拍開了他的手:「沒事。」
我站起身來:「走吧,出去說。」
26
「這個照片,你知道的吧?」
是裴執在包廂強吻我的照片。
付婉把那張照片給我看時,我並不意外。
畢竟在轉校前就鬧得沸沸揚揚,她知道也不奇怪。
可她的下一句話讓我措手不及。
「看這照片的角度,你是自願的嗎?」
付婉當著我的面,放大了,停留在裴執抓著我雙手摁在牆上的那裡。
她說:
「是他犯渾,對嗎?」
27
回到教室,陸徵才湊過來低聲說:
「裴執跟付婉提分手了。」
付婉也剛剛坐下。
她的脊背挺得筆直,絲毫看不出失戀的樣子。
我問他:「你確定是裴執提的?」
因為剛剛,回教室前,付婉問了我一句:
「周璇,要不要報復他?」
28
放學後我正慢吞吞地收拾著書包。
陸征卻互動叫了我:「周璇,看後門。」
是裴執。
他校服穿得隨意,單手插兜,正倚在後門邊上,指節一搭一搭地,正歪著頭斜睨著我。
我下意識摸緊了書包帶子。
可裴執直接走了進來。
他「嘭」的一聲把一聽可樂砸上了我的課桌:
「你媽說了,以後我送你回家……免得,節外生枝。」
他說這話時暼了一眼陸征。
而後者把那聽可樂給他推了過去:
「她不需要。」
29
「關你什麼事?」
裴執看向陸征的眼神微冷:「陸征,有的事不該你管。」
「那我也告訴你,別犯渾。」
陸征一字一句:「都是哥們兒,我管不著你私生活,但是對周璇,你別太過分。」
「你真看上她了?」
「夠了!」
下一秒,一杯水猛地澆了裴執一臉。
我把杯子合上,仿佛下了某種決定:
「裴執,聽不懂嗎?我不需要。
「你要告狀,要整我,隨便你怎麼,但是現在,請你滾出去。」
30
陸徵用冰可樂冰我臉的時候,我還在發獃。
「怎麼,傻了?還是說潑他那一下太利索了,爽了?」
我皺了皺眉,接過他手裡的可樂:「說得跟你討到好處了一樣。」
陸征的發梢還在滴水。
當時裴執被我潑了一杯,反應很快就抓起了一旁的水杯。
然後,潑給了擋在我身前的陸征。
他抹了把臉不吭聲。
而裴執把杯子一砸,走之前給我放了狠話:
「周璇,你有種別回來!」
我把可樂打開,喝了一口:「你不擦擦水?」
陸征「嗐」了聲:「小沒良心的,你也不給我遞張紙擦擦。」
我把可樂放下,低頭在口袋裡摸著:「我找找。」
放學後的操場人不多,還有人在打球。
我和陸征並排坐在長椅上。
「喏,找到了……」
我一抬頭,對著陸征愣住了。
因為他拿起了那聽可樂,剛喝了一口。
正好是我喝過的位置。
「咳,」他耳根一紅,把可樂放回去,「沒看見紙巾,喝口可樂不行啊?」
31
我跟陸征在外面待了很久。
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我掛斷了第三個家裡打來的電話。
他抬眸看過來:「你真不接?」
我淡淡道:「都這個點了,該怎麼編排我告狀我裴執肯定都做得差不多了,接電話幹嗎?挨罵啊?」
陸征「撲哧」一下笑出了聲:「怎麼以前沒看出你這麼有個性。」
我們找了家燒烤店坐下,打算吃個夜宵。
沒帶錢,全靠陸征這個地主家的二傻子給。
「呦,好學生也喝酒?」
桌上擺了兩瓶啤酒。
我搖頭:「店主送的。」
「送?咱倆看起來不像高中生?」
「你看著像翹課帶妹的二世祖。」
陸征又笑起來。
我也沒忍住勾了勾唇角。
他便開了一瓶,倒了兩杯:「那本二世祖就帶你做點二世祖該做的唄。」
啤酒的味道不太好。
我有些嗆,在燒烤的香味和人群喧囂里,我聽見陸征放下了杯子:
「我也忍他不下去了。」
32
「我跟他十幾年的青梅竹馬……其實裴執以前不是這樣的,他只是有點傲嬌,喜歡說反話,嘴硬,不會去故意欺負人。
「我記得以前小時候我被欺負,他為了給我報仇,被打得一身都是瘀青,我去問他還死活不說,他爸脾氣又暴,如果不是我去他家哭,我怕他被打死。
「大概是初中過後吧,我從我爸媽那兒聽說,他媽出軌了,被他爸發現一頓打,他去攔,也挨了一頓。這事兒不光彩,他們家後來就變樣了……裴執,就有些學壞了。」
再後來,就是那次真心話大冒險,就是他開始討厭我。
陸征跟我碰了碰杯:「沒事兒,那你忍他這麼幾年,也該夠了。他自己走的路,自己扛。」
我沒說話,只是低頭喝了口酒。
但下一秒,杯子就被他搶了過去:「別喝了,你又不是二世祖。」
我沒忍住笑了聲。
「那二世祖,你也別喝了唄。」
我湊過去,笑得眸子亮晶晶的:「喝醉了我可拖不了你回去,壯得跟熊似的。」
陸征卻耳朵一紅,退開了,嘟囔道:
「幹嗎離我這麼近,你能不能守點女德?」
33
我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家裡燈都開著,顯然都沒睡。
我推門進去,頂著客廳里的視線換鞋,脫書包,沒什麼表情。
「小璇,過來。」
先開口的是母親。
這次客廳里只有父母,倒是沒有了裴執那個混蛋。
我走過去,站在他們面前,抬著頭,沒什麼表情。
「不知道自己錯了?」
這次說話的是父親。
他下一句就變得激動起來:「在外面待到現在才回,打電話不接,信息不回,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小璇,」母親拉了拉父親的袖子,「你跟媽媽說實話,你是跟上次照片里那孩子出去了?有沒有幹什麼壞事?」
「裴執不應該都跟你們說了嗎?」
我抬頭,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內心這麼平靜:
「我上次就說了,我和他只是普通同學,他受了傷我陪他去醫務室而已。」
「他受傷幹嗎要你陪?」父親反問。
「因為他是為了我才受傷的!」
我把手裡的書包砸在了地上:「因為你們以為的很聽話的裴執看不慣我,討厭我,用球砸我,如果不是他幫我擋,球砸的就是我!」
客廳里靜默了一瞬間。
我吸了口氣,看著父母兩人愣怔的面容,笑了:「還不信嗎?」
我俯身開始翻著自己的書包,摸出了手機,在給他們找到那張照片的時候我手都是抖的。
「你們看。」
我把那張,裴執強吻我的照片,遞了出去。
「既然不信我說的,那就自己看吧。」
34
終於結束了和父母的談話,我回了房間。
如釋重負般地躺上床時,微信收到了消息。
是陸征的:
【喝酒沒被你家裡人發現吧?記得喝點檸檬水,我買了檸檬放你書包了。
【女孩子家家的,下次不許在外面喝酒了,不然我告你狀啊。
【還有……你家裡人的話別往心裡去,裴執的話,有我呢。】
我盯著螢幕,沒來由地笑出了聲。
明明,和裴執合租的是他,現在更鬧心的也是他。
我回想起父母震驚、詫異的眼神,心底升騰起異樣的感覺。
我記得母親當時的樣子。
她把手機熄了屏,遞給我:「小璇……媽媽知道了,對不起啊。但是裴執家那個情況……」
我搖了搖頭:「知道了。」
我沒開燈,屋子裡黑著,而我就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獃。
這時候陽台傳來動靜。
我下床,光著腳踩了過去。
然後,隔著一片溶溶月色,我看見了我最不想看見的身影——
裴執。
35
裴執家離我家很近。
但是他現在按理說應該是住在學校旁邊的公寓,和陸征一起。
可他此刻正坐在我窗戶外,也就是圍牆外的樹上,歪著頭打量我。
「跟陸征浪回來了?」
我面無表情,扯住窗簾就想拉,卻被他叫住:
「周璇,你看這是什麼?」
他手上拿了個什麼東西。
我拉窗簾的動作滯住,看清楚了。
那是一縷發,用繩子綁住,那縷被他為了討校花消氣,剪下來的我的頭髮。
我下意識摸了摸耳邊那殘缺的長髮。
裴執笑了起來。
他說得一字一頓:「這啊,就是你給我當舔狗的證據。」
可我根本沒再施捨給他一個眼神:
「那你就好好留著它孤獨終老吧,混蛋。」
36
沒過幾天就到了運動會。
裴執難得消停了幾天,市聯考就被安排在運動會後面,加上運動會的籃球賽,或許他最近沒空。
想到聯考,我腦子裡回憶起那天,付婉的話:
「裴執打算在這次考試里作弊,他已經買到了答案,但我搞到了他的交易記錄。」
畢竟是女朋友這樣親密的關係,解鎖他的手機,什麼記錄都能拿到。
那個有記錄的 U 盤,已經被塞進了我的書包。
我坐在看台上發獃。
下一秒,冰可樂熟悉的觸感貼上了我的臉頰。
我拿著可樂,頭都不抬:「陸征,男孩子家家的少喝可樂。」
「哎,你好學生也開車呢?」
陸征極為順手地捏了把我的臉蛋。
我拍了下他的手背:「手欠。」
他嘿嘿一笑,在我身邊坐下了:「你沒報項目?」
我開了可樂:「累,懶,不會。」
陸征樂了:「四肢一點都不發達啊。」